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卡萨不忘正事,认真听她的介绍,与她沟通,“成衣确实不错,有花纹款式吗,最低批发价是多少?”
姜今尧说:“这要看您的拿货量是多少。”她比了个数字,说了个大概。
博卡萨问:“能不能再便宜?”
先前程玥给了她一个最低售价,她没急着说,而是耐心解释成本构成,随后又说:“这种布料很适合肯尼亚的气候,轻薄,透气。这种是功能性材质,我们特意添加防虫特性,可有效防止蚊虫叮咬。博卡萨先生,您了解到我们布料的质量和材质,应该能明白在这个价格下,已是超高质量。”
博卡萨仍对价格不满意,说可以加大批发量,但要求是他的心理价位。
“再便宜些。”
“真的不行,博卡萨先生。”
他的心理价位在公司给的心理价位之上,姜今尧故作为难,仍坚定不降价,随后诚恳道:“为表诚意,我们可以给您再送一批功能性布料,另外可以免费将布料转印成非洲蜡印花图案和太阳印花。”
博卡萨将纯色布料进购后,仍需二次加工,符合肯尼亚男女老少的喜好后才会销售,并且他们的设备不如中国的设备先进。
姜今尧看他有所动摇,继续发起攻势。向他讲解肯尼亚服饰市场以及顾客特性,并讲述这批布料如何营销能达到利益最大化。
最后他思酌片刻,点头。
姜今尧又将人引到柜台处,拿出文件给他签。
程玥结束录制,问她:“价格多少?”非洲人爱讲价还价,他们公司每次和非洲人谈生意,在价格这关能僵持许久,直至她方精疲力尽,松口妥协。
方才两方交涉,她虽听不懂,但猜测应该在讲价。
姜今尧不知何时拔出发簪,青丝如缎,轻柔覆背。“原价。”
程玥竖起大拇指,惊呼,“牛,你真牛。要不要跳槽来我们公司做销售,提成很高!”
她对销售毫无兴趣,单说刚才,虽一口咬死不肯降价与对方拉锯,就够让她精疲力尽。销售这份活,付出的精力远超过回报。
——
展会期间,重要负责人巡馆,苏岸扬跟在商会主席后面,还有些其他重要人物,姜今尧不认得。身侧围着安保和媒体,他们隔空对视,又都未过多停留。
商会主席缓缓抬步,走了进来。她们,则被迫成了焦点。势必要有人来介绍展台内容,姜今尧没动,淡然站在一旁。程玥很怯场,但她深知自己才是参展主人方,颤着音给各个大佬介绍。
介绍完后,压迫感十足的群体里传出一道法语,程玥懵了,求助的眼神投向姜今尧。
姜今尧不着痕迹移到她的身旁,声音不卑不亢,语速平缓地向那道法语解答。
收音麦克风和镜头皆转向她,只见她落落大方看向镜头,面带微笑继续双语回答。
苏岸扬不是第一次见她说法语,可每一次,他的心脏都有不同频率的电流划过。
周围的一切停滞,只剩她的动作放缓,每一个眼神,那阵独属于她的清冷气味,这次却带了一丝冷甜的温柔。绕过人群,精准萦绕在他的鼻尖。
不光是他,在场的人群里所有目光皆汇聚在她的身上,甚至某天的所有屏幕前,也都能看到她。
苏岸扬瞬间起冲动——牵着她的手,拨开人群,逃离,驱车进森林中寻山涧溪流,有松鼠,有野花,有风的地方,构造仅有他们的世界。
巡视结束,众人开始移步前往下一个站台,苏岸扬悄无声息地收回视线,跟着人群离开。
——
展会顺利落幕,款项及时转给她。姜今尧揣着这笔钱,请客苏岸扬都踏实些。
苏岸扬开着他的红色法拉利,稳当停在她的眼前。姜今尧的视线从手机移到车辆上,踟蹰不愿上去。眼下正是展会散场时,不知多少目光有意无意打量着。
苏岸扬像有读心术,“你再不上车,一会儿出来的人更多。”
拉车门坐好关拢,一气呵成。
苏岸扬手肘撑窗,玩笑:“上我的车很丢人?”
