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玄笑眯眯的,像一个稳操胜券的操盘手,也像一头狮子一样,看着自己的猎物,正一步步掉入自己设置的陷阱之中。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
快了,他的小猎物就快要上钩了。
突然,
“笃笃笃——”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木槿听见敲门声立马站直了身子,往后退了一大步,眼神也瞬间就清明过来。
纪玄看着自己在一瞬间空落落的怀抱,额上青筋狠狠蹦了蹦。
阿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公子,方公子来了。”
好端端的,方荻怎么来了?
虽然方荻上次勤勤恳恳帮助纪玄找丢了的木槿,说起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纪玄还欠着他一份人情呢。
但这种关键时刻,眼看着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好事却被打断,纪玄自然也没什么好脾气,没好气道:“让他等着,本公子现在没空。”
阿吉因为心虚,而结结巴巴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公子,方公子他说,他要找木槿姑娘。”
纪玄:“……”
木槿听见,一溜烟跑了,“公、公子,奴婢先出去了!”
一口气跑到门外,木槿靠在门口侧边的墙上,深深呼了一口气。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
公子这都是跟谁学的?
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这么会……了。
明明就是简简单单伺候他洗澡而已,教他搞得这幅样子。
太犯规了。
木槿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受,好像很紧张,很害羞,但是又有点激动,而且……有点……喜欢。
迎面的寒风吹来,她滚烫的脸颊的热意才散了些。
.
好一会儿过去,
木槿调整好表情,整理好自己的心态,去见了方荻。
木槿虽然因为张灵玲的事情,对方荻心中不喜。但是,上次她在别山寺被贼人绑去,方荻尽心尽力派人找了大半天。
到底于木槿有恩,木槿不能恩将仇报。
于是,她恭恭敬敬朝方荻行了一礼,“方公子。”
方荻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来找姑娘,是有件事需要姑娘帮忙。”
木槿见他神色如此认真恳切,隐隐预感到,恐怕是真的有要紧的事情找她。
她问他:“公子有何事?”
方荻从袖中抽出一封信,“请姑娘帮我把这封信交给灵玲。”
“这……”木槿神色有些为难,并不是很想帮这个忙。
木槿今日下午已经从张灵玲哪里知道,方荻有未婚妻的事情了。
方荻既然已经有了未婚妻,干嘛要揪着灵玲不放呢?如今对灵玲名声造成这么大的影响,木槿念着他之前的恩情,不对他发脾气就不错了,他反倒要找上门来,让木槿帮着送信给灵玲。
忽然,一道声音在木槿背后响起——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给?”
纪玄大步走进来。
第117章 难民
方荻解释道:“这会儿她的家人都在家,我怕冒然前去,恐怕有所叨扰和冒犯,而且谣言尚未澄清,我怕影响灵玲的名声。”
纪玄站在木槿身旁,开玩笑道:“你晚上过来,怎么不怕影响我家阿槿的名声?”
“这不是有急事嘛!”方荻凑过去,哥俩好地拍了拍纪玄的肩膀,“而且,有你在怕什么!”
木槿敏锐地捕捉到方荻话中的关键词,“谣言?”
方荻知道,张灵玲和木槿关系这么好,木槿估计是知道这几日街坊邻居传的谣言的。
因此,他也没有再遮掩,直接道:“我爹娘有意让我跟世交家的姑娘联姻,但是我不同意,那姑娘找了你们隔壁那家姑娘,最近散播了不少流言,污蔑我有未婚妻,还污蔑灵玲的名声。”
木槿:“原来是这样啊。”
她见方荻神色不似作伪,应该说的是真的。
“我下午回去把那姑娘气走了,我姐跟我大吵一架,现在一定要带着我回扬州,我也准备趁这次回去跟我爹娘说清楚,叫他们趁早打消让我联姻这个念头。”
“我明日一早就会离开别山,恐怕来不及见灵玲了,所以深夜前来,希望姑娘能帮我给灵玲带封信。”方荻解释道。
方荻既然都已经这样说了,木槿实在不好再说什么。
而且方荻明早就会离开别山,恐怕有一段时间不会回来,她带了这封信给灵玲,也免得灵玲挂心他。
最终,木槿答应了方荻的事情。
“可还有什么话要我带给灵玲的么?”木槿问。
方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木槿和纪玄送方荻出去了。
.
纪宅门口,
门前的灯笼照亮了一大片区域,木槿和纪玄就并肩站在灯笼侧下方,宛如一对璧人。
看着方荻的背影,木槿有点纠结,问纪玄:“公子觉得,方公子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你不都答应帮他送信了,怎么还问我这些?”
