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想睡的时候却静不下心入睡是颇为烦躁的事。
秦宥一掀被起床,没穿拖鞋,放轻脚步打开房门,摸黑走到厨房,他倒了一敞口杯的四十年陈白兰地,加入冰块,喝完返回次卧。
按秦宥一的酒量,一杯白兰地不至于喝醉,只是借助烈酒带来的微醺感放松自己的身心。在酒劲的作用下,他起伏原因不明的心潮恢复了没有波痕的平静。
逐渐混茫的意识坠入黑暗之前,秦宥一又想起街灯下抱着一束红玫瑰静静注视着他的薛滢。
薛滢的瞳色黑得纯粹,见不到底,哪怕仅是脑海里回放的画面,也会不知不觉地陷进去。
***
月亮西移,照亮了沿途的流云。
秦宥一已然睡熟,呼吸声匀长。过了几分钟,他的腿忽然动了一下,倏地睁开双眼,直直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薄被一掀,穿上拖鞋缓步走了出去。
客厅那面巨大的玻璃墙透进凌晨时分的天光。
然而这样黯淡的光,照不亮秦宥一寂滞的眼眸,他到了主卧门前,握住门把手。
门开了,门里一片漆黑。
秦宥一在门口站了片刻,朝里面走进去,反手带上门。
薛滢睡得很沉,丝毫没有觉察秦宥一上了床。
布料与床单摩擦发出悉悉索索的轻响。
秦宥一从背后把薛滢捞进了自己怀里搂紧。他的脸埋在薛滢的肩窝里深长地吸了一口气。
薛滢眉头蹙了下,鼻腔里发出一个模糊的单音节,不过没醒。
秦宥一吻了下薛滢颈侧细白的肌肤,手往上,解开了薛滢的两粒睡衣扣子,把她的衣领向下一拽。
满含侵略性的吻落在了薛滢的后肩上,吸吮发出的轻微但暧昧的声音在卧室里响起。
薛滢迷迷糊糊地在秦宥一怀里转了个身,眯着眼睛,光线太暗,只能勉强辨认出秦宥一的面部轮廓。
……又梦见秦宥一了。
薛滢此时脑子不够清醒,恍如身处铺天盖地的大雾中,身体感官和情绪反应都变得非常迟钝。她缓缓地眨了两下眼睛。
秦宥一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目光很平,没有焦距。
薛滢闭了闭眼,敌不过睡意,睁不开了,她隐约感觉到带着淡淡白兰地酒香的柔软碰了下自己的嘴唇。
第二天是个阴天,风很大。薛滢在窗外沉闷的风声中醒来,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发了好久的呆。
随着大脑开始运转,薛滢回忆起梦到的一些片段,尽管是零碎的,也足以让她脸红心跳。
现实中摸了她的人明明是贝斯特的健身教练,但在仿佛时空倒错般的紊乱梦境里,摸她的人是秦宥一。
虚构出来的秦宥一野蛮热情,她简直招架不住。
以前在未名山,薛滢从未做过这么大胆的梦,梦到的内容在不断地升级,意味着她对秦宥一的贪欲在增加。
薛滢坐起身,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腰和臀好像阵阵发麻,她扯了下滑落到肩膀的衣领,进浴室洗漱,顺便用冷水降一下在颊边蔓开的温度。
秦宥一今早提前起床了,特地到玄关看了,薛滢的拖鞋没在,表示她还在家。
准备好双人份的早餐,秦宥一过去敲了敲主卧的门。
薛滢开了门,一看到门外的秦宥一,感觉脸还是热的,她的眼神微微躲闪了下:“早。”
秦宥一的眉眼间带着温和又慵懒的笑意:“我做了三明治,一起吃吗?”
