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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子墨走进去想一探究竟，只见一大帮工人围成了一个圈，七嘴八舌、吵吵嚷嚷，似在讨伐什么人。
“麻烦让一下。”颜子墨好不容易挤进去。
果不其然，正中间跪在地上的，正是颜肃。
在众人的唾沫星子里，颜肃衣服被拉扯得开了口子，头发也不知是被谁抓得像鸡窝一样凌乱，双手合十，一直在求他们放过自己。
“各位，算我求你们了，这是我的厂子，它现在倒闭了，我肯定比你们都着急啊，你们这么围着我，不让我走，我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啊。”颜肃一把鼻涕一把泪，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人群里一个跟颜肃年龄差不大的工人站了出来，像个领头羊，呵斥道：“厂子倒闭了，大不了我们自己再出去找工作，但你已经欠了我们半年的工资，怎么算！”
“就是啊！”
“我们一家老小，就等着我的工资吃饭呢！”
“对啊，把拖欠的工资还给我们！不然今天你就别想走！”
工人们举着木棒的，举着板砖的，个个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指责颜肃的声音越来越大。
其实真不能怪他们，他们都是最底层的工人，就指着工资吃饭。
颜子墨稍一想就知道，颜肃一定是把那些钱都花在自己和颜如沁的身上了。
自从栾云丽进去之后，颜肃整天就神不守舍，厂子效益越来越差，他平时大手大脚惯了，估计花的都是拖欠工人的钱。
然后想着哪天再厚着脸皮去跟洛氏要资金，想办法把工人的工资补齐。
但是他自己作死，彻底得罪了洛南商。
这下厂子没了不说，就连工人们的工资也彻底断了源头。
颜肃跪在地上，五官扭曲，朝着各个方向磕头认错，求他们放过自己，可谓是把尊严踩在地上反复碾压。
“各位，你们今天就算是打死我，我也没钱给你们，你们给我些时间，让我去凑凑钱，行吗？”颜肃的声音里尽是疲态和哀色。
“那不行！厂子都黄了，你跑了怎么办？我们上哪找人去？”
一个膘肥体壮的大哥这时站出来，蹲上前去揪住颜肃的脖领子，看向众人：“要我说，这小老头看起来也不像能凑到钱的样子，咱们不如废他一条腿，工资拿不到，至少得出出气吧！”
都在气头上的工人们就像被点燃了的爆竹，乌泱泱冲上前就准备开揍。
“等等！”颜子墨一声大喊，把所有人的动作都叫停了。
她一直在一旁观察，本来颜肃是应该受到惩罚的，但是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爸被打折一条腿，她做不到。
而且人这么多，下手没个轻重，万一给打死了怎么办。
“小丫头，你谁呀？”那个肥壮大哥一脸不耐烦，“告诉你，别多管闲事！”
已经双手抱头的颜肃从缝隙里看见颜子墨的身影，立刻露出病态的笑容：“子墨，我的好女儿！”
他站起身来，给周围的人指道：“她是我女儿，我去凑钱，把她抵押在这，可以吧！”
第77章 我就不该指望你能说实话
闻言，那群工人一个个就像看见肉的豺狼，两眼放光。
说到底，只要能拿到钱，谁也不想鱼死网破。
嘴上说着要废了颜肃一条腿，也只是被逼急了。
如果颜肃真能凑到钱，当然是最好的。
但颜子墨心里清楚，颜肃这是决定好了要跑，把她扔在这，他就不可能再回来了。
“颜肃，你还是人吗你！”颜子墨气血上涌，后悔刚才站出来叫停。
那个领头羊眯缝着眼，从头到脚打量颜子墨，随后大声道：“这丫头好像真是颜肃女儿，而且听说还是洛氏儿媳妇，咱们有了她，还怕要不回工资吗？”
领头羊一句话就如同魔笛之音，其他人就是被笛音驱使的毒蛇，不断朝着颜子墨的方向移动。
生平第一次，颜子墨在现实生活中感受到了被“丧尸”围困的恐惧感。
颜子墨步步后退，眸光如鹰隼，混乱的头脑还在想该用什么样的说辞才能让这群人停下。
蓦地，汽车急刹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慌乱中，颜子墨回过头，一排排跑车环绕着眼熟的劳斯莱斯停在厂中央，刺眼的车灯下，她举起手臂挡着眼，看着洛南商的身影从模糊到清晰，一步步向她走来。
“得救了”，彼时颜子墨脑子里只剩这三个字。
那群想要抓她的工人也都停了下来。
洛南商站在颜子墨身边，身后是一群黑压压的保镖，个个戴着墨镜，面容严肃。
纵使是无赖，看见这样一群人也会心生恐惧。
工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再往前迈进一步。
洛南商站在颜子墨身侧，姿态矜贵、面无表情。
