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她特意按照原路返回,连同红袖一起,都没坐黄包车。
她迈着悠闲的步子,高跟鞋轻擦地面,走得摇曳生姿。
红袖则慢萧沉鸢两步,走在她身侧,明里目不斜视,实则左顾右盼,“小姐,后面车来了。”
“我先上去,你在前面的药店里等等我。”
红袖弯唇一笑,“好嘞,小姐。”
红袖“诶呦”一声,身子矮下来,萧沉鸢喊一声,“红袖,你怎么样,是脚扭了吗?”
“小姐,我先去前面的药店买点药,您就近等一辆黄包车吧?”
萧沉鸢温声:“好。”
这一幕落在穆璟泽眼里,就是红袖突然扭了脚,萧沉鸢一脸关切,要带她去前面的药店,而红袖则婉拒了萧沉鸢的好意,让她在原地等待。
“这么晚了,萧小姐还款款生姿地走在马路上,真不怕路上有歹徒看上你,对你劫财又劫色?”穆璟泽一身军装,立领高颈,宽肩窄腰,黑眸炯炯,映着车灯的光,宛若流星。
“这不是知道穆参谋会英雄救美吗?”穆璟泽探手揽住她的细腰,萧沉鸢没有拒绝,懒懒依偎在穆璟泽宽阔的胸膛里,给他一种她投怀送抱的错觉。
“所以,你是说,你是故意走给我看的吗?”
萧沉鸢心里冷笑一下,面上却温柔一笑,“故意勾引不算,但也是在等穆参谋商量点事。”
“那去车上?”穆璟泽手臂用力,搂住萧沉鸢的细腰,不容分说地带着她朝车的方向走去。
萧沉鸢笑而不语,算是默许。
穆璟泽的手不规矩,一路上都环在萧沉鸢腰间,等上了车,才缓缓松开,劲长的手臂一伸,绕过萧沉鸢,按在了车窗上,“萧小姐要商量什么,只管开口。”
强烈的雄性气息笼罩,混合着烟草和淡淡的硝烟味,细闻之下,还有一点朦胧的血腥气。
萧沉鸢压下凝在眉宇间的厌恶,勾唇浅笑,纤长的长指向前一探,拨弄着穆璟泽的领口,“穆参谋是文官,怎么身上还带着血腥气?”
穆璟泽任由这张娇媚的脸在身下潋滟娇笑,婉转的烟眉轻颦,水眸微嗔,还带着一点不能忽视的怀疑,他唇角上挑,浓眉微扬,“萧小姐鼻子真灵。”
“你难道忘了,最初我们碰见,我身上就带伤。”穆璟泽抓住萧沉鸢作弄的手指,往自己怀里放去,萧沉鸢手腕微挣,故作懊恼,“看我这脑子,不过我也只是好奇,觉得穆参谋这工作不清闲,莫不是替少帅审讯犯人什么的?”
穆璟泽轻佻抓住萧沉鸢的手腕微僵,而后微微用力,下颌微绷,额角隐约可见凸起的青筋,萧沉鸢挑眉,只看见穆璟泽黑眸里一闪而过的冷光,“萧小姐是试探还是想以此开出条件?”
“穆参谋,”萧沉鸢娇声轻语,话里都是一种淡淡的嗔怪意味,“你捏疼我了。”
“疼就先受着,”穆璟泽脸颊往下压,下一秒,与萧沉鸢呼吸相闻,两人鼻尖相碰,四目相对,彼此可以眼底喷发的荷尔蒙气息,萧沉鸢水眸一点都不眨,直勾勾地看着穆璟泽,后者勾唇浅笑,凑近她耳边,“萧小姐胆子真大,莫不是在等我亲你?”
