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高闻雁目不转睛地看着拜帖,认真而专注。
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执起她散落的一缕发丝,问:“为何不戴那钗子?”
难得今日没有束发,配钗子正好。
闻言,高闻雁转过头看他,才发现两人挨得极近。
她猛地直起身子,忘了还有一缕头发在楚序手中,一时被扯得生疼。
“丞相怎扯人头发!”
于是恶人先告状。
楚序未见过她这样不讲理的,微微错愕。
“我也要扯回来!”
说完,她伸手就要去扯楚序的头发。
楚序哪里肯坐以待毙,轻巧地侧身躲了过去。
她捋起袖子,斗志满满。
“我还不信了。”
她伸手,楚序便躲,后来见高闻雁实在难缠,索性擒住她的手。
待两只手都被擒住,高闻雁饶有兴趣地望着他,像野兽发现了有趣的猎物。
“走,跟我出去打一架。”
“……”
楚序哪里肯理她,松了手就往案几走。
“如何?丞相不敢吗?”
她跟过来,在楚序身侧坐下。
高闻雁好奇已久,她迄今记得楚序在白早山射出的那一箭。
势如破竹,直取目标。
后来在历山,他们虽然只是简单地过了几招,但高闻雁何许人,已足以让她知道楚序的虚实。
楚序摇头:“女郎别难为我了,不过雕虫小技,哪能与女郎比。”
“虚伪。”
他无奈地放下笔,反问道:“女郎为何就不信呢?”
高闻雁依旧一脸不信。
于是他微微叹口气,道:“可还记得我曾说,女郎已是最好,无须与任何人比?”
“自然也包括我。”
心中微动,高闻雁匆匆躲过他眼中的笑意,不敢对视。
她便知道,楚序向来会说好话。
“如此,那我就扯你头发了。”
“嗯。”
楚序竟乖乖地待着,由她胡闹。
于是她当真挑起一缕头发,握在手里。
那头发反射着淡黄的光辉,瞧着竟不是黑发。
高闻雁“咦”了一声,奇怪道:“丞相的头发怎瞧着更浅了?”
“是吗?”
楚序也凑过去看那发尾,却见那色泽当真不再乌黑。
他心中一沉,嘴上却云淡风轻。
“许是光线的缘故。”
此时已近黄昏,高闻雁想起在知鹤城的那个黄昏,他的发丝也是更浅了。
于是高闻雁不作他想,眼中狡黠一笑。
她手上毫不客气地使了劲,却在扯时只轻轻地拉了一下。
“女郎可满意了?”
她拍拍手,扬起下巴,道:“还不错。”
楚序叹气,故意道:“都说我小心眼,若是他们认得女郎,或许我就不必背此骂名了。”
“那是他们都不够了解你。”
“哦?”楚序来了兴趣,问:“此话怎讲?”
高闻雁脸上扬起报复的笑意。
“因为你分明是个大骗子!”
不以为意地挑挑眉,楚序向来不否认自己是个骗子。
“那女郎可得小心,莫要被骗了。”
她双手抱胸,斜眼看他,骄傲道:“我才不怕。”
“为何?”
“因为你打不过我。”
还真是活学活用。
“是,女郎最威武了。”
想到什么,高闻雁的脸色微微冷下来,她道:“可若你骗了我,我定杀了你。”
两人偶尔也会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比如现下,即使不说是在何事,可楚序却知她指的是哪些。
他回望去,轻轻道:“嗯,届时你便杀了我吧。”
高闻雁疑惑道:“你们男子,都如此不惜命的吗?”
先是楚序,豁了性命要自己的信任,再是林谦,闭着眼睛等她杀自己,而现在楚序又如此。
他的脸忽然沉下去,问:“还有别人吗?”
“没什么。”
高闻雁摸摸鼻子,怪自己一时嘴快,没忍住。
却听他微微嘲道:“女郎的性命之托还真不少。”
第61章 本相为何要帮你?
