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着脸看他,表情无辜,“可是地上很凉,走回床上要很久。”
周应淮抱着她回去,没说什么,但也已经是纵容。
江檀喜欢把周应淮这些纵容收集起来,一桩桩一件件,叠加成模糊的,自欺欺人的隐喻。
她在床上躺着,闭着眼,始终睡不着,直到床榻的一侧有微微的倾斜,江檀知道,是周应淮回来了。
男人身上有清淡幽冷的香气,他手腕戴着小叶紫檀,此时正扣在她的腰间,修长的手指轻按她肚子上的小肉,他说:“没睡着的话,有红包。”
第10章 非得要我出卖色相?
江檀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在他怀里轻巧的转过身,眼巴巴看他,“什么红包?哪里有红包。”
周应淮闷闷的笑了声,连眼底也似乎有笑意。
他性子凉薄冷淡,能笑到这个份上,已经是难得。
江檀看着他眉目舒展的模样,实在是太心动,一时间都忘记了红包这茬,直到感觉手心被塞进了一个硬硬的东西,边角分明。
她小声的惊呼,捏了捏。
摸着手感就知道是很厚的红包。
江檀拿出来,震惊的看着手中的红包,错愕极了,“这年头还有人包现金红包啊?”
“嗯,让赵杞连夜去取的,还是连号。”周应淮指了指,说:“一共是2万4,祝你24岁生日快乐。”
在周应淮送江檀的那么多礼物里,单论价值,这是最最无足轻重的。
可是江檀非常喜欢,因为红包那喜庆艳俗的红色壳子上,周应淮用瘦金体写着:檀檀公主,生日快乐。
周应淮从前是写行书的,这个瘦金体,是为了江檀学的。
他学东西快,上手精湛不过半个月的光景。
可这是第一次,他写字给江檀。
江檀捏着厚厚一摞钱的红包,虎口有点酸,却还在打趣,说:“你应该在底下签个名的。”
“哪有生日祝福底下签名的?”周应淮不以为然。
“这怎么能一样呢?”江檀撅嘴,一脸严肃的说:“维熙集团董事长的签名,我拿出去照着伪造个文件,值不少钱吧?”
周应淮也不介意她话语冒犯,捏着她的鼻尖,声色寡淡:“违法。”
江檀说,那到时候你去保释我吧。
周应淮气笑了,浓眉微挑,慢条斯理的反问,你伪造我的签名,我还去保释你?
江檀便睁着一双乌黑可爱的眼睛,看着他。
周应淮摸摸她的头发,说:“知道了,要是真的有这么一天,总不至于让你被关起来。”
江檀睡了几天以来最好的一觉,醒来时只觉得身心备受疗愈,说不出的松快。
周应淮有着很规律的作息,江檀醒来时,他刚刚健身结束,浴室里面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江檀从被窝里坐起来,对着浴室的方向喊道:“周应淮,中午吃什么?”
里面的水声停止,片刻后,男人穿着睡袍,从里面走出来。
他的头发是湿的,没有像往常一样严谨的模样,看起来颇有青春校园男主的模样。
江檀想,周应淮的脸还是很能打的。
她托着腮笑,可爱的姿态,颇为招人喜欢:“周应淮,你这个样子,不去拍偶像剧真是可惜了。”
“留学机构还不够,非得要我出卖色相?”周应淮声线平淡,说着打趣的话,还是让人觉得语气淡淡的。
江檀笑得更开心了,追问道:“你还没说呢,中午吃什么。”
周应淮说,你上次不是说,想喝我煲的汤?
“那确实...”江檀眼睛亮亮的,“所以你要下厨吗?”
“郑珩一大早就带着菜过来了,在楼下等着。”周应淮捏捏江檀刚睡醒,还暖呼呼的脸,“满意了吗?檀檀公主。”
他在她生日的这段时间里,常常这么喊她,光是昨天晚上,就喊了好几次。
江檀觉得这个称谓其实是很宠溺的,她承认她受用。
“还挺满意的。”江檀这么说。
来的人不仅仅是郑珩,还有江檀仅仅见过一次的唐显。
后者坐在休息间的沙发上,正在翻阅着一本看起来颇为晦涩的法语书。
至于郑珩一如既往,顶着浮夸的舞团爱豆造型,刷着一堆没有营养的短视频。
江檀很佩服唐显在这样的噪音攻击之下,还能心平气和的看书。
她走进去,郑珩眉飞色舞的朝着她打招呼,说:“江檀,看这边!我帅不帅!”
