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牧上了二楼,推开无人的包厢门,再反手把门关上。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黑暗里,他听到自己微乱的心跳和颤抖的呼吸。
指尖颤抖地掏出烟,点了一根狠狠地吸了几口,还是没能缓下那心悸的感觉。
一定是头疼引起的,他想。
不可能是因为多多。
他对她从来不心动的,只有愧疚。
可是……
刚才她回头看他的那一幕,说实话,很有冲击力。
小姑娘明明满脸的酒迹,破碎不堪,却掩盖不住满眼炙热的欢喜。
那种饱含深情的喜悦,他是从别的女孩眼里见过的。
就像时念念看见厉斯寒。
就像姜枳见到沈知聿。
更像妈妈从前看爸爸时的痴狂……
原来喜欢真的藏不住,哪怕他表现得像个渣男,狠心地推开她,她还是会执拗的喜欢么?
世间真的有人愿意不求回报的喜欢一个没回应的人吗?
她是怎么做到的?
陆之牧脑子里的思绪乱糟糟的。
闭眼的瞬间,眼前闪过一个小姑娘流着眼泪的脸。
也是这样安静的包厢,也是在沙发上,她跪在地上,献祭似的往前凑了凑,吻上了他的唇……
像是一只扎进烈火里的飞蛾,死吻火光,不顾一切。
他回忆着,明明当时醉的一塌糊涂,身体被唤醒的反应也已不再记得,可那个初吻,却出乎意料的深刻。
也许是因为她边吻边哭,气氛渲染太过凄美;
也许是他兽性本能,初尝情爱太过激烈的滋味……
总之,他忘不了那个吻。
像水蜜桃一样甜的软唇,混着泪水,有一点苦,尾调又微涩。
-
同一层楼的更衣室里。
多多一边洗脸,一边拨通了爸爸的电话,大概地讲了一下相亲的过程。
然后担忧的问,“爸,我一时没忍住把人给伤了,会不会给您带来麻烦?”
没想到手机那头已经换了人,扬声器里传来她妈妈刺耳的骂声──
“死丫头!你脑子进水了?那是你爸公司老总的儿子,人家是太子爷!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到一个优质男人,你给我整这死出?”
“妈……”
“你别叫我妈!”
女人更激动起来,“这下好了,你爸工作铁定是没了,我和你弟怎么办?我们可是得长期吃药的!养你这么大,好不容易熬到你能嫁人,你却把我们都往火坑里推……”
多多麻木的听着,心脏像被人剜了一刀又一刀,却已感觉不到疼。
太累了。
从小到大,她早已习惯这种劈头盖脑的责骂和抱怨。
她试图解释,话到嘴边却只剩苦笑。
如果解释有用的话,为什么这么多年她都捂不热妈妈的心?
如果妈妈真的疼爱她的话,为什么明知自己身体不好,仍然要在中年拼死生下一个儿子?
难道她不是亲生的么?
她想说家里的风雨不是她带来的,她也不讨厌这个空降的弟弟,甚至为了救弟弟,她不惜当了白瑶的狗腿,做了伤害好朋友的事。
她以为自己拼命表达出对弟弟的接纳与疼爱,妈妈就会对她另眼相看。
可是没用,做多少都没用。
她讨厌这种被轻视、被嫌弃的感觉。
可她却摆脱不了。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曾关心过她的感受?
扬声器里的骂声越来越不堪入耳,她颤着指尖轻轻挂了电话。
世界恢复安静了。
她抱着自己缩在椅子上哭起来。
情绪像决堤的河流,眼泪像断线的珍珠,止也止不住。
好似要把这么多年压在心里的委屈全都在此刻发泄出来。
一门之隔,陆之牧靠在门板上,听着小姑娘微弱的哭声,心口紧紧揪着。
他庆幸自己遵从内心来到这里。
也庆幸听到她被妈妈责骂的整个过程,找到她自卑懦弱的根源。
这么一来,他可以尽自己的能力去帮她,让她自信起来。
静静听了几分钟后,他才敲了敲门。
“李许多,你没事吧?”
里面的人一僵,胡乱地抹了抹眼泪,又照了照镜子。
打开门的瞬间,心口砰砰地跳。
昏暗里,两人面对面站着,离得太近,近得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陆之牧抬脚进一步,她就退一步,一直退到了化妆台旁,后背抵上冰凉的镜子,无路可退。
她腿有些发软。
特别对上他那双碎星般深情的桃花眼,似是一眨就会跑出微微笑意,迷死一片。
生灵涂炭,偏偏他自己毫不自知。
不笑的时候,眼里就会显出一种近乎凉薄的风流。
这样的他,像在看她如何一步一步沦陷。
这让她又羞臊又害怕。
又爱得无法自拔。
她以为他会嘲笑她的相亲经历的,没想到他张口就问,“这么着急嫁人?”