薛滢点点头,看起来很乖地“嗯”了一声,走出主卧,绕过秦宥一,快步走向岛台餐桌。
秦宥一跟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咖啡刚煮好,照例一杯黑咖啡一杯奶咖。
薛滢吃着三明治,外层的土司烤得脆脆的,柠檬虾和牛油果碎很开胃。
秦宥一问道:“不难吃吧?”他自知水平有限,以前也很少下厨,第一次做柠檬虾牛油果三明治,不够自信。
薛滢咽下嘴里的食物,静了半秒钟,语速平缓地评价道:“比满分还要多一分。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三明治。”
秦宥一偏过脸轻声笑了下,他被小古板夸得都快有点不好意思了。
薛滢慢慢地吃完了最好吃的三明治,等秦宥一吃完,起身洗了餐盘和咖啡杯。
之后二人去衣帽间换衣服。一回生两回熟,她洗漱后就会先把内衣穿上,这样不会让秦宥一觉得自己在避开他,自己和他一起换衣服的时候也没那么憷,只不过还是完全背对着秦宥一。
秦宥一发现薛滢的后肩上又出现了一块新的红印,在贝斯特的更衣室里看到的那块也没消褪,一块深一块浅,都是在内衣肩带的附近。
“你这里怎么多了一块红印?”秦宥一问道。
薛滢转身背对着穿衣镜,扭头检查了下,环在胸前的手挡住了大部分春光。
红印只有两块,别的地方都没有,基本上可以排除皮肤过敏。
于是薛滢判断道:“被虫子咬的。你的床上有跳蚤。”昨晚她瞌睡懵懂,记忆不太完整,秦宥一在她后肩留下吻痕这一段她毫无印象,因此不会产生别的什么联想。
秦宥一表情一僵,斩钉截铁地否认:“不可能。我很注意个人卫生,绝对不会长跳蚤的。”
他一时有些胸闷。小古板这张嘴,甜起来要人命,毒起来也要人命。
“那就是蚊子?”
秦宥一接受了这个相对合理的说法:“嗯,应该是。我去拿盒紫草膏帮你擦一下。”
第38章 占他的车位,抢他的合法妻子
薛滢从前住在上东别墅区薛嘉实家中的时候被跳蚤咬过。
有天她在花园里捡到一只从铁栅栏的缝隙间钻进花园的小野猫。她偷偷把小野猫抱回了阁楼上自己的小房间里,养了没几天,被喻小琴发现了。
当时薛朗都快四岁了,但薛明诚依旧坚决反对喻小琴入籍薛家。所以喻小琴的身份仍是薛嘉实的情妇,她的怨气无处发泄,便处处刁难薛滢。管家违抗不了喻小琴的命令,当着薛滢的面把这只小野猫摁进水池里活活溺毙。小野猫的叫声从凄厉到微弱再到死寂。
那晚薛滢一个人躲在被子底下哭了一整晚,小野猫留在小床上的跳蚤咬了她好几口。
薛滢透过穿衣镜,看着站在身侧帮她涂抹紫草膏的秦宥一,蓦地就想起了这段不愉快的往事。
上东别墅不能称之为家,跳蚤咬得她好痛,但是除了她自己,无人知道。
跳蚤不仅是体外的寄生虫,也能寄生在一个人的记忆当中。
薛滢垂下眼,一呼一吸间是紫草膏清凉浅淡的气味。
“好了。”
秦宥一的声音把薛滢从回忆形成的泥沼里拎了出来。
在真正的家里,有人会关心她。
薛滢低低地“哦”了一声,穿上雪纺衬衣,边系衣扣边抬起头,看向秦宥一的眼神依然很安静。
秦宥一朝她笑了下。
薛滢的唇角也微微地向上牵动。她太久没笑过了,早已忘记该怎么笑了,大概认为自己笑起来很古怪,唇角很快又压平了。
转瞬即逝的温柔,是春日静谧的深夜从山樱上掠过的一道月光。
秦宥一的心弦被触碰被撩拨,无声地震颤起来。
过了片刻,秦宥一转开视线,伸手取下一件衬衣。
薛滢正绑着半裙的腰带,听见秦宥一问道:“你觉得我打哪条领带比较合适?”
