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好听到李慕慕说:“不破费,不破费。我们庄稼人也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这野菜团子是我昨天摘了,细细的清理干净,今天早晨现蒸的,讲究的就是一個原汁原味。您不嫌弃的话,中午就当是加个菜吃吧?”
李慕慕不好意思的讪笑两声,“我们家也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束脩已经是我们能拿出的全部了。但我们的心意是不差的,您千万别嫌弃。这野菜团子看着不起眼,但我摘得都是最嫩的部分,摘了一个多时辰呢,很好吃的。”
一听竟是不值钱的野菜团子,秀才顿时拉下了脸,“你们回吧。”
说完,秀才拿着一包野菜进了学堂。
李慕慕便赶紧拉着王翠珍去了她先前就瞄上的适合偷听的墙角蹲好。
“你啥时候准备的野菜团子啊?”王翠珍问。
“我昨天下午拉着秀秀帮我一起摘的。”李慕慕不认识野菜,更不知道哪种能吃。
但她猜永安村那么原生态,能吃的野菜肯定少不了,就拉着顾秀秀帮她辨认。
摘了一箩筐,今天早晨特意起了个早,顾秀秀给她打的下手,蒸的野菜团子。
凑到王翠珍的耳边说:“大嫂,一会儿你……”
秀才一进屋,见顾柏远又出现在最后一排角落的位子上,再想起手中的野菜团子,顿觉晦气。
山野村夫就是粗鄙,永远也上不了台面。
就连送的东西都是如此拿不出
手!
“顾柏远,你怎么还在!”秀才怒道,“昨天不是说了,让你不要来了吗?”
顾柏远涨红了脸,说:“我……我交了束脩的,还……还没到时间……”
“你什么都学不会,蠢笨如猪,交了束脩又怎样?赶紧给我滚!”秀才大声喝道,“我这学堂,不收你这等蠢笨的人!”
“笨鸟尚知道先飞!你比别人蠢笨,却不知道比别人多用功一些。你自己不用功,便是找当朝首辅,也教不会你这等朽木!赶快回去种你的地!”秀才想起手里的野菜团子,将一包野菜团子往案上一砸,“至少还能挖点儿野菜果腹!”
秀才的话,引得哄堂大笑。
顾柏远眼里噙着泪水,他读了书,更知羞,也更知道这是秀才对自己的侮辱。
小小的拳头紧紧地攥住,带着哽咽,大声说:“我用功读书的,学堂里学到的,我回去都背过了,我明明有用功的!我没有不用功!”
“是吗?”秀才闻言冷笑,“那你说说,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下一句是什么?”
顾柏远梗住,憋得脸红眼红,小嘴讷讷,半晌出声,“您……您没有教过?”
“我没教过?”秀才继续冷笑,叫起前排一个孩童,“蒋其孝,你来说,下一句是什么?”
那名叫蒋其孝的孩子站起来,昂首挺胸,傲然中又带着鄙夷的看了顾柏远一眼,才背道:“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
“你听听,为什么别人会,你不会?分明是你不认真听讲,不用功背书。”秀才指着顾柏远,大声喝道,“不认真背书,还说谎说我没教过?”
李慕慕在墙外,气的浑身发抖,咬牙低声道:“果然,是这秀才开了小灶教别的孩子,所以别的孩子知道,柏远不知道。”
“太可恨了!”王翠珍气的快哭出来,“我家柏远,平时在这里就是这样受欺负的!”
这时,秀才手拿藤条,对顾柏远喝道:“把手拿出来!”
第6章 秀才打人啦!
“我没说谎,您就是没教过。”顾柏远眼泪掉下来,抽噎道,“您教了他们,没有教过我,我才不会的。”
“你不仅说谎,还冤枉我!”秀才听到顾柏远的话,更气了,“把手拿出来!”
“是您冤枉我!”顾柏远“哇”的一声哭出来。
秀才见他不肯伸手,便主动去抓顾柏远的手。
李慕慕见状,忙跟王翠珍说:“大嫂,按我说的去!”
紧跟着,李慕慕起身一脚踹开学堂的大门,“住手!你这垃圾,枉为人师!”
秀才听到李慕慕的怒喝,藤条停在了半空中,没有来得及落下。
李慕慕大步上前,拉过顾柏远护在身后。
同时,王翠珍按照李慕慕刚刚跟她说的,跑到巷口去大喊:“秀才打人啦!秀才打人啦!丧尽天良啊!秀才竟然要打死人啦!”
“快过来看!快来快来!”王翠珍见不少人果然被吸引了注意,赶忙招呼众人过去。
正好不少人此时还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便跟着王翠珍去看热闹。
李慕慕夺过秀才手中的藤条扔到地上,抱着顾柏远到了学堂门口,对着围在门口的众人扬声说:“大家伙儿看看!这秀才平时人模狗样的,可实际上就是个心狠手辣之辈!”
“我家侄儿多小的孩子,平日里用功读书,可这秀才却因为我家只交束脩,旁的一点儿好处也不给,便想方设法的找我侄儿的错处。小小的孩子,手都险些要被他打毁了!”
