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平还要再说下去,已经有些动摇的孟衡忍不住打断道:“好了。”
她忍住心里的异样,尽量控制表情保持一如既往的冷淡,“我知道了,您请回吧。”
陈平走到门口时,孟衡又突然出声多问了一句,“今日你过来说这些话,是他要你来告诉我的吗?”
陈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公子那个性子,怎么可能会告诉姑娘这些事?”
“今日这些话都是我自己想要跟姑娘说的,姑娘若听了不高兴,千万别迁怒公子,他不知道我今天过来找姑娘说了这些。”
……
箫琮这会儿忙得的确没有注意到陈平去找了孟衡。
宫里传来消息,皇帝被皇贵妃田氏气中风了。
皇帝派人把田氏绑了过来,欲要与田氏当面对质,质问她,他哪里亏待了她,她要给他下这种毒手?
结果田氏失去儿子后,大有无所顾忌的趋势。
她见自己昔日做的事情全都暴露了,也不再遮掩了,反倒硬气起来,一改往日温柔美丽解语花的形象,跟皇帝撕破了脸,言语犀利,把皇帝的面子扔在地上踩,当场把皇帝气中风了。
宫里这会儿一团糟。
皇后站出来主持大局,暂时关押了田氏,又请太医救治皇帝,刚找回来、还未正式与群臣百官见面的那位六皇子正在宫中侍疾。
听说皇后还传了消息让魏王进宫侍疾。
魏王一向胆小多疑,如今这种情况下,皇宫几乎在皇后的控制之中,他自然是不敢的,担心自己有去无回,便称病没进宫……
宫里如今情形,不可谓不精彩啊。
箫琮没打算旁观,大皇子绑了他家阿衡,总要付出点儿代价才对吧。
不过,现在还不到出手的时候。
……
陈平走后,孟衡一个人坐在屋子里。
她脑海中都是陈平刚刚说的话。
箫琮这些年,当真是这样过来的吗?
她当初毅然决然地从蔺河跳下去,是对自己的惩罚,也存着几分和箫琮赌气,让箫琮后悔的心思。
她的确受到了惩罚,险些淹死在蔺河里。
箫琮也的确后悔了,这些年郁郁寡欢,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这似乎已经达到了她当初的目的。
可是……
为什么她并没有想象中的解脱,也一点都不开心呢?
孟衡的眼神渐渐有些迷惘。
……
翌日,
孟衡用过早膳,荣王府几个下人便抬进来两个大箱子。
孟衡疑惑地问箫琮派来的婢女,“这是做什么?”
婢女还未回答,就见箫琮朝孟衡走过来了。
“我……爹娘他们在西南挑了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给你。”
箫琮在孟衡面前,说到爹娘这个称呼时,仍然有些不大适应。
毕竟他在纪府生活了十几年,虽然纪家人后来得知他不是纪家血脉,立刻翻脸无情,把他赶出了纪府,但是那些人和那个地方,到底承载了箫琮十几年的回忆。
一年半载,他心中仍旧介怀也很正常。
他找到真正的父母后,比当初更有肆意妄为的资本了,但箫琮反而收了性子。
荣王和荣王妃的确珍视这个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几乎是箫琮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当初荣王本来是要让箫琮跟他们一起,一家三口一同去西南荣王府治病的,还可以在西南游玩一圈,也正好让他们一家人培养培养感情,但是箫琮拒绝了。
他那时刚收到阿崔的消息,得知孟衡还活着,自然想要第一时间过去找孟衡,所以拒绝了与父母同去西南。
荣王夫妇二人虽然有点儿失落,但还是尊重儿子意愿。
“给我?”孟衡十分惊讶。
第187章 造反
荣王和荣王妃怎么会知道她?
还给她送两箱子东西?
而且,他们是怎么知道她在荣王府的?
那可是荣王和荣王妃,皇亲国戚啊!他们怎么会给自己送东西啊?
