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求婚。
沈恩慈主动向陈泊宁求婚,抢先他一步。
她早看出来,陈泊宁近段时间有点不动声色的焦虑,旁人无从察觉,她看得出来,何助也一清二楚。
有一天下午她去公司接陈泊宁下班,正好遇到陈泊宁开会没从会议室出来,是何助接待她。
何助面无表情从柜子里拿出沈恩慈专用的小草莓玻璃杯,盛小半杯热茶,又往白瓷盘里放了几枚精致的点心,精心摆放好后端到沈恩慈面前。
布好茶水,何助坐到沈恩慈面前淡定地推了下眼镜框:“陈总最近在苦恼一些事。”
“他很少有这种直白的情绪。”
沈恩慈喝了口热茶,閤眼:“我知道,求婚嘛。”
“嗯。”何助并不惊讶,他敢说开头那几句话也是料定沈恩慈早知道这件事。
“陈总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式,这件事对他太重要,他似乎觉得怎么做都不够好。”
“不知道沈小姐有没有什么想法,方便我隐晦向陈总传达一下。”
所以说何助一个月能拿六位数的工资呢,话说得滴水不漏,不仅“不经意”间透露老板对求婚这件事的上心程度,哄得老板娘心花怒放,又能从老板娘口中套出解题思路,交给老板一份完美答卷。
到时候两个人为了迎合对方情绪,又不会公开讨论这件事,不仅目的达到,还能让感情升温,何助得名完美脱身。
沈恩慈摆手,笑了下,很无奈道:“说实话,你问我也没用。”
“事实证明很多事情的起点就不能太高。”
从直播赛的一掷千金三千万,到后面轰动全城的弗洛伊德,以及百年高珠大展的玫瑰加冕,架势一次比一次狠,以至于现在很难想出比之前更好的形式。
不管送礼还是什么,总不能越送越回去吧。
想到这里沈恩慈真是有点心疼陈泊宁,照这样发展下去,她这个礼物池迟早叠加到整个景元的分量。
总之那天何助没能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陈泊宁的电脑搜索引擎里倒是多了很多条求婚相关的内容,沈恩慈忍着没说,想看看陈泊宁能给她什么惊喜。
但陈泊宁的存在本身就是惊喜,无需再添砖加瓦。
繁星点点的小白花朵被风吹得温柔摇曳,忽明忽暗,陈泊宁愣神许久,郑重其事回答:“我愿意。”
“我想和你结婚。”
“我爱你。”
沈恩慈微微贴近话筒,声音穿越群山万壑,稳稳落到陈泊宁耳边:“我也爱你呀。”
-
婚礼当天,只邀请最亲密的家人朋友和重要商业合作伙伴,黑粉通宵没睡蹲守沈恩慈的词条广场,屠了一轮又一轮,沈恩慈近段时间本就风光正甚,资源好到离谱,无形中分走别人手中的蛋糕,早就得罪不少人。
借此机会多方联合下场,妄图从资本和打工人的对立面挑起路人及粉丝情绪,想用舆论将沈恩慈重新拉下神坛。
想在娱乐圈混,不管多牛,都不可能完全不在意路人口碑和粉丝粘性。
沈恩慈本身的业务水平和颜值身材无懈可击,就只能痛击她恋爱脑和资本娇妻的点,毕竟她前几年在这方面“犯浑”最近才与粉丝和解,想要离间应该不难。
黑粉和水军咬死阶级差,铺天盖地沈恩慈不在意甚至看不起粉丝的通稿,数量取胜,竟真让他们占去舆论主导方向。
早上八点,微博用户开始活跃,几百个营销号定时发送阴阳怪气的博文,甚至买流推到热搜高位,恶人先告状:“且看且珍惜吧,我们可对抗不了资本,这些微博说不定下一秒就没了。”
粉丝控评被禁言,好在有路人提问:“照你们这么说,陈家这么大本事,那我们怎么还能看见这么多骂沈恩慈的微博呢?”
【点了,在人家结婚当天整这出真的很没意思。】
【不是我说,粉丝怎么还在维护,人家结婚甚至都不愿意让你们看一眼,还上赶着舔……】
……
营销号删评水军一条龙。
「#站起来追星」的词条热度水涨船高,巧妙转移矛盾,把本来很小一件事放大到集体情绪。
网民怨气一触即发。
于此,陈家和沈恩慈经纪公司方没发表任何回应。
惯用的公关手段了,大家习以为常,逆反心理越来越重。
可谁知半个小时后,景元官博发了条微博。
“为庆贺老板新婚,景元旗下珠宝今日全线八折!”