“我以为你不喜欢打领带。”薛滢看了眼秦宥一的衬衣颜色,在他的领带收纳盒里选出一条卷叠好的金棕色蓝花领带,展开后踮起脚尖挂到他的颈上。
秦宥一站着没动,像是在等着薛滢替他打好领带。
薛滢双手握着领带没有放开,抬眼看看秦宥一,眼里有探究,又藏着局促,停顿了几秒钟,手指僵硬地打起了领带。
薛滢曾经想过会有这一天,也悄悄的在自己的卧室里练习过,但是自己打领带和给别人打领带方向不同,加上紧张,薛滢第一遍没打好,拆了继续,第二遍还是失败了,只能解开。
毛毛躁躁的小古板,秦宥一头一次见,感到非常新奇,笑着说:“要不我自己来?”
“我可以!”薛滢跟这条领带杠上了,抿紧嘴唇蠕了蠕,像是赌气时的噘嘴动作。
秦宥一的心里突地冒出了想扶着薛滢的腰低头吻她一会儿的冲动。
他发现薛滢平日里好像不大喜欢化妆,不用会客的时候都是素面朝天的。但即使这样也是好看的,她的嘴唇形状很漂亮,颜色偏红,很润,看起来很柔软。
贴上去轻舔厮磨会是什么滋味?
光是随便想想,秦宥一就有点口干舌燥,喉结明显滑动了一下。
薛滢专注做一件事情时,一门心思都放在这件事情上,因此看不到秦宥一眼底带着狩猎欲的暗光。
秦宥一一手提着衬衣袖口,指腹摩挲着有些粗糙的布料纹理,快速做了风险评估。
根据前两次冒犯到小古板的前车之鉴,如果不做任何铺垫突然强行吻她,极有可能会被她用领带勒住脖子。
发生语言冲突的概率远远大于小古板乖乖地让他亲。
秦宥一的舌头轻扫了下口腔内壁,打消了邪念。
薛滢终于帮秦宥一系好了领带,似卸下沉重负担般松了口气。
领结不是出席正式场合的正统温莎结,而是没那么严谨的四手结,适合秦宥一的随性。
然后薛滢在橱柜里拿了套灰色暗格纹的西装给他。
这套西装的上身效果颇有南法风格的潇洒和优雅,搭配薛滢挑的领带,整体而言是低调又精致的绅士感。
秦宥一整理了下袖口,脸偏向薛滢那边,说道:“看来我需要聘请你做我的私人形象顾问了。”
薛滢听出秦宥一满意她的眼光,被喜欢的人认可很有成就感,她冷着脸反向逗了秦宥一一句:“很遗憾,你请不起。”
秦宥一笑了:“没有夫妻之间的家庭内部价吗?”
薛滢眨了下眼,略带轻慢地稍稍扬起下巴:“我考虑考虑再给你答复。”
秦宥一看着她这副傲娇的样子,眸底的笑意加深了一些。
小古板的睫毛长而软。
也很可爱。
整装完毕,薛滢拿了她的笔电,准备去公司了。
秦宥一用不着考虑也愿意免酬劳并倒贴油钱给薛滢当私人司机,可惜楚裕不给他机会,早就在地下车库等着了,黑色库里南所停的车位还是他出钱买的。
——占他的车位,抢他的合法妻子。
但他只能保持礼貌的微笑。
楚裕捏起下唇冲着秦宥一打了记响亮的口哨,大大咧咧地对薛滢说道:“薛滢姐,你老公今天很帅嘛!”