高闻雁好似又惹楚序生气了。
以致于天还未黑,她便被打发回府,高闻雁原想留在这看出好戏的。
“那,我明日再来。”
她转身进了密道。
一场秋雨一场寒,外间天气微凉,已是初秋的样子。
知行来请时,楚序仍待在阁楼。
他望了一圈,没看到高闻雁,偌大的房间又只剩下楚序一人。
楚序不知在想什么,看着窗外暗自出神。
光和影都落在他的身上,交织着一道道清冷与孤寂。
“公子。”
知行出声唤他,楚序便缓缓转过头来,白净的脸上依旧平静无澜。
“王公公到了,正在前堂。”
“走吧。”
王永本就心有怨怼,结果楚序姗姗来迟,更是让他心中不悦。
然而在看到楚序的那一刻,他脸上又挂上了笑容。
“叨扰丞相了。”
他如此客气着,楚序却是眼也不抬,淡淡地“嗯”了一声。
王永脸色一僵,只勉强地将笑挂住。
“王公公来找本相,所为何事?”
楚序端过茶水,悠悠地看向他,脸上笑意若隐若现,一如他在朝廷上的样子。
这位丞相向来不是吃素的,王永心中掂量了一下,想着要如何开这个头。
“近日京城盛传一个童谣,不知丞相可知?”
“略有耳闻。”
王永仔细看他表情,却没发现任何端倪,仿似真就只是略有耳闻。
“那童谣直指宦官,圣上大怒,要奴才去彻查此事。”
说着,他话一顿,问:“不知丞相有何看法?”
楚序瞥了他一眼,气定神闲道:“圣上令你去彻查,你却跑来问本相。”
接着他又戏谑道:“王公公莫不是,以为本相是那童谣里的宦官吧?”
王永脸色一凝,尴尬地笑了几声,道:“丞相说笑了。”
“奴才本事不够,自然是来请教丞相的。”
“本相为何要帮你?”
一句话给王永问住了。
他本来想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可楚序这态度,仿似什么与他无关,是他一贯的作风。
王永心中生疑,难道先前那探子不是楚序的人?
“是,是。丞相自然没有理由帮奴才。”
他继续试探道:“听闻丞相在历山遇险,可有受伤?”
楚序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本相不好好地在这么?”
“是奴才糊涂了。”
王永略一盘算,开门见山道:“丞相失踪后,圣上分外担忧,派了不少人去找丞相。”
“说来好笑,竟有人说在惠源郡内见了丞相,还与一个姑娘走在一齐。”
如此,是摆明了告诉楚序,那批人是自己派去的。
若是他受了罚,便鱼死网破,将楚序不在历山的事捅出去。
“确实好笑,本相在历山里九死一生,竟被说得如此风花雪月。”
“可不是呢。”
王永也笑起来,尖锐的笑声格外刺耳。
“虽然都传丞相有个未过门的妻子,可这也太荒唐了。”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楚序腰间的香囊。
忽然间,楚序眸子暗了下来,他向来不喜被人威胁,可也不惧。
“王公公若有本事,便替本相去寻上一寻,正好本相府里缺了个夫人。”
此话半真半假的,叫王永一时不敢确定那传言究竟有几分为真。
可楚序与一女子共同出现,却是铁定的事实。
他假笑着换了话题,适合地告了辞。
王永一走,楚序目光里的凶狠才展露出来。
“他可会查到女郎头上?”
知行不禁担忧。
“那要看高闻溪的本事了。”
王永最好是别查到,否则只能快点让他死了。
自他去历山后,王永那边连连出事,想不怀疑楚序都难。
楚序亦知道,王永不会轻易打消对自己的疑虑,而王永的确如此,甚至直接摊牌了。
可这正合他意。
因为还有一件事,楚序也很好奇:王永究竟能不能仅靠那香囊,就查出高闻雁来。
所以他没有想过阻止王永。
“去告诉女郎,短期不要再来浮华楼了。”
免得节外生枝。
然而高闻雁第二日还是来了。
楚序正好在书房,铜币声响起时,他不禁一愣,却又忍不住扬起嘴角。
他去阁楼为高闻雁开门,还不忘说她一句。
“女郎怎来了?”
若不是了解知行,他甚至要怀疑知行办事不力了。
高闻雁大步迈入房间,丝毫没有客人的模样。
“现在京中都道我日日在浮华楼饮酒,王永昨日才来你这,我就不去浮华楼了,多少有些明显。”
林谦方走,高闻雁便如此反常,去了平日不曾去的浮华楼。
于是大家将两件事关联起来,都道:“女郎是个重情义的人,林谦如此了,她竟还感伤。”
对此,楚序评价道:“女郎是真不在乎他人看法。”
高闻雁昵了他一眼。
“不是丞相说的吗?”
然后她学着楚序的语气,道:“京中说的能信么?”
