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岸扬的声音带着回音,“我在你家门口。”
姜今尧将毛巾挽了一圈,将长发包起来,叹口气后往门口走。
“有什么事?”她将门开到只从她一人身形,站在门框处。
苏岸扬单手插兜,伫立许久不见人有邀他进去的意思,看她的脸红扑扑,他的鼻子一向灵敏,闻到微弱酒精味,“你喝酒了?”
姜今尧没回,本以为果酒度数不高,谁知才一小杯,她就感觉脸颊燥热,“你做什么,有什么事?”
苏岸扬仰起下巴,“你家待客之道是让客人站门口?”
姜今尧干脆利落回话:“独居,不方便。”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姜今尧看着对方吊儿郎当欠揍的模样,又半天不说明来意,欲关门回应。
苏岸扬忙拉门框,“绝情的女人,我刚被一群人骂,你还这么冷漠,不给我留活路不是?”
“自己没素质,怪谁?”
苏岸扬的嘴角耷下来,“那还不是为了你。”他闷声闷气道:“还不是你莫名其妙发了定位给我,我才来你家门口堵你的。”
他很会装委屈小狗,因为姜今尧就吃这一套。
他回复的时间间隔半小时,姜今尧以为撤回得及时,他没看到。
姜今尧不咸不淡地解释:“不是说了,发错人了。”
苏岸扬傲娇看透一切,“我才不信。”
“你不信我也无法,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我发定位给你做什么。”
姜今尧握着门把的力度不知不觉松了下去,手轻答着。对方抓住时机,将门拉开,从她的臂弯下钻进去。
“私闯民宅是违法行为!”
对方头也不回,在玄关处妥协,从手里的袋子里拿出一双新款男士拖鞋,轻车熟路走去客厅。猫咪轻声从沙发沿跳下,稳当落在他腿上趴下,任由对方为它顺毛。初次见面就如此亲昵,苏岸扬很满意,但有人满意就有人跳脚。
酒精作祟,姜今尧的情绪起伏比平时大。
看见此状,更是火不打一出来,“姜明梦,你也要背刺我!”
谁人去别家是强行闯入,并且还自带拖鞋!?
猫咪没有任何反应,她趿着拖鞋快速捏着猫咪后颈,指着他:“这是坏人,看清楚了,以后看见他就跑,不然,他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苏岸扬捕捉到关键点,“什么叫也,你在含沙射影说我背刺你?”
姜今尧对他没有待客之道,不倒茶不倒水,视作空气。“难道你背刺我少了?”她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将正在追的剧打开,音量开到最大,随后拿来吹风机。
她的头发长又多,每次吹头发半个小时打底。
苏岸扬正想进一步解释自己从没有背刺过她,吹风机的噪音响起,客厅就只剩下电视声和吹风机的声音混杂,并刺穿四面墙。
她沉迷于剧情,看到精彩部分定住,举着吹风机不动。
苏岸扬看她这般,默默挪坐到她的身后,再次眼疾手快夺了她手里的物件。
第18章
姜今尧像被偷袭般,猛回头死盯着他,“还我。”
苏岸扬关了吹风说话,“帮你吹,这么警惕做什么。”他强制将人肩膀转回去,开了吹风对着她的头。
姜今尧沉迷于这部热播仙侠剧,目前正是最精彩的时候,男女主的爱恨情仇要用生死清算,看剧的情绪不能断!姑且放下对他的偏见和排斥,任由他折腾。
他的手法很柔很轻,指腹摩擦她的头皮时稍用力,像按摩一样舒服。
反正是他自愿的,就当免费体验发廊吹发加按摩了,也省得她举得手酸。
手里动作时,眼睛随意扫视。茶几上有半杯果酒,还有一本书,苏岸扬细看书名——在路上。姜今尧从阳台隔断玻璃发现对方的视线,将书收回抽屉里。
画面意想不到的和谐,阳台的玻璃反射的是一个眉眼冷峭,高鼻薄唇的男人垂着头,凌乱的亚麻色碎发散在额间。眸子漆黑,长睫毛往下垂。神态认真地为坐在地毯上的女生吹头发。
女生穿的家居服,漆黑长发顺着腰背立在地毯,慵懒又静然往后靠着,任由身后人折腾她的发。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看似与世界处于对立的高山雪莲,实际上在为剧中的爱恨情仇拧眉揪心。
每一次轻柔拨动她的发,热风拂过鼻尖的是一种很清冷的木质香,很像暴雪过后的树林,清冽森冷的冷空气,沉稳又踏实。
苏岸扬恍惚,脑海里浮现自己裹着厚棉袄,在大雪封山的森林里,紧紧牵着一人的手,并行在雪中踏步。而她的发间散发的淡淡木质香。
她的头顶干得差不多,苏岸扬问:“有护法精油吗?”
