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悟。”他利落着回。
“怎么悟?”
“自己想。”
“咕噜——”
就在此时,霓欢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她用手捂住肚子,表情微妙。
“彻尘你饿吗?”霓欢蹑手蹑脚的跑到彻尘身边,把剑收了回去。
“你去吃饭,我在这里等你。”他目光若有所指地在她腰间一划而过,神情平静地近乎漠然。
她望着早已离她远去的村庄,下意识去找钱袋。
他们要杀她,又怎么会在她身上留下钱财。
“彻尘。”她慢慢开口,冲着彻尘眨了眨眼睛,“你有银子吗?”
“……”他一脸冷漠的垂眸看她。
“那,碎银子呢?”她又问。
“……”
“那,铜板你总该有了吧。”
“……”
竟然什么都没有。
“算了。”霓欢忽而表情凝重起来,抬手想去碰彻尘的肩膀,被他一下躲开。
他脸色微变,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两眼,明显的流露出抗拒的情绪。
“放心,我会去卖艺赚钱,我们饿不死的。”她往前跑了几步,回过头冲他挥了挥手,“你别走,我很快回来。”
“……”
彻尘不觉轻轻一笑,唇线却慢慢绷紧,眼中也有了冷意。
被她这么一提醒,他倒是想甩掉她了。
一个时辰过后,霓欢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见彻尘还在原地,更急急冲了过去。
“这个给你。”她把一个布袋塞到他的怀中,整个人坐在马上,把手递给他,“你也上来,我们去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等会儿就入夜了。”
他面色阴沉的翻了翻手里的东西,没有看她:“这什么东西。”
“纱布……啊,总之就是包扎伤口的东西,你不是受伤了吗?”
“已经好了。”
“怎么会?我明明没用多少时间就回来了。”
“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时间过的这么快?
她撇了撇嘴,表情有点惋惜,有点不自在道:“那你留着下一次用吧。”
彻尘:“……”
“我并不希望用得上这些东西。”他微微启唇,把东西扔进衣服里,顷刻间翻身上马,侧坐在她身后,“走吧。”
她尴尬的开口,略微用余光看了眼身后,“你这样子会不会掉下去啊。”
“走不走——”他不耐烦的催她。
“走,当然走!”她几乎就是下意识的回应,无奈的扯了下唇角。
他们两个,到底是谁在守护谁啊。
两人走了一路,来到一个古庙里。
霓欢把马拴在院子里,望了眼天色才走进庙里。
好像这地方原来是月老庙,但早已荒废了。
庙里还算干净,她简单的收拾一下,直接在地上坐下。
“你哪里来的买这些东西的钱。”没过多久,彻尘忽然间走过来,把布袋扔到她身上,一副审视的目光。
她抬眸看向他,一脸认真:“占卜算来的。”
占卜也算是巫女的其中一项术法。
霓欢虽无别的能力,但还是从上一代白巫女那里学来了这一样。
那些日子,她勤勉学习,想要努力多学些东西。
可上一代白巫女没有遇见她的守护者,甚至不曾见过虚无剑。
霓欢曾一度认为自己也会这样过完一生。
在那梦中,她梦到上一代白巫女,不自觉的落了泪。
她听见对方问她:“虚无剑在何处。”
似是受了指引一般,她纤细指尖本能的去碰腰间,又忽然间惊醒。
——坏了。
——虚无剑不见了。
她连忙起身就要跑出去,结果看见一道红色的背影立在眼前。
她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又是一名红衣女子。
她静悄悄走向那名红衣女子,谁知那人倒是先发了话。
“云归都已经觉醒了,我方才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觉醒,——霓欢。”举手投足间,红衣女子身上显出一种浑然天成的媚态。
“你找错人了。”霓欢站在她身后,轻微摇了摇头。
“你说你不是。”红衣女子笑了笑,转过头来唤她,“那我该如何唤你,——白巫女。”
“你是?”霓欢瞳孔猛然间扩张开,心中早已明了大半。