李慕慕解开缠绕在顾柏远双手上的布条,露出他掌心的淤痕。
因为擦了药,又隔了一晚上,血瘀全都发了出来,手上一条条红紫的痕迹,看着比昨天的还要吓人。
“哎呀!怎么把孩子打成这样子?”众人惊呼。
尤其顾柏远小小年纪,虽生在农家,也没有娇养,可仍旧长得白白嫩嫩,粉雕玉砌似的小人儿。
此刻手上的淤痕让人看着更是触
目惊心,心疼不已。
李慕慕将顾柏远的手高高举起,“这些伤,是昨天才打的。伤都还没养好,刚刚秀才找着机会,便又要打!今天这藤条下去,新伤加旧伤,我侄儿的手怕是要废了!”
“我家虽然只是普通农户,可也想让孩子读书科举,可我侄儿的手被打废了,还如何握得住笔?还怎么读书?还怎么考试?”
“这哪是什么秀才,什么先生,真真是心狠手辣,好狠毒的一个人!”李慕慕咬牙切齿的大声说。
“你莫血口喷人!”秀才气的冲了出来,指着李慕慕,愤怒吵嚷,“你侄子是不用功读书,教过的文章记不住才被打手板的!读书的孩子,不用功就得被打手板,这是规矩!”
李慕慕冷笑,“若是不用功读书,被打是他应得的!可是我家柏远读书用功勤奋,你就因为我们家没有给你好处,就区别对待。撇开我家柏远,私下里教别的孩子更多,而我家柏远只能学习在课堂上的部分。伱多教给其他孩子的,我家柏远自然不会了。”
“乡亲们给评评理,我家靠种地攒出的束脩不容易,一大家子一起供我侄儿读书,实在是没有能力再给这秀才更多的好处了!可这秀才就因为我们拿不出更多的好处,区别对待我侄儿,这是一个读圣贤书的人做出的事儿吗?他有辱斯文!他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对,狗还忠心耿耿,不会随意伤害人,这秀才竟连狗都不如!”李慕慕又说。
秀才被李慕慕气的跳脚,胸口都疼了起来,“你……你才是有辱斯文!讲话真是粗俗!你不要在这里捣乱!你侄子这样的我教不了!既然你家这样穷困,又何必浪费钱供他读书,赶紧带他回家去吧!”
谁知李慕慕却转身回去拿起刚刚被秀才砸在案上的野菜团子,再次回到门口,将包裹打开,露出里面已经被砸散了架的野菜团子。
李慕慕双手珍惜的捧着,生怕掉出去一点儿,“我也知道,我家没钱,但想着能让这秀才看到我
家的诚意,能对我侄儿好点儿。我跟侄女去一根一根的摘了最嫩的野菜,今天早晨洒了盐蒸了出来,来带给秀才。我觉得,虽不起眼,却也别有一番滋味,且还是我们的心意。”
李慕慕摊开双手给围观的众人看,“可没想到,他不稀罕也就算了,还给砸了個稀巴烂!”
“这可是我们家都舍不得吃,拿出来的啊!搁我们家,能让一大家子都饱餐一顿呢!”李慕慕说道,“你一个读书人,难道不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吗?”
“造孽啊!就算不稀罕,也不用这样。”
“人家摘这些也不容易。”
“送孩子来读书,已经耗尽家财了,这秀才过分了。”
“是布庄老板送你的绸缎,玉器铺子老板送你的玉佩,养大了你的胃口,瞧不上这些了吗?”李慕慕大声说。
“你别胡说八道!什么绸缎,什么玉佩?”秀才紧张了起来。
李慕慕冷呵一声,“你外面穿的虽是粗布衣服,可里面藏着的绸缎,都露出来了!少说也要50两银子一匹!”
“还有你腰间挂着的玉佩,没个几十两,根本买不到!”李慕慕为什么这么清楚?
因为原著的女主是知府之女,原著经常写到女主去布庄、首饰铺子这些地方,基本的价格范围,她还是知道的。
“咱们这儿靠近边关,价格自然更贵一些。”李慕慕说道,“而你每年收学生一人2两银子的束脩,学堂共有九个孩子,也就是十八两银子。你就算是不吃不喝,也得三年五载才能攒够你身上绸缎和玉佩的钱。”
“不是学生家里送的,难道你自己买得起吗?”
听了李慕慕的话,众人纷纷打量起秀才里面的衣服,还有人往他腰间看,瞅他那块玉佩。
“你血口喷人!这些……这些是朋友送的!”秀才梗着脖子粗声道。
李慕慕突然眼睛一亮,朝角落招手,“小朋友,你刚刚就在这里吗?”
第7章 你怎么没中举啊?