“啊?不是……”
多多一双手不知道该怎么放,脸红得像番茄,看着地上某个点,声音发颤,“今晚……谢谢你。”
陆之牧似笑非笑,“没想到让你离我远点,你还是回来让我看了笑话。”
多多心头一酸,鼻子又红了。
不得不承认。
今晚她会那么冲动和勇敢,是因为潜意识知道这是陆之牧的场子。
因为他在,她才有底气。
可他却真的当成笑话看?
“陆少,我也看过你的笑话,咱俩就别五十步笑百步,再说,恋爱脑是没有前途的,相亲也不失为一种明码标价的择偶方式。”
“哦?我的笑话?怎么说?”
男人一手撑在她脸旁的墙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扑闪的大眼睛。
除了那次酒醉,清醒的时候他们的距离从来没这么近过。
让人心如捣鼓。
但转念一想,反正她吻过他了,这辈子也赚了。
她忽然就没那么难过了。
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她勾了勾唇,“我知道你打心底看不起我这种舔狗,对我的死亡三连杀也够你吹一辈子牛逼了!”
“……”
“但你不也没追到枳枳吗?老天是公平的,你看不上我,自然有人看不上你。”
“……”
“亏我当时还盼着你能赢沈知聿、能和抱得美人归呢!以为你多爱枳枳呢?转眼就和那个莫娜眉来眼去。”
“……”
陆之牧舔了舔唇,轻笑。
多多吸了吸鼻子,“我还会继续相亲的,今晚只是个意外,社会本来就是残酷的,有钱人终成眷属,没钱的人有目共睹,而我在你背后看的清清楚楚,你就是纯纯的颜控大直男!”
“……”
咋不说他是纯纯的好色呢?
陆之牧心里一片柔软,一句话堵回她:“我低估了你对我的关注。”
“?”
“我和莫娜纯粹聊天而已,你这脑子倒是比女娲娘娘还能补。”
女孩心跳漏了一拍。
他这是在解释?
不知道是不是喝过酒的缘故,他的唇瓣带着几分性感的水色,看起来很软,很红。
让人忍不住想踮起脚尖……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多多微低下头,只用余光扫过男人锋利的喉结,脸红得像烙铁。
“总、总之,今晚给你惹麻烦了,以后…保证不会了。”
她拔腿就想跑。
却被男人扣住了手腕,双腕被用力握紧,拉高压过头顶。
她整个人都被制住!
“陆之牧……你、你做什么?”
明明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一靠近,却还是紧张得呼吸和心跳都乱了。
男人敛了笑,喉结紧张的滚动了一下,“当时为什么偷亲我?你知不知道你掐了我多大一朵桃花?”
“我……”
陆之牧这强势的动作来得突然,直白的话问得更突然。
“对不起……”
她只想到这三个字。
至于那朵大桃花,想也想的到是姜枳。
“说。”
陆之牧胸膛起伏着,声音发颤,“为什么害我?明知道当时我没想法的。”
面对他的渣男发问,多多心里一阵抽痛。
“本能想亲,控制不了自己。”
她迟疑却又坚定的说出,“我知道这样很可耻,可你当时看起来很伤心……”
“所以,你夺我初吻的理由,是想给我疗伤?”
“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初吻,也是一时贪念,加上你醉了,我、我才敢。”
他俊眉微微挑起,带着一丝玩味,“那如果我没醉呢?你还敢吗?”
第125章 “爱是动词,你写给我的”
“什么?”
他刚才不是只喝了一杯酒吗?怎么就讲醉话了?
不等她思绪归位,陆之牧已经掐住她的细腰,将她抵在的微凉的墙上。
除了控制住不让她跑,他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他嗓音暗哑,“枳枳是我妹妹,你别胡说八道!”
多多眼眶湿红,身子发抖,“我懂,喜欢有很多种诠释,但心动只有一次。”
陆之牧蹙眉,“能不能说点直男听得懂的?”
“就是你想换种方式陪伴在枳枳身边。”
陆之牧好笑,“神他妈的换种方式陪伴,我不如去给沈知聿睡?刺激不?”
“……”
多多挣扎了一下手,但男人纹丝不动。
她只能咬着嘴唇,心里的涩痛涌上喉咙,一字一句,都是酸痛──
“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羞辱我?我喜欢过你有罪吗?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拿这件事来开玩笑?”