“奴婢想听听公子的意思,怕万一他要是说了假话,我帮他送信,岂不是耽误了灵玲?”
纪玄道:“方荻应该不至于在这些事情上说假话。”
听了纪玄的话,木槿松一口气,“那奴婢就放心了。”
她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公子今晚刚知道方荻和灵玲的事情,都不惊讶的吗?”
“谁说我今晚刚知道?”
“公子早就知道?”
纪玄点了下头。
木槿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公子何时知道的?”
纪玄勾唇,“上次在别山寺就看出点儿苗头了。”
木槿吃惊,“别山寺?”
那么早?
纪玄解释道:“方荻可不见得是那么热心的性子,会随随便便帮一个姑娘找另一个姑娘,而且还派出所有随从找了一下午,甚至还派人来家里问询和通知。”
木槿一想,果然如此,“这样啊。”
纪玄转过头,伸出手,刮了下她的鼻子,恨恨道:“天底下就属你最迟钝!”
木槿:“?”
木槿一脸茫然。
完全不懂纪玄怎么突然就把话题跳到这个地方了,更不懂,怎么天底下就属她最迟钝了?
木槿侧头看他,疑惑道:“奴婢哪里迟钝了?”
“就是迟钝!”纪玄一边恨恨说,一边揽着她的肩膀往回走,用宽大的衣袖,替她遮了背后的寒风。
连他在勾引她都看不出来?
而且还不配合他!
勾引了那么半天,木槿还木愣愣的没反应,结果让人打断了好事。
纪玄那个气啊。
.
第二日,木槿将那封信给了张灵玲。
张灵玲趴在她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张灵玲还是决定再相信方荻一次。
年少情窦初开,自然是全心全意,满心热烈的。
木槿送了信回来的路上,突然发现别山最近似乎多了很多乞讨的人。
靠近书院的这一边算是别山镇比较冷清的地方,竟然都有这么多乞丐,街道上乞讨的人只会更多。
回了家,她才听李大娘说,这些乞丐都是从忝县那边过来的难民。
受灾的不止忝县一个县,听说临近忝河的几个县受灾都很严重。
这些难民便只能沿路乞讨,以谋生路。
没两日,
别山有些流言甚嚣尘上。
说是逃过来的难民们,有几个得了怪病,刚到别山不久就病死了。
听说那几具尸体手脚溃烂,还生了坏疽,皮肤化脓,看起来可怖极了。
木槿胆子一向小,听着别人的描述,都吓了一大跳,满脑子都是那些可怖的情形,也不大敢出门了。
但是木槿还是硬着头皮出去了一趟。
她心中总觉得很不安。
想了想,还是去药店买了些药材,不管能不能用的上,先备着吧,又去买了些纱布,才回家。
.
别山书院,
书院的学子们正讨论着,最近逃难来别山的灾民中,有几个突然死了,且死状可怖的事情。
“听说那身上的皮肉的快烂完了,手脚上大大小小的脓疮,流的一身都是黄黄白白的,听说那天去埋尸的官差都被恶心吐了。”有个书生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他从外面听到的情况。
有人小心翼翼地猜测道:“他们……不会是得病死的吧?”
有个书生顿时慌了神,“得病?啊?那这病不会传染吧?”
有人不以为意,“听说也就死了三个人,能有什么事?”
“没准儿,是那几个人吃坏什么东西了也不一定。”
有人附和道:“就是!你这也太杞人忧天了!”
纪玄从旁边经过,左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今日在周嘲那儿罚写的时候,周嘲也让他最近少出去鬼混,最好不要出门。
纪玄觉得这几个灾民的死,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周嘲今日没多留他罚写,但是布置了不少任务给他。
说到这儿,纪玄就搞不明白了。
周嘲到底是看中他哪一点儿了?才会觉得他有学习的天赋,乐此不疲地抽查他的课业,每次都被他的功课气得脸色发白,但是每次还是要看。
纪玄啧了声,真搞不懂周阎王是怎么想的。
阿吉拿着纪玄的东西,远远跟在后面走。
刚到转角处,一个抱着厚厚一摞子书的书生走得着急,没看清路,一下就撞到了阿吉身上。
第118章 不安
顿时,书撒了一地。
那身形单薄,脸色苍白的书生连忙向阿吉道歉。
阿吉摆摆手,也顺手帮他捡了落在脚边的几本书。
书生蹲在地上捡书,捡着捡着,身子狠狠一晃,摔在了地上。
阿吉连忙走过去,“你没事吧?”
