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拿着团扇为她驱蚊虫:“王姬明日还要早起,不如先去歇息?”
以往商阙在的时候总觉得床榻十分狭小,今日却觉得空旷极了,姜姒长叹一口气再睁开双眼却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商阙不知何时来了这里。
姜姒慌忙下了地,曲膝行礼:“王上怎不叫妾一声。”
商阙淡淡扫了她一眼,手指轻捏着她的耳垂:“不高兴?”
他身上还是那股子熟悉的冷香,并未有旁的气味。
姜姒唇角勾起了一抹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妾哪里敢,只是……只是以为王上去了旁的姐妹殿内。”
来看姜姒之前,他已经知晓御花园中司徒越与姜姒所交谈的每一句话,也知晓了姜姒的选择,心里的那股火气早被生生压了下去,他嗤笑了一声,也不戳破她的谎言:“不是给孤摘了许多枇杷果?”
姜姒语气颇有些吃味:“王上在宫宴之上喝了那么多姐妹奉上的美酒,哪里还能吃下妾摘的枇杷果。”
商阙轻笑了一声:“做做样子罢了,她们送的东西,孤可不敢用。”
“为何?”
商阙似笑非笑望着她:“可还记得魏美人曾在汤里下了什么?”
合欢散?
姜姒不明所以:“这般重大场合她们哪敢明目张胆,王上为何担忧?”
商阙虚搂着她的腰,坏心的捏了几下:“人心难测,赌上一赌没什么不好。孤之所以担忧实则是为赵姬担忧。”
姜姒双眸晃神,此事与她有何关系?
商阙的唇扫过她的脸颊,嗓音里满是揶揄:“赵姬连孤平日里的需求都满足不了,若孤真的服下合欢散,只怕赵姬每每再见床榻都会怕的厉害,孤伶仃了这么多年,万万舍不得怀里的软玉生香。”
姜姒这才听明白方才话里的意思,脸色羞红一片,话也不敢接。
宫宴上商阙的确饮了许多酒,来朝华宫前已冲泡过冷水,虽没那般难受,可脑子还是有些晃,他半靠矮桌捏了捏眉心。
姜姒将剥好的枇杷果凑到他唇边,商阙闭上眼睛含在嘴里,忽而眉头蹙了起来。
“酸?”
商阙微微点头。
他来之前姜姒已经吃了不少,果子酸中带甜并不难吃,难道剥的这颗有问题?
她又重新剥了一颗塞到口中,酸甜适中:“王上,妾重新挑选了一颗,您试试。”
商阙下巴微微扬起:“赵姬先吃。”
相处这么久商阙从未挑过食,还是头一次对果子如此抗拒,姜姒心中觉得好笑,用锋利的小刀切成两半,将其中一半当着他的面塞到口中,刚抬眼看他,后颈却被他的大掌扣住,整个人牢牢禁锢在他身下,唇舌也被他侵/占。
枇杷汁水在口腔蔓延,商阙甚至坏心勾走了果肉,带着老茧的手指摩挲着姜姒红肿的唇瓣:“还是赵姬口里的更甜。”
姜姒终于知晓方才他那般行事正是故意为之,耳尖通红,含情的眉目悠悠的落在他的脸上:“王上就知道欺负妾。”
商阙本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见她如此,哪里还能忍得住。
这夜,姜姒被变着花的吃下许多枇杷,导致后来再见到枇杷便忍不住腿软。
姜姒没能如愿早起,等她清醒早已日上三竿,昨夜的疯狂历历在目,她拥着薄被羞怯不已。
“咦,枇杷果都没了。”如月扫了一眼空落落的果盘,兴奋道:“看来王上十分喜欢枇杷,不如今日也去采摘一些?”