姜今尧:“上次高中同学说,你的红色法拉利很sao包,再配上一个张扬的你,满脸写着恨不得全江淮的人都认得你,知道你有钱。”
言下之意,像暴发户,是炫富。
苏岸扬不在意,“难道只有低调才是传统美德?反之就是错,开个红色法拉利就是张扬,就不能是觉得红色吉利,不能是因为我喜欢红色。”
姜今尧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说,“确实,没有单一评价体系,你喜欢就行。”每个人的想法,审美不同,没必要因自己的喜好去评判其他人。她更习惯隐于人海之中,低调地,沉默地行走。
“想吃什么?”苏岸扬慢慢起步,驶入主干道。
“你想吃什么?”姜今尧是请客方,一切以他的想法为主。“托你的福,今天赚了六千多。想吃什么,我都请。”
苏岸扬成心逗她,“真的?那我要去人均两千的法餐厅。”
姜今尧想起他为自己出了口恶气,对付白勇建,且赶走赵光译,咽下拒绝的话,“行,尽你开心。”
苏岸扬立马掉头,“那太好了,有美人作陪吃法餐,着实浪漫。”
“真去?”姜今尧抱着一丝希望,对方良心发现后换家餐厅。
“还有假?看来你不是诚心请我吃饭。”
姜今尧一咬牙:“怎么不去,让我也开开眼界,尝尝人均几千的餐厅和苍蝇馆的区别,究竟在哪儿。”
苏岸扬笑道:“行,带你见识见识。”
沉默一会,车内没了谈话声,过于干涩。苏岸扬示意她放音乐,姜今尧问他听什么。
“我喜欢谁,你又不是不知道。”
苏岸扬是周杰伦的狂热粉丝,下午放学在他的小院里,苏岸扬会将耳机另一头塞到她的耳朵,“周杰伦的新专辑,先听先享受。”
他不打扰她写卷子,自顾自看漫画。
而连接两人的,是耳机的两头,是MP3里周杰伦的声音。
姜今尧放松的神经一扯,没说什么,找到周杰伦的歌,点击播放。
苏岸扬说:“周杰伦最近在开巡演,一票难求,去不去?”
姜今尧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周杰伦?”
从前是他喜欢,她陪着听。她对音乐的热衷度不高,但需要冷静时,会用耳机形成屏障。而她的歌单里,只有周杰伦或者轻音乐。
苏岸扬却说:“别不承认,这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最了解你的人是我。”
事实上,入秋的时候姜今尧发了一张金黄大道的枫树,配文——点燃烛火温暖岁末的秋天。
歌词是周杰伦的《枫》这首歌。显然,对方不记得这件事。
姜今尧嘁了一声,“招数老套,年纪轻轻就如此油腻。”
苏岸扬又问:“去还是不去,我好找人看时间,配合你。”
姜今尧说:“可以。”如此爽快,定不简单,他淡定等她下一句。
“先谢谢你,我的朋友也是周杰伦的狂热粉丝,借花献佛。”
他的意思是、仅他和她。
但他顺着她的话:“行,那我定三张票,喊上你的闺蜜。”一票难求,但对他而言,三张票不是难事。
姜今尧本以为他会就此反抗,“.........”
她的闺蜜是高中同学,方月可认得他,要知道他要请她们二人看演唱会,定严刑拷打她。
第28章
姜今尧如何刁难,他都有应对之策,她选择投降,“算了,我自己再想想办法。你自己去,我只想陪方月可去。”
苏岸扬趁着红灯,看向她:“宁愿陪朋友去都不陪我........盛大的狂欢演唱会,你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
“一面说感谢我,却又狠心拒绝我的邀约,这就是你还人情债的方法?”
他又用可怜小狗的眼光看向她,姜今尧偏头躲开他的目光。
说起人情债,姜今尧想起白勇建这事,她知道这事难处理,又重复:“白勇建的事,再次感谢。”
“看来还是人情债好,能让你一辈子都挂记我。”苏岸扬乐得让她欠着,何尝不算一种与她的牵绊。
“解气了吗?”
“应该。”
白勇建的道歉声明在朋友圈挂了三天,也依她的诉求在工作群中道歉。并且在林橙清和公司总裁的陪同下,白勇建面对她鞠躬道歉。
那日,她的微信好热闹,一堆熟或不熟的同事来同她‘寒暄’,打听他怎地突然就‘跪下’了。
“为什么是应该?要还不够,我一会儿就把他违法事实的证据交给警方。”
他的绝对偏袒和眼眸倒映里仅有她,像一种咒语,让人迹罕至寸草不生的荒野有了生机。
姜今尧思酌片刻,组织语言,“若要解恨,该是让他碎尸万段才是。但法治社会,让他颜面扫地,失去事业,妻离子散,差不多了。一方面觉得不能把事做绝,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但内心深处又觉得,像他这样恬不知耻,违法乱纪的渣滓,应该去劳改。”
社会和职场经验让她知道,没有绝对的敌人和朋友,凡事留一线,给对方留希望,给自己留空间,毕竟有些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她也知道,若她点头,苏岸扬会将他的唯一生路斩断。
像曾近鹏这种情况,没了工作,妻离子散,一无所有,吃牢饭也有出来的一天。那出来后,会不会找他们的麻烦,会不会做出什么极端事来,谁也说不准。
苏岸扬说:“你想让他进去,是不是?”
