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越心口难掩疼痛,他原本想着等手握权力,便将姜姒接到魏国护佑,可谁能想到今日开宴,竟一眼看到角落中的姜姒。
他等了许久才等到她离席,这才有机会与她说话。
司徒越沉声问道:“你的身份……天子知晓吗?”
他只在战场上与商阙交过手,知晓商阙的能力,后听闻其暴虐,却没多想,可如今姜姒在宫内,他不由得不多想。
姜姒对他无甚隐瞒:“知晓。”
既然知晓,为何……天子计谋深沉,会不会留着姜姒,待日后发落?
司徒越沉思片刻,才小声开口:“天子若不戳穿,你便不要多言,过几日狩猎,我想法子带你走。”
第七十九章
闻言, 姜姒小心谨慎环顾四周:“慎言,免得隔墙有耳。”
暗处有翁孟,他功法高深莫测, 定然能听到他们所谈内容, 若将方才那些皆告知商阙,还不知商阙作何感想。
她毕竟是商阙的宫妃,在宫内与外男独自相处已是不妥,若是因此连累往日相依为命的哥哥,怕是以命相抵也难消罪过。
入魏国后,司徒越隐辱负重、谨小慎微多年, 不然也不会让魏王在面
见天子这种大事上带他来此。
他方才被愤怒激的忘了平日的伪装竟直接说出心底话, 这会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先想法子跟随天子前去狩猎,等去了地方我再与你商议。”
他顿了顿, 定定的看向姜姒:“我一定会带你逃离苦海。”
司徒越欣赏商阙这般有勇有谋的男子,但也仅限于不伤害他的人,如今姜姒身陷泥泞,他做不到视而不见。
在大齐行事风险太大, 但为了姜姒,他顾不上那么多。
姜姒面色忐忑,出声制止:“不可!”
暂且不论司徒越能不能将她带走, 即便能走, 她大抵也不会,因着母亲还在商阙手中。
何况商阙拿捏人的手段实在太多,就连天下第一剑客都为他所用, 姜姒不敢冒险, 更不愿意让司徒越冒险。
若是以往听到有人带她出宫定然欣喜若狂,时至今日, 纵然有诸多辩解,她依旧辩不过自己的内心,多日的相处,让她对商阙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她不愿离开商阙。
司徒越以为她担忧赵王室之人怪罪:“尽可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保证不会让赵国人找到任何漏洞。”
姜姒如今还没有位份,即便消失,也不会引起旁人关注。
知晓他误解,姜姒柔声解释:“哥哥不必为我冒如此大的风险,切莫忘记你今日得来的一切有多来之不易,更重要的是,我的母亲也在大齐。”
司徒越不敢置信的望着她,声音颤抖:“婶婶她……还活着?”
那时他正在魏国暗中布自己的势力,忙碌异常,等他收到线人传来的消息,才知晓对自己颇多照顾的孔宛秋竟葬身大火。
他悲痛不已,还曾乔装打扮去了一趟赵国,可惜并未见到孔宛秋母女二人,便以为姜姒也葬身在那场大火之中,不曾想……今日竟在齐宫遇见了姜姒。
其实他此次前来便是想趁着狩猎之际暗杀姜沛与阴高阳,他们二人杀了他最亲近之人,不死难消他心头之恨。
“她如今在别苑,身子也比之前好了不少。”姜姒眉宇松弛了下来,望着他的目光认真异常:“哥哥,此处是大齐,切莫不可轻举妄动。”
小时便知晓小自己九岁的姜姒是个有主意的人,今日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劝阻自己,难道……
司徒越神色复杂的望向姜姒:“姒姒不想出宫?”
天子的确是世间少有的男子,相貌堂堂,功绩无人能比,可齐宫姬妾众多,他不想姜姒走上争权夺利之路,旁的不说就说他那个所谓的妹妹司徒钰,手段残忍异常,野心十足,姜姒心思单纯,定然不是她的对手。
如今魏国也有他的一席之地,届时他将姜姒养在宅院,亦或者给她选一处静逸之地,总之,护在自己羽翼之下,他才算放心。
被人当场戳中心事,姜姒略有些不知所措,轻咳了一声目光闪烁的转过头看向远处:“王上待我不薄,我不想……”
话已至此,司徒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神色复杂的落在姜姒的脸上:“日后若你想走,尽管找我,我定然拼尽全力带你出宫。”
说完,往她手里塞了个精巧的口哨,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离开。
司徒越刚离开不久,如月便走了过来,只是表情略显复杂。
姜姒呆愣片刻,快速将口哨收到袖口,故作镇定:“……你都听到了?”