“帅得我风湿都要犯了。”
江檀不咸不淡,终于把上次就想说出口的吐槽说了出来。
郑珩嘿嘿一笑,也不介意,笑出一口闪亮标志的白牙,“今天真是托我们小昙花的福了!有生之年,我竟然能吃到周应淮做的饭啊!”
唐显含着笑容,斯斯文文的合上书,朝着江檀有礼的颔首,说:“谢谢江小姐。”
江檀连忙说不客气。
她和郑珩拌嘴惯了,但是唐显这么温文尔雅的模样,她有些招架不住。
“江檀,你和我说说呗,你怎么做到的,让周应淮那难搞的洗手作羹汤啊!”郑珩朝着江檀挤眉弄眼,一脸八卦。
好奇是真的好奇,怎么可能不好奇,那可是周大少爷。
江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思索了半晌,抿着唇笑笑,有点恃宠而骄的味道。
她说:“哦,因为周应淮舍不得我失望吧。”
她不似在说笑,有一些不自知的,被宠爱的骄矜。
郑珩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是江檀完蛋了,还是周应淮马上就要完蛋了。
两人的关系,已经偏轨太久了。
周应淮说是做饭,其实到了最后,也就是煲了一锅汤,剩下的菜,都是温泉山庄里的厨师做的。
已经是饭点了,餐厅,郑珩和唐显坐下,便直接动筷子。
而江檀心不在焉,看着落地窗外周应淮的背影。
他不知在和谁打电话,眉目低垂,神情寡淡。
是倾听的姿态,片刻,他淡淡的回了几个字,微微偏眸,朝着江檀的方向看过来。
江檀像做错事,有点心虚的突然低下头。
郑珩见她神思不附,好心说:“估计是集团有事,你不用管他,我们自己吃就好。”
江檀小声‘嗯’了下,拿起筷子半天,还是没落下。
她不受自控,又朝着周应淮的方向看过去。
雪色一片白,他站在其中,气质清绝又冷淡,矜贵的让人连碰一下他的衣角,都觉得是亵渎。
江檀很想走上前,问他冷不冷,可以进来打。
如果自己不方便在场,可以回避的。
但是周应淮放下手机,走进来。
他身上有雪松和冷檀的香气,高高在上的淡雅。
他走到自己面前,摸摸自己的脸,声音清浅,只是陈述:“檀檀,我有点事要先走,你吃完饭让郑珩带你回宁城。”
第11章 我是不是惯得你没边了?
江檀鼻腔一瞬间堵住了。
郑珩他们都在场,江檀知道,她应该表现的大度一点,懂事一点。
她应该对周应淮说,你去吧,放心,我吃完饭会回来的。
可是江檀果然还是那个不懂事的江檀,不识大体,不懂分寸,不知进退。
所以她说:“什么事这么重要,连陪我吃顿饭的时间的都没有吗?”
不是很重的话,但对于周应淮而言,无疑足够冒犯。
他眸色很深,目光落在江檀那张带着点气恼,不怎么开心的脸上,情绪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不显露半分。
郑珩一颗心简直已经跳得失控了,他想破脑子都想不明白,江檀怎么敢这么和周应淮说话。
周应淮只是性格冷淡,可事实上,是无论如何算不上好脾气的。
江檀这么一朵被娇养着的小花,怎么敢这么嚣张?
江檀何尝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是他已经做了这顿饭了不是吗?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就不能...就不能吃完这顿饭吗?
江檀不是什么自信笃定的人,她甚至不敢确定,下一次生日,周应淮还在不在自己身边。
鼻腔开始发酸,江檀在周应淮冷淡的表情中,不知所谓的继续说:“周应淮,吃个饭再走,好不好?”
她问出口已经绝望,似乎预见了男人眉眼寡冷,对自己说不行的情形。
可是下一刻,周应淮竟然真的坐了下来。
他表情清淡,就这么摸了摸江檀的头发,淡淡的说:“吃饭。”
江檀的眼泪瞬间掉下来。
郑珩和唐显面面相觑,两人酝酿半天,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郑珩有一瞬脸色铁青。
旁观者才看的清楚,他想:这么下去,江檀和周应淮迟早一起完蛋。
一顿饭,只有周应淮是真的面不改色。
江檀始终在掉眼泪,一边掉眼泪一边喝汤。
郑珩坐在她的对面,很想问一句,这么喝下去会不会已经咸得发苦了。
但事实上,郑珩更想问问江檀,周应淮不是都留下来了,你哭什么呢?
江檀也想问问自己,哭什么呢?
他已经足够好了,不是吗?
