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东西, 身体往旁边一侧, 眼睛不再看他。
“进来吧。”
涟轲着一身白衣,迎着曦光不急不慢走进去。
云归站在窗前,将每一幕都收至眼底。
沉樱察觉到后转目看回去,与她四目相接。
她也同样发现了吗?
沉樱先把涟轲买回来的包子分给了姜月霜, 而后又拿着剩下的食物来到云归门前。
她敲了敲门,一脸沉静等待回应。
云归悠悠走过来开门,扫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将门口的位置让开。
等她进来后, 云归又利落关上门。
沉樱见状轻笑一声, 将纸袋放在桌上。
“你这样子,倒像是在防贼。”
云归转过身来, 抬眼望着她。
“能防住贼, 却防不住真正会进来的人。”
窗外碎叶随风而散,再随风而聚, 聚聚散散, 汇成零落的景。
就像她们。
沉樱思忖片刻, 指尖叩在桌上发出轻响,微微失神。
“你想说我不该让他和我们同行。”
云归背倚着门, 双臂环于胸前。
“你可以相信他,但我办不到。”
“他或许有所隐瞒,却不曾欺骗。”她手指抵住剑柄,握住剑鞘往后推了推,又再提回来,一来一回像是她正在被拉扯的思绪。
风中夹杂着利剑不断隐隐出鞘的声音,尘埃起了又落,在日光下挣扎着翩翩起舞。
各色各异的声音顺着窗外传进来,落入沉樱耳里,徒增一片空白。
云归接住她落回的视线,听着她的言语,低眉质问道:“真的不曾欺骗吗?”
“云归——”她忽地声线一重,每一字都沉像钟鸣,“无端的猜测只会推远你我之间的距离。”
“若我拿出真正的证据你就会相信了?”云归扯走目光,默默呼出一口气,自问自答道:“你不会。”
“若那个人是你,我会相信。”沉樱睫羽轻垂,彻底合上剑鞘。
云归没有理由骗她,亦没有理由骗她。
无论两人是因何走到了一起,此时此刻,除了相信彼此,再无第二抉择。
正因她们背负着相同的命运,沉樱就已无法抛弃她。
云归或许会拖累她,但同时也是她的后盾。
如今只要找到白巫女霓欢,她们就可以开拓出一条新的道路。
即便拥有的力量微不足道,该怎样活着,她们自己会手握主导权。
“你心神不宁。”云归端详着她脸上神色,说着又上前了一步,“在想救那个巫……晚菲的事?”
她挑眉一瞥:“你猜到的?”
“此时能让你分心的,恐怕也只有她了。我还知道,你不会让我跟过去。”
“这么说你不会跟来。”
“是。”云归略点了下头,“不给任何人添麻烦,这是我的坚持。”
“这次就算了。”沉樱迈步走向云归,与她擦肩而过时,淡笑了声,“有时,你也可以给我添些麻烦。”
紧闭的门被轻易打开,沉樱走出去,步伐轻缓。
云归微微一愣,手捂向心间,沉默的唇跟着一动。
她的心门……也跟着打开了吗?
