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茫然地揪住领带,长腿不受控制地跟上去,一路挣扎着,踉踉跄跄穿过灯光交错奢亮的长廊。
他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就这么轻易地被她拿捏在手里。
“你做什么!”江修临急迫叫道,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了。
“小姐!请放开我!”
万辞充耳不闻,高跟鞋稳稳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步子迈的又快又长,路上遇到闻声赶来的经理,她偏头不知和人说了什么,经理立马就恭恭敬敬地让开路。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助理已经打开了门守在车边,万辞顺势将男人扔进了车里,并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江修临明显很激动,这是要做什么?绑架还是分尸?!
万辞看都不看他一眼,随口报了一个酒店地址,司机便识趣地升起了挡板,随后启动了车子。
“你们要做什么!”江修临试了几下,车门被锁的死死的,从里面打不开,他只能看向另一边坐着的女子,眼神又气又惊。
万辞却不管,拿起手机接了个电话,听着电话那边汇报。
受惊的江修临一把夺过她的手机,掐着她的脖子,大声吼道:“放我下去!”
万辞细长的脖颈被男人的大手抓住,后背重重砸上车门,痛意令她脸色一僵。
江修临只要再多使一点劲儿就能让她当场丧命。
可万辞却浑然不怕,异色的眼瞳阴冷地瞪着他。
江修临被她凶狠的眼神给吓到了,万辞便趁着他分身的那一瞬间反压上来,用力一扭便卸掉了他的手腕。
骨节分明的手指快准狠地掐住了男人的脖子,万辞单膝跪在皮座上,用力将江修临压制住,片刻间便扳回了局势。
她寒戾的眼睛不带丝毫留情,低声警告:“不想死的话,就给我安分点。”
江修临心脏怦怦直跳,胸口不停起伏,手腕还在发疼,他难以置信地仰望着身上的女子。
万辞实在太过强悍,从刚才动手的力气和速度来看,自己未必能在她手上占到便宜。
而且,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自己吓到心惊。
这个女人当真不是一般人。
万辞扭了扭被砸痛的肩颈,前方听到声响的助理透过传声器紧张道:“万总,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万辞拧着眉瞥了一眼江修临,随后松开手,从他的手里夺回手机,电话还保持着通话状态。
对面好半天都没敢言语,听到那边动静小了些之后,才试探着谨慎发问:“万总……您还在听吗?”
万辞将手机重新放在耳边接听,语气已经恢复了淡然:“嗯。”
她一边说一边往江修临的方向看,许是怕他再整什么幺蛾子。
好在经过刚才那一幕,江修临已经见识到了这女人的厉害,不敢再有所动作,默不作声地挪到了车座最边上,和万辞保持着距离。
等万辞打完电话,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江修临酒劲儿再次涌上来,她放下电话,刚好就看到男人倚着车门睡着了。
他一边脸颊仍然红肿,是当时在洗手间时自己扇的。
万辞盯着他的侧脸,冷硬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还是睡着了省心。
司机和助理帮着将江修临送上了房间,这会儿的他是彻底醉了,神志已经不清。
将醒酒药喂下之后,万辞摆摆手,让他们都出去了。
不一会儿,秘书敲门,送来了万辞要的文件。
于是她便坐在落地窗前,一页一页翻看有关江修临的资料。
顶楼外的城市光景璀璨迷人,夜色灯火繁华,万辞却无暇欣赏。
这座海滨都市位于南海下江域,是华邦数一数二的主流一线城市。
这里,成就了无数有志之人,也见证了无数梦想的破碎。
她静静翻阅着手里江修临这二十几年来的资料,时不时抬头打量卧在床上睡着的男人,眸色复杂。
在过往病例记录那一页,她手一顿,微凉的眸子停留了好久。
<患者13岁时脑部遭遇车祸撞击,诊断为器质性失忆症,有连续性失忆症状。>
“砰”一声,万辞听见自己回忆碎掉的声音。
她盯着那一页看了很久,一直保持着沉默。
窗外的夜景像是被割裂了一般,碎的一块一块的。
黑夜越发凝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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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那农民工是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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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江修临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酒店房间里。
他脑子有点迷顿,但并不难受,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
他惊奇地四下观察这个地方,见那个女人并不在这里,稍稍松了口气。
此时已经是上午十点,他昨晚喝多了酒,睡得也比之前沉。
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父亲江华安打来的,似乎很急。
但因为他醒的晚,此刻上面已经积累了十几个未接电话了。
担心是父亲出了什么事,江修临赶忙拿过手机回拨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会所经理给他发的消息。
“明天不用来上班了,昨晚工资结给你。”
【微信转账3400】
还给他凑了个整。
江修临茫然地坐在床上,还没来得及从被解雇的噩耗里回过神,电话就接通了。
那头传来江华安紧张又急促的声音:“修临,你在哪儿啊?!”