书生一边咳嗽,一边从地上爬起来。
他摇了摇头,声音有点哑:“得了风寒,不是什么大事,多谢小哥帮忙了。”
书生咳得脸都红了,接过阿吉手里的书,抱起地上的那一摞书,走了。
阿吉连忙朝已经走出一段路的纪玄追过去。
.
纪玄正走着。
忽地,陈诀从后面赶上来。
陈诀老远就热情洋溢地嚷嚷道:“纪五,走啊,喝酒去!”
“今日小雪,天气这么冷,不喝点小酒暖暖身子怎么行?”
陈诀和纪玄差不多高,只稍稍矮了个头顶,于是,他吊儿郎当地想把胳膊搭上纪玄的肩膀。
纪玄侧身避开。
陈诀伸手搭了个空,差点儿没迎面扑倒地上去。
“诶诶诶——你躲什么?”
陈诀回过头来指责纪玄,“好歹我们也是经常一起在周阎王那儿被罚写的患难之交,碰都不让碰,你这就不够意思了,纪五。”
听见陈诀明显带有歧义的话,纪玄额上青筋蹦了蹦,斥道:“好好说话。”
纪玄瞥他一眼,“我劝你近些日子还是少出去浪的好。”
“怎么了?”陈诀一脸吃惊,“周阎王这次罚你,罚得这么重?连出去喝酒的时间都没有?”
纪玄狠狠一脚踹他屁股上,“去你的!”
见纪玄如此态度,陈诀更加笃信自己的猜测,又问:“真被罚这么重?”
纪玄没好气道:“放屁!你才天天被罚!”
陈诀被骂,一点儿不生气,反而凑过去,好奇道:“那是为什么?”
纪玄皱眉道:“城西那几具尸体你没听说吗?还出去浪!”
陈诀不以为意,“不就死了几个人,有什么可怕的?”
“死相是凄惨了点儿,那又有什么的?”
陈诀想到了最近的流言,好笑地看向纪玄,“你不会也听了那些无中生有的流言,怀疑这可能是瘟疫吧?”
“那些难民从忝县一路逃过来,忝县都没什么事儿,别山这么几个人能有什么事儿?纪五啊,你何时如此杞人忧天,胆小惜命了?”
“可别因为这捕风捉影的谣言,就耽误了和兄弟们喝酒的大事!”
纪玄:“……”
纪玄懒得再跟他这个酒鬼说。
毕竟,他也不确定,不过就是他自己的猜测而已。
好端端的,这么多年都没发生过什么瘟病,他也不能仅仅因为三具流民的尸体,就笃定一定会有什么病。
纪玄一把推开挡道的陈诀,“喝你的酒去吧,我回了。”
陈诀诧异,“这么着急回家?”
陈诀还在试图引诱纪玄一起去。
“纪五,今日小雪,红香楼的红绡姑娘,要表演的!那可是红香楼的头牌儿,你真不去啊?”
纪玄对那头牌红绡绿绡的,根本没什么兴趣,面无表情道:“不去。”
陈诀脑子里突然一闪而过,上次在方氏瑞华轩见到的,那个眉眼如画的佳人。
有如此佳人在家中等候,也怪不得,纪五这些日子都不出来喝酒了,每日下了学早早就回了。
陈诀一脸“我懂了”的表情,打趣道:“这么急着回去,是着急见家中佳人吧?”
纪玄不知道陈诀都脑补了些什么,懒得再跟他扯皮,干脆道:“知道你还问?”
陈诀摇摇头,控诉他:“人家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到你纪五这里就反过来了。”
纪五:“……”
纪玄眼角抽了下。
是不是前段时间在周嘲那儿待太久了,让陈诀有了共患难的错觉,陈诀在他面前,这脸皮一日比一日还厚。没准儿,过几日,都比那城墙还厚了。
恰好此时,
陈诀叫的几个一起喝酒的公子哥也过来了。
陈诀便道:“行吧,陪你的佳人去吧,就不耽误你纪五公子花前月下了。”
陈诀怀着满脸打趣的表情,和别的几个少年郎勾肩搭背地走了。
纪玄:“……”
.
文昌巷,
纪宅,
木槿提着一筐子柴进厨房,把木柴整齐地码在灶台后面的一小片空地上。
李大娘正在案板上切菜。
见木槿进来,她擦了擦手上的水,走了过来,“姑娘,我想跟你商量件儿事。”
木槿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头看她:“大娘,你说。”
李大娘不好意思道:“我家姑娘病了,我能不能请几日的假,在家照顾我姑娘?”
李大娘的男人两年前就因病去了,如今母女俩相依为命,李大娘的女儿比木槿小一岁,李大娘一向疼爱这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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