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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喜摸到地方，到楼下才给林双发了微信：你家住在几零几？
林双回：1806。怎么了？
“我马上上来。”江喜的语音。
林双正在家打算和小苹果一起吃晚饭，接到语音莫名其妙，她还没来得及放下手机，门铃真的就响了。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开门后，林双满脸讶异。
“还买这么多东西？你探亲啊？”
林双原本想说，你探病啊？但觉得不吉利，便改口为探亲。
江喜确实有慰问之意，但更多的，是替她妈那天的无礼特地上门赔罪。
“这就是小苹果吧？”
俩人放好东西，江喜欣喜地望着餐桌边粉粉嫩嫩的小苹果，无比羡慕地问。
林双笑道：“来，果果，叫人！叫阿姨。”
小苹果坐在餐桌边握着调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
半晌，她用稚嫩的童音开口道：“这个阿姨，我见过。”
见过？！
林双和江喜同时一愣，面面相觑。
半晌俩人才同时反应过来，大人面对着纷繁复杂的世界，有时候记忆力远不如活在童真世界里的孩子敏锐。
就像是从人山人海里 pick 出一个人，和从一幅简笔画里 pick 出一个人的区别。
可不是见过。
公司团建那次。
“你怎么敢大鸣大放地来我家呀？”林双压低了声音问。
“刚下班，我又看见卫明和 Joyce 一起出去了，这周都好几回了，估计他没这么快回家。所以我就来了。”江喜掩嘴。
“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别提了。来好几次了，在楼下等渣男。”江喜说完，还冲林双眨眨眼睛。
林双秒懂，安排江喜入座。
“你也还没吃的吧？我给你添碗饭。”
“不了吧……”江喜很不好意思。
“客气啥。”林双转眼就拿来了米饭和筷子。
江喜和小苹果坐在一边，她有一肚子的话想对林双说，但碍于小苹果在旁边，只低头扒饭。
倒是林双很从容：“你有啥事儿就说吧，没事儿。”
江喜冲身旁使了个眼色，小声道：“孩子在这呢。”
林双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反倒是小苹果突然又猝不及防地嫩声嫩气地开口了。
“阿姨，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和妈妈说吧。我耳背，听不见。”
江喜和林双同时被这个萌娃给逗笑了。
江喜亲昵地拿公筷给小苹果夹了一筷子菜，然后故意逗弄她道：“那我要是说你爸爸的坏话呢？”
小苹果乖巧地搛起江喜夹过来的空心菜吃了，然后无意识地答道：“我爸爸是什么人我知道，你说得是不是坏话，我听得出来。”
江喜叹为观止。
没想到，林双这“丧偶式育儿”教出来的小苹果竟然三观正，情商这么高，还这么有自己的想法。
坐在对面的林双也轻松地对江喜道：“没事儿，你有话直说。我对卫明的感受，从来不瞒着小苹果。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就让她看到真实。”
江喜没料到林双已然如此豁达，于是磕磕巴巴地开口道：“我最近在公司，听到各种各样的传闻。其中最离谱的，说咱们公司的 CEO 要荣退。”
“荣退？什么叫荣退？”林双手里的筷子明显踟蹰下来。
“好像说是，CEO 身体不大好，要提前退休。”
“你的意思是……？”林双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CEO 的位置空出来，那很多人就都有了机会，其中包括卫明。
”所以卫明最近和 Joyce 走得近？“林双提问。
江喜紧张地看了看小苹果，这小家伙果然耳背，低头乖巧地扒着饭，仿佛听不见大人说话。
小鬼灵精的。
“Joyce 是大股东的女儿。看现在卫明的架势，似乎是已经把她给搞定了。”江海眨眼示意，她实在无法当着小苹果的面，说出她爹又又又缀出轨了的事实。
“自从 TX 和磐石合作，TX 的股票一直在涨。卫明的呼声高也不奇怪，搭上 Joyce 也不过是再送他一层。”林双面对现实。
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伤心和气愤，仿佛只是在讨论这个行业里的事。
心被伤透了，也就百毒不侵了。
万箭穿心，现在箭头不过是从过去的伤口里再走一遭，是没有感觉的。
“嗯。”
江喜点着头，又去偷看小苹果，这萌宝是真的听不见？！
只见小苹果搁下塑料筷，说了声“我吃饱了”，便跳下凳子，自己去玩儿了。
她走后，江喜不无担心地问林双：”你这也……”