“各位，你们所在的这家厂子已经倒闭，就算你们把颜肃打死，也不可能拿回被拖欠的工资。我可以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我给你们安排工作，保你们干到退休，同时把你们之前被欠下的半年工资补齐。”
大家闻言，讨论声越来越大，欣喜、质疑，各执一词。
但就是没人敢站出来应下洛南商的话。
洛南商缓缓向前一步，目光漆黑：“二、你们把颜肃打死或者打残，工资没人给你们补，工作你们自己找，哦，对了，挑事的人还有可能进局子。”
他故意在“挑事”二字加重了音调，领头羊和那个肥壮大哥面面相觑，眼神一阵闪躲。
所有人顿时像没了主意的散兵，不知是进是退。
洛南商抬起手臂，把袖口轻轻向上一撸，露出奢华的表盘，低沉道：“再给你们一分钟，如果没人回复，我就全当你们要执行第二种方案。”
洛南商向来说一不二，这些人再没反应，就真的没有出路了。
颜子墨克服刚才险些被掳走的恐惧，颇有气势道：“各位，我身边这位是洛氏集团的洛总，洛氏集团大家都知道，他说的话绝不会食言，你们未来的生活只会比现在更好，错过这个机会，你们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再找到这么好的工作！”
本来内心已经动摇的工人们，一听颜子墨的利诱，瞬间倒戈。
以领头羊为首，全部接纳了洛南商的第一条方案，当场签了劳动合同。
喧闹散去，颜子墨低声问：“为什么来帮忙？”
洛南商目光始终看着前方：“我的目的只是让阴我的人得到惩罚，这些工人什么都没做错，而且洛氏不差多收几个手脚麻利的工人。”
“其实就算你不站出来，颜肃最后结果不管怎么样，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不站出来，出事的不见得是他。”洛南商垂眸，语气依旧是冷冰冰的，“有可能是你。”
颜子墨心头一震，抬眼正要对上洛南商的眼神，对方却已经转开了。
“你对他的惩罚，就是让他厂子倒闭？”
“不然呢？让他活不下去？那毕竟是你爸。”
等颜子墨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洛南商已经回到了车上。
所以，洛南商没把颜肃和颜如沁送进去，只是让厂子倒闭而已，是看在颜子墨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了。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颜肃像是失了魂，一直跪在原来的地方，蓬头垢面，直到颜子墨走到他眼前，他都没发现。
“房子、车子，洛南商都没处置，仍归你，但你想在M市经商，我劝你还是断了这个念想，稳稳当当去打个工，你下半辈子还能顺遂一些。”颜子墨居高临下，俯视着颜肃，以警告的口吻给他最后的忠告，“但你如果再听颜如沁的挑唆，非要往枪口上撞，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颜肃瞳眸中空无一物，一直注视着某处虚空。
颜子墨半蹲下身子，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问出一直想问的话：“你房间的床头柜里，有一张照片，是你和一个小女孩在福利院门口，她是谁？”
说到照片，颜肃这才有了反应，眼珠左右摆动，半晌才犹犹豫豫回答：“就是，以前资助过的一个小女孩，没什么，没什么的……”
“呵。”颜子墨自嘲地笑着，“我就不该指望你能说实话。”
颜肃这辈子只资助过一个孩子，就是在他开厂子的第一年，为了给自己造势，去大山里的一个村子上，选了一个无父无母，被奶奶带大的男孩。
那个男孩，颜子墨见过一面，但时间久远，她也只能大概记得那男孩长相还蛮秀气的，双手因为常年干活布满茧子，沉默寡言，懂事得让人心疼。
但颜肃当时纯粹是为了给自己带来更多名声上的势头，定期给那孩子打钱，还总抱怨多了一笔额外支出。
那孩子上了大学，就马上拒绝了颜肃的资助，反过来靠着自己勤工俭学，把颜肃当年给他的钱，一笔一笔全都还了个干净。
除此之外，颜肃那样吝啬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再去花钱资助孩子。
颜子墨打算还是要自己去查清这件事。
她现在已经不惧怕任何真相了，就算曾经最亲近的人是魔鬼，她也要做最清醒的那个人！
就在她走后，颜肃从一地沙土中爬起，阴鸷地看着颜子墨远去的方向……
他几年前，凭借自己的双手把家具厂开得风生水起，才享受了几天好日子。
如今年过半百，让他再去打工？
做梦！
第78章 这货是被夺舍了吗
颜子墨没跟着洛南商回家，而是自己开车去了郝莲那里。
说不定她会知道那照片里小女孩的身份。
但是颜子墨几经旁敲侧击，郝莲也只是说了句，说不定是资助的孩子，她也不太清楚。
这么看来，郝莲也不是知情者。
