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辞在他租的公寓门口等了很久,依旧是没见到人。
可日子还得过。
她考入了当地最好的高中。
高一,(9)班有个漂亮阳光的女生和她挺投缘,天天缠着她,要和她做朋友。
万辞没理会。
女生依旧是我行我素,跟在万辞身后,从高一上学期缠到下学期,像只欢快的小鸟,大方分享自己的零食和生活。
某天,临分别前,她跟万辞约好明天放学了出去玩。
万辞没回答,但眼神却是默认了一切。
再坚硬的心被她磨半年,也该软下来了。
女生特别开心,一直跟万辞强调不能爽约。
两人分开后,没走几步,万辞似乎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回头一看,巷口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第二天早上,万辞做值日生倒垃圾的时候,在垃圾池外,一个渗血蛇皮袋里,她看到一只手。
那枚她两块钱买给女生的水晶戒指,就戴在冰冷僵硬的无名指上。
那场轰动全县的奸杀分尸案用了一年才抓到凶手。
而万辞那天回头的时候,就和凶手仅一墙之隔。
只要她追上去,也许,就能阻止那一切发生。
这事是她心里一辈子的阴影。
而后,万辞则是封闭了自己整整一年,她越发沉默,脾性也是越来越凶,生了不少事端。
高二那年暑假,她拿水果刀捅了自己亲舅舅,获刑入狱。
因是未成年,进了少管所两年。
家里人因此蒙羞,对她越发恐惧厌恶。
十八岁,她出狱,门口一个来接的人都没有。
门口的狱警大叔跟她说:“结束了,就别回头,往前走。”
万辞没听,而是正正经经转过身,像是要记住这里似的,将这座剥夺了她两年青春的牢笼好好看了一遍。
她回了趟家,所有人被吓得不轻。
而万辞只是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拿了身份证件后就离开了这个家。
错过了高考,也失去了最初的梦想,这里令她失望,万辞只想走的越远越好。
临走前,她去看望了高中便对她多有关照的语文老师,为自己的鲁莽和不争气向她道歉。
老师心疼她,想资助她继续读书。
但万辞去意已决。
老师只好塞给她一笔钱。
万辞对老师鞠了两躬,收下钱来到了M国。
她在那里洗过盘子,做过服务生,歇过公厕,睡过贫民窟,试图找到这枯燥人生的目标。
因为迫于生计,她去地下擂台场打过黑拳,也因为战力太强遭人嫉恨被追杀。
一路流浪逃窜,居无定所,日子过得乱七八糟,却让她萌生了一种舒畅的快意。
那是一种全然不同于以前的生活。
没人会计较她的身份,也没人敢随意踩在她头上说她是晦气东西。
得与失,贵与贱,皆在一念之间。
想往上爬的欲望一天比一天大。
她去顶尖大学旁听,重新捡起从前的知识,一点点弥补遗憾。
也弄明白了,世上有一种病,叫瞳孔异色症。
生于囚笼,命里便多苦。
所有在她身上安插罪名的人,不过是旧时代的愚昧缩影,为了掩盖自己的那一点不如意,便妄想拿迂腐捆死她。
跳出炼狱,方重获新生。
脱离了桎梏,万辞才算是找到了自己的世界。
再后来,她发掘了商机,大着胆子创业。
运气好,赶上了时代风口,事业发展得飞快,一步步走到高处。
注册公司,拉拢人脉,身价一天天飞涨,做梦一般,从一个阶层跳上另一个阶层。
也踩过坑,摔过跤,被人刁难折辱,公司经受重创濒临破产,再难她都挺了过来。
足足9年,时过境迁,万辞的野心与日剧增,天赋渐显,一手打造了自己的商业帝国。
等停下来回头看时,才恍然发觉已经走了这么远。
往事如烟,可她却始终被烟雾暗影所困,徘徊原地。
只等某天,风吹雾散,贫瘠之地烈阳入境,极地生长的玫瑰冲破炼狱,得见云开月明。
二〇一三年。
万辞23岁。
将公司整体搬迁回国后,她意外发现了江修临的身影。
那时的他不过是个刚出道不久的新人,唱着不入流的歌,跳着生涩的舞,没人气,没曝光,没亮点。
有的,只不过是一腔热忱。
像是报复似的,她看着江修临在娱乐圈挣扎了六年,从一个糊咖晋升成了十八线糊咖,演艺事业毫无起色。
万辞不出声,不露面,就那么冷眼旁观。
直到后来,江华安看不下去了,主动找她帮忙。
然后这荒唐的一切就那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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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三月三,鬼下山”这是我老家的流传。“鬼节”,现实生活中确实存在,但本文中的相关要素均是我为了剧情创作而有意修改设置的,属于私设,不存在捏造、谣传民风习俗,请大家合理看文,远离迷信。
②本章的时间节点是万辞18岁出狱,19岁在M国度过一年混乱时光。创业时间从20岁开始算,一直到28岁,所以是9年。
本文初始所写年代背景为2018年,这年万辞28岁。
回国时间为2013年,万辞23岁,那时纪恒刚上市1年,同年江修临出道。
