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那一卷纸条,却在要打开的那一刻顿了顿,手指犹豫地捏着那一卷纸条。
看,还是不看?
魏如婳攥着那一卷纸条,最终还是扯开了红线,展开纸条来看。
在看清纸条上的字的那一刹,魏如婳终究没有忍住泪水,颗颗灼泪滚滚。
“嗤。”她自嘲地笑了声,一甩手将字条随意地丢弃在边上。
字条过轻过薄,轻飘飘地在空中飘了飘,落在烛火的边上。
而那字条上白纸黑字写着——恭喜及笄。
恭喜及笄。
好一个恭喜及笄。
是她错了。
谢烨亭是谁?
他是平阳的尧王殿下,更是大顺的六皇子!
魏如婳扯了扯嘴角,强拉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半晌,她拾起桌上的字条,引入火焰中,看着那薄纸被火焰吞噬,化作灰烬。
火光自魏如婳眼中消失的那一瞬间,她的眼底就只剩下腊月寒冬。
今年维夏格外炎热,犬狗呵呵吐着舌头喘息,大雨是一日接着一日下着,颇有些洪涝的兆头。
春归阁内,魏如婳小抿一口温茶,抬眸看向局促坐在自己眼前、颇有些紧张的陈书书。
“你是说,在城外开设粥棚?”她的目光顿在眼前的陈书书身上良久,思考着其话中的可实施程度。
今个一早陈书书就叩响了赵府的门,就为了来寻她商议此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城外的流民就与日俱增起来,不少是家乡发了洪水,冲毁了村镇,纷纷朝平阳和周遭的大城池涌去。
陈书书点头,解释道:“如今王爷不在城内,姚知府在外头设置了粥棚,裴神医也安排了不少大夫出城为那些流民看病,所以我想……”
“你的想法可行。”魏如婳点头,“如今尧王殿下也不知所踪,平阳到底还是要靠姚知府和我们这些百姓自个儿撑着。”
陈书书抿唇,不敢多言。
“姑娘,有人找!”有丫鬟小跑着进了春归阁,气喘吁吁地停下同魏如婳说着,“那人自称是薛家的公子。”
魏如婳愣了愣。
薛润?
不,应该不是。
她与薛润关系不错,赵府上下大多也都认得薛润这位谢烨亭跟前的红人。
况且,薛润也已经许久没出现在人前了。
那……到底是谁?
她可从未听闻薛家还有除了薛润以外的哥儿。
“你可确定清楚了?”陈书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口问向那到了近前的丫鬟,“但真是薛家的公子?”
“书书姑娘,那公子自称如此,奴婢瞧他面容确与薛公子有几分相似,所以……”那丫鬟说着,也意识到自己的草率,声是越说越小。
“无碍。”魏如婳抬手轻拍了拍丫鬟的后背,安抚后问起,“那位公子现在在哪?”
“回姑娘的话,那位公子如今正在前厅,正与老爷说话呢。”丫鬟忙弯身做礼,如实回道,
“老爷瞧着是不太愿意,但这位公子说,您一定会去前头见他……”
魏如婳勾唇,起了兴致。
陈书书见魏如婳这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担忧地唤了一声:“姑娘……”
“书书你且在这等着我,我去去就回。”魏如婳摆摆手,嘴角噙着笑,“我倒想看看这位薛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话毕,魏如婳便抬步朝外走去,也没见着陈书书的欲言又止。
前厅里,赵全德仔细打量着眼前面容清秀一副书生模样的男子,心有疑虑。
这家伙是哪冒出来的。
他可是从未听说薛振海那老匹夫有两个儿子。
“赵伯父何故如此看小辈?”男人弯着眼,大方地接受着赵全德毫不遮掩的目光,“莫不是对小辈的身份还存着不解?”
赵全德又瞧了一眼男人,狐疑道:“你说你叫薛澜?薛振海的小儿子?”
“是,许是我常年不在家中,故而赵伯父对我知之甚少。”薛澜笑着点点头。
赵全德扯了扯嘴角,依旧不信这薛澜是薛家的血脉,只当他是哪里来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心中盘算着如何将其打发出去。
薛澜见赵全德面上神色纠结,猜也猜得出赵全德心中所想,但面上神色不改,只握着扇柄的手紧了紧。
“爹爹,听说有人找我。”魏如婳的声音自屋门外响起。
闻声,薛润的手松了松,扭头去瞧魏如婳,眼中含笑。
魏如婳也注意到了这屋内唯一的陌生人,飞快打量了薛澜几眼,心中对薛澜的身份有了猜想,但仍面露不解道:“这位是?”