江喜真不知道该说林双心大，还是该说她残酷，竟然把这些话就这么毫不避讳地在小苹果面前讨论。
“万一孩子听懂了怎么办？”
江喜心疼小苹果。
“没事。”林双笃定一笑，“如果我的预判没错，目前这个情况，我应该离‘被离婚’不远了。卫明一直出轨，说白了，还是对我不满意。不离婚，也只是没找到比我更好的下家。现在 Joyce 出现了，卫明的天平明显开始摇摆。他一连好几天都夜不归宿，就是铁证。他已经不忌惮了。所以，与其到时候让孩子承受突如其来的打击，再欲盖弥彰地遮掩，倒不如坦坦然然地让她知道事实。”
“果果她还小，承受得了吗？”江喜还是不怎么放心。
林双放下碗筷，胳膊肘搁在桌上，语重心长地对江喜解释道：“那你说，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这么多年，我演也演了，力气也花了，可人就是拉不回来。小苹果摊上卫明这样的爸爸，是她的宿命，我这个当妈的，能做的，就是让她早点面对现实和教会她解决问题。”
“可……”
江喜叹了口气，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也好吧。”江喜联系自己的经历，“我爸妈也是在我和我弟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那时候我弟才三岁，我稍微懂事点。我妈一开始也是瞒着我们，骗我们说什么，爸爸出远门了。可日子久了，谁也不信，最后反倒是被巷子里的熊孩子嘲笑过之后，我才清醒了。”
“你……不容易的。”林双道。
江喜叹了口气，继续对林双诉说过往：“那段时间我们那条巷子里，所有的七大姑八大姨，看见我，脸上都是暧昧不明的笑。我特别恨那种假笑，摆明了就是看我们家的笑话，但却又故意装‘好心’不在我这个孩子面前点破。她们当面不点破，其实一转屁股就去自己家里嚼舌根，搞得老人小孩人尽皆知。我被那些熊孩子嘲笑多了，也就明白了，我爸不是出远门了，而是跟一个野女人跑了，抛弃我们母子三人了。”
江喜说着说着，竟然嗓子里有些哽咽。
林双抽了张纸巾递给她，静静听她诉说。
“林双姐，你知道吗？我就算是知道了，我也得在我妈面前装作我不知道！我得配合着她演。其实我弟也知道，我们俩都是忍着痛苦，大家一起竭力不捅破这层最后的遮羞布。”江喜抑了抑眼角，“因为这层遮羞布一旦扯下，我们大家都要一起面对最丑陋不堪的现实。那些年，我真的演得好累。现在回过头来想，我真希望当时第一个告诉我事实的，是我亲妈，而非通过外人的嘴。”
林双听了也是一阵心酸，她安抚着拍了拍江喜的手，说道：“所以，我选择顺其自然，不刻意隐瞒果果。谢谢你和我说这些，让我更坚定了信心，觉得自己做得是对的。”
江喜含泪狠狠点了点头。
卫明这个烂人，始作俑者，早已被餐桌上的两个女人给恨透了。
第66章 鲜花
聊完天，江喜执意要陪小苹果玩一会儿。
林双便也由得她，正好她厨房里还有一堆事没收拾。
小孩子都是贪新鲜的，小苹果见江喜漂亮又温柔，不一会儿，便和她玩得十分亲近。
人和人之间真是讲缘分的，小孩子也不例外。
待林双擦干净手从厨房里出来，江喜才从地毯上依依不舍地起身告辞。
林双说花儿她收下了，但果篮执意让江喜拎回去。
“林双姐，您这是干什么呀？”江喜硬性推脱。
“拿回去你和江海吃。”
林双更硬地直接把江喜和果篮推出了门。
得！
这回江喜更像是来走亲戚的了。
她无奈地拎着果篮，溜跶溜跶回去了。
江喜走后，小苹果不经意地对林双道：“妈咪，我觉得刚才那个阿姨人很好。”
“她人是很好。”
林双不以为意，帮小苹果脱衣服，准备洗澡。
“可是妈咪，阿姨看起来不太开心。”小苹果举起双手，作投降的姿势。
“不开心？你哪里看出来的？”林双说着趁势撸下她身上的小 T 恤。
“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来的。她虽然在笑，但是眼睛里还是能看到不开心。”小苹果一字一顿认真道。
林双一笑，随意逗弄她道：“那你觉得妈咪每天开心吗？”
小苹果仔细想了想，答道：“以前你和阿姨一样，虽然脸上在笑，但眼睛里不开心；但是最近几个月，我觉得妈咪开心！”
“哎呦，我的果果真是长大了。连妈咪开不开心都能看出来。”
林双一边忙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苹果聊天。
“那妈咪你最近为什么这么开心？”小苹果突然歪着头问。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忙碌的林双给问住了。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迟疑了一下，这一秒，她对自己也开始了怀疑。