江修临正要开口,却发现喉咙又干又痛。
他清了清嗓子才开口回答:“爸,我在……”
江修临忽然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四周,才心虚着开口:“……一家酒店里。”
江华安对他这个回答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反而问道:“你昨晚做什么去了,电话也打不通。”
江修临支支吾吾说:“我找了个工作……”
江华安在电话那头气得不行:“你找什么工作啊?本来就够累的了,我儿子怎么能去给别人打工呢真是!”
江修临:“……”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直接说是为了给他这个老子还债吧。
但听他老爸这个语气,似乎是有事找他:“……爸,你找我有什么事?”
江华安这才想起来正事,匆匆换了话题,语气也兴奋起来。
“我就是要告诉你,咱们家有救了!”
江修临一惊:“真的假的?!”
—
下午三点,江修临按照父亲给的地址,来到了一家中餐厅。
据江华安说,有位大手笔的人物一口气给江家投资了二十亿,不光买下了剩下的地皮,还出面帮他解决了政府那边的问题。
不过半天时间,如今项目已经可以继续动工了。
集团的股票也直接噌噌往上涨,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现在江家已经从破产的边缘成功起死回生。
当然,这种好事不可能无缘无故降临在他们家头上。
他就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个倒霉蛋。
江修临至今还记得电话里父亲的嘱咐:“儿子啊,你不要怪爸,我养你这么大,总该收点利息吧。这件事只有你能帮忙了,对方只有一个要求,跟她联姻。”
江修临几乎是跳了起来:“联姻?你在开玩笑吗爸,让我跟谁联姻啊?”
虽然商业联姻很常见,可他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要靠联姻才能挽救家中局势,这让他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尽管不知对方是什么人,但对于老爸这种接近卖儿子的行径,他是气愤无比。
从小到大,他老爸对他有多好,虽然不是宠得无法无天要什么就给什么,但起码没让他受过委屈。
可今天竟然能狠下心来让他去联姻拯救家业,这事简直说不过去。
心底的落差让江修临憋闷极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遭受的打击已经够多了,当替罪羊被骂惨遭解约,做侍应生被客人和昔日同僚刁难。
半夜莫名惹怒了一个女人被强拽上车不说,醒来又突然被解雇。
这联姻可谓是当头一棒,将他砸的头晕眼花,思绪茫然。
可江修临也说不出话来,江家如今岌岌可危,如果摆在眼前的唯一出路就是让他联姻的话,他就算心里再有不满,也只能咬牙忍受。
“具体的,你可以当面跟她谈,对方订好了餐厅,就在下午。我见过人了,是个……”
江华安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江修临略显躁闷地说:“你不用给我吹嘘对方有多好多好想让我心甘情愿接受,现在我还有什么选择权吗?我下午会去的,地址直接发我就行了。”
就当是报答父亲这些年来对自己的包容吧。
江华安见状,便沉默着挂断了电话。
将地址编辑好后发过去,他笑呵呵地看向对面沙发上坐着的女人,红光满面,一点都不像是被打击了的沧桑样。
“万总,你看可以了吗?”