姜姒语塞了片刻,才不慌不忙道:“王上不喜,不必去摘。”
如月歇了气,给她换上一身干练的装扮:“午时魏美人着人来请了一次,奴婢以王姬身子不爽利拒了。”
眼下云渺与司徒钰正斗得水深火热,此时来喊姜姒,不是明摆着想将人拉入战局,王姬才过几天安生日子,如月可不想破坏来之不易的平静。
姜姒点点头:“做的很好。”
*
使驿馆内,姜玥抱着阴高阳的手臂不撒手:“母后,女儿也想入宫。”
姜玥出生时天空出现异象又身带异香被国师奉为祥瑞,阴高阳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十分宠爱,有求不应,甚至杀人后都是她帮忙处理后事。
可女儿千不该万不该生出要嫁给天子的心思。
阴高阳在深宫待了这么多年,
什么狠辣的场面没见过,只要一想到天子将孙媪处于极刑便忍不住心底生寒,尤其今日亲眼见过天子,知晓他是个深藏不露、令人捉摸不透的主儿,女儿被养的嚣张拨扈,入宫岂不是白白找死。
她能眼睁睁看着姜姒送死,却无法见自己的女儿送死。
阴高阳头一次阴沉着脸呵责她:“赵国那么多的面首,还有何不满足。天子并非良人,早早绝了这份心思。”
姜玥泪眼婆娑的望着她:“区区面首,有何能与天子相比之处?女儿要嫁就要嫁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女儿自幼跟着母亲历练,学了不少手段,年轻又貌美,若进宫定然能得天子喜爱。
如此,女儿定然能为赵国争取更大的利益,母亲也不用日日看父王的脸色行事。”
阴高阳气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早知女儿会有这般心思,今日就不该带她去齐宫。
天子何等的人,怎能看不懂她的手段,何况姜沛与天子是完全不同的两人。
姜沛好色,天子可不好色。
今日那么多宫妃献媚,天子笑意却总是不达眼底。
齐宫的女子比赵宫的宫妃多了数倍,无人帮助下,女儿在吃人的后宫中能不能全须全尾的活下来还是另外一回事。
阴高阳被女儿的眼泪打败,柔声哄着:“若玥儿喜欢,此次回赵国,母后再为你挑选几个与天子模样相似的面首,如此一来,女儿便不必入宫,也不必忍受与母后相隔两国之苦。”
既见了商阙那般的人,姜玥眼里哪里还能看到别的男子。
见她不依不饶,阴高阳生了怒气:“那贱丫头顶着你的名字入宫,你若再入宫,顶替的事岂不暴露?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你当真能承受住天子的怒火?何况你知晓你的父王是怎样的人,他怎可让你暴露此事。”
即便姜玥愿意冒险,姜沛也不愿,他一向是个利己的人,怎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稍有不慎,荣华富贵的日子便不复存在。
姜玥哭道:“她既用我的名字,我也可用她的名字入宫,此等小事,为何母亲还要推三阻四。”
若是旁人,她管都不会管,可姜玥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不心疼谁心疼。
阴高阳气的浑身发抖,她竟不知女儿何时变得这般蠢。
以往女儿在赵国行事乖张,天下人不少都见过她的模样,入宫的宫妃以前可都是五国王公贵族之女,见过她的不在少数,若被那些人认出再告到天子面前,姜玥哪里还有命在。
阴高阳深吸了一口气,甩开她的手:“此事莫要再议,今日累了一天,快些回去歇息。”
见她的确没有要多言的意思,姜玥这才不情不愿回到房内。
侍女莲心为其捏起了肩:“王后都是为王姬着想,王姬勿神伤……”
“闭嘴!”
姜玥横了她一眼,叫红棉来服侍。
红棉不想找不痛快,便顺着她的心意说:“王姬这般美人儿,天底下都找不出几个,入了齐宫定然能得天子喜爱……”
姜玥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是吾的,吾绝不放手。”
第八十一章
狩猎当日, 所有人齐聚商都城第一高台——摘星台。
摘星台四周遍布重甲侍卫,围栏之上更是插满了大齐独有玄底朱色标志的旗帜,天子身穿玄衣纁裳, 头戴十二冕旒, 手中持着三支香,朝天三拜。
相隔甚远,姜姒看不出商阙的表情,但注意到似乎往她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他晨起时说的话:“不会让你等太久。”
那时姜姒还不明白,直到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竟真的打算带她一起来此地, 接受万民朝拜。
摘星台是历代大齐王上、王后成亲时必来之地,亦是每年祈福之地, 换言之,除了王上与王后,任何人都无权踏足摘星台。