第46章 慈父手中掌,孽子身上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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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回想曾经,心就无可抑制地痛起来。
—
万辞昏迷了整整半个月,病危通知书下了好几次。
江修临趴在她床边守候,忽的瞥见她眼角流下一滴泪,在脸颊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泪痕。
他惊坐而起,心中预感非常。
男人抬手,轻柔地帮她拭去泪水。
手掌移开时,病床之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异色双瞳,是熟悉的冰冷无情。
江修临定定张望着,随即大哭一声,哽咽着扑在她手心里。
医生很快就来了。
人只要醒了,后面就没有大碍。
纪恒商贸董事长车祸的消息没来得及彻底封锁,新闻媒体就已经炸开了。
但多数人尚不清楚具体情况,便争相报道,以夺第一快讯。
几天后,万辞从ICU中转出,江修临请了假,整日陪在她床边,尽心照顾,无比周到,就连请来的几位护工都赶不上他的殷勤。
从车祸中九死一生醒来后,万辞很少说话。
而江修临经过上次的教训后,也不敢随意出声,以免再次惹她不快。
“公司怎么样?”
万辞说话动作很轻,她穿着病号服,头发散垂下来,一条腿夹着钢板,后背倚靠在堆起来的枕头上。
她合上平板,那些造谣报道她重伤死亡的新闻也随之关闭。
沈助理接过平板,恭恭敬敬汇报说:“有董事会各位董事在,公司倒是稳住了。只是,董事里有那么几个,不是很收敛……”
江修临则是在他们刚提及公司事项时就识趣地出了病房。
万辞气定神闲,一点也没有着急,只是肺上开了个口子,说话不得不慢慢的:“狗养的再熟,也改不了吃屎的本性。”
“就随他们闹腾吧,回头好一起收拾了。”
万辞闭了闭眼,处理了一上午积压的公务,又配合警方做了笔录,这会儿头又开始疼了。
沈助理恭敬应下:“是。”
李常事件,警方顺着线索注意到了万辞,但是没有证据表明她和李常的死亡有直接关系。
最后只能将她当做商业事故受害者抚慰一番,然后走程序结案。
助理沈麒是一阵心惊。
万辞做事,向来是雷厉风行,思虑缜密。
被她盯上的,大多是商界未来红利走向的雏形产业。
这还是头一次,她主动对某个人出手。
不过略施小计,眨眼间,便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只不过,这次的车祸倒是始料未及。
这个毫无世家背景却在M国华尔街一众新贵精英中冲上来的女人,他是万万不敢轻视的。
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毫不在意,可实际上,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她掌握之中。
顿了顿,沈麒又补充道:“外界暂时还不清楚万总您的伤情,医院这边我也做了交代,保证不会走漏消息的。”
万辞点头,再睁眼时,忽的瞥见床头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的花束。
沈助理很是有眼色的解释说:“这是韩总和盛鸿朗先生送来的,不过那时万总您还没脱离危险,他们便没长待。”
“嗯。”
万辞没多言,韩朔和盛鸿朗不用嘱咐也会对外守口如瓶。
得空了,万辞才想起来,她还有事要跟江修临说。
“我车里的那份文件呢?”
提到这,沈助理犹豫了一下,见江修临早已走远,病房除了他们俩外再无旁人,才压低了声音回答:“江先生拿走……撕掉了。”
万辞沉默着,神情低沉,好一会儿才摆手,“我知道了,公司那边,辛苦你多盯着点。”
“是。”
安排完接下来的事,沈助理便出去了,病房又恢复了安静。
江修临在楼下等沈助理走了好一会儿,才敢从花坛里起身,放下随手捞的猫,洗干净手后,又悄摸溜进病房。
他知道万辞没睡,动作还是轻手轻脚的,不敢吵她。
快到中午时间了,江修临怕万辞饿,便凑过头来小声询问:“……万辞,我煲了鸡汤,一直温着呢……”
万辞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这里有护工就够了。”
江修临不像往常那般嘻嘻哈哈的,而是局促地站在一旁,“……我怕他们照顾不好你。”
病房内忽的又陷入了沉默。
江修临勾着手指,活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媳妇儿等着挨骂。
见他眼睑下一片乌青,万辞轻叹了口气,江修临登时浑身一紧,以为她是要说那事,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料,他听到的却是——
“我饿了。”
江修临一怔,随即大喜过望,激动到结巴:“我……我现在就去给你把饭端来!”