“有、在卫生间。”言下之意,让他自己去拿。
苏岸扬无语凝噎,上一秒将他拒之门外,这一秒就随他肆意闯入了?
但凡换个人,苏岸扬能温柔给对方吹头发,被对方使唤?但凡让他那群狐朋狗友知道,这件事会被调侃一辈子。
算了,他大人有大量,不跟小辈儿计较。
姜今尧方才给他指了方向,苏岸扬摸着黑开灯,在淋浴间的壁龛里看了眼她的洗发露,记了下牌子和香味。先前也闻到过,香味很模糊,没有今天的近距离给他的印象深刻。
随后,他从卫生间侧身,举手示意手中的棕色瓶子,“是这个?”
喊了两三次,对方才匆匆扫了一眼,“对。”
苏岸扬只有对她时,忍耐力极好。默默走回来,迈开腿坐在她的身后,熟练将双手抹精油,搓热,很Tony地给她抓了抓发顶,随后开始给她按摩头皮。
姜今尧一面攥手紧张为剧里女主捏把汗,一面身体上又享受身后人的按摩。
自打失业至今的紧绷,得到些许缓解。
她又喝了一口果酒,想起身后人,“要喝吗,要喝自己去拿杯子。”
苏岸扬瞥了眼,这种果酒看似没度数,实际起码二三十度,只说:“开车了,不喝。你少喝些。”
姜今尧不理他,他又问:“力度重不重?”
“不重。”
一集放完了,姜今尧从剧中抽身,问:“你是不是学过这门手艺?”
苏岸扬的妈妈有偏头痛,技师按时,他偷学了两招。
姜今尧肯定他的技术,“不错,我也经常听到邹韵然说头痛,以后你们在一起了,可以好好帮她按一下。”邹韵然的头痛大多是因为前一晚宿醉导致。
苏岸扬加重力道,“你成心的是吧?”
姜今尧嘶了一声,不高兴地摁着头转身,“你谋杀?”这番她与人双目对视,想起正事,问他来做什么。
苏岸扬能做什么,说到底还不是某人那条撤回的微信,像挂了饵的钩子,即便他没上钩也心痒痒。她发过来的第一秒他就看到了,本以为对方会主动解释,所以端着没问。
左等右等,等了半小时有余,他忍不住了,主动发了个问号追问。
苏岸扬的话在心间绕了一圈,在嘴边成了一句:“江淮要举办一个非洲经贸对接博览会,我们展位缺法语翻译,你要不要接这个活。”
既然是正经事,自然是正经态度,“是展会翻译?”
苏岸扬具体了解,确定靠谱后才同她说的,“你需要提前掌握展商产品的基本信息,像MOQ最低订货量,FOB离岸价,这些外贸术语必须掌握,及时向他们介绍。”
“我的报价不低,像展会翻译这种难度不高的活,其实请我,性价比不高。”
“多少?”苏岸扬勾了下唇,拖腔带调:“我还请不起您出山?”
“六千二一天。”
“成交!”
一天赚六千多,她何乐而不为。问他日期,苏岸扬说是一个月后。她又问:“是你的展位?”他的投资遍地,偶尔有听未休舍店员提一嘴。
他轻摇头,语速悠悠:“朋友的,放心,我也会去。”
“行,我答应了,时候不早了,没事了你就走吧。”姜今尧拿起遥控按下一集,一个周就更新四集,太少了,根本不够看。
苏岸扬对着她的后脑勺无语凝噎,问:“明天晚上看电影,你去吗?”
“不去。”
“为什么?”
姜今尧嫌人话多,扭头问:“有什么为什么,明天星期天,不想加班。”回眸之际,姜明梦又趴到了苏岸扬的腿上。
姜明梦这次动了下尾巴,不过是为了更舒服趴着。
姜今尧瞪着猫:“没出息,是没见过男人是吧。”
“它叫什么?”
“姜明梦。”
苏岸扬不大理解,别人取名字都是两个字,一听就是萌宠的名字。她倒好,取个人名。“你这名字很人性化.........”