自己要什么给什么,没有二话。
这是周应淮,他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他尽力了。
江檀这么想着,可是情绪难收难管,依旧肆虐。
郑珩和唐显都明显吃不下去了,唐显咳嗽了声,说:“那什么...我吃得差不多了,先回宁城了。”
“我也吃的差不多了,我和你一起回去!”郑珩忙不迭的接上了话茬。
周应淮坐着,慢条斯理的抿着红酒,没动。
他真的只是陪江檀,一顿饭从始至终,一筷子都没动。
郑珩见周应淮不说话,犹豫了一下,问道:“应淮,你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不用了,你们先走。”
他的情绪叫人捉摸不透,光听语气,平静的有些诡异。
郑珩确实没想到,周应淮和江檀在一起之后,脾气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
“成,那我和唐显先走了,江檀,生日...快乐啊。”
江檀抬着红红的眼神,小声说谢谢。
周应淮始终没说什么。
等到郑珩走了,江檀才看向周应淮,道:“我们为什么不一起回去?你不是有事吗?”
“过点了,现在没事了。”周应淮看着江檀红红的眼圈,指腹按上去,轻轻揉着:“眼睛难受吗?”
江檀生起小小的感动,说不难受了。
周应淮轻笑了声,再度开口,江檀总算听出了他语气中慢条斯理的冷。
他说:“不难受就好,等等有得哭。”
江檀愣了愣,“什么意思?”
周应淮没回答,只是看了眼她空空的碗,说:“吃饱了吗?”
江檀说吃饱了。
周应淮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燃。
这是私人包间,房间里熏着沉香,被烟味裹挟,有些说不出的侵略感。
江檀嗓子有点痒,咳嗽了声,周应淮拿着烟的手一顿,用指尖掐灭了烟头。
他起身,江檀下意识也想起来,只是她刚站起身,就被拦腰抱起。
她只来得及小声的低呼,手扣紧他的脖子,肉眼可见的紧张:“外面有人。”
大厅有零星的宾客在用餐,气质不凡的男人抱着怀中女子,大步朝着电梯走去,引来无数的侧目。
江檀心慌意乱的把脸靠在他的胸口。
直到回到房间,江檀被他抛在床上,还没回过神,男人的身体已经压下来。
江檀脸色通红,害臊的不行:“哪有人白天!白天...”
后半句话憋了半天,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应淮在江檀面前,其实一直是有克制的。
他们都是彼此的第一次,可不同的是,周应淮食髓知味,江檀逢迎配合。
周应淮一直知道,所以从前,还算是有所保留。
可今天心火莫名的旺,他看着江檀坐在他身边掉眼泪,看着她食不知味的喝着自己煲的汤,看着她通红的眼睛。
很长一段时间,周应淮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生气还是心疼。
他气她逾距越界,又心疼她过生日还受委屈。
他的手背蹭过她的脸,眸微微眯着,那双寒潭般幽深的眸子,眸光锁定她。
他说:“我如果想,你有什么办法?”
这话很重,无异于在告诉江檀:你是我养着的,我想怎么样,你有什么办法?
江檀看着他毫无波澜的脸,别过视线,脸微微偏过去,躲开他的手:“我现在没兴趣。”
周应淮看着她翕合微弱的呼吸,看着她神情倔强又委屈的模样。
他的神色越发的浅淡,不含情绪的冷静说:“檀檀,我是不是惯得你没边了?”
江檀一颗心堵得慌,她明明比刚刚在餐桌上更难过,可是却已经掉不出眼泪了。
她看着周应淮,眼睛睁的大大的,里面蓄了水色潋滟,“周应淮,没有人惯人是像你这样的?”
周应淮没回答,沉默的看着她良久。
而江檀也看着他,看他高高在上的脸,看他眉眼矜贵,神色淡漠。
她听见有一个声音在说:江檀,你是不是疯了?
你是不是疯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周应淮的底线。
他哪里是个会哄人会妥协的人,你不是早就应该知道了吗?
你在闹什么呢?
你今天已经够任性了。
身上的重力陡然减轻,江檀神情怔忪,看见周应淮站在床沿,垂着眼睫看着自己。
他说走吧,回宁城。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江檀看着窗外的风景,无端的想起他们在一起那天。
那时候周应淮是怎么说的,他说:“江檀,除了爱和婚姻,我什么都能给你。”
他从一开始,就理性得很。
哪怕他也许是心动的,但极致的理性永远占据上风。
江檀闭上眼,不再多想。
她醒来时,已经睡在了明园的卧室里。
房间昏暗,天色已晚。
江檀睁着眼睛,入眼可及一片黑色。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孤儿院里,她躺在昏暗腐朽的床上,心好像是浸泡在酸败的溶液中,刺痛又悲哀。
不是不想离开,只是无能为力。
而现在,时过境迁,江檀发现,她的处境并没有变得更好。
5/125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