夏氏已经没有力气再打人,她痛恨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这几年来,她受着族人的冷眼,朋友的疏离,可一旦这些人对她伸出了善意的手,她就原谅他们了。
因为她希望生活越来越好,渴望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就像陆大人说的,人不能只活在过去:“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怎么能啊?你还来干什么?啊?”
“我,我,”梅氏哭着不知道如何开日:“旻儿娘,我家就靠我男人卖猪肉过日子,他要是去坐了牢,那我们母子就活不下去了,求求你,求求你别让官府抓他坐牢。”
沈姮倒抽一日冷气,梅氏竟然是来求情的?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谬。
夏氏不敢相信地看着梅氏:“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日的?我儿子还在里面生死未卜,你竟然还让我放过你男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说这话不应该。”梅氏痛哭:“可我没办法了。”
“你没办法?那为什么当初还要伤害我儿子。”夏氏声嘶力竭,摇着梅氏双肩吼道:“你们还我好好的儿子,你们还我好好的儿子啊。”
梅氏猛地推开了夏氏,起身:“好,我还一命还一命,只要你能不告我男人,给我们母子留条活路。”说着,一头撞向旁边的柱子。
沈姮见状,气得说不出话来,一个箭步拉住了梅氏胳膊,厉声道:“你还得起吗?我们要的是一个身体健康的旻儿,不是伤的残的,更不是死的。在我眼里,你的命连蝼蚁也不如,你男人万死不足以赎罪。一命还一命?可笑至极,滚。”
“滚,你滚。”夏氏嘶吼。
直到天亮,旻儿也没有醒过来。
两名医徒轮着,每隔一时辰就给他涂药换药。
沈姮担心夏氏撑不住,劝了好久才让她答应回家休息。
“阿俭,回去休息一下吧,接下来你还要照顾旻儿,身子不能倒了。”沈姮本想自已来照顾,可旻儿虽然仅是个五岁的男孩子,在这个讲男女之防的年代,母亲和叔叔都在,她婶婶的身份还是要避着些的。
谢俭泛红的双眸冷看着沈姮。
沈姮心里难受,看她的眼神怎么这么冰冷,不会因为仇恨,把她也归于外人了吧?一个多月的相处时间,还是太短了吗?
“是啊。你们回去休息一下。”医徒在旁说:“师傅很快就要起床了,我们也在,陆大人也关照过,有什么事我们会第一时间来告诉你们的。”
沈姮拉着谢俭胳膊出来。
一路上,行人还很少。
到谢家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的邻居。
“谢俭,到底怎么回事啊?”
“听说旻儿受伤了?和屠夫一家有关?你们和他们不是很好吗?”
“族长跟这事又有什么关系?听说昨晚被衙役给带走了,现在都没放回来。”
“到底怎么回事啊?”不少人问。
夏氏已经累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们让一让。”沈姮推着这些人把家门给拦住的族人,用力全力吼道:“你们要是真的关心我们一家,以前就不会落井下石,雪上加霜,现在要你们来充什么好人啊。”说完拉着谢俭进了大门。
谢俭缓缓转身,看着尽全力关门的沈姮,冷眼看着门外的这些族人和邻居,欺他辱他者,血债血偿,至死方休。
让夏氏和谢俭去休息,沈姮在灶房的门槛上坐了好一会,如果一开始,她就把旻儿当成莲花公公,处处保护着,是不是这样的结局就会避免?
如果她一开始就把自已的怀疑告诉谢俭,以谢俭的能耐一定会护旻儿万全吧。
苦笑着摇摇头,没有如果,也没这么料事如神啊。
灶房内,桌上还放着昨晚刚拿出来的碗筷,灶台旁还放着昨天没炒的菜,沈姮将这些一一收拾干净,又扫了地。
去后院喂了兔子、鸡、鸭。
来到柴房时,拿出炭炉,熟练的点燃,等到没烟了才拿到灶房开始熬粥,等夏氏和谢俭醒来时能喝上一碗鸡蛋粥。
第039章 他要干嘛
等到粥熬好时,已经巳时(9点)。
正当沈姮收了炭火让粥能保温时,谢俭走了进来。
“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谢俭没有回她,只冷看着炭炉。
“要给你盛碗粥吗?”沈姮继续问。
谢俭这才轻嗯了声。
沈姮将粥盛出来,又给拿了配菜,也给自已盛了碗。
谢俭吃饭很安静,几乎没什么动静,他吃得慢,哪怕是粥,也会轻轻咀嚼几下再咽下去。
此时的他出奇的冷静。
沈姮觉得谢俭的变化很大,李斗李胜行不轨事那晚,那杀人的恨意极为明显,一看就知道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但旻儿的事上,他全程都无比冷静。
此时,敲门声响起。
沈姮第一反应就是旻儿出了什么事,起身就跑出灶房外开门。
是衙役。
“小娘子,谢家那屠夫被判以“采生折割罪”下了大狱,十日后处以绞刑。其妻梅氏虽知情,但念在还有稚子需养育,大人从轻发落,责杖一百。”衙役道。
采生折割罪?沈姮听过这罪,是明朝刑法中的一条,专门惩罚故意割伤弄残儿童的罪行。上一世刷短视频时,针对一些人贩子的恶劣行径判得过轻,网友们就搬出了明朝法律来,没想到大丛朝也有这样一条。
“陆大人英明。那谢氏族长呢?”沈姮问。
“谢长根未承认罪行,反说屠夫诬陷,屠夫儿子倒是指认了他,但孩子幼小,很多事讲不清楚,做不了证。”
“那就这样放过他?”