想到此,姜姒按捺下心中的悸动, 定定的看着高台之上的人。
然,从高台下来的男人一眼都未曾望向她,便坐进了华丽的马车。
纵然知晓此行为是装的, 姜姒心底还是忍不住塞的难受。
毕竟二人晨起还耳畔厮磨, 不过几个时辰便形同陌路。
按照宫制,姜姒这种没有位份的宫妃根本无法参加此等盛事,谁叫她如今还顶着姜玥的名号, 赵王与赵后又都来了大齐, 看上他们几分薄面让她也跟着出了宫。
姜姒与几位不受宠的宫妃同乘马车,马车拥挤异常, 磕绊间便会撞到身边之人。
“赵王姬往里侧坐坐,挤一挤也无碍。”
说话之人正是韩七子莫如是,长相清秀,很是温柔,姜姒不常与其他宫妃走近,韩七子比她更甚。
从她入宫至今,仅仅与这位韩七子见过两面。
姜姒不自在的笑了笑:“不知还要多久才到,若一直挤着你……”
天气闷热,马车本就狭小,人再挨着人怕是更热,又因着晨起同祭拜摘星台,每个人穿的都很厚重。
“哎呦,反正马车内就咱们几人,何必如此局促。”
“是呀,咱们怎么自在怎么来。”
马车内除了姜姒和莫如是,便是楚长使于浅浅与魏长使顾半梦,四人都对司徒钰与云渺的争夺不感兴趣。
乱世之中,只要不惹生非,在大齐后宫生活一辈子也是好的,至少不用担忧一日三餐。
闻言,姜姒只好往里头挪了挪。
顾半梦长叹了一口气:“不知王上为何带我等小人物去猎场,我还想着趁着这几日宫内没人去御花园走走呢。”
“谁说不是呢,我前几日想写的话本刚有思绪,却告知我要去猎场。”
与商阙同塌而眠的消息并未在后宫传出半句,姜姒以为商阙这是在保护她,故此也从未在旁人面前说过。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道人皮之下是人是鬼。
如今听到她们这般说,姜姒也随意诌了个理由:“我近日也懒得动弹。许是五国君王皆来此,王上想让我等热闹一番。既咱们来了此处,权当散心。”
“大抵如此。”莫如是脸上挂着浅笑,“你们可都带了骑装?”
“自然带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
“你们说到了地方,我们四人是否会分在同一个帐篷?”
姜姒摇摇头:“不知。”
就连此次去何处狩猎,需要待上几日,她都不知晓。
不过与她们住在一起有个好处,那便是不用与商阙行周公之礼。
商阙每每与她睡在一处便忍不住缠绵,姜姒虽从中得了滋味,可每日总是如此,身子逐渐吃不消。
近日天热,她身上痕迹太多,不能穿太过清凉的衣衫,否则便面临暴露的风险。
这才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她的后背已经全部汗湿。
“若与你们住在一起倒好,我可不想与他人住在一处。”
大多宫妃们想着争宠,她们实在没那般心思,更不想被牵扯其中。
莫如是拿起手帕沾掉姜姒脸颊的汗渍:“赵王姬怎出了如此多的汗?”
“许是穿的太厚,赵王姬不如现将外衫脱了,到地方再穿上。”
“反正就我们四人,不会向外说。”
被几人目光注视着,姜姒为难的捂着胸口,她倒不是不想,实则盘扣之下便是数不清的痕迹,一旦解开不知怎么解释的清。
姜姒很快轻咳了一声:“许是昨夜将窗户打开,吹了一夜的风,如今头疼的厉害。”
“原来如此,那我便将帘子拉开。”
微弱的风灌入车内,令姜姒身上的燥热褪了几分。
身边的于浅浅眼疾手快将姜姒的盘扣解开一颗:“这样才能将身上的汗吹干……咦,你这脖颈……”
其余二人也望了过来,姜姒快速将盘扣系好,慌忙解释:“昨日吃了太多枇杷,不曾想身子出了不少疹子……”
此番解释十分勉强,姜姒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借口。
“待到了地方还是叫上医师来看看,我觉着你的脖颈十分严重,若一直这般熬着,不知多难受。”
姜姒讪讪笑道:“魏长使说的极是。”
她很快将话题岔开,才堪堪稍微躲过一劫。
马车从辰时行至申时才到地方,除了最初来大齐坐了那么久的马车外,姜姒还从未坐那么久,腰酸背痛的厉害,缓了许久浑身还是没有力气。
位份高的宫妃一人一
处帐篷,像姜姒这般则二人分了一处,她正巧与莫如是住在一起。
这会儿夕阳西下,外头起了风,待在帐篷反而更热。
莫如是作势往外走,侍女拎着矮凳子跟在身后,路过她的时候问了句:“玥妹妹可要一同出去凉快?”
昨夜被折腾了那么久,又颠簸了一路,姜姒浑身没有力气,摆摆手:“姐姐先去,我歇息片刻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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