万辞端起茶杯,淡淡抿了口茶,闻言,缓缓掀起眼皮,点头:“嗯。”
末了,她补了一句:“江叔,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么见外,叫我名字就好。”
江华安应了一声,笑得和蔼,这一声“江叔”让他特别受用。
毕竟万辞身居高位却知性有礼,全然没有傲慢之姿,还将他看做一个长辈来待。
如今他面对万辞,是怎么看都满意。
“那咱们就说好了,等你们结婚后,我江家会按照正常的婚礼来,彩礼十亿直接当面给你,不会掺假的。”
十亿彩礼,几乎占据了江家可流动资产的十分之一,这在豪门圈中可不多见。
但对于江华安来说,用十亿来和万辞攀上关系,这买卖做的可太值了。
万辞垂下眼睫,神色似是在思考,好半天都没言语。
片刻后,她放下茶杯,淡定道,“江叔,我说过了,钱,我不需要,能帮上您的忙就行。”
江华安直接道:“那不成,和我儿子结这个假婚才是委屈了你。钱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我这个做长辈的心里过意不去。”
万辞静默半晌,没说话。
江华安便自顾自地说:“哎呀,我和修临他妈妈离婚离得早,工作又忙,对这个儿子操心的太少了。当初他执意要闯什么娱乐圈我就应该拦住他,直接把人绑了扔公司里去多省事。结果现在还得找你过来演戏骗他回公司,哎,这事整的。”
本来计划是让江修临以为家里破产了,落魄几天后知道钱的金贵。
这样万辞从天而降出手帮忙后,江修临就能收收闯娱乐圈的心,安心待在公司里好好历练历练了。
谁知,他们的计划正好撞上江修临被解约。
现在外面舆论炸的震天响,江修临又被家里破产打击的不轻,居然被刺激到跑去夜店打工给他老爹还债。
要不是万辞昨晚碰见了,江华安还不知道他这个儿子这几天都不回家在外面干了什么混事呢。
万辞只沉静地坐着,听江华安在那里说江修临的事,不言一句。
江华安来找她帮忙的时候,她只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个人是江修临。
面对万辞,江华安心里其实还是有点警惕的。
毕竟这个女子的手腕了得,年纪轻轻就将公司发展成享誉国际的大集团,还超过他江家坐到了安延市首富的位置。
但能和万辞攀上关系也是他喜闻乐见的。
江华安早些时候就听说这个万辞待人冷淡,不喜欢和人过多打交道。
因此,上流阶层的那些个豪门想破了脑袋也搭不上万辞的话,而他随便提了几句万辞就答应帮忙,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喝茶,这让江华安心里甚是意外。
这个女子的野心从来都写在脸上,江华安内心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担心万辞是冲着他们家的产业来的。
要是到时候真刀戈相向,他还不一定有把握能赢得了万辞。
寒暄过后,江华安委婉道:“万辞啊,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不缺追求者吧。你要是后悔了可以……”
“不会,”万辞半阖着眼皮,修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摩挲着杯沿,半晌,薄唇微启:“我觉得挺好,而且若不是江叔你来提,我也不可能答应。”
万辞是个极为敏锐的人,江华安内心的顾虑她一眼就看穿了。
江华安一愣,“什么?”
对面的女子静默了几秒,似是在回忆什么,语气变得很轻。
“十四年前,在盈城的一家医院里,一个农民工被坍塌的炭窑砸成重伤,家属没钱医治,最后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后来是您给了她女儿两千块钱,让他们家得以好生安葬死者。”
江华安惊讶地看着万辞。
他当时确实为了看儿子偷偷去了一趟盈城。
那天在医院里发生的事他隐约有点印象,如今万辞提起来,见到她那双冷漠坚毅的眼睛,和当年医院走廊里那个脸色苍白、身形瘦小的小女孩儿重叠在一起,江华安脑中骤然一闪。
万辞平静地说:“那位农民工,就是我父亲。”
十四年前的两千块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对于当时的万辞一家来说,可谓是一笔巨款。
万辞家因为那笔钱,才顺利给万坚山办了葬礼入了土。
“我一直记得您的恩情,只是找不到机会。这次是您说需要我帮忙,我怎么会不答应。”
江华安甚是诧异地将万辞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好半天才想起来,最后感慨着叹息说:“原来那个小姑娘就是你……说来真是惭愧,要是我早点去,说不定就能……”
万辞眸光黯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她从容开口道:“过去的事无法改变,责任并不在您。总之,我今天才有机会当面向您表示感谢。”
说完,万辞站了起来,朝江华安深深鞠了一躬。
江华安脸色大惊,赶紧将万辞给扶起来,“这是做什么,可不能这样啊!”
万辞神情坚毅,对江华安的帮助一直铭记在心。
而父亲的去世也成了她永远的心结。
虽然对当时的江华安来说,两千块钱根本就是他资产的九牛一毛,事后他也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但当年的滴水之恩,万辞永生难忘。
江华安心中感慨万千,在商界征战了数十年,对自己眼光极为自信的男人头一次因为自己先前对万辞的猜忌和顾虑感到羞愧万分。
“所以不论以后怎么样,我都不可能针对江家。若是江叔您有需要,我力所能及之事,定不会袖手旁观。”
万辞说的真切,江华安也听得心暖。
本以为万辞是冷酷无情的商界女王,眼里只有利益和权势,却不曾料到她一开始就是为了报恩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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