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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稗子
万里一的状态自然是不适合考试了。
外婆把她接回了家，准备下学期补考。
盛临回到寝室后，贺桥还没睡，代南乔和霍齐也听说了今晚的事情，一个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盛临关了门，脸色不太好看，奔波一晚上的报应来得后知后觉，他瘫坐在椅子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代南乔替他接了杯热水，问道：“你找个人，怎么外套都找没了？”
“借给万里一了。”盛临接过水杯，润了润喉咙，向代南乔微微颔首，“谢了。”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贺桥问，“在医务室陪别人啊？”
“嗯。”盛临说，“万里一被她外婆接回家了，我就和她的辅导员送了一下。”
“有没有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桥这话一问出口，盛临的脸色明显难看了好几个度。
气氛有点凝固。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在贺桥甚至以为盛临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他忽地喃喃念出一个名字，“楚菲菲。”
贺桥抓着被子的动作一顿，把这个名字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一脸卧槽地说道：“这个人，她的室友对吧？”
盛临问：“你认识？”
代南乔和霍齐都八卦地听着，他们只知道女生宿舍可能会比较容易不和，但是把矛盾闹成这样的还真是不多见。
贺桥说：“不认识，但之前和应樱吃饭听她骂过，三天两头地骂，我想不记住这个名字都难啊。”
就是这娘们把万里一搞成那样的啊。
难怪应樱不待见她。
盛临沉默了几秒，也没再多问什么。
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也不信万里一会可恶到该被人推进那种地方关着。
所以再去追究什么原因似乎并不重要。
他现在只想知道，学校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万里一回家后一直睡不着，外婆自进家门就忧心忡忡的，看她的眼神带着无尽的疼惜。
她觉得万里一自上大学肯定没少被欺负。
万里一扯着唇角笑了笑，受伤的人明明是她，现在却还要反过来安慰外婆。
“外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同学们都很好，楚菲菲只是个例，别担心了。”
外婆“诶诶诶”了几声，把她送到卧室门口，叮嘱几句要离开，又不放心地转过头，道：“宝宝啊，爸爸妈妈忙，所以今晚才没能赶来学校看你。”
其实他们不来也没什么的。
万里一早就习惯了他们的不在意。
只是外婆这么一说，反倒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万里一本来无所谓的心，骤然泛起了淡淡的涩意。
不想让外婆担心，于是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与平时无异，“我知道，我本来也没啥事嘛，不麻烦他们操心了。”
黑暗中，外婆看不清她的表情，踌躇几秒，无能为力道：“你好好休息，外婆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外婆离开了。
万里一刚倒回床上，盛临就发来了微信。
【盛临】：到家没？
【万里一】：到了，盛临，今天谢谢你。
【盛临】：小事一桩，只是你下学期补考，就拿不到这年的奖学金了。
万里一对待学习总是特别认真，她不像盛临那样高智商，随随便便就能考个满分，她的每一分都是用汗水和努力换来的。
她之前也和盛临说过想争取奖学金的事。
所以盛临总觉得，这件事对她太不公平了些。遭受无妄之灾也就算了，连之前的付出也全部白费。
万里一对这些倒是看得开。
【万里一】：没事的，以后还有机会。
只是有补考记录，以后再去争取奖学金就会比较难而已。
床头搭着盛临的外套，上面的余温还未消散。
万里一想起之前被那件衣服包裹住的感觉，少年淡淡的气息似乎还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即便是一个人身处卧室，她也产生了一种盛临陪着她的感觉。
只是不过一秒，万里一就被这样天马行空的想法惊到了。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宁穗也发来信息，宁穗的话语很暴躁，【楚菲菲那个贱人，以后别想在圈子里混下去。一一你别怕，姐给你出气。】
明明是最早接触社会的人，字里行间总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小孩子气。
万里一哭笑不得地回：【我没事啦，你别动气。】
难得的一觉睡到自然醒。
万里一起床的时候，天光大亮。
她随意瞄了眼时间，这个点，上午的考试都该考完了。
外婆都开始张罗午饭了，万里一洗漱完又缩回了被子里，划开屏幕一看。
无数条信息。
她昨晚被楚菲菲关在杂物间的事情一个晚上就在学校传开了，班上的同学，不管是平时说得上话的还是说不上话的，都好奇地向她旁敲侧击着。
其中夹杂着盛临的消息。
万里一烦闷地划掉同学们的消息，只点开了盛临的对话框。
【盛临】：今天考试用到酒精灯了，我觉得这个火苗特别有意思，所以结束的时候拍了一张，你看看。
配图是一张点燃的酒精灯，小小的火苗在空中竟然摇曳出一个心形。
这也太可爱了。
【万里一】：你是在吹灭它的时候抓拍的么？
盛临秒回。
【盛临】：不是，热知识，酒精灯不可以吹灭哦。你的高中化学老师已经在提刀赶来的路上了。
万里一：“......”