下一秒,穆璟泽要继续下压的身体顿在了原地。
簪子的尖锐部分抵住他的颈动脉,他微微侧目,就可以看见车窗上映出的影子。
车外灯影荡漾,车内剑拔弩张。
穆璟泽淡定后仰,嗤笑一声,拉开了和萧沉鸢的距离。
“萧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萧沉鸢哼笑道:“我倒是想直说,就是穆参谋总是好用这种风月场上的把戏来试探我,不懂分寸又显得低级。”
她嫌弃地蹙了蹙眉,眉梢眼角都是风情。
穆璟泽看见一眼,便是心随意动,唇角不知不觉地弯起,白皙的双手骨节微弯,规规矩矩地置于双腿之上,而两条被军裤包裹的修长长腿,则交叠在一起,优雅兼顾矜贵,刚才的轻浮消失无踪。
“穆参谋既然是穆少帅的手下,看这专车接送的,想必也是他重用之人,你之前夺走我的手枪,我就先不追究了,但从穆少帅那里打听消息的事,还是需要麻烦一下你的。”
萧沉鸢温温柔柔地一笑,唇角微翘,眼角上挑,“穆参谋想必不会觉得为难吧?”
“当然不会,美人想提要求尽管提。”穆璟泽黑眸之中,笑意流转,“只是这消息也分轻重缓急,少帅是我的顶头上司,还与我沾亲带故,若是我泄露了军中机密,恐怕少帅也不会轻饶于我。”
说到后面,已经有些为难了。
萧沉鸢戏谑笑道:“这么难吗?那看来穆参谋追求我也不是真心的。白日里你特地去我家维护我,为我与我父亲顶嘴,反驳我的继母和继妹,我还以为穆参谋是真心的。”
她说着自嘲一笑,就要推开车门下去。
只是车门还未被推开,萧沉鸢的手臂便再次被拉住,男人的手掌宽厚紧实,热度惊人,“又没说不帮,萧小姐这么心急做什么?”
萧沉鸢冷哼一声,甩开穆璟泽的手,“你对穆少帅只管忠心耿耿,对我却是守口如瓶,这样也算是帮忙?”
穆璟泽双手微阖,眉眼张扬,唇角斜斜一挑,“那若是我泄了军中机密,届时被少帅惩处,这项上人头不保,怎么娶萧小姐?”
他扫萧沉鸢一眼,语气颇为犀利,“所以萧小姐这番话,如果是让我去赴死的话,那我当然不能相从。”
萧沉鸢心头一跳,眉头微耸,似乎是没想到穆璟泽居然这么难缠,她浅浅一笑,“哪里有那么严重?穆参谋对我一片真心,我当然也没有让你替我牺牲的道理。”
“那是什么意思?”穆璟泽修长的十指轻敲膝盖,“要我偷梁换柱?”
第21章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帮过我许多的师兄被少帅的人杀了,我没什么大的志向,就是想让他血债血偿,穆参谋觉得如何?”
穆璟泽闻声,心下一怔,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那么肯定,少帅杀了你师兄?”他剑眉微蹙。
萧沉鸢娇声冷哼一声,“穆参谋不愿意帮就算了,说这些还是偏袒吧?”
她表面上是不满,心里当然也在盘算。
见色起意的爱能有多少,她可是根本不信,把穆璟泽当做一条荷塘里的鱼,他如果愿意上钩,那就是萧沉鸢赚了,如果他不上钩,那就算了。
她再另外寻一个靠谱的男人就是。
毕竟,美人计这种伎俩,她屡试不爽。
萧沉鸢暗自觑着穆璟泽的神色,试探他的真心到底有几成。
“偏袒不至于,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但在我这里,萧小姐比衣服贵重多了,最起码也是我身上这层皮。”穆璟泽矜冷一笑。
“我竟有这么重要?”萧沉鸢莞尔一笑,捂住唇瓣不敢置信道。
“当然。”穆璟泽道:“萧小姐只管等着,你交代我的事,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下车前,萧沉鸢假意在穆璟泽脸上落下一吻,眉眼含情,温情脉脉。
“那我等穆参谋的好消息。”
穆璟泽则看着她窈窕的背影缓缓离去,黑眸危险眯起,冷声询问守在车边的刘副官,“她口中的师兄是西中的袁烈?”
“是的,”刘副官认真道:“袁烈之前还救过不少兄弟的命,只可惜枉死在陆国安手下,陆国安这老贼才不是个东西。”
穆璟泽眸色冷厉下来,如一柄出鞘的刃,“西中现在是谁做主?”