赵全德瞥了一眼薛澜,扯了扯嘴角,还未想好如何开口解释,耳畔边就响起了薛澜的声音。
“这位便是赵三姑娘吧,在下薛澜。”薛澜弯着双眼,嘴角带笑,“我知兄长与三姑娘相熟,此番回平阳也便特意来寒暄一番。”
魏如婳的脑子飞速运转着,愣是没记起这位“薛澜”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薛澜的眉宇确实与薛润有几分相像,只是薛润更加英气。
薛澜见着魏如婳纠结的表情,开了折扇在手中扇风,面上笑意半分未褪:
“突然上门,是薛某失礼了,只是薛某手中有些消息,想来姑娘会感兴趣。”
魏如婳扯了扯嘴角,一边吩咐着下人端些冰来,一边将切好的水果丢进口中,丝毫没有搭理薛澜的意思。
“与家兄有关。”薛澜说着,放缓了手中操纵折扇的速度,踱步从魏如婳身边经过,以只他们二人能听得见的声音,小说了句,“以及,尧王殿下。”
魏如婳听到“尧王殿下”四字的瞬间,心颤了颤,仍旧没有反应。
但她的心是翻江倒海地乱着。
薛澜也不着急,边朝着门口走去边风轻云淡地说道:“看来赵姑娘对薛某的消息并不感兴趣,那这桩生意薛某就另寻他人了。”
赵全德见薛澜要走,面上瞬间挂起了笑容,吩咐身边的小厮就要赶薛澜走。
魏如婳死死盯着那男人的背影,双唇抿了又抿,最终还是在薛润走到台阶前的那一刻,出声喊道:“慢着。”
薛澜勾起嘴角,一副得逞的表情,转过身去又换上了如玉笑容:“赵姑娘可还有事?”
“薛公子不必如此着急走。”魏如婳放下手中的葡萄,接过身边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又道:
“我虽算不上是个商人,但你既带了交易,我也要看是不是一桩好交易不是?”
赵全德诧异地看着魏如婳,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居然将薛澜这个不明来历的小子留了下来。
薛澜收了手中折扇,环顾四周,又瞥了赵全德一眼,沉思几许后道:“想来是有些不太方便。”
魏如婳注意到了薛澜的目光,心知他的意思,边走到赵全德的身边,扯了扯赵全德的衣角:“爹爹——”
赵全德复杂地看了眼魏如婳,叹了口气:“去吧。”
他这女儿是个有主意的。
大不了派俩小厮远远跟着便是。
魏如婳笑靥,朝薛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薛公子,我们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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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无名信
离前厅不远的花园假山旁, 清风吹拂过凉亭,带着阵阵炎热。
魏如婳挥退了正在周遭洒扫的下人,吩咐他们不得靠近后, 再看向薛澜:“薛公子,说吧。”
“家兄看着是深居家中久未出门, 其实他已经不在平阳, 至于去了哪, 我也是才打听出来。”
薛澜点点头,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事情告知魏如婳, 而后顿了顿,再没了下文。
魏如婳眯着眼, 思考着这一消息。
薛润出远门了?
他去哪了?
这和谢烨亭有什么关系?
魏如婳还想再听, 发觉薛澜没了下文,不由得催促了一声:“去了哪?”
“那便是有价格的地方了。”薛澜轻轻挥动折扇, 眼中含笑。
魏如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薛澜并不着急,笑吟吟地解释道:“赵姑娘, 向外头的三教九流打听消息都要付出点什么,你看……”
“你想要什么?”魏如婳皱紧眉头。
薛澜摇摇头,嘴角仍旧挂着那如沐春风般的笑意:“我只要姑娘答应薛某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魏如婳抿了抿唇, 双眸死死地盯着薛澜的眼睛。
薛澜将折扇放在桌面上,低头转了转手指上的扳指, 平和道:“姑娘将来便会知道了。”
“事先说好,杀人放火的事、谋权篡位的事、伤天害理的事,我不会答应。”魏如婳攥了攥手中的兰帕,强调道, “其他的都好说。”
薛澜抬头, 眼中得逞的笑意一闪而过, 冲魏如婳伸出手:“那便,合作愉快了。”
魏如婳看着薛澜的手,犹豫着没有回应,只沉声道:“我答应了你,那现在,你该展现你的诚意了。”
“家兄去了东境。”薛澜顿住话头,边说着下文边不易察觉地观察魏如婳的神态,“跟随尧王殿下。”
魏如婳眯起眼。
薛润去了东境?
谢烨亭也在?