好吧，这对于身为文科生的她来说还真是个冷知识。
带上休假的第一天，因为和盛临闲聊几句变得元气满满。
万里一伸了个懒腰，在书架里找书看。
指尖划过一排排古籍名著时，一本着实说不上起眼却夹杂在在其中显得特别突兀的一本书引起了她的注意。
《农作物培育手册》。
是盛临送给她的那一本。
万里一取下书，想起前些日子被她养死的盆栽，抱着这本书坐在书桌边还真仔仔细细研究了起来。
“一一啊，出来洗手吃饭。”
不一会儿，外婆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来了。”
万里一放下书，撑着墙壁往厨房一瘸一拐走去。
窗户打开着，冬季的寒风拂过窗帘，扫向书桌。
带着淡淡的书卷气息，书被吹得翻了好几页，最后停留在中间夹着一张小纸条的那一页。
不足十厘米的一张小纸条，即便是夹在书里也不会露出什么痕迹。
纸条在风中起舞，上边一行黑色中性笔留下的字迹苍劲有力，一笔一划都彰显着书写它的人当时有多认真。
——你知道稻子和稗子的区别吗？
风继续吹，很快掠过了这无人看见的一页。
第44章 肯定
说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但万里一也就在家休息了几天，不能做剧烈运动，正常行走却没问题了。
N大考试周结束的时候，万里一觉得朋友圈像是在过年，个个都在欢呼着解放了。
外婆现在都开始囤年货了，一边打理着储物柜一边说：“一一啊，把盛家那孩子叫来家里吃顿饭，上次在学校，他帮了你。”
万里一在家没怎么注意形象，穿得圆滚滚的像只企鹅。闻声，她点头应着，“好啊。”
她给盛临发了消息，盛临也就花了十来分钟就到了。
他似乎在开始期间剪了个头发，本来快到眉毛的刘海全剪掉了，那一头蓬松质感极好的黑发变成了短短的寸头。
身上是一件纯色的黑色大衣和牛仔裤，裤脚挽起，正好和刚过脚踝的马丁靴帮口相连。
身形高挑，气质出众。
微笑着朝别人走过来的时候，万里一很难用除了“意气风发”之外的词语来形容他。
其实盛临一直都是很吸睛的存在，只是他永远懂得怎么破坏这份美感。
比如现在——
“哎哟！”
盛临只顾着看万里一了，没注意脚下放年货的箱子，被绊得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摔倒。
一时间形象毁于一旦。
万里一默默叹了口气，他的眼睛长到天上去了么？
吃过饭，盛临考虑到万里一因为脚伤好多天没出门了，于是主动提议道：“要出去转转么？我陪你。”
万里一还没开头，外婆就收拾着碗筷说：“去去去，出去转转，现在能走路了就多出门走走，别在家闷坏了。”
“好吧。”万里一只能无奈地道。
屋外还有没有落下的夕阳，余晖映红半边天，美得出奇。
现在正是下班的时间，马路上车水马龙，盛临和万里一的步子却很慢。
给人一种时光悠悠，岁月静好的感觉。
盛临突然就叹了口气，看起来有些遗憾地说着，“你那个室友，就接过导员一次电话，否认自己做过那种事，然后就失联了，甚至没有参加学校的期末考。”
她该不会是心虚吧？
可是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啊。
还不快出来受死。
盛临撇撇嘴，不无气愤地想着。
万里一笑了笑，淡淡地道：“老师和我说过了。”
她看起来并没有很在意楚菲菲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似的，盛临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和楚菲菲，是怎么回事？她之前在寝室有没有老是欺负你？”
万里一摇头，“没有啊。”
“那她这次......”