“是陆国安的干儿子江原,此人惯会偷奸耍滑,在安乐门包养了好几个女人,臭名昭著的纨绔子弟,只是这烂名声,都被他花钱压下去了。”
“萧沉鸢不知道吗?”穆璟泽低声道,黑眸里兴致流转,“这样的臭虫留在西中,她的最后一位同胞牺牲了,她依旧被蒙在鼓里。”
“据看见的这些可言,萧小姐对此一无所知,不过这也怪不得萧小姐,毕竟陆国安一直设计瞒着她,而且,谁能想到,陆国安会对自己的得意门生下手?这种事,就是话本子都不会写。”刘副官讥讽道。
“派穆昀去一趟安乐门,和江原打打交道,最好处成无话不谈的兄弟,我需要打入西中内部。”穆璟泽冷声叮嘱。
刘副官欣然领命,“是,少帅,您放心,我保证让这龟孙子把话吐出来。”
-
萧沉鸢接到红袖回萧家,天色已经擦黑,也过了萧鼎规定的夜晚归家的时间。
一进门,还未等她主动往阁楼那边跑,萧凌瑟就带着下人们浩浩荡荡地堵上门来。
包括上午那些闹翻天的混世魔王们。
萧沉鸢看着这几个小屁孩,下巴轻扬,嘲笑道:“还想被我再调教一顿?”
小屁孩们条件反射地吓得一哆嗦,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狐假虎威道:“有表姐在,你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是吗?”萧沉鸢睨萧凌瑟一眼,“妹妹这么有本事,那怎么还带这么多下人来堵门,我以为你是怕势单力薄,被我欺负了不敢吱声呢?”
第22章 让你的脸肿成猪头
“你胡说八道!”萧凌瑟脸蛋涨红,“我能怕你?”
“那妹妹解释一下,你带这么多下人做什么?”
萧沉鸢捂唇偷笑,毫不顾忌的轻蔑在唇角浮动,萧凌瑟看见无比气愤,眼眶发红,唐小虎见她差点失去理智,手臂捅了捅她,“表姐,你可别中了这妖妇的计策,她就是戏弄你,想看你生气。”
陈紫绫和陈紫衫也都抓住萧凌瑟衣角,嘟囔道:“表姐,你要记得替我们讨回公道啊。”
两个人说话几不可闻,几乎只动了动嘴唇。
萧沉鸢却能读懂唇语,闻声讥嘲道:“妹妹,废话少说,你们一起上,我保证不还手,只是你也别怕,万一父亲知道你惹怒了穆少帅,小心他会对你大发雷霆。”
萧凌瑟心弦一紧,“你这是什么意思?”
“穆参谋是穆少帅的得力下属,难道你不知道吗?”萧沉鸢哂笑道,“他喜欢我,愿意帮我,少帅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会做我背后的支撑。”
“你不要脸!”萧凌瑟淬萧沉鸢一声,“明明未婚夫是少帅,却还吊着别的男人,你以为少帅会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只要我告诉他,你水性杨花的本性,他就会主动解除婚约!”
“然后呢,和你缔结婚约,娶你为妻?”萧沉鸢讽刺一笑。
萧凌瑟闻声一哽,脸颊像被涂上油彩一般逐渐变得通红,显然是心思被戳中。
云见山见她落了下风,差一点就要被萧沉鸢打入谷底,面子里子都没了,气得他站出来,掐腰指着萧沉鸢,“荡妇!督军府有你这样的媳妇,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红袖反手一巴掌扇过去,一声脆响响破天际。
云见山的脸蛋登时肿的跟馒头一样。
“你这个贱婢!”
