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倾珞眼中,此人和胡繁山是一丘之貉,都令她厌恶,今日在此地遇见也算是倒了大霉了。
她连忙收回手,俯身将要捡起地上的帷帽,却被周勤途抢先了一步,若不是她躲得及时,怕是自己的手都要被周勤途碰上了。她犹如避瘟神一般缩回了手,眼神无处安放,想接过他手里的帷帽,却又不想接过。
“真巧啊,在这里遇见林妹妹。”
男人一脸的笑意,说话带着一丝轻浮,听着就叫人浑身不舒服。
林倾珞不自觉的又后退了一步,冷漠道:“还请周公子自重,倾珞如今已经嫁为人妇,公子可称呼我一声世子妃。”
“呵。”男人轻笑,“世子妃?你不会以为你嫁入了晟王府就真的攀上了高枝了吧。你那夫君的模样,那可是让小儿夜啼的鬼魅啊,你当真忍受得了?”
“忍不忍受得了,与公子你又有何关系。”林倾珞眼眸含怒,看向他,随后伸手就想抢过自己的帷帽,却被周勤途躲了过去。
“你如今怎么唤得如此生分,怎么不叫我周哥哥了?”男人油腻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林倾珞身上,说出的话直叫人浑身战栗,直犯恶心。
林倾珞十岁那年,因为贪玩,在溪边玩水,不小心把鞋子给甩水里去了,恰好赶上胡繁山带狐朋狗友来林府上玩,小女娃嬉水的一幕就被周勤途给看了过去。他下水给她捞上了绣鞋,林倾珞感激,得知他姓周,便唤了他一声“周哥哥”,自那以后便被这人记在了心里,但凡遇上林倾珞,便总是以周哥哥自称。他成婚以后倒是鲜少来林府了,这些年也没见过他几次,林倾珞都要忘记此人了,没想到这人又冒出来恶心自己。
外头传言,此人有足癖,而自己那日玩水恰好被他看去了玉足,她想,是不是因为这个,他才一遇上自己就纠缠自己。
林倾珞猜得一点也不错,周勤途自打知道自己撞上的人是林倾珞以后,视线就总是往她裙裾下摆扫,心里直犯痒。这么多年,自打那次惊鸿一瞥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那细腻白嫩的玉足,不知道这五年过去了,如今这双足,生得如何了,是不是比那时更美丽勾魂了。一想到这里,身上的血液就止不住的往一处涌,直叫他眼睛泛红。
俊喜见周勤途神色不对,似乎是想轻薄林倾珞,便上前拦在了林倾珞前面,朝着周勤途道:“我家主子要回去了,还请周公子让个路。”
此刻的周勤途眼中哪里还有别人,见俊喜挡在了林倾珞身前,居然直接伸手,一把推开了俊喜。男人力气不小,俊喜身形不稳,身子跌倒了,手上包得仔细的点心也摔在了地上。
点心酥软,这一摔,怕是都碎成渣了。俊喜连忙将点心捡起,可是指尖碰上那点心油纸包的时候,已经发现不对劲了,里面松松散散的,哪里还是之前整整块块的模样啊。
“你个奴才也敢抢在主子前面说话,没人教你规矩吗?”
俊喜都要哭了,她并不是被周勤途这张面目可憎的脸给吓哭的,而是心疼小姐站了一个时辰才买到的点心。晟王府的奴才根本就使唤不动,小姐又不放心她一个人来买,于是便和她一起站在队伍中,硬生生站了一个时辰才买到,如此心血,却被自己弄碎了。世子那样挑剔的人,这样的点心,一定不会吃了。
“俊喜,没事。”林倾珞想去扶俊喜起来,周勤途却是上前一步故意拦在了俊喜的前面。
“林妹妹喜欢吃点心啊,我马车上还有不少,都是景香楼里的最好的点心,不如随我去马车?”
“啧啧啧啧啧~”
一道声音忽然不合时宜地响起,林倾珞抬眸看去,见到了一抹出尘飘然的纤白身影。云琛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慵懒随性,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看着周勤途那将要伸出的手。
“这大庭广众之下的,还真是不要脸啊。”
周勤途怒了:“你骂谁不要脸呢?”
“谁应谁就不要脸。怎么,周公子知道自己不要脸?那还算点自知之明。”他摇着扇子,神情自若,说出的话却气人得很。
周勤途自然知道云琛,也知道此人嘴皮子向来厉害,此刻被他撞到算自己倒霉,觉得也不宜久留,这事若是传入了家中母老虎的耳中,自己怕是要掉层皮,于是先为自己开脱了一番:“明明是这个女人勾引的我,少污蔑人,懒得和你们废口舌。”说完,还一副被污蔑的生气模样,就这样离开了。
此人一走,周围都安静了片刻,直到被俊喜的哭声拉回了神。俊喜抱着点心,哭得无比伤心:“主子,奴婢无用,连主子给世子买的点心都护不住。”
沐青眼睛偷偷望向云琛,眼底闪过看戏的笑意。
云琛:……给我买的?!