姜姒面色不自在,轻咳了一声解释:“以往在赵宫,他对我颇好,算是我的……哥哥,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私情,他方才那般说是担心我在宫中受苦……”
“奴婢不会将此事告知王上。”
这段时间,王上和王姬感情越发的好,她不想多事,何况……她不想王上听到此事后而对姜姒生出疑心。
姜姒半信半疑,再怎么说如月都是商阙的人,她稳下思绪,暗自想着若商阙知晓该如何应对。
如月将洗净的枇杷递至她手中:“王姬尝尝。”
枇杷酸甜无比,很是解腻,姜姒吃了两颗不由得想到了商阙:“待宫宴结束,一起去采摘些给王上吃。”
如月偷笑:“知道王姬牵挂王上,待会儿奴婢先回朝华宫取个大木盆,定多摘些以此聊表王姬心意。”
“……讨打!”
嬉笑间,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不愧是贱人生的贱胚子,区区枇杷果便高兴成这样。”
六国内,除了姜玥和跟随她的王公贵女,还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
姜姒收敛好神情,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并未多言。
从前那个一见到她便伏低做小的姜姒竟敢如此无视她,这个认知令本就火冒三丈的姜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天子下诏后姜玥怕的要死,唯恐与那些女子一样处以极刑挂在城门之上,被那些粗鄙不堪之人观赏,便求上了父王母后。
来齐宫前,她还在心中做了颇多建树,直到亲眼看到那位身材挺拔,威严十足,一颦一笑皆勾人心魄的天子,才发觉自己大错特错。
那般风姿卓越之人,就该是她的夫君才是。
她后悔当日之举,否则今日该是她陪伴天子圣驾,于是对这个冒名顶替自己的贱人更恨上几分。
姜玥径直走上前,和在赵宫一样伸手去打姜姒的脸,却被如月抬手挡住。
姜玥知晓如月是母亲派来监管姜姒的人,厉声道:“区区贱婢也敢拦吾!”
如月丝毫不被她的话语威胁,微微福了福身,声音淡淡:“王姬如今可是三王姬,而你……乃侍女。”
姜玥身上还穿着侍女的衣衫,听到这话快要气疯了,直指如月,半天才吐出:“你给吾等着!”
她直直望向如月身后的姜姒,冷声道:“还不滚过来!”
半响姜姒都没动静,反而细细品味着枇杷,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
姜玥气急败坏,转身折了树枝便往姜姒身上抽。
姜姒这段时间经常练习射箭,身子比之前更加灵活,伸手扯住树枝一把夺过来扔在地上,嗤笑了声:“这里是齐宫,可不是任你为所欲为的赵宫,吾便是要杀了你,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就凭你?”姜玥轻蔑的扫了她一眼,冷笑起来,“入宫数月,未曾得王上召见不说,就连封号都无……”
“你以为王上为何如此?”姜姒眼中含笑望着她,嘴里的话却十分不中听:“吾可是顶着你的名讳入宫,不得王上召见是谁的问题。
更何况吾现在可是明珠王姬,你不过一个无名无姓的侍女,胆敢如此质问天子的宫妃。”
“你!”
不过数月未见,姜姒怎比以往多了些气势,竟让她隐隐有惧怕之意。
一定是错觉。
姜玥稳下心,冷声道:“一个赝品而已,你以为天子见了吾,还会要你吗?”
论起美貌,她可比今日献媚的司徒钰、云渺等人貌美的多,论心机,她跟着母后学了不少手段,若进了齐宫,天子的宠爱还不是手到擒来。
天子她要定了!
姜姒摇摇头,像看傻子般:“吾为何代替你入宫,旁人不知晓,你不知晓吗?敢在天子下诏后随意替换入宫人选,想必天子知晓,你、赵王与赵后皆活不了。
吾死一死倒无甚可惜,倒是你们三人……舍得死吗?”