万辞没再看他,光听脚步就知道这家伙有多开心了。
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在这期间迅速刷满了做饭技能,VIP病房的小厨房逐渐成了他一个人的专属,使的别提多顺手了。
连他自己都很意外,仿佛以前就会似的。
连着几天,万辞都没有说起那份离婚协议,江修临半喜半忧,打起十二分精神照顾万辞。
纪恒董事会宣布要扶持新任董事长的时候,万辞嫌医院生活无聊便去了一趟公司。
她坐在轮椅上出现的时候,整个热闹的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
几个挑事的董事汗如雨下,见到万辞还活着,差点没吓到腿软跪下,说破了嘴皮子也要极力撇清自己和这件事的关系。
万辞倒是很平静,一没发火,二没打人,听他们自己把事情抖搂完了,才挥挥手,让人把股份转让协议呈上来。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所有人巴巴望着万辞,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各位不用紧张,不过就是担心外头有人打扰咱们。”
沈助理解释完,微微一笑。
这下更让人毛骨悚然了。
万辞扬扬下巴,叫那几个一早就心思不纯的家伙上前来,扔了几支笔过去。
“签。”
掷地有声的一个字,让人脊背发寒。
她的手段素来狠辣,此刻不用多说,那些个董事就已经吓破了胆,一句求饶的话也不敢说,手忙脚乱地签好了协议,生怕慢了一步。
万辞从手下的人里提拔了一批进董事会,顶替了那几个空缺的位置。
速度之快,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是早就有所打算。
这下,纪恒是彻底没人敢作妖了。
—
江华安过来医院的时候,盛鸿朗刚走,病房里只剩下江修临跟万辞两人。
万辞倚在床上看电脑,江修临则是趴在她床边睡着了。
他这几天着实累着了,照顾万辞的事,旁人都做不到像他那么尽心尽力,也不知道图什么。
江华安心里却跟明镜一样,清楚的很。
他这个儿子,莫不是对万辞动了心。
只是可惜啊,也不知道他江家,有没有这个福气,能入得了万辞的眼。
万辞注意到江华安的到来,因身体不便行动,便对他点了个头打个照面。
江华安也不在意这些,只是过来看看万辞的伤势好些了没有。
她肺部和腹部各开了个口子,绷带一直缠着,不能有大动作,就连呼吸都很谨慎。
万辞稍微一动,江修临就醒了,第一反应就是问她需要什么,他去办。
万辞冲他扬了扬眼尾,示意他往后看。
江修临这才注意到江华安来了。
“爸?”
男人揉了揉眼睛,迅速起身。
他足足比江华安高出半个头来,这一起来,看上去压迫感十足。
但做儿子的,在老子面前,气势总归是弱一层的。
江华安看了儿子一眼,然后又对万辞浅笑道,“万辞,你先休息吧。我就是过来找修临说点事。”
万辞点头,算作知晓。
他们江家父子说事,本来就不是她可以插足的。
江修临一脸疑惑。
江华安勾勾手,让他出来。
江修临是个没心眼的,见状,嘴里不解地嘀咕着:“有啥事不能在这里说啊……”
江华安无语得只想踹他两脚,但在万辞面前他还是忍住了。
出了病房,江华安带着江修临去了走廊另一头。
“爸,什么事啊,你赶紧说,万辞那儿不能长时间没有人。”
江修临显得很着急,频频往回看,怕一会儿回去晚了万辞床边没人守着,她要是突然需要什么东西可就不方便了。
江华安拍了他脑袋一巴掌:“她身边几个护工又不是吃闲饭的,就你一个活人有用是吧?”
江修临耿着脖子为自己辩解:“……他们哪能有我用心……”
江华安有时候真想找个垃圾车把他这个便宜儿子往里面一扔,随便运到哪个垃圾分解厂去拆开看看,他的身体构造物简直是纯的不能再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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