“脑子短路的吧。”万里一说着，眼中带着一抹苦涩，似乎也不能理解楚菲菲为什么要对她下这种狠手。
盛临也没再多问了，毕竟于万里一而言，楚菲菲终归是不好的代表。
他不想这样的坏女人扰乱万里一的心情，扰乱两人之间惬意的氛围。
两个人一直散步到天色彻底暗下来来才准备分别。
盛临把万里一送到胡同口就离开了。
身前有人影飞快晃过，带来一阵凌厉的风。万里一抬眼，文思陈和楚菲菲像两只幽灵一样飘到了她面前。
万里一平静的面孔没有一丝变化，她像是早就料到他们会找上她。
文思陈的表情也淡淡的，三人之间，只有楚菲菲面目狰狞，死死瞪着万里一道：“你为什么陷害我？”
“我陷害你什么了？”万里一平静地反问。
“我根本没有把你关进杂物间。”
“你没关，难道是我自己把自己关进去的？”
“就是你自己把你自己关进去的。”楚菲菲此刻早已没有以往的体面和高贵，披头散发的模样像个疯子。
她突然想伸手抓万里一的衣领 ，却被文思陈挡开。
少年眼神阴鸷，嗓音沉抑，“仔细你的爪子。”
楚菲菲不甘地瞪了两人一眼，到底是因为忌惮而没再动手，只直勾勾盯着万里一说道：“你早就想好了一套完整的计划，在操场刻意激怒我，把我引到杂物间那边去，你早就把杂物间外的监控弄坏了，就是为了成功把脏水泼给我。”
“证据呢？”万里一问。
“你做得天衣无缝，哪儿来的什么证据。万里一，我还真是小看你了，长了张清纯无害的脸蛋，心机居然这么深，难怪总是把男人耍得团团转......”
“滚！”
文思陈一脚踹在楚菲菲的腿上，他完全不能忍受楚菲菲这样的女人抹黑万里一。
楚菲菲用满含怨念的一双眼瞪了两人一眼，落魄而逃。
文思陈看向万里一，阴恻恻地笑着，“说吧，这里没别人了。”
“你又要我说什么？”万里一的杏眼平静到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她就那么看着他，没有一点心虚。
文思陈气笑了，要不是他拿到了杂物间外被毁掉的监控之前的视频，还真是要被她这坦坦荡荡的样子骗了。
“你为什么要破坏杂物间外的监控？真以为我会和你学校里的那群人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
文思陈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仿佛那样就能看见她这么做的原因。
万里一仰头，冷冷道：“那你就别让楚菲菲离我远点。”
“你把自己弄成这样，就为了把楚菲菲赶走？你以前也不是这么咄咄逼人的性格啊，现在怎么还和室友闹出这种矛盾......”
“我没和她闹矛盾，我是讨厌你。”
万里一脱口而出，空气瞬间凝滞了。
文思陈莫名地笑了，“什么？”
“文思陈，你别像个变态一样行不行？楚菲菲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和她狼狈为奸，真是够掉价的。还有，你下次要是再找些奇奇怪怪的人来我身边视奸我，我是会报警的。”
“......”文思陈默。
长久的沉默。
话说到这种地步，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万里一破罐子破摔地想，文思陈就是欠骂。
到最后，文思陈看着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态轻轻哂笑，幽幽道：“你知道那个监控最后录下的画面是什么么？是你和盛临站在一起，他用弹弓弹破坏监控的视频。”
“他没有破坏监控，他只是在弹鸟窝。”
“哦，看你老师信不信，看他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情之后还会不会在你老师面前帮你说话。”
“他当然会！”万里一不假思索地道。
“......”
第45章 请柬
万里一自己都因为这句话实打实愣了几秒。
盛临才没有理由帮她说谎，细想一下，她也根本没有底气说这样的话。
可下意识的，她就是说了出来。
她的反应还真是让文思陈大开眼界，文思陈跟着愣了愣，甚至比万里一还晚回过神。半晌，他沉着脸说：“那就走着瞧。”
文思陈气急败坏地走了。
万里一呆在原地，心中思绪万千。
等她整理好心情转过身准备回家时，再一次呆住了。
少年站在巷子口，颀长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形成一幅沉默的剪影。逆着光的脸庞，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神。
可能是失望、可能是震惊、也可能是别的。
万里一大脑空白了一瞬，只知道他在看着她。
“盛临......”
她开始变得慌乱。
不知道盛临在她身后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
良久。
盛临才缓缓向她走来，脸上挂着平日里那抹标志性的阳光笑容，只是略显牵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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