姜今尧不理人,随他说。
须臾,她发现人还没动身的迹象,扭头看过去,竟然和姜明梦玩起来了。
“......你是孤儿吗?你没有家吗?”
苏岸扬拿过手机亮屏,九点了,确实也该走了。“行,我是不速之客,坐了一个多小时连杯水都没讨到.........下次.........”
“别来。”姜今尧接他的话。
对方不接茬,笑说:“下次.......还来。”
他起身走到玄关处换鞋时,姜今尧突然喊住他,对方看着她,她又缓缓转回头按了暂停,才问:“诶,你知不知道.............蔡灵慧结婚了?”
苏岸扬一面换鞋一面回话:“谁?”
“...........没谁。”她干脆利落的转回去。
——
周天,本该惬意学习的姜今尧苦着脸出现在未休舍,因为邹韵然听闻苏岸扬要来制香,她也想学,但奈何语言不通,所以将‘桥梁’带上。
苏岸扬早早就来了店里,看到两人时笑着打招呼。邹韵然笑得像富贵花,他向来不主动,太罕见了。她身后的姜今尧很冷淡,眉眼带着一抹霜,也不回应他的热络。
苏岸扬倒习以为常,她八年前就这般,愣是一点没变。平日里高冷得像孤傲的雪中梅。只有跟熟悉的人一起,她才会展现活泼话多的那面。
昨天她的活泼话痨,带攻击性的吐槽,让他晃眼以为两人又像以前那样,没有一丝嫌隙。
这番看来,错觉罢了!
要哄好她,重归于好,还有得熬。
邹韵然听说他今日要制香,特意起了个大早。她想磨他亲自为自己制香,一款独一无二的香。
苏岸扬的制香技术是半路出家,费商周教的。费商周是传统中医世家,他喜香,拜师江淮出名的传统非遗制香师黄州应门下。
邹韵然兴致勃勃,“Su,你是要为我制一款线香吗?”她说的英文,不用翻译。
苏岸扬从罐子里掏出沉香原料,鼻尖嗅了嗅,“想得美,想要线香,自己做,只收你的成本费。”未休舍有体验手工自制线香的活动。
‘想得美’翻译成法语,借她的嘴说出去,不就成她在吐槽了?
她一个翻译而已,工作还得情商和智商共同发力。
姜今尧叹口气,将他话里有锋利的地方删掉,“他说,你可以跟着学,和他一起做。除去成本,不收费。”
邹韵然抓住‘和他一起做’的重点,比了OK手势,“好的,我也很想体验这个过程。姜,你也一起。”
姜今尧本就对线香感兴趣,没拒绝,转身洗手。
姜今尧的加入,让某个老师认真不少,耐心向两位学员介绍:“第一步,挑选香料。”他展示一侧柜子的小玻璃瓶,里面是不同的香粉。
标签注明了每款香料的名称,有薄荷粉,桂花粉,玫瑰花,丁香皮,荔枝皮等等.......
姜今尧凑上前去闻味道,同时给邹韵然介绍。邹韵然问:“我喜欢咖啡的味道,能不能制作一款咖啡味的线香?”
姜今尧转述后,苏岸扬沉默半晌,“直走,左转,有家咖啡馆,让她搬个椅子每天坐门口闻。”
...........
她保持沉默。
姜今尧闻了好几款,问他:“想要一款冬天的木质香,不要甜,干燥和温厚些,该选那种香粉?”
苏岸扬挑眉,“你是想说,闻起来很像雪过松林的冷冽感,檀木香里又带一点雪松的清幽?”
她的简短两句,他便迅速描述出她想要的香,姜今尧点头,“对。”
这不巧了,苏岸扬制的就是这种。“虽说现在是炎夏,但这种香味可以带给人心灵上的凉意。”他将自己已放的原料瓶拿过来,“檀木,龙涎香,古云香脂,先各取五克。”
邹韵然听不懂两人说什么,感觉自己被冷落,忙从两人中间插进来,“苏哥哥,我想要咖啡香味。”
苏岸扬的英文很酥,语速快却字字清晰,示意她从柜子最底层拿咖啡渣,邹韵然照做,又问:“苏哥哥,今天晚上我们是先看电影还是先吃饭?”
邹韵然说这话时,背对着两人蹲着寻咖啡渣。
而苏岸扬的眼神毫无顾忌落在姜今尧的身上,用中文问她:“你去不去?”她去,他就去,她不去,那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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