红衣女子柔若无骨的靠在门口,手中把玩着她的虚无剑:“我是红巫女,沉樱。”
那么云归就是黑巫女的名字。
“你为何要……拿走我的剑。”她语带犹豫,想要上前,又不敢上前。
沉樱毫无顾虑的朝她看过来,眼睛都在笑,姿态媚惑:“拿?我这可是抢。”
“可是你就算占据了虚无剑也无用,你根本无法驾驭它。”她往前走了一步,轻蹙双眉面色冰冷。
“你不是也照样也无法驾驭它吗,白巫女。”沉樱刻意咬重最后三个字,一身耀武扬威的架势。
霓欢瞬间语塞。
现在的她,的确无法驾驭虚无剑,可红巫女为什么会出现?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沉樱无所谓的勾了勾唇,眼睫搭落下去,来回翻看着虚无剑,“云归只能交换两人之间的生与死,而你却能单纯的拯救濒死之人,听说就是靠这把剑,我好奇,就过来看看。”
“你把剑还给我。”她上前一步,眼色冰寒。
外面山雾在渐渐笼聚。
“还?抢过来的东西哪有归还的道理。”沉樱笑了笑,把剑别入腰间,眉间中尽是挑衅,“想要回去?那自己来抢。”
她沉吸一口气,与面前的人对望:“沉樱,你这是故意要与我作对。”
“你的话不错。”沉樱显然不信,旋身离开门口,退后一步,“我们本就相生相克,互为仇敌。”
她心中一动,回道:“我从未那么想过。”
“可我偏就这般想。”沉樱又往后退了一步,手抚在剑身上,“你是时候该直面尘世了,没了这把剑,你什么都不是。”
白巫女亦将不复存在。
沉樱话音刚落,转身就走。
下一瞬,彻尘拦在了她面前。
“把剑留下。”他冷冷道。
沉樱无辜的笑笑,手掐在腰上,慢慢道:“留下?原来你就是她的守护者,若我不愿呢。”
“那就你的命和虚无剑,都留下。”他面无表情开口,黑漆的眼眸里森冷一片。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眸中似是装进了波澜壮阔的盛景:“看你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不如放弃她,跟随我如何。”
“放肆——”彻尘没再多说,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直接一剑刺了过去。
沉樱轻飘飘侧过身,一身红衣翩跹而起,似一只娇美的毒蝴蝶。
“如此俏丽男子,倒是可惜了。”她玩笑般开口,到了这时还有兴致去看霓欢,“若是我杀了他,你会心疼吧。”
“你想怎么样。”霓欢连忙跑了过去,却在要触及她的时候,整个人被弹开。
只见红色的权杖在沉樱手中顿然出现,眨眼间,她的脚下是庞大的红色法阵圈。
霓欢为之一愣,全身血液似在一刻冻结。
这便是……红巫女的法阵。
“我想怎么样?”顷刻间,沉樱双目一动,口吻乖张,“白巫女的身份,给你实在是浪费。”
“是否浪费,你可敢与我一赌?”
霓欢话还没说完,彻尘忽然间挡在她身前,命令道:“你退后。”
“这是我和她的事情,无需你插手。”沉樱的出现,叫霓欢忽然变得执拗起来。
“若我不出手,你会死在她手上。”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柄,眸光冷利,“既然如此,我必须管。”
“无论一个人,两个人,都可以。”沉樱稍松开手又握紧了权杖,笑容明艳,“反正你们最终都会死在我手上,先后下黄泉与共赴黄泉,与我而言,并无差别。”
“你在这里待着别动。”说完这句话,彻尘直接提剑过去,挥剑时发出的剑气直接将她逼退几步。
沉樱勾唇笑了笑,敷衍的用权杖简单抵御住他的攻击。
她是代表死亡的红巫女。
只要她出现,必会有死亡降临。
无论是他人,亦或她自己。
终究都会有人丧命。
这是她的命运,也是他们的。
没过多久,沉樱忽然间败下阵来,被彻尘打的连连后退。
下一瞬,她已被他刺中手臂,权杖一瞬落地。
她还没得及拿起,心脏就被用剑整个刺穿。
红色的血落了下来,一滴接着一滴。
彻尘拔出剑的那一刻,沉樱是在笑的。
她笑着倒下,身体栽在地面上。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霓欢赶紧跑到他身边,不经意间对上沉樱的笑容,当即心口一震。
——不好。
“因果交替!”