楚序没法子,只能将话又咽了回去。
高闻雁不逗他,转问正事:“王永那边如何了?”
“能如何,不过威逼利诱了一番。”
“都威胁什么了?”
他支起头,慵懒道:“不过是拿我不在历山说事。”
“合理的。”高闻雁点头。
楚序历山失踪一事,可大可小,虽然贼窝已清,可到底死了一个太守,困了一个丞相。
即便王永将楚序的行踪暴露,不过是将张新宏的死算到楚序头上。
然而按楚序所禀报,张新宏的死法是与山贼内讧被杀,那守林人武红涛的手记,被呈上去作为了证据。
如此一来,张新宏的死便合理合法。
且只要楚序咬死不承认,王永也是没有办法的。
只是引起圣上疑心,终归不是好事。
高闻雁道:“王永必然会找人做那个替死鬼。”
可是没关系,她意本不在此。
王永以为他们是想正面攻击,可她和楚序都在布更远的局。
找替死鬼,不过是让他罪加一等罢了。
第62章 我不打算怎么办
那批酒当真在约定的第十日到了。
按知行给的地址,高闻雁找到了一处酒窖,里放了二十来坛酒。
据说那不过是一个私人酒坊,老板酷爱饮酒,便自己学着酿酒,只赠有缘人。
这二十余坛已是他所有,本欲留着过年送人的,却被楚序全买了。
高闻雁不得不赞叹楚序的效率。
然而楚序说,这都是知言的功劳。
知言管理着他底下大半的私产,这次为了找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把知言累坏了。
提了一坛酒,往翁智刚面前一放,高闻雁笑道:“翁掌柜且来尝尝。”
听说高闻雁要来,翁智刚早早就闭了店,只留了侧门。
刚拆封,便有浓郁的酒香味扑鼻而来。
翁智刚眼中放了光。
他兴奋道:“没错!没错!”
盛了一小碗出来,翁智刚又闻又尝的,一时沉迷在破解酒方子上。
高闻雁笑眯眯地坐在一旁,也不打扰他。
如此晾了她一刻,翁智刚才幡然反应过来,十分不好意思。
“女郎莫怪,小的看到新酒,一时有些兴奋过头了。”
“无妨。”
她起身,交代道:“明日便开始卖这酒。”
“数量有些,便限量卖。”
“先前放过风的王公贵族,每日挑两三个来卖。”
“此外,文人墨客、平民百姓,各界人士,亦各挑几个。”
翁智刚按着她说的做了,果然,几日后这酒名噪京城。
都说翁掌柜那有一款酒,饮之不忘,回味悠长,偏偏一碗难求,只赠有缘人。
那酒神秘的很,连名字也没有,亦不贵,只稀有。
于是,能喝到这款无名的酒,成为京城爱酒人士近期的目标。
马上就是中秋,高闻雁猜,王永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毕竟皇上爱饮酒这点,还是王永最先怂恿的。
然后王公贵族争相效仿,日日狂饮烂醉,形成了如今的风气。
这日,高闻雁依旧在楚序这饮茶。
“女郎现在就等鱼儿上钩了吧。”
“可不是。”
她端起茶,闻到和以往不同的味道。
“这是什么茶?先前好像没喝过。”
“女郎尝尝。”
高闻雁小饮一口,只觉清香无比,入口后又有回甘。
见她喜欢,楚序又给她倒了一杯。
自从发现高闻雁不爱饮茶,楚序每次给她喝的都不重样。
今天这倒是难得见她多问了一句。
“是云南那边的香茶。”
难怪,她未曾在市面上喝过类似的。
虽然这茶独特,可高闻雁到底不是好茶之人,问过后也没放心上。
她本是来问庄王的,却是以李菀清开的口。
“清清后来可有来找你?”
“自然。”
无论林倚山那边给了什么反应,李菀清都不可能情愿嫁给庄世子的。
“那丞相打算怎么办?”
他敲敲手指,道:“我不打算怎么办。”
意思就是不帮李菀清。
高闻雁不禁一急:“那如何得行?”
那日若不是自己叫住他们,楚序必然是会帮李菀清的。
如此一来,反倒像是高闻雁害了李菀清。
“不关女郎事。那日我也是打算拒绝的。”
可是林倚山怎么办?
“难道便由清清嫁给庄世子吗?”
楚序瞧了她一眼,反问:“没有庄世子,也有其他世子。难不成每次指婚我都要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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