萧沉鸢顺手一巴掌又扇过去,这一巴掌更狠,云见山疼得眼泪都涌出来了,愤恨地死死盯着萧沉鸢,“你这个……”
“诶,三思啊,你再嘴巴不干净惹我生气,我就让你的脸肿成猪头。”
萧沉鸢笑眼弯弯地威胁。
云见山忍了又忍,泪水终于控制不住,从眼角流下,他逃开萧凌瑟等人编织的囚笼,边跑边哭,“妈妈啊,我要找妈妈。”
陈紫衫和陈紫绫默契地丢开了萧凌瑟的衣摆,唐小虎牙齿也狠狠一颤。
“萧沉鸢,爸说了,这几天你休想出这间阁楼!”萧沉鸢气得不行的时候,不知想起什么,忽的抿唇一笑,“吃穿用度,都从主院那边送来,你就好好享受接下来饥寒交迫的日子吧。”
萧凌瑟离开时,满脸的激动,唐小虎被揍时的颓丧和震惊都一扫而空。
萧沉鸢看着她的背影,淡定地问红袖,“咱们的粮食还够吗?”
“地窖里都是满的,小姐尽管放心。”红袖得意道。
萧沉鸢满意地颔首,“那就好。”
夜里,她和红袖都休息之后,整座阁楼上的灯火都熄灭了,月光幽幽,从窗外射进来,照亮窗外栅栏上攀爬的模糊人影。
“谁?”
萧沉鸢动作飞快,在床上腾身而起,飞速躲在窗帘后面,盯着那人蠕动的身形。
个子不高,身形小巧,不像是军人,倒像是小偷,更像惯犯。
第23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落在窗户上的影子一偏,很快消失。
萧沉鸢摁开床头夜灯,低声喊了一声“红袖”,门被从外面撞开,红袖手里拿着棍子,满眼警惕,“小姐。”
萧沉鸢看着外面随风婆娑飘荡的树影,一声凉凉哂笑,“估计是为了婚书来的,让他找吧。”
红袖心里挂念着自家小姐,非要守在她床边,“小姐,我在这守着您吧,万一再有人来,我也能保护您。”
萧沉鸢好笑道:“你手腕上还有伤,快去休息吧,有事喊我。”
红袖和萧沉鸢僵持了几秒,终是拗不过,红袖先走了。
只是也没敢回自己房间,哪怕她的房间就在萧沉鸢隔壁,她去房间抱了被子出来,堆在萧沉鸢房间门口,打算夜里就在这睡了。
比起她的满腔紧张,萧沉鸢则睡得四平八稳。
耳力比常人好也是个麻烦,隔了好几间屋子,依旧能听清那些窸窸窣窣的杂音,好像老鼠磨牙,却比老鼠磨牙的声音更为扰人。
最后,她塞上一对耳塞,才算隔绝了房间里那些杂音。
翌日清晨,主仆俩自给自足,做了一大盘肉包子。
俩人对半分了吃的心满意足,萧沉鸢大手一挥,刚要开始摆围棋,阁楼外就传来一阵喧嚣的动静。
“萧沉鸢,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和少帅的婚事守不住也就罢了,现在连婚书都弄丢了!你是想断送萧府整府人的命吗?!”萧鼎的巴掌如同蒲扇般扇过来,萧沉鸢呵笑一声,抬手拦住了萧鼎的手腕。
“原来爹就是昨天夜里的贼,怎么这年头,有正门不走,非要飞檐走壁啊?”萧沉鸢掩唇偷笑,望着萧鼎身后那群人,满眼讥嘲,“只是爸这身形肥壮的,和昨晚那根瘦竹完全不像啊,爸能解释下,到底派了谁来吗?”
萧沉鸢目光逡巡,扫过萧鼎身后那群人,试图寻找那个差不多的身形。
“放肆!”萧鼎大声呵斥,脸色涨红,“你竟敢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
“爸你这表情,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萧凌瑟冲在前面,替萧鼎解释,“大姐,你这是什么意思,爸怎么可能做这么卑鄙的事?是你自己迟迟拿不出婚书,而且如果不是你的婚书丢了,怎么可能退而求其次和穆少帅的下属在一起?”
“呵,妹妹脑子什么时候这么好使了?”萧沉鸢冷笑着斜睇萧凌瑟一眼。
“你!”萧凌瑟脸色涨红。
“你,出来。”萧沉鸢扫过人群里的一张脸,看见了与昨晚摸进阁楼里的身影极其相似的男人,“昨晚就是你摸进我放东西的房间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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