她回忆起前世东境的战事,恍惚发现此战不久后便要爆发。
且还有不少叛军随着这一波又一波的流民混进了各个城池。
届时,平阳也会沦为前线。
而谢烨亭前往东境前线的消息是军中机密,是不能对外透露的。
魏如婳抬眸,上下打量着薛澜的脸,并不清楚这个男人是如何得知的这些,又在其中参与了多少。
她只能看到薛润始终没垂下的嘴角,和他那饱含笑意的眸。
殊不知,她对这些消息的反应已经悉数落入了薛澜的眼。
鸟群喳喳飞过这一方天地,不知哪来的犬吠声打破了寂静。
“多谢薛公子带来的这些消息,倘若是真的,如婳就先替平阳的百姓谢过薛公子了。”魏如婳绞了绞手中的帕子,换上一副笑容,冲薛澜点头。
薛澜并未表现出诧异,只笑道:“我以为赵姑娘会认为我在胡乱掰扯。”
魏如婳没有给予薛澜回应,站起身来冲薛澜弯了一礼:“如婳还有事,便不奉陪了,薛公子也早些回去吧。”
薛澜听着魏如婳这话中满满逐客的意思,失笑。
他也不厚着脸皮赖着,毕竟此番目的已经达到,是该去向那位汇报了。
虽然,他也不明白那位为什么要他来找魏如婳说这些。
魏如婳回到春归阁时,就看到陈书书焦急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姑娘。"陈书书的手中攥着一封信,见着魏如婳就快步上前,将手中信封递交给魏如婳。
魏如婳接过信封,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那薄薄纸封上——这封信并没有署名。
她又抬眸看向陈书书,不解地问道:“这是?”
“姑娘,您前脚才走,后脚白芷姑娘就拿着这封信匆匆进了来。”陈书书解释道,“说是在窗边发现的。”
魏如婳没再犹豫,撕开纸封,将里头的信纸取出。
信上的字迹不是魏如婳所熟悉的,且既无落款也无印章,着实分辨不出是谁人所写。
但魏如婳也顾不得这么多,手紧紧将纸攥出皱褶,目光扫视了一遍信上内容后,停留在了其中的一句话上——
“八月廿九,好戏一桩,还请姑娘赴东境一观。”
魏如婳撇了撇嘴,只觉这是一场恶作剧。
东境?
如今东境不是要爆发战乱,如何还有好戏。
况且她也不知这人是谁,去了指不定有什么危险。
眼下可还有更加要紧的事情要做。
“书书,你且开我两座粮仓,去给城外流民设棚施粥。”魏如婳并没有将这封信当作一回事,只认真地吩咐着陈书书。
陈书书应了一声,面上现了欣喜,匆匆离去办事。
陈书书走后,魏如婳的眉心紧紧锁起,目光又落在了手中的那封信上。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想寻阿彩,但环顾四周是半个阿彩的影子都没找着。
“阿彩呢?”魏如婳看向白芷。
白芷收敛了面上的忧色,垂下眸子道:“姑娘去前厅时,有府衙的官差来寻,说是知府大人有事寻您,见您不在,就又寻了阿彩姑娘去。”
魏如婳的眉心松了松。
那位新的知府大人是谢烨亭的人,那阿彩此行想来是没什么大问题。
“姑娘,您可要传膳?”白芷见魏如婳不知在想些什么,担心着她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出声问了一句。
毕竟,魏如婳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好好用膳了。
白芷正想着,院子外头就传来阿彩的声音——
“姑娘!姑娘!”
魏如婳扭头看去——阿彩一身干净衣裳,提着一个食盒,小跑着进了来。
“姑娘,这是您爱吃的香酥鸡,这会儿还热乎着呢!”阿彩嬉笑着,将手中食盒朝前一递,塞在了魏如婳的怀中。
魏如婳抱着手中的食盒,不解地看向阿彩,正欲开口询问,瞧见阿彩冲自己使着眼色,当即有了猜想。
“姑娘,我来提吧。”白芷见魏如婳抱着个食盒,着实不太雅观,伸手想将食盒提到自己手中。
魏如婳点头,将食盒递给白芷。
白芷提着食盒,站在魏如婳身边,又不解地问向阿彩:“阿彩,你不是叫那官差大哥寻去了吗?怎么提了一盒香酥鸡回来?”
阿彩挠了挠后脑勺,笑嘻嘻地解释:
“姑娘不是许久没好好吃东西了么,那位大哥的嫂子是尧王府的厨娘,奴婢见姑娘上次去尧王府时总瞧着那香酥鸡,就想法子搞了一只来!”
魏如婳扑哧笑了一声,嘴角不免上扬了起来。
但她并没有全信阿彩提这食盒回来只是为了哄她开心。
“白芷,传膳吧。”魏如婳看向白芷。
白芷听着这话总算露了笑容,应了一声是,就匆匆去了大厨房。
回到房中,魏如婳等那三菜一汤上了桌,便挥退了下人,只留阿彩一人在身旁伺候。
她并没有着急打开食盒,也没动筷子夹菜吃,而是转向阿彩的方向,道:“说吧,知府大人可是有什么事情?”
“姑娘,知府大人是有东西要奴婢转交您。”阿彩眨巴眨巴眼睛,伸手指了指那食盒。
魏如婳将目光落在食盒上,恍然大悟,抬手将食盒一层层打开,又将那香酥鸡端了出来。
正如她所猜想的那般,这食盒里除了香酥鸡,还有两份信。
一封盖着谢烨亭的私章,另外一封则与她手中那封无二——没有署名,没有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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