这比给薛滢买雪顶甜奶更能讨她的欢心。她感觉楚裕的绿毛顺眼了不少,踩着踏板,坐进了库里南后座。
秦宥一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在想,很帅有什么用,给小古板当司机都轮不上。
“秦先生,我们走啦!”楚裕高高兴兴地坐进驾驶室,载着老板走了。
阴天的地下车库闷得令人透不上气,秦宥一习惯性地抬手想松一下领带,刚捏住领结,忽然停住了,静了半秒,他松开手,没有动薛滢好不容易给他系上的领带。
秦宥一坐进慕尚,扣上安全带,驾车离开。
外面的天色仍然阴沉晦暗,不过风已经没那么大了,车道两旁的树枝在风中簌簌晃动。
秦宥一和秦宏深差不多同一时间到达公司,父子二人搭乘了同一部专用电梯。
“小滢搬去你那边住了?”秦宏深上下打量了秦宥一,他的穿衣风格不大一样了,以前除非有重要的事,否则连领带都懒得系。日常上班居然穿得这么规整,好像隐约有了薛滢板正的风骨。结婚才几天?这么快就被同化了?真是不可思议。
秦宥一点了下头:“嗯。”
秦宏深皱了皱眉,不放心地问:“小滢在未名山从小有人伺候,过的是养尊处优的生活,白鹭公寓连个准备一日三餐的人都没有,她能住得习惯吗?”
“谁说没有?”
“你请了厨师?”
秦宥一转了下婚戒,想起薛滢夸他的话,不由地笑了一下:“请了一位她钦点的米其林三星大厨。”
秦宏深不疑有他,别的就没说什么了。
第39章 护食的小古板更可爱了
秦宥一代秦宏深主持完管理层早会,去了小会议室,他名下那间珠宝工作室的设计总监蒋泉已在此等候多时。
蒋泉坐在椅子上翻看着杂志,见秦宥一进来,站了起来,稍稍欠身,向他行礼。
“怎么做起跑腿的工作了?你的助理呢。”
“热伤风,肺都快咳出来了,给他放了三天的假。”等秦宥一入座,蒋泉坐回原位,打开信封袋,拿出装在里面的设计稿,“都修改好了。”
“嗯。”秦宥一伸手接过,靠在椅背上,一张张翻看。
工作室的自创品牌是Legend,主打轻奢复古的珠宝配饰,在同价位的高端品牌里,每年都能占据销量榜的榜首。冬夏两季是Legend的新品季,会推出几款限时限量出售的单品。
秦宥一看完后,抽出其中一张设计稿,其余的交给蒋泉:“这些不用改了。”
“好的。”蒋泉将定稿装回信封袋里,放在一边。
秦宥一把单独留下的这张摊放在桌面上,是一支半开的纯黑色玫瑰花驳头针。玫瑰的基础材质为合成金属,手工塑形,再以珐琅作为涂料烧制着色;拢着玫瑰的花叶、领针、底部用以固定的螺帽,为避免变形,采用了14K金。
黑与金的配色在商务圈永不过时。而玫瑰也因象征着爱情成为经久不衰的主题。
秦宥一的食指在稿纸上点了点,对蒋泉说道:“这一款只做一支,不投放市场。14K金换成千足硬金,光泽度调整至50%的半哑光,还有……”他问蒋泉要了支笔,在螺帽上画了一弯小月亮,右侧写上备注:浮雕。月亮表面抛光。
蒋泉看到这枚月亮:“送给你家那位的?”
秦宥一没有明确回答,只问:“由你赶制,出成品最快需要几天?”
蒋泉眉梢微微一挑:“奖金到位的话,三天。”
秦宥一把笔还给他,笑了下:“成交。”
蒋泉离开后没多久,卢柏洲来公司找秦宥一,他没有预约,班姝瑗接到前台电话后过来问询。
秦宥一合上签了字的文件:“你带他来我的办公室吧。”
“好的,经理。”
不多时,卢柏洲捧着一个榉木细工收纳盒进来。
秦宥一起身,系上衣扣。
卢柏洲看了他一眼:“……你今天好像一个斯文败类。”
秦宥一离开办公桌,走向落地窗边的休息区,没接这个话茬。
“盒子里是什么?”
“我跟我姐提了一嘴昨晚在贝斯特发生的事。当然,我有所保留,谎称你家那位和Jack因理念不合闹了不愉快,没说她被性骚扰了……”卢柏洲见秦宥一的眸色暗了一瞬,连忙止住话头,省去铺垫,“我姐让我送份礼物过来,聊表歉意。是南山引出的一对釉下彩情侣马克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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