孟衡的惶恐和困惑,几乎都写在脸上了。
“我父母他们消息灵通得很,知道你是我的心上人,也知道你来了荣王府,所以就提前给未来儿媳送点小礼物吧?”箫琮猜测道。
荣王和荣王妃他们送东西回来,也没提前跟箫琮说,所以箫琮也有点惊讶。
其实,这些礼物是夫妇二人前些日子就准备好的,夫妇二人在西南听说,箫琮去宣州是为了一个姑娘,便提前准备了些有意思的小玩意给箫琮喜欢的那个姑娘。
后来听王府的信探说,那姑娘在京师,就连夜让人把东西送到京师来了。
孟衡听到箫琮直白的话,顿时脸就红了。
周围站这么多人,虽然荣王府的下人都很有规矩,完全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表情,但是孟衡真的会不好意思。
“你、你……我都说了,我不是你未婚妻了,你怎么还告诉你父母呢?”孟衡又害臊又慌张地质问他。
纪玄有点委屈,“我没告诉他们啊,他们自己要这样想的。”
孟衡:“……”
她是说不过这张惯会诡辩的利嘴了。
“你、你……”
孟衡看了看周围恭恭敬敬站着的下人们,还是有点说不出口。
“你过来,我们单独说。”
“好啊。”
箫琮高高兴兴就去了,他巴不得跟阿衡有单独的相处机会呢。
……
二人走到了另一边,
只有他们两个人,那些下人都离得很远,不会听到他们说什么。
孟衡:“你把那两箱东西抬回去吧,你父母是给你未来妻子的,给我算怎么回事?”
“阿衡,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未来的妻子只会是你。”
“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我们已经结束了。”
“我们也可以重新开始。”箫琮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孟衡下意识避开了他那双眼睛,低声道:“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了。”
“阿衡,你这些年看似成长了不少,但你还是困在了过去对不对?”
箫琮有些手足无措地解释,“我当年真的不是要放弃你,也从没有想过要抛下你,我只是……只是太过狂妄,真以为自己能万无一失地救下两个人。”
说到这里,箫琮不由得沾上一些戾气,“而且,我若早知道是苏淡月故意设计的,我根本就不会管她的死活!”
“我箫琮发誓,如若将来再让你面临当年那种局面,我必不得好……”
孟衡不由得打断他,“好了!”
“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都很懊悔了,陈平已经同我讲过了。”
“那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箫琮目光殷切地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希冀与期待,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我……”孟衡有些犹疑。
她要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他们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
“可是我们的出身和门第比当年还要悬殊,你是荣王府的世子,我不过是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女,我拿什么同你在一起呢?”
“阿衡,你相信我,我父母不会在意你的出身和门第的。”
“我知道,那个小白脸许诺你婚后也可以继续制秤,你嫁了我,亦可以继续制秤,无论你想开铺子还是想收学徒,我都会比他更支持你。”
孟衡又问,“那以后没有孩子呢?你也不在乎吗?”
”大夫说,我以后很可能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了。”她用十分平淡的语气说出了这样沉重的话语。
箫琮听清楚她说什么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如坠冰窟。
“是因为……当年……坠湖流产吗?”箫琮颤着声音问。
他并非在乎他们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他只是害怕,是他造成了阿衡永远失去拥有自己孩子的权利。
以阿衡的性子,她该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吧。
孟衡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一半一半吧,还有我咎由自取,当初身体刚好就跳了蔺河的原因。”
孟衡是笑着说的,可惜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箫琮看得更是心疼,心如滴血。
他红着眼睛看着她,哑声道:“我不在乎我们有没有孩子,我只要你就够了。”
“你是因为愧疚,所以才这样说的么?”
“阿衡认识我那么多年,你觉得,我难道会是一个,因为愧疚就委屈自己一辈子终身大事的人?”
孟衡心道,那倒的确不是。
“好了,阿衡现在可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么?”箫琮当然没忘记自己一开始的目的。
他低头看着她澄净的眸子,轻声问道:“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
孟衡话还没说完,突然——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世子,世子,出大事了!”
孟衡立刻回过神来,从箫琮步步引诱的陷阱里跳了出来,她连忙推他道:“你快出去吧。”
箫琮见关键时刻被打断,气得不轻,额上青筋直蹦,忍了又忍,还是朝门口走去。
如果门外这小子不能说出一件真的大事,那他就要让这小子出大事了。
……
一打开门,
还不待箫琮问,那侍卫就立刻禀告道:“世子,陛下驾崩了!”
箫琮脸色一变。
怎么这么突然?
皇帝前些日子不是还只是中风,有皇后稳住局面,再加上有几个大臣在,一时半会乱不了,可皇帝怎么突然就驾崩了?
“宫里如今什么情况?”
“魏王和几位首辅已经进宫,陛下留了圣旨,将皇位传给那位六皇子了。”
“你去调人,加强王府守卫,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进来。另外,叫人注意着京郊和几个城门口的情况,一有不对,立刻来报!”