虞念正漫无目的走在街上,不知该去往何方,一边感受着沉樱的气息,一边在原地打转。
陆引鹤定是知道她不会真的带他去找黑巫女,说不定他会根据自己给出的路线,反推出黑巫女的真实所在地。
所以她不能故意远离,也不可贸然靠近。
如今她已进退两难。
猝然间,陆引鹤向她递过来一碗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给你。”
虞念冷眼对上他的视线,目光凉凉掠过,又极快收回。
“留着你自己用吧。”
“我们和人不同,不喝水也不会死。”陆引鹤在她面前停下,满脸轻蔑,望着她一笑,“这东西是专门为你弄来的,我留着做甚。”
虞念闻声僵硬转眸,迫使自己不去看他:“我不需要。”
“是吗?”陆引鹤勾唇一笑,离她更近了些,“不需要还是想要我喂你喝。”
她警惕后退两步。
“很多话你只听字面意思就可以,不要妄自揣度他人的用意。”
“那怎么行。”他懒洋洋的靠近她,眼神阴冷似危险的毒蛇,“你死了我就回不去了。”
“那是因为你找不到黑巫女就无法复命,这与我无关。”她语调冷漠。
虞念说完绕过他身边,轻撬红镰打翻那碗水。
“继续上路,很快就到了。”
他无奈耸了耸肩,继续跟上她的步伐。
无论她想玩什么花招,他都乐意奉陪。
因为不管她怎么闹腾,最后都会让他找到黑巫女。
两个人走了一段时间,虞念骤然停下脚步,视线落在前方。
“我就到这里。”
陆引鹤一动不动的注视那处,肩膀有意无意的碰了她下。
“你说黑巫女就藏身在这里。”
“不——”她望了他一眼,唇边勾勒愉悦之意,“是我要走。”
下一瞬,三条长链同时拴住了她的细腰与双臂,快速将她凌空拖至高处。
陆引鹤不自觉眸光一凛,正要去追,人已被一道屏障阻隔在原地。
他挥剑砍开那屏障,再抬眸时,视野中再无虞念身影。
“大人,你们这样出现,太过冒险了。”虞念回头看了一眼,加快步速向前。
姜月霜挽住她的胳膊,眼中泛着泪光。
“不管怎样,你回来了就好。”
“晚菲,设阵——”沉樱当下立住权杖,一个个白色法阵圈眨眼间蔓延至路的尽头。
“是,大人。”
虞念手中长镰化作权杖,落地的瞬间疾风拔地而聚,横生出一个屏障来。
短短几瞬,三人已瞬移至冰神府邸的其中一个房间内。
瞬移术对施术巫师的损耗不小,一般没有特别的情况,没有人会启动该法阵。
但考虑到陆引鹤随时会追上来,沉樱还是启动了这一法阵。
手中权杖幻化于无,她才松开一口气,看向虞念。
“可受了什么伤。”
“对啊。”被这么一问,姜月霜这才反应过来,松开手落眸检查,“你没受伤吧,晚菲。”
虞念摇了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没有。”
“那就好。”姜月霜盈盈一笑,放心道:“这下我们终于人全了。”
虞念见状又摇了摇头,视线转到沉樱身上。
她撞见沉樱微微侧头,声音落下来:“还差一个人。”
白巫女——霓欢。
云归坐在床边,眸中落进一束微弱烛火,一边驱散黑暗,一边被黑暗笼罩。
“你是说明日就动身找寻白巫女。”
“虽然还不知晓她的具体方位,但顺着方向走,总会找到。”沉樱伸手捞起落在地面的黑绫,抬手丢了回去,“我不会改变决定,不过我会尊重你的想法,你要同我们一起吗。”
云归一旦离开此处,无疑会立刻被陆引鹤发现踪迹。
但一直躲在此处也不是办法。
沉樱想把云归留在这里,可她不是云归,不能替他人做决定。
藏身于冰神府邸显然是最稳妥的做法,却也不是非这样不可。
退几步讲,若真的被陆引鹤发现了云归所在,她就算拼尽全力也会将云归留下。
眼下她最需要知道的,是云归本人的想法。
要离开吗?
过去一幕幕像海水汹涌翻腾,彻底将云归淹没。
手间的黑绫跃于海面之上,像在救她,又无能为力。
她害怕那无止境的黑夜卷土重来。
一颗心想说她同意,手和腿却失去了抬起来的力气。
梦中从露脸的临咎再一次浮现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
她一步一步往后逃,退到最后一步,还是掉进了无底的深渊。
云归紧盯着那道烛火,须臾过后,又将视线凝在沉樱身上。
“我留下。”
沉樱一瞬起身:“我知道了。”
行至门口时,云归唤住她:“沉樱——”
她脚步顿在原地,没有回头。
“怎么了。”
云归:“我曾听星斩说过,白巫女身边存在守护者,名字叫彻尘。若能找到他,兴许就会得知白巫女所在。”
“好。”沉樱唇角一动,眼中辨不出情绪,“夜深了,你休息吧。”
她合上门,刚迈出几步,就被姜月霜和虞念拦住。
“大人大人,云归怎么说的啊。”姜月霜急着问她,说完才想起来应该小点声说话,“她说了要同我们一道去吗。”
“云归还没有完全掌握黑巫女的能力,这次她还是待在这里更好一些。”她转眸看着姜月霜,“你留下来陪她。”