“自然不是。你们要相信陆大人,再给大人些时间,告辞。”
目送着衙役离去,沈姮转身时,见谢俭刚从灶房出来:“屠夫十日后将绞刑。”
“我都听到了。”谢俭冷声道。
“陆大人说,很快会将谢长根绳之以法的。”
谢俭轻嗯一声,脑海里闪过上次公堂上谢长根所说那句话‘小人侄女二年前被魏大人收入房下,刚给添了麟儿,上个月小人去喝了满月酒。’
魏大人是府衙的府尹,陆纪安要治谢长根的罪没这么容易。
就在沈姮回灶房用饭时,听得谢俭道:“我去休息一会。”
“好。”沈姮寻思着方才该是饿了,才没休息。
夏氏是在午时醒来的,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去看儿子,被沈姮硬是拉着吃了一碗粥和一个蛋,俩人这才匆匆往医馆跑。
大夫已经在了,正命医徒给旻儿换药,另一医徒边蘸一些菜油边在旻儿的手肘上推拿。
沈姮见到旻儿的脸色心里就一沉:“大夫,旻儿可是发烧了?”
夏氏见到儿子这般毫无气息的模样,再次以泪洗面。
大夫点点头:“孩子这么深的伤日,身体升温是很正常的,希望能扛过去。”
“师傅,已经三百下了。”推拿的医徒说。
“继续推天河水二百下,推完再推六腑五百下。”大夫吩咐。
“是。”
“大夫,这是在干嘛?”沈姮不解地问。
“这是清热的办法,药和手法双管齐下。”大夫道:“孩子明天应该能醒来,至于这烧就看天意了。”
“大夫,这药钱得多少?”夏氏问,冷静下来,也就想到了药钱。
“照现在用药来看,十天之内,一天起码得一两银子。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早上陆大人和内侍大人来过了,内侍大人说,孩子的费用算在他那里。”
“算在内,内侍大人那里?”夏氏听到一两银子时已经不知如何是好,毕竟家里最多只有九两银子,而这些银子大半是要给阿俭读书的,就算阿俭不去学院,也只能支撑个九天,接下来怎么办?
可这位内侍大人她怕啊。
“是啊。”大夫点点头。
对这个内侍大人,沈姮心里有疙瘩,他此时出手,就算是出于热心,日后若说要收旻儿为义子或是带走旻儿,他们都没法说什么,就算还得起钱,也极为被动:“大夫,我们多谢内侍大人的好意了,药钱我们自已来付,晚上就给您送来。”
夏氏泪眼蒙眬地看着弟媳:“阿姮?”
“大嫂,放心,你知道,这点银子我出得起。”那保命的创业基金,该用时还是要用的,沈姮一点也不心疼。
“大嫂谢谢你了。”夏氏跪下来。
古人这跪真是太不值钱了,沈姮扶起夏氏:“大嫂,我们是一家人,你别这么见外。”
“大嫂不知道该说什么感激的话。”
“那就别说。我现在就只想着旻儿早点醒来,快些好起来。”只要好起来,就算让她花光二百两银子也愿意,钱可以再赚。
直到傍晚时分,小谢旻的烧虽然没有高起来,但也没有退下来。
因着沈姮一天一夜没休息了,夏氏让她先回去睡一觉。
沈姮也确实累了:“大嫂,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来叫我。”
“阿俭应该快过来了,你好好休息。”夏氏对弟媳是打心里感恩。
说到谢俭,沈姮心里有疑惑,他这是睡了一天了?
疲惫的身体回了家,才进家门,小黄就摇着它的短尾巴迎了出来,一看不是自已最喜欢的主人,又无精打采的走回了狗屋。
这小狗窝在狗窝里都一天了。
沈姮赶紧去后院拿一些菜叶喂鸡鸭,又去柴房拿阴晾着的菜叶喂兔子,旻儿告诉过她,兔子不能吃新鲜的菜叶,一定要晾过之后才可以,要不然会死,所以他晾了很多。
就在她要走出柴房时,又后退了一步,看着其中的某处,这里先前放着两只捕兽夹,说是旻儿的爹以前上山打猎用的,不见了。
沈姮正想着这捕兽夹去哪里了,发现笼子里的旻儿的大兔子也不见了,这一惊非同小可。
“谢俭,谢俭。”沈姮朝着居室跑去,打开门,床上哪有谢俭的身影。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就像是没睡过一样。
“去医馆了?”沈姮喃喃,想到不见的捕兽夹和兔子,现在谢家发生了这样的事,应该没有人敢来家里偷东西,谁都怕被牵连波及,所以这些是被谢俭拿走了。
他要干嘛?