侍卫脸色一变。
世子的吩咐……
这是京师要乱的节奏啊!
世子的意思是——
魏王要造反!
一向懦弱、在皇帝几个儿子里如透明人一般的魏王,真有那个胆子吗?
侍从心中如惊雷炸响,波涛翻涌,怀着各种猜测和忐忑不安,连忙去了。
第188章 叛军
箫琮刚派侍卫去办事不久,就出事了!
原来,魏王进宫前就布置好了一切。
魏王一党的军队不知何时悄悄驻扎在了京郊,在魏王的一番操作之下,很快就从北门畅通无阻地进了城。
看来魏王早有准备,等的就是今天!
魏王到底有多少党羽?
皇帝刚驾崩,他的军队就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城,他们竟连半分消息都没有收到!往日里还是太小瞧了这位不起眼的魏王。
箫琮原本想要把孟衡送出城去先避一避,如今看来却不行了。
现在外面比荣王府还乱,相比起来,他还是把阿衡时时刻刻放在身边,更安全一些。
“世子,不好了,有一大批叛军朝我们府上来了!”侍卫进来禀告道。
箫琮暗骂,这小心眼的魏王!
看来是当初从京郊别院带走阿衡的事情,还是让魏王知道了。
魏王一贯小肚鸡肠,是真真正正的卑鄙小人,他们恐怕是让他记恨上了。
而且孟衡到底和那小屁孩关系匪浅,魏王大概仍不死心,想要把孟衡捏在手里做把柄。
也难为他一边集中兵力往宫里去夺皇位,一边还挂念着他家阿衡了。
孟衡也被外面的吵闹声惊动了。
她跑出来时,只见箫琮穿着银灰铠甲,手拿宝剑,蓄势待发。
大门处传来猛烈的撞击声,许多声响杂糅在一起,吵得人心慌意乱,耳边直嗡鸣一片。
“阿衡,别出来,快进去!”箫琮疾呼。
他一个跨步上前,拉开房门,把她推进去,找了一个柜子,把她塞了进去。
“躲好,千万别出来!”
孟衡知道这种危急时刻,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能不出去添乱就不错了。
“好。”她重重地点头。
箫琮正要抽身离开。
突然,孟衡抓住了他的袖子。
箫琮回头看着她。
孟衡眼眶红红的,从喉咙里逼出来几个字,“你……要小心!”
箫琮笑了,“我知道的。”
“吱呀——”柜子门关上。
孟衡眼前黑了,只有狭窄的一条细缝可以窥见外面的一丝光亮。
……
箫琮刚出来站定,
外面骤然射进来无数只箭矢,密密麻麻,想雨一样。
京师不许公侯勋贵之家私藏兵器,荣王府虽然得先帝器重,但毕竟身份敏感,更不敢逾制。
外面能密密麻麻射进来无数支箭矢,但是荣王府没那么兵器,却跟他们耗不起。
护卫们在墙边立着梯子,用盾牌防护着,不少人都被射了下来。
数十个黑衣人轻飘飘落在了院子里。
箫琮看着这些黑衣人,心中渐渐涌上不妙的感觉。
魏王可真舍得下血本了,这些年看着不声不响,实则偷偷摸摸积蓄了不少力量,这下子把老底都掏出来了。
黑衣人齐刷刷朝箫琮而来,即便侍卫们能够阻挡住一小部分,但是大部分攻击还是朝箫琮来了。
箫琮没有片刻犹豫,登时提剑朝数十个黑衣人而去。
满院子都是刀剑碰撞之声。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
战局十分混乱,鲜红的血从围墙边一路流到了院子里,渗进泥土里。
……
孟衡蹲在衣柜里。
她的周围很安静,因此能格外清晰地听到外面的厮杀声。
她的心紧张得怦怦直跳,手心早已经被冷汗濡湿。
突然,“吱呀——”一声轻响,
似乎是窗户被人推开了。
有极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几乎听不见。
孟衡瞳孔一震。
有人来了!
她的心一下子提起来。
这个时候突然进来,一定不是箫琮,箫琮正在外面与叛军厮杀,也不是荣王府的人,荣王府的侍卫和小厮都在抵御叛军,丫鬟婆子们早已经找地方躲起来了。
这个时候偷偷摸摸潜入的,恐怕是对方的人!
孟衡心肝一颤。
对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翻东西的声音传进孟衡的耳朵里。
他在找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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