“没有我想或不想,那是他的事,他的造化。他在违法边缘反复试探,又怎是你威胁后就收敛的?他迟早有一天会进去的,但跟我们没关系。”她不希望给苏岸扬制造潜在麻烦,曾近鹏的几声道歉又怎让她解恨,但她要理智,她也相信这种人,总会遭报应。
——
夜幕拉开,路边的各色霓虹灯陆续闪烁。
路边下水道处堆着枯叶,车轮碾压过连续清脆声。
车速减慢,轻车熟路拐进巷子,再左拐右拐后进了一个四合院的庭院门口。
苏岸扬显然是常客,下车时将钥匙交给泊车员,姜今尧随即下车。她眼前的小平层是中式装修,幽静开阔的前院,白墙黛瓦,竹林掠影。但别有洞天,穿过大堂后,是四合院,青砖翘瓦,池水缓流,一步一景的园林布局。
室内禁烟,他不喜欢边走路边抽烟,便示意服务员引路带姜今尧先进去,他随后来。姜今尧说不着急,陪着他站去几簇竹叶下的垃圾桶处吸烟。
“不是想吃法餐吗?”
苏岸扬单手抄进西装裤口袋摸烟盒,打火机在另一手心把玩,他咬着烟含糊不清:“笨,没预约。”
“我以为像你们这种身份,走哪儿都是特权。”她摊开掌心,要他的银面火机细看。火机是银面金属质地,没有花纹,她接过来细看才发现右下角有一个‘S’。
苏岸扬以为她是想抽烟,只将火机递给了她,说:“火机可以,烟就别想了。”
姜今尧想起那晚他临走前,故作回忆后说:“我刚刚就觉得打火机眼熟,想起来了,是八年前我给你的那个。还说对我没有一点情谊,那又何故留着它?”
他故意的,分明在第一眼看到时就想起来了,右下角的Su很明显说明一切。“你不承认也无用,八年来都在用我的东西,却说早忘记我了,我才不信!不过物件磨损严重,下回我再送你一个。”
似乎成了铁证,姜今尧怎么解释都无用。
姜今尧没接话。
苏岸扬又说:“算了,还是送别的。少抽烟,对身体不好。”
怕她饿,苏岸扬只抽了一半就捻灭丢垃圾桶,“你说我当初哪根筋抽了,教你抽烟做什么?你也是行,还真就抽上了。什么时候上瘾的?”
“没有瘾,偶尔烦躁的时候会抽一下。”
姜今尧都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真正抽烟的?她回忆片刻,大学的时候,似乎是大二,社团,暑假工和未来规划让她压力颇大,略微焦虑,自然而然就燃起了烟。
至于学抽烟,还真是苏岸扬教的。
大约在高三上学年的深秋季节,她拿着他的数码相机在院子里拍枫叶,无意拍下苏岸扬靠着墙,带着耳机垂头沉思,指间猩红闪烁。
当时觉得好帅,忧郁王子的范。
她将照片打印出来偷偷藏着,现在回想,简直是非主流的典型案例。
就是因为照片让她心动,更让她对那抹猩红产生好奇。“苏岸扬,你手里的烟到底是什么味道啊?”
苏岸扬闻声抬头,他的刘海已经遮住眉眼,学校责令其整改,他当耳边风。“尼古丁的味道。”他抽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尼古丁是什么味道?”好学生的好奇欲上来,开始刨根问底。
苏岸扬:“最开始觉得有点苦,呛,后面就没什么味道。”
“没味道那为什么要抽?”曾近鹏也好这一口,人到中年已经满口黄牙,食指中指间熏黄了。无论多少次说戒烟,隔了两天,又瞧见他在云里雾里垂头改作业。
“习惯了。”
姜今尧问:“给我试一口。”
苏岸扬的烟才抽了两口,一直夹着,烟灰不断垂落。“不行。”
姜今尧起身走到他身侧,鲜少软语:“苏岸扬,给我抽一口嘛。我从来没试过,很好奇嘛。”
苏岸扬摇头,将垂落的另一头耳机塞进她的耳朵里,“听歌。”
姜今尧拉着他的手臂轻晃,“我就试一口,就一口。满足我的好奇心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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