带着满肚子疑惑，颜子墨回到洛神公馆。
洛南商坐在餐桌前，双眸微阖，一桌子饭菜还冒着热气。
张姨不在，看来是做完饭就被洛南商给支走了。
累了一天，颜子墨没什么胃口，而且她很久没跟洛南商一起吃过饭了，突然一起吃饭，她也不适应。
再说，洛南商也不一定是在等她，她可不想自作多情。
于是她也不去打扰洛南商，而是直接奔着客房走了过去。
“你去哪？”慵懒而低沉的声音自颜子墨身后传来，她的手都快搭到门把手上了。
“我有些累了，回房休息。”颜子墨确实很累，眼皮都快抬不起来。
说完，颜子墨就把手压在了门把手上，正要推门，又被对方再次出声制止住。
“先吃饭。”
“不了，没胃口。”
灯光下，洛南商眼底冷光骤闪，带着微不可察的怒意：“我说，吃饭。”
颜子墨紧握把手的手暗自用力，积蓄的怒气不比洛南商少，咬着牙关：“不吃。”
皮鞋踏在地砖上的声音清晰入耳，颜子墨回头的工夫，洛南商已经带着一身的压迫感，紧紧逼到她眼前，一把钳住她的下巴：“颜子墨，我知道你现在没心情吃饭，但是你刚出院没多久，现在你爸又……”
洛南商欲言又止，手上的力道松了下来：“总之，你必须得好好吃饭，不然身体吃不消。”
颜子墨的后背抵着门板，愣神许久。
不住地思索，洛南商这是怎么了？
这么多年，他什么时候主动要跟自己在一个餐桌上，一起吃饭？
又什么时候关心过，她的身体吃不吃得消？
恍惚间，她被眼前男人的气势压迫到无法反驳。
洛南商，难道真的在关心她？
“我吃……”颜子墨的声音比乖顺的猫儿还小。
洛南商凌厉的眉眼在颜子墨自下而上的注视下，霎时变得柔和起来。
回到餐桌上，二人面对面。
西蓝花、胡萝卜、鸡蛋、瘦肉，被洛南商一样一筷子夹到颜子墨碗里。
倒是够营养均衡的，但颜子墨被震惊得根本不知从何下筷。
这货是疯了吗？还是被夺舍了？
“洛南商……”颜子墨轻唤道。
“说。”
“你是有事要求我吗？”
洛南商还在不停夹菜的筷子悬在了盘子上方，接着缓缓收回。
“你觉得，我洛南商有需要求别人的事情吗？”
“应该没有吧……”颜子墨的声音像蚊子似的。
“那你废什么话。”
颜子墨揉了揉太阳穴，看着碗里的菜快要堆成一座小山：“不然你就是要毒死我……”
洛南商的脸上很少出现极其夸张的表情，但听到“毒死”二字，他实在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肉眼不可见的“无语”二字写在他的脑门上。
手中的筷子被他重重地拍在餐桌上，呵斥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收了回去，变成了一句：“不要为了你爸的事分神，他不值得你这么做。”
颜子墨心头有一股说不明的情绪升起，连日来被他爸一次又一次的折磨给弄到心力交瘁，她麻木到感觉不到疼痛的神经，似乎因为洛南商这一句话又重新恢复了知觉。
一下子，她坚强的外壳仿佛被卸了下来，委屈感如同涨潮后的江水，没过她的头顶。
身体的生理反应让她止不住开始抽泣，但她不想在洛南商面前暴露，于是把脸扭到一边，用力憋着气，直到憋不住了，才长长呼出一口。
因为脸转到一侧，脖子上因为洗了第二次变得更加浅淡的纹身暴露在洛南商眼前。
“你又去洗了纹身？”洛南商不像第一次颜子墨去洗纹身时反应那么大，而是语气毫无波澜。
只这一句，颜子墨目光定住，抽泣即刻停下，冷哼了一声，小声自言自语：“颜子墨，你可真傻……”
“你说什么？”洛南商没听清她的话。
颜子墨回过头，收回了一时间暴露出来的脆弱，双手在桌上一拍，站起身，不错眼珠地盯着碗里的菜：“洛南商，你如果还想玩什么白月光替身的游戏，我劝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颜子墨，你这什么脑回路？”
“我说得不对吗？”颜子墨梗着脖子质问，“这该死的纹身，都是为了让我跟她更像罢了，如今她早就回来，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你还纠结我身上这破纹身干嘛！”
洛南商眸光彻底黯了下来：“颜子墨，你别发疯？”
“我是被谁逼疯的，你心里没数吗？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这陪我吃饭，因为关了我爸的厂子，所以对我愧疚？呵，大可不必！有这时间，你还是像平时一样，多去陪陪你那娇弱可怜的小美人儿吧，别在我身边打转，我看着就烦！”
说完，颜子墨捞过身后的椅子，愤怒转化成力量，把那椅子直接抡到一旁，如惊雷般的响声，在只有两人的空阔客厅里发出巨大的回音。
直到颜子墨走到客房的身影消失在洛南商眼底，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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