——什么?!
就在那一瞬,一黑衣女子忽然间从天而降,转身挥落权杖对准了彻尘。
须臾过后,他的胳膊上和心口凭空出现了伤口。
他咳出一口血来,持剑单膝跪在地上。
霓欢的大脑瞬间覆上一片空白,心口的跳动愈渐猛烈起来。
——那是黑巫女,云归。
霓欢赶忙扶住了彻尘,转身就要回去拿药和纱布,胳膊却被他拽住。
“来不及了。”
说话的人是沉樱。
云归站在沉樱的身后,两个人一起走向霓欢。
沉樱略一伸手,权杖就消失不见,她淡淡笑了笑,歪头盯着霓欢看:“你看,这回你不就有理由跟我敌对了。”
她扶着彻尘,沉重的无力感第一次涌上心头。
云归站在离霓欢更远的地方,表情阴沉默暗,冷冷看着她。
“为什么要杀他,你直接杀了我岂不是更痛快。”她抬眸怒视面前的两个人,握着彻尘的手就连指尖都在用力。
很快,彻尘又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跌在霓欢怀里。
她也跟着他坐倒在地上。
“我不是说了吗。”沉樱用余光轻扫了归云一眼,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唇角笑意肆开,摊开的手一瞬紧握成拳,“想让你心疼,孤立无援,最后明白,没了他,你什么也办不到。”
同一瞬,彻尘的身体变得完全透明,最后一点也看不见。
她眼角蓄住的泪潸然落下。
“霓欢,这世间可比你想的要残忍。”沉樱睥睨着霓欢,唇角笑意不改,“如果你真的有能力,就证明给我看。”
云归后退开一步,表情同样不可一世。
那是从骨子里硬生生砸出来的倔强和冷漠。
“山下浅月客栈,我等你。”沉樱的视线在她身上蜻蜓点水般移开,冷漠的目视前方,发令道:“走吧。”
云归闻声在地面上敲了下手中的权杖,瞬间,一个巨大的黑色法阵落入她们脚下,匀速上升漫过她们的身体。
每漫过一步,她们就消失一部分。
最后完全不见。
霓欢就像失了魂魄一般呆坐在地上,两眼空洞。
还没安生多久,就又有人出现了。
这一夜注定不会太平。
“彻尘抛下你了?”陆引鹤坐在树干上,朝她吹了声口哨。
她就跟没听见他说话一样,起身就走。
彻尘的消失超出了她的认知,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实在让她无力招架。
她逃过一死,可活下来后要面对的一切比想象中艰难的多。
她低眸去找空荡的地面,心里乱做一片。
彻尘不见了,虚无剑也被抢走了。
她却还是白巫女。
挣脱不掉的命运,终究要将她吞噬。
而她置身在这黑暗中,孤立无援。
见她离开,陆引鹤直接跳下树,跟在她身边。
“他这个人本来就性情古怪,抛弃你只是时间问题。”
没应。
陆引鹤:“你怎么不跟我说话。”
又没应。
霓欢理都不理他,回到位置上闭上双眼。
彻尘说过,让她不要跟他说话。
“难道是——”陆引鹤顿了顿,显然是猜到了,“他不让你跟我说话你就不说了,这么听他的话?”
她纹丝不动,已经开始入睡。
陆引鹤见状勾了勾唇,站直身体双手叉腰,仰天叹道:“真是可惜,亏得我好心来告诉你怎么再次找到他,你这般不识抬举,那我走了。”
霓欢瞬间睁开眼,生怕他跑了,抬手就捉住了他的衣襟:“此话当真?”
陆引鹤回过身来,朝她笑笑:“就算是假的,你如今能信任的人亦只剩我一个不是吗,就问你敢不敢信。”
“敢!”她从未这样坚定过。
“好,那你便随我走。”陆引鹤笑了。
“现……现在?”她手一颤,差点把手直接收了回去。
“不然你打算什么时候走?”陆引鹤弯下。身,朝她打趣道。
“都这么晚了,你不睡觉的吗?”
“彻尘命都没了,你还惦记着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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