配图是一张海报宣传图制作截图,证明这件事并非临时起意,而是陈家早准备要好献给大众的礼物。
早上十点珠宝店开门,有就在路边的网友看见巨大宣传画报,还真是提前挂好的。
一时间,微博广场默了几秒钟,有人问:“人呢?”
热心市民:【都去景元珠宝了!谁懂,景元珠宝从不打折!】
景元手中掌握的独特加工技巧与异色宝石独家开采权,至今无人能复刻,在珠宝行业,景元睥睨万物,平等地看不起每个竞争对手,十分盛气凌人。
即使在经济极度萧条的那几年,所有友商行业都在打折促销求生存,景元珠宝也没降过一分钱。
所有人在收到珠宝类礼物的时候,都希望绮红盒子上写着景元两个字。
只要冠上景元的头衔,哪怕只是一粒珍珠,也从不愁销路。
【我靠!挤爆了!!!我以为菜市场抢白菜呢!!】
【沈恩慈粉丝能不能免排队啊!本糯米糍真的很需要!】
【呜呜会不会缺货啊,我前面好多好多人呢,我就想买个金手环,馋好几年了!】
【买到了啊啊啊啊啊啊!!!陈泊宁!!!我唯一的姐夫!!!以后谁再说我姐和我姐夫不重视粉丝我跟谁急!!!】
【感觉被当成宝宝了,心里暖暖的,爸比妈咪我出生了!】
【要我说这两口子真挺惨的,为了粉丝花这么多钱了,还被质疑不在意粉丝……太冤了】
【声明,粉丝今天一直在解释,但被营销号捂嘴了。】
【刚从店里挤出来,没事!我是路人也被收买了!以后跟你们一起战斗!】
【我靠,谁揣着荷叶鸡就进来,烫我一屁股!】
【买了好多好快乐!陈泊宁沈恩慈新婚快乐!谢谢你们!】
【宁子哥也真是的(扶额.jpg)又搞霸道总裁这死出。】
【笑死了,隔壁金店店员工作服都没脱就雄赳赳气昂昂冲进来买镯子,刚刚被她们店长逮回去了。】
……
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全民参与了。
沈恩慈翻评论笑得停不下来,化妆师给她戴好头纱,她手一伸:“昭昭,给我瓶氧气吸一下。”
海拔五千多米,缺氧是常态。
这次嘉宾邀请得不多也是考虑到这个因素,到时候典礼上缺氧的宾客一多,抬眼望去人手一瓶氧气像什么样子。
陆昭昭已经哭了一早上了,她把氧气瓶递沈恩慈的时候自己还在猛吸,边哭边吸:“为什么典礼还没开始,我就这么……”,似乎觉得在这种重要的日子里说话应该好听点,她把难过改成了感动。
“我舍不得你慈儿,明明说好和我结婚的。”
她说得断断续续,哭得真情实感的时候本就呼吸困难,更何况这还是在高原。
沈恩慈垂眼笑着:“本来可以跟你私奔的,可在这雪山,我们往哪里跑?”
陆昭昭埋进氧气面罩长吸一口,恨恨道:“陈泊宁这个诡计多端的奸商。”
“他就是故意的,那天……”
她喋喋不休吐槽,突然有人敲门,轻声问:“我可以进来吗?”
缓和清明的声音,很熟悉,不过几秒后沈恩慈便反应过来门外站着的人是陈羡。
到底还是以亲密身份相处过几年,沈恩慈对他的声音还算熟悉。
“进来吧。”
得到许可,陈羡推门而入,很长段时间没见过了,他今天难得穿着正式西装,头发被打理得很整齐,终于隐约看出点大人模样。
某些时刻,陆昭昭还是非常会审时度势的,她把几个化妆师带出化妆间,留沈恩慈和陈羡两人在房间里。
陈羡把手里色彩绮丽的花束递到她面前,笑得坦荡:“沈恩慈,祝你结婚快乐。”
他还是不习惯以太亲昵的方式叫沈恩慈小名,又或许他觉得叫全名就已经是两人默契的亲近。
反正他自己这么认为,别人认不认可不重要。
沈恩慈没接,以同样坦然的姿态看他,开玩笑:“这还是你第一次送我花。”
“名正言顺”的那几年,陈羡从没送过她花。
“可是你看,”沈恩慈便头看向窗外,娇艳浓郁的弗洛伊德铺满整座山头,争先恐后舒展枝桠,如烈火般摧枯拉朽蔓延,“我已经有很多花了。”
陈羡微愣,失落放下花,小声开口:“那次我们在山庄玩,萧杭让我喊你嫂子。”
“我那个时候没在意,可后来才发觉,萧杭暗示过我很多次了,我一次也没放在心上,总想着世界应该围绕我旋转。”
“我以为你喜欢我,这是很顺其自然的事。”
他说,“但我回想我们的过往,想起对你说过很多难听的话,用一些我自己都没做到的事约束你斥责你。”
“觉得很愧疚,又觉得,你好像从来都没喜欢过我。”
“不然你为什么从来都没真正生过我的气?”