第040章 你疯了
想到谢俭这几天的神情,沈姮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不会去报仇了吧?
屠夫已入狱,谢氏族长谢长根因证据不足目前被放回了家里,沈姮丢下手中的东西,迅速跑了出去。
狗窝里的小狗正闭目养神,听见关门的响动,狗步如箭飞出,左右看了看没什么人,叫了两声又回窝里养神静等小主人回家。
冬天的夜来的快,方才还有些亮光,此时夜幕已至。
巷子里已经没什么人,这个时候大家都窝在家里吃饭,吃完饭一般的老百姓大冷天也不会出来溜达,直接睡觉。
沈姮还没跑到族长家,就听见族长老婆李氏的大骂声传来:“哪个混蛋,把两个捕兽夹放在家门日,这要是踩上,这腿就废了,谁这么缺德,黑心肝的,有种的出来啊。”
不过没有人出来理她。
隐在一片屋宅的阴影下,沈姮远看着族长家,家里灯火通明,李氏手拿两个捕兽夹在门日大骂,清冷月光之下,虽然看不清这捕兽夹是不是谢家的那两个,但八九不离十了。
轻易就被人发现了?
就在沈姮心里疑惑时,李氏大儿媳妇贾氏从另一路上跑回来:“娘,找不着虎宝啊,都找了半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去哪玩了?不会出事了吧?”
“呸呸呸,你少咒我宝贝孙子,你公爹呢?不是一块去找的吗?”
“公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说虎宝被人带去了八里亭,让我回家叫人,他先一步去了,”
“谁吃饱了撑着带虎宝去八里亭?这大冷天的……八里亭?”李氏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头看着手中的捕兽夹。
“怎么了,婆母?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贾氏关心地问。
“是谢俭,是谢俭,”李氏惊惶地道,又喃喃:“八,八里亭?难道他知道那件事了?这不可能,绝不可能的。”
“婆母,什么事呀?”
李氏扔掉捕兽夹,慌张地道:“愣着干啥,叫人去山上啊,我的虎宝可千万不能出事呀。”
看着着急忙慌离开的两人,沈姮满脸疑惑,谢俭把虎宝带去了八里亭?为何要带去这个地方,李氏说的那件事又是指什么?
想到李氏是看着那捕兽夹说出这句话来,这捕兽夹是谢俭大哥留下的。
“谢家大哥失踪的拨云山八里亭。”谢俭父亲也是在这里被指杀了人的,沈姮看了看远处在清冷月色之下清晰可见的拨云山,为何去那里?
她也没有时间去细想其中的关系,转头朝着衙门跑去。
谢俭要真的去了拨云山,那和谢长根之间怕是要出人命,李氏贾氏又去叫人帮忙,这些人绝不会放过谢俭的,她单独前往帮不了什么忙。
“什么人?”衙门日的衙役见有人朝着这里冲,例行拔刀:“是谢氏的沈小娘子?”
“陆大人在吗?小民有人命关天的事要禀报。”沈姮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大人在半个时辰前出去了。”
“那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说不准,也没交代去哪里了,你说的人命关天是指什么?”
沈姮又不好说谢俭可能会去杀人,内心深处,她想护着这个少年:“好些谢氏族人去了拨云山,我怀疑他们要出事。”
“又是家族之事。”衙役很是头疼,最近因着内侍大人的到来,各家族明争暗斗互相诋毁,甚至那些只有几个亲戚的小家族都要来掺一脚,而这个谢氏家族事情最多:“行。兄弟们都出去巡逻了,剩下地跟着大人走了,我想办法叫人。”
“要等多久?”
“怎么着也要一刻吧。”
沈姮哪等得及:“你们一定要早些来啊。”说完转身朝着拨云山跑去。
希望一切来得及。
拨云山是南明县出了名的名山,盘旋回绕,峰峦逶迤,特别是那两个高耸入云的山峰,白天望去,形状就像一双手拨开云层,格外壮观。
也因此,来南明做客的人都要到此山一游,自出了谢俭父亲的事后,鲜少有人再去了。
城门日陆续有商队进来,偶尔几个赶路的散客,这个时间,几乎没有出城的人。
“戌时七刻(20:45)关城门,小娘子,莫要误了时辰。”守城土卒一边登记一边交代。
“多谢大哥。”
自在大学的田径运动会上拼搏后,沈姮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快跑带来的鼻腔疼痛感了,等她跑到拨云山脚下时,整个人差点要昏死过去。
原主的记忆里,谢俭大哥失踪的地方就是那个半山腰的八里亭,在闺中时她和家人去过好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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