他眉毛轻轻挑动,眼底溢出笑意,不过这笑意转瞬即逝。
“咳嗯。”他轻咳嗽一声,试图将林倾珞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手上的折扇漫不经心地摇着,道,“原来是来给世子买点心的啊。”
林倾珞扶起了俊喜,然后才朝着云琛客气地行了一礼:“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云琛笑道:“哦,不客气。”
林倾珞不知道如何感谢他的帮忙,这已经是第二回 了,正是局促之时,云琛又开口了。
“然后呢?”
“然、后?”林倾珞不明所以。
云琛道:“上次我帮你,你给了我两根簪子和一对耳珰抵人情,那这次呢?”他说得理所应当,似乎出手相助,就是为了和她做买卖一般。
周勤途虽然被吓走了,但是此刻遇上云琛,林倾珞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上次帮忙的事情是她最不想提起以及的回忆,却被这个男人随意说出口,而且,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有些算账的意味。
莫不是,嫌弃自己……钱给少了?
“我、今日身上没带多少银子。”
云琛脸上的笑意直接僵硬,咬牙切齿道:“我看起来很穷吗?”
林倾珞无辜:“我知道云公子出手相助只是举手之劳,但小女子身上身无长物,唯有以金钱报恩。”
她说话的时候甚至不敢看云琛,眼睫低垂着,远远看着,云琛活像一个欺负人的恶霸。
云琛淡笑:“你倒是会给我戴高帽。”
一句“举手之劳”,已经把他讨要人情的路给堵死了。
“原来在林小姐眼中,举手之劳就可以不必感恩啊,可惜了我那云锦大氅,算是白白送人了。”
他说得一脸的可惜,声音也没压着,路过的人甚至还投来了打量的目光。
林倾珞急忙把帷帽给戴上,但是前帘依旧掀着,旁人看不见她的脸,但是云琛能见着,做完这些,她才又开口:“我之前给公子送过银子了,算是,抵了公子的大氅,公子的恩情,倾珞另记在心了。”
云琛笑道:“我还以为你送我一套你贴身的首饰就抵了我帮你的恩情了,原来,你还另记了一份恩情在心上啊。”
这人撺着明白装糊涂,她再次强调了一次:“那是抵公子大氅的银子,倾珞并非忘恩负义之辈,自然记得公子的恩情。”那才不是她的贴身首饰呢。
一个女子私下送一个未婚男子自己平日戴的簪子,传出去不好听。
如今她已经嫁人,那样的事情更是传不得,家里的那位已经够蛮横的了,再揪着她这点错处为难她,那这日子更不好过了。
听到她说将恩情另记于心,云琛不知为何,心里忽然舒坦了不少,嘴角一勾:“世子妃感念云琛的恩情,是云琛的荣幸。”
林倾珞心里犯嘀咕,这人分明是拿恩情刁难她,以后得想个法子将他的恩情还了,以免总是牵扯不清,她俯身行礼辞行:“时辰也不早了,家里还有人等着,便不和公子叙旧了。”
云琛却忽然问:“晟王府的人呢,堂堂世子妃,身边都没有得力的随从的吗?这次遇到事情是被我碰上了,下次呢?”他的声音忽然变冷,不知道还以为他是晟王府的主人呢,在质问属下办事不力。
“多谢云公子关心,是我用不惯晟王府的下人。”说完,福了一下身子,离开了。
云琛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眼底看不清情绪,随后转头吩咐沐青:“你跟着,务必安全送到晟王府。”
“是。”
在看见林小姐身边没人的时候,沐青就知道自己送林小姐回去的这一趟躲不了。主子啊主子,你可知,这是你叫我破例送人的第二次了。
云琛跟在后面出了门,走到自己马车面前之时,看见了沐青放在马车中的点心,不由得又想起了林倾珞买的点心,还有她那疏远避嫌的模样。
面对云琛的时候,你是克己守礼,不敢逾矩半分的世家女,而面对晟王府世子的时候,你便是服软粘人的小女人。
你可真会区别对待啊,林倾珞。
只要是你的丈夫,哪怕是那样的腿残貌丑的男人,你就会对他好,甘愿臣服,对吗?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里,他心情似乎又不好了,大步迈入马车内。
第27章
林倾洛并不知道自己的马车后面跟着沐青,主仆二人上了马车以后,皆没有开口说话,气氛有些许沉寂。俊喜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此刻正满脑子想着如何安慰林倾珞,她抬起眼,瞧瞧打量着林倾珞。