陈羡在自我剖析,沈恩慈也没打断他。
其实他们两断得很突然,没把话说开过,也没正式画上个结尾,现在正是个好机会。
等陈羡许久没说话了,沈恩慈才饶有兴趣问他:“我记得你一开始很喜欢林清意,后来为什么会转变心意?”
这个问题当时在KTV门口时,陈羡很含糊不清的解释过,沈恩慈没听太明白,只觉得什么时代了还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提到这件事,陈羡耳根子瞬间红起来,难以启齿:“也许就跟你对我哥的感情差不多吧。”
他了解了沈恩慈和陈泊宁相依为命的过往,自认为两件事殊途同归,沈恩慈应该很好理解。
谁知沈恩慈摇头,红唇微动,说出的话柔软又坚韧:“不,陈羡,这不一样。”
“如果只是为了幼时那段渊源,我不会和陈泊宁结婚。”
多余的话她没在说下去,同样她也不会告诉陈羡,在沈其诚将她送入陈家,那样孤立无援的时刻。
她似蜉蝣生物,迫切想要落脚,也曾对未来可能携手一生的人产生过期许。
沈恩慈想,假如陈羡珍重自己,那她一定会付诸加倍的真心,她是真的羡慕过林清意。
可是……
可是。
这世上的事本就充满遗憾,有些话不说也罢。
平添念想。
陈羡竟释怀地笑了一下:“我知道,我先出去了。”
沈恩慈点头。
陈羡前脚刚走,陆昭昭后脚就钻进来,她吸氧:“没劲儿!还以为会看见什么劲爆画面。”
这小妮子刚才一直趴在门缝看,目光灼灼很难不发现,沈恩慈哼一声没理她。
陆昭昭丝毫不介意,继续道:“你小时候有没有看过一部电视剧,嫂子结婚当天,弟弟钻进化妆间和嫂子拥吻,然后趁机偷走了她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
沈恩慈当下脖子一凉,飞速抬手摸了下胸前梨形切割的古董蓝钻,确认还在才长舒口气。
不对!她怕什么,她陈羡当时离她一米远,这个距离能把她项链偷了,怪盗基德都得给他让位。
而且。
“他要是敢在老娘婚礼上干这种事,我会把他丢下山喂老鹰。”
陆昭昭埋在她胸口猛吸:“你好霸道,我好喜欢。”
-
婚礼仪式并不循规蹈矩,没有牧师问他们是不是无论生老病死都愿意不离不弃,沈恩慈也没有由父亲或长辈牵着她把她的手移交到陈泊宁手上,像某种权利的转接仪式,他们本该是平等的。
为准备fisrt look,沈恩慈早上开始就没见过陈泊宁,从丝绒地毯上缓步朝他走过去的时候心中竟有几分忐忑与期盼。
婚礼的事谈了这么久,明明早该做好准备,此刻心跳却依旧鼓声如雷,分外不真实。
小时候她根本没想过会跟陈泊宁结婚,不过当他是可靠的哥哥,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走散之后沈恩慈又以为她和陈泊宁是因为大雨聚在一起的水中浮萍,雨停之后各自飘散,只有月亮知道他们同行过短暂一程。
可今天她站在这里,咫尺之遥,马上就要和陈泊宁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浮萍生根交缠依靠,从此再无离别。
猛烈的风盘旋席卷,吹得周遭玫瑰零落四曳,蕾丝头纱裹挟泠冽峻岭的玫瑰香,最后被陈泊宁身上的凌厉气息掩去。
这是一种只有她能感知到,无比令人心安的存在。
带着柔软古典白蕾丝手套的手轻拍挺括黑色西装,陈泊宁缓慢转身,垂目看她的眼尾微红,散乱的雾。
数十年的时间跨过长风旷野,此刻化作项链上的蓝色宝石,在肃穆庄重的时刻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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