“我?”姜月霜一脸惋惜的看着沉樱和虞念,沮丧的叹了口气,“我还挺期待这次任务的,没想到竟然不让我去,好吧,那我留下。”
沉樱拍了拍姜月霜的肩膀以示安慰,转而扭头睨着虞念,眸光格外轻柔。
“明日涟轲会和我们一起出发。”
她几句话交代清楚,转身走向涟轲的房间。
“什么?”姜月霜听完沉樱最后一句话,立马哭丧个脸,趴在虞念肩头,“没想到红巫大人竟然带那个涟轲去,还把我留下了,晚菲,我现在十分难过。”
虞念淡淡瞄了她一眼:“哦。”
姜月霜:“我说了这么多,你就说个哦,也不安慰我。”
虞念:“我能让你靠着我,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
姜月霜:“……”
原来是这样的吗。
“你的安慰也太敷衍了吧。”姜月霜撇了撇嘴,眼底闪过狡黠的光,“不过你要是能买几根糖葫芦给我,我倒是可以接受。”
听了这话,虞念抬腿就走。
“不要算了。”
第六十八章
白巫女霓欢和自己的守护者相遇之时, 撞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彻尘,你今日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一身穿紫衣的男子站在粗长的树干上,惬意的依着树身, 轻蔑的勾着唇,“为了保护她, 你不惜强用自己的力量的维持本体出现, 只是不知,你能维持多久。”
“星斩。”彻尘唤出那人的名字, 下意识挡在霓欢身前, 表情没太多波动,“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陆引鹤从树上轻飘飘的跳下来,抬眸冲他笑笑,歪头想要找寻霓欢的身影, 唇角满意的勾起。
“不过要带着一个灵力尚未觉醒的少女,对你来说应该是负担,真不敢相信你会做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
“你到底要说什么。”彻尘用力的握住了手中的剑,两眼锐利的盯着陆引鹤。
陆引鹤无所谓的笑笑, 往后退了两步, 语气轻佻:“不然你就把她给我如何,我来替你解决这件麻烦事。”
彻尘:“不用。”
陆引鹤:“不要这么直接拒绝, 再考虑些时间, 我相信你会改变主意的。”
“你难道要诱我对你动手。”彻尘拔出剑,目光更冷了一分。
“怎么会——”陆引鹤嘴角扬着笑容, 眼中蓄着喜色, 语气嚣张, “再者,现在的你无法打败我, 彻尘。”
“我们走——”彻尘没再看陆引鹤,拉过霓欢的肩膀带着她离开。
奇怪的人。
她一路盯着彻尘,直到他看回来,她才心虚的别开眼。
“你不要跟他说话。”彻尘冷淡开口。
“他是谁?”霓欢慢慢问。
彻尘:“冥界的神将。”
霓欢:“冥界?”
就是六界之一的冥界?
彻尘:“若我刚才不出现,你就会被树妖杀死,他是寻着死亡的气息过来的。”
她怔了怔,恍然问道:“你方才……为何要出手救我。”
“不要误会,我本意并非如此。”
“那你……”她犹豫着开口。
“只要救了你一次,今后都必须保护你,这是束缚令,我现在还无法挣脱。”彻尘松开手,双臂架在腰上,手中的剑莫名散发着威慑力,“除非我丢了性命,在此之前,你都不会有事。”
“原是如此。”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略微咬唇。
“所以你要尽快学会如何使用虚无剑。”
“这个,还可以学吗?”她抬头看他,晃了晃腰上的挂穗。
他别开眼,声音冷淡:“有的白巫女一生都学不会,你也说不好。”
静等了片刻,霓欢恍然大悟般启唇:“方才那个叫星砍什么的,他说——”
“是星斩。”彻尘纠正道。
霓欢:“嗯,星砍。”
彻尘:“……”
她拍了下手,仰头看向彻尘:“他说你现在是靠自己的力量维持原身,那不然呢,该怎样找回你的肉身。”
他目视前方,脸上没有表情。
“需要正确的唤醒。”
“那岂不是要你再睡回去。”
“若你五日内都无法使用虚无剑,我就会再沉睡过去,而你今生都无法再唤出我。等你能够自如使用虚无剑的时候,砍我一剑,即可。”
“砍你?”她不自觉的说话结巴起来,整个人后退一步,已经开始愧疚的看着他,“那你不会受伤吗?”
他鄙夷的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不屑道:“等你能发挥出虚无剑的实力,再来担心此事也不迟。”
“那怎么学使用虚无剑,你教我?”她赶紧跟了过去,一脸认真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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