林倾珞似是知道了她的心思一般,柔声道:“我没事,不过是几包点心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没了这点心,主子你要如何去求世子和你回门呢?姨娘要是知道你受了这委屈,肯定心疼死了。”
林倾珞笑道:“我这不算什么,你回去可不许多嘴。”
主仆二人正说这话,马车忽然剧烈抖动了一下,林倾珞坐在位置上,身子都险些摔倒。
俊喜急忙扶住她,掀开帘子,方要质问是何人冲撞了马车,入眼一幕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虚弱地趴在马车旁,伸出的指尖,露出了嘴角都是血迹。
看着如此重的伤,这人却倔强地爬起了身来,擦了一下嘴角,头都不敢抬起,朝着林倾珞作揖:“草民冲撞了贵人的马车,还望贵人恕罪。”
车夫这时候上前,和林倾珞道:“方才马车走的好好的,一群人忽然冲了出来,将此人推出来一顿拳打脚踢,不知是谁将他推到了马车上,那些人见势不对,在主人你出来的时候,就一哄而散了,就剩下这个少年。”
林倾珞明白了事情经过后点点头,朝着那少年道:“无事。”
“多谢夫人。”说完就要走。
“慢着。”
见他一身是血,也不知道伤的重不重,而且那些人一见他撞上了王府的马车,立马就散了,显然是怕惹上事,此刻若是放他一个人离去,那些人说不定又要涌出来欺负人了。
林倾珞想了一下,道:“你身上有伤,行动不便,不如我送你一程吧。随乔伯坐车前。”
少年没想到自己一身污泥,还能受贵人搭救,贵人不责怪已经是万幸了,怎么还能麻烦贵人呢。
可是,后面的阴暗沟里还藏着那些阴险小人,怕是这辆马车一走,他们又要打他了。
一群人都抵不过他一个人打探的消息,见他打探消息厉害,就动手,真是阴沟里的老鼠。
蒋信行礼:“那便多谢贵人搭救了。”
车夫知道自己身边要坐这样一个脏兮兮的乞丐,脸色瞬间不好看了,但是主子吩咐,他又无可奈何。
蒋信搭上马车,车子缓缓前行,他正要用脏兮兮的袖子擦拭脸上的血迹,身后的帘子忽然被掀开了,探出一只玉白纤细的手,他顺着那手缓缓看了过去,对上了一双莹莹耀眼的眸子。
他震了一下,没想到居然是林小姐。
那个老大时不时叫人盯着的林家三小姐。他倒是忘记了,林三小姐已经嫁入王府了,他方才还以为撞上的是王府的其他人呢。
蒋信收回目光,接过帕子道了谢。
然后就见林倾珞将一个大大的油纸包放到了他的跟前,就算不用打开,他也知晓里面是什么东西,味道已经溢出来了,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唾沫。
又听少女柔柔的声音响起:“这是景香楼的点心,没打开过的。方才我的丫鬟不小心将其摔碎了,家里的男主人想必不会用了,你若不嫌弃,便拿去用吧。”
“不嫌弃不嫌弃,不敢嫌弃。”
一个食不果腹的乞丐,平日里能有干净馒头吃他都要高兴死,此刻一大包景香楼的点心摆在自己面前,他自然是高兴疯了,等会带回去,和老大一起吃。
林倾珞笑了笑:“不嫌弃就好,还有,这是一下碎银,拿去看大夫。”
蒋信看着眼前的点心和碎银,眼眶发热。虽然不知道老大为何要监视林家,之前他还以为林家和头儿有恩怨,此刻却不由得偏心了,上辈子的恩怨,希望老大能放下,回去他也会帮这位林小姐说说话的。
“多谢贵人。也走了一段路了,前面路口,草民便告辞了,真的多谢贵人。”
“不必客气。”说完,林倾珞放下帘子,坐了回去。
过了不久,到了蒋信说的那个路口以后,他便下马车了,怀里抱着林倾珞给的东西,望着马车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林倾珞给的碎银他自然不会拿去看病,生为乞丐,被打是常有的事情,相比较其他的需要,身体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他拿银子买了好几个肉包子,回郊外废弃的城隍庙中,给了那些正饿着肚子的孩童。然后,自己抱着林倾珞的点心,去找他的老大,林辞。
京城的乞丐时常有讨不到饭活活饿死的情况,那些人没有亲人,更没有钱买棺椁,都是同为乞丐的流民将他们掩埋,郊外有一片林地,就用来专门掩埋那些乞丐的尸体,俗称乞丐坡。
蒋信就是往那个方向去的,因为他的头儿,正在那乞丐坡上。
说起林辞,此人是极为神秘。如何神秘呢,蒋信总感觉这人不像乞丐,他身残志坚,右臂没有了,依旧没人能打得过他,动动手指就能将张平那边的人打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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