那被李慕慕许诺能拿到糖葫芦的小男孩跑过来,点点头。
“那刚刚秀才是怎么说我侄儿的,你可还能记得?”李慕慕又问。
小男孩儿果然把事情复述了一遍,然后说:“这个弟弟说他没学过,所以背不出,秀才不承认,怪他说谎,要打他。”
“他小小年纪不止说谎,还污蔑先生,难道不该打吗?”秀才趁机说道。
谁知,小男孩却说:“可是他没有说谎,我亲眼看见的,每回学堂下学,他走了之后,你就会把其他人留下来,再多教给他们一些。然后又走了几个人,再留下两三个,你又会再多教一些。”
李慕慕惊喜的看着小男孩,原本她只是想让小男孩把刚刚秀才欺负顾柏远的事情说出来,当個人证。
却没想到这孩子看过的更多,都给说出来了。
“好啊,原来你在区别待遇之上,又搞区别待遇。”套娃是吧?
学堂里有几个孩子肉眼可见的震惊,他们原本以为秀才只区别对待顾柏远。
却没想到自己也是被区别对待的那个。
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确实在下学之后又跟着秀才学了点儿。
那自己走了之后呢?
会不会又有别人接着留下来了?
“我劝你们把父母找来,好好跟秀才说道说道,别当了冤大头。”李慕慕对学堂里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学生说道。
“来了来了,他们都来了。”人群中有人说。
原来这边有热闹看,又是跟秀才有关的。
有认识学生家的人,便跑去叫来了这些学生的爹娘。
“来了就好,让各位看清楚秀才耍的花招。他就是要你们互相攀比花钱,抓住伱们害怕自己孩子吃亏的心理,怕自家孩子学的比别的孩子少,怕自家孩子在这儿吃了亏,便一个劲儿的给秀才送好处。”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你们送的好处一定比别人多呢?大家就是担心
别人送的好处会比自己多,所以都瞒着不说。越是这样不知道别人送多少,生怕被别人超过,便唯有再多送更多。”
“可其实各位算一算,送出去这些的花费,其实从别处再请一个先生单独教自家孩子都够了,还不用担心自家孩子被欺负,不用担心自家孩子比别家的学的少了。”
“送的少了,秀才就能拿孩子出气,做给你们这些爹娘看。”李慕慕说,“就像我家侄儿,现在天天被秀才打,你们能保证下一个因此被打的,就不是你们家孩子吗?”
“秀才心狠手辣,一出手便是要毁了孩子们的手!各位花了这么多银两,培养自家孩子,寄予厚望。有一天突然被秀才给打废了,痛心不痛心!”
人群中孩子们的爹娘表情全都变了。
“你休要胡说!”秀才气的跳脚了,忙对众人说,“你们别信她的胡话!”
李慕慕扬声说:“反正我今天来,是为给我侄儿退学的!但有一点,不是我家侄儿学的不好,秀才逼他退学,不得不退。而是我见这秀才年纪一大把了,却也只考中了一个秀才,着实水平有限,见不得他耽误我侄儿。再加上看这秀才人品低下,更不放心让侄儿跟他学了。”
李慕慕这话,着实杀人诛心。
其余孩子的爹娘突然被李慕慕这话给提醒到了。
他们还没表态,人群中便有人叹道:“这小媳妇说的真有几分道理啊。秀才都这一把年纪了,却也只考中了秀才,也没见他中举啊。”
“你!”秀才瞪着李慕慕,眦目欲裂。
李慕慕这是要断了他的教书之路啊!
让人觉得他只是个秀才,再没别的本事,谁还会把孩子送来给他读书?
“怎么?我说这你还不服气?那你怎么没中举啊?”李慕慕紧跟着说,“是你不喜欢吗?”
“你这妇人之言!”秀才气的,感觉胸口有一股气瘀滞着。
他捂着胸口,双目通红的指着李慕慕,“你
以为考秀才容易吗?那么容易,怎么没见这里还有别人考中啊!”
李慕慕翻了个白眼,“反正我就知道我们花这么多钱给孩子读书,不是只为了让他们考秀才的,还要考举人,参加会试。”
“我看秀才也就这水平了,我可不想我家侄儿最终也只是中个秀才,不能再跟着你学,被你耽误了。”李慕慕说,“你自己都考不上举人,还能教出个举人吗?”
“说的有道理啊!”又有人说道。
“你住嘴!”秀才气疯了,现在哪还顾得上什么读书人的风度,直接被李慕慕气的一蹦三尺高,“你这恶毒的女人,你……你休要败坏我的名声!”
“名声是自己攒出来的,你收礼还不好好教书,学问又做的不怎么样,这些都是事实!”李慕慕说。
“好好好!”秀才被李慕慕气的浑身发抖,恼羞成怒道,“那你就把顾柏远领回家去!我倒要看看,就凭你,还能找到哪位名家教他!”
“名家可不敢当。”李慕慕笑着说,“我亲自教他。”
“你?”秀才看李慕慕大言不惭,放声大笑,“就凭你?你识得几个字?”
“我不敢说自己学问多好,却知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的道理。我家好好的孩子,决不能跟你学的厚颜无耻!”李慕慕微微抬起下巴,对秀才说,“反正我家侄儿,考个秀才还是很轻松的,总不至于像你胡子花白才考上个秀才。”
3/172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