是啊，最近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开心？
开心到以至于她都快忘记了生活是辛苦的，现实是残酷的。
当生活对一个人来说无感，时光像水一样滑走而不自知的时候，是不是就接近或是陷入了幸福？
林双一惊！
幸福？！
这个早就弃她而去的词汇，竟然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和生活中，让她思考，让她品味。
“妈咪……”小苹果提醒林双，“我有点冷。”
“噢。”
林双这才手忙脚乱地回过神儿，赶紧打开热水。
水雾缭绕间，林双凝视着开心玩弄着肥皂泡沫的小苹果。
她会和她一样吗？
幸福的感觉会像玩肥皂泡的快乐一样，沉溺其中而不自知，而破碎的时候，却也留不下任何痕迹。
入夜。
卫明拖着疲累的身子回来了。
掐着手指算算，他已经四天四夜没回来了，再不回来，于情于理就真说不过去了。
一进屋子，卫明就闻到一股百合花的气味。
他打开灯，只见餐桌上的玻璃花瓶内，插着一大捧炫彩艳丽的花束，那些浓烈的色彩和香气，似乎要铺开来一般。
碍眼。
卫明是直男，但他的嗅觉却异常敏锐。
自己四天四夜没回家，这束花……
卫明撕开领带，放下公事包，沿着餐桌静静地坐了下来。
他仔细回忆着这一两个月来林双的点点滴滴，她似乎……似乎变得开心了一些。
一个人的痛苦瞒不住，同理，一个人的开心也无法遮盖，尤其是那种心花怒放式的开心。
难道是顾许……？
卫明直刀直入地就往顾许那边想。
虽然他一直没有证据，证明顾许回国后和林双见过面，但他的直觉就是告诉他，生活中最近的变化一定和他有关。
可是，顾许不是有江喜了吗？
又怎会送花给林双？
直觉到这里就败给了逻辑。
卫明决定先睡觉，他不信林双三十好几人老珠黄了，还有男人会给她送花？
说不定她自己买的。这败家娘们儿。
第二天一早，卫明起床。
他对自己离家的这四天四夜没有任何解释，而是眼皮一睁就问林双桌子上花儿的事。
林双一愣，随口就编了个瞎话敷衍他：“噢，昨天小区会所物业搞活动，我去当志愿者。活动结束，我看花儿挺好看的，就问他们能不能拿回家。”
卫明厌弃地说道：“以后你能不能别干这种事？这种贪小便宜的事，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干的。”
“知道了。”
林双又是随口随便乱应了一声，就去忙自己的了。
卫明洗漱完毕，丢下一大包脏衣服给林双，吩咐了句“今天洗了晒掉”，便低头换鞋出门。
林双见他走了，不觉松了口气。送阎王。
卫明神清气爽地走在自家小区，心里思忖着，还是自己家舒服。
他舍命陪小姐，在酒店伺候了 Joyce 好几天，已经快到忍耐的极限了。
Joyce 年轻貌美是不假，但那动不动就生气的大小姐脾气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态度，真是让卫明身心俱疲。
Joyce 恨不能喝杯水，都要卫明冷热调匀了，递到她手上。
哪像卫明在家，他基本上就是皇上。万事不管，甩手掌柜，林双连洗脚水都给他打好。
红玫瑰与白玫瑰。
卫明深恨五千年的文明为什么要在近现代消灭了纳妾制度，让广大男同胞无法坐拥齐人之福，从此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走着走着，卫明猛一抬头，恰巧经过小区会所。
他蓦然驻足脚步，盯着玻璃大门看了一会儿，然后调转方向，迳直走了进去。
小区会所里，此时正有一群老大妈在练太极剑。
卫明一身精英人士的打扮走进去，实在突兀。
“你找哪个？”一位握着剑的大妈警惕地问。
卫明脸上一阵尴尬，但随即，他便凑过去用很礼貌很绅士的口气，和大妈攀谈道：“阿姨您好。是这样的，我妈她年纪大了，记性总不好。昨天她回家，说丝巾丢了。我就问她丢哪儿了？她说是昨天会所搞活动的时候，丢在会所了。这不我看她着急，一大早就过来帮她找找。”
另外几位大妈也围了过来，听卫明这样说，纷纷盛赞道：
“真孝顺。”
“可不是。现在这么孝顺的年轻人真不多见了。”
“小伙儿长得精神！还这么孝顺。难得难得。”
这时，握着剑的大妈脸上的警惕感也消失了，她和颜悦色地对卫明道：“好孩子，难为你一片孝心。不过，阿姨告诉你，你妈的丝巾真不可能落在这儿了！”
“哦？”卫明脸上露出十分遗憾的样子，“可我妈说，昨天会所搞活动……”
大妈很肯定地回答卫明道：“孩子，你别怪阿姨说话直。你现在不应该忙着替你妈找丝巾，说不定该带她去医院看看了。你说她记性不好，那可是真不好。昨天周二，会所休息啊！怎么可能搞活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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