“野百合也有春天不是吗?我就没有喜欢人的权利吗?”
“我知道,不是努力了就能得到别人的喜欢,有些人从出生就注定得不到父母的喜欢,得不到异性的青睐。”
“是,我害过枳枳,我不值得被原谅,可我没有想过害你啊!那段时间我也很想留在医院照顾你妈妈,想帮枳枳分担,可是……”
多多把脸埋在他起伏的胸膛,泪水打湿了他的西装,哭得全身发抖。
“可是,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我啊?我妈妈不喜欢我,你妈妈也不喜欢……呜呜,连相亲对象都可以羞辱我……”
陆之牧眼眸微动,心脏闷得不行。
缓缓松开她的手,大掌抚上她软软的背,轻轻地拍了拍。
小姑娘仍是哭,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像是一碰就会碎。
他抬起手,指腹摩挲了一下她的软唇,语气有点示弱,“好了,不逼问你了,不想亲咱就不亲。”
话落,忽然感觉一双柔软的小手钻进他的西装里,隔着衬衫抚上他劲瘦的腰,又抚上他的脊背。
瞬间,他全身都绷紧了。
小姑娘仰起脸,眼里朦胧又灼热,轻轻的呢喃似梦中呓语,“陆之牧……”
“嗯?”
陆之牧脊背蹿上一股隐秘的快感,血气直往头顶涌。
小姑娘在他怀里蹭了蹭,“我真的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和你妈妈都健康快乐,你娶妻生子,我相亲嫁人,我们没有交集,没有拥抱……可是,我一见到你就忍不住想看你,我知道这样不对唔──”
声音戛然而止,多多睁大眼睛。
因为陆之牧忽然低下头,吻了吻她的脸颊。
男人低哑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你胆子是真大,敢对一个醉酒的男人献吻!不知道那是玩火吗?”
“我……”
陆之牧勾起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唇角,舌尖扫过。
像在尝糖。
将她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语句撩成碎片……
“嗯,陆之牧……我嗯……别惩罚……”
“你也知道会被惩罚?嗯?”他退后一点点,眼尾泛红的与她对视几秒。
忽然,又低下头咬开她的唇。
强势的男性气息混合着木质冷香扑面而来,让她颤巍巍地站不稳。
陆之牧不是不喜欢她吗?怎么会吻她?
难道他只是喜欢和她接吻?
脑子里的两个念头左右拉扯着,让她想要滠取他更多的温柔来证实目前的真实性。
她怕又是一场梦。
陆之牧也一样,迫切的想弄清楚自己的心到底是动了哪根神奇的弦。
他一直觉得男人就是走肾的。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走心了?
此刻抱着软乎乎的小姑娘亲得虔诚而热烈,唇间的甜蜜让他的心一阵畅快。
喜悦和满足感填满了整颗心脏,却没有任何越轨的动作,好像怕把她弄碎……
他不是渣男么?怎么能玩纯爱?
这样约束自己的欲望不是反人类么?
陆之牧内心纠结得要快疯了!
薄唇厮磨着,更用力地深吻她。
多多几乎被吻出窒息感,含着泪轻推你,“牧牧……”
他松开她,喘着气问,“你叫我什么?”
男人此刻的目光深邃浓稠得好似岩浆一样,烫得她脸颊发热的不敢直视。
“枳枳才能叫你哥哥。”
陆之牧被气笑,额头抵着她的问,“吃醋呢?”
多多脑袋昏沉沉,小声道,“沈知聿才吃醋呢!”
“嗤,别提他,就一醋厂老板。”
“那牧牧呢?”她羞涩的问 ,“是我的专属吗?”
话一问出,刚接过吻的暧昧气氛变得更加旖旎。
陆之牧心尖划过一抹酥酥麻麻。
安静的对视中,他把两人的关系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从她的名字忽然出现在好友列表里,再到她的三次小作文告白,从对她的一无所知,到她红着眼睛对着姜枳弯腰道歉;
他请时念念和姜枳喝奶茶时,她会在朋友圈点赞;
他浪荡的随意点赞女同学的照片,她也会跟着点;
他和姜枳看电影,她笑着说“真好”;
他应酬喝醉了,她会给他冲一杯热的蜂蜜柚子茶;
他故意说和姜枳订婚,她红着眼眶撤退,转身给他发辞职信……
好多好多回忆,让他嘴角轻嘲地扯了扯。
而后紧紧握住她,闭上眼睛道,“好,牧牧以后是你的专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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