很久之前便知晓,坐在至高无上位置的赵王室只顾着享乐不愿意付出,所以赵王等人威逼她入宫时,她并无什么意外。
然这种人享受惯了吃不了苦,舍不得荣华富贵更怕死。
姜玥脸上的笑无比僵硬:“你难道忘记赵宫中的孔宛秋?还是说已经不在乎她的生死?”
被姜姒接二连三打压,姜玥不得不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她就不信姜姒听到孔宛秋后还能如此伶牙俐齿。
然姜姒听到后只冷冷一笑:“你该不会以为吾困在齐宫便什么都不知晓?赵宫的那场大火……结果究竟如何,你们心中知晓。
吾在世
间已无任何牵挂,你们若不想被我连累,便少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否则,吾便亲自揭穿事情的真相,至于天子如何震怒,吾也不在乎,大不了大家共赴黄泉,有你们相伴,路上也不孤单。”
越听姜玥脸色越不好看。
眼下她手中已无姜姒的任何把柄,又不敢直面天子说出真相。
欺君之罪,若开口,整个赵王室便都完了。
她恨恨的看了姜姒一眼,又将视线落在如月身上,留下一个怪异的眼神:“姜姒啊姜姒。你最好永远这般得意。”
看不到她的身影姜姒才松了一口气瘫软的坐在椅子上,如月忙过来搀扶。
姜姒摆摆手,缓声道:“今日还是我活这么多年,头一次反驳姜玥,没想到竟如此畅快。”
过去的那些欺辱历历在目,年幼的她被掌掴,被按在水中差点淹死,冰天雪地之中被扔到冷水中,被逼着吃踩在烂泥里的吃食……她从不敢反抗,只能默默忍受,因为她知晓只要敢反驳一句,下次便会付出更严重的代价。
而今天……借着商阙的势,让她体会了一把狐假虎威。
第八十章
姜姒觉得憋在心口那么多年的恶气终于消散了一些, 她端坐良久才缓缓起身:“该回宫宴了。”
她至今还没有位份,故此宫宴上安排的席位十分偏僻,刚踏入席位便察觉上方那道炙热的视线, 她紧了紧心神, 与周围宫妃们打了个招呼便坐回原位。
花枝招展的宫妃们还在竞相比赛,生怕在王上面前被比下去。
商阙目光悠悠的扫了一眼佯装淡定的姜姒:“姒姒去了何处?”
长乐一脸难色,踌躇道:“王姬与公子越闲聊了几句。”
便把方才发生之事都说了一遍。
商阙轻叩着桌面,脸上挂着晦涩不明的神情:“孤竟忘了他。”
上一世他就调查过关于司徒越的一切,知晓其与孔宛秋、姜姒母女感情深厚,以至于姜姒死后, 司徒越数次带兵谋反, 重金找刺客暗杀,他都没有怪罪。
感念着他的这份情, 重生归来后,他没有特别在意司徒越,谁曾想司徒越不仅混进了齐宫,还要诱导他的姒姒离开。
商阙摩挲着酒爵, 淡淡道:“既然他都带了那么多死士前来都城,那便助他一臂之力。”
长乐微微怔了一下,很快点头:“奴才即刻去安排, 只是若王姬知晓此事……”
“此等小事, 无须传到她耳中。”
长乐领命:“奴才知晓如何做。”
明明之前一眼不看她,不过出去了一会儿,商阙怎变得如此奇怪, 姜姒忍着难受熬到宫宴结束, 站起身捏了捏僵硬的腰肢,如月见状连忙上前帮她按了起来:“可要请医女为王姬推拿?”
“不必, 明日还要早起练习射箭,待狩猎结束后再好好调理一番。”
冲泡过后,身子困乏减少大半,姜姒坐在窗前一动不动看着桌上的枇杷果。
如月问道:“既已摘下,何不送给王上?”
姜姒双手撑着脑袋,摇了摇头:“不知王上宿在哪座宫殿,还是等明日再讲。”
今日不少宫妃得了奖赏,商阙定然择一处歇息,她现在过去岂不是自讨没趣,而且她心眼小的可怜,不想看到商阙与旁的女子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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