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艰难呼吸:“洛林。”
“嗯,或者叫我老师,”洛林说,“名字只是代号,看着我,你要记得我。”
名字只是代号,洛林要她一直看着他,看他所有表情。
艾薇已经不确定现在的洛林是不是在安慰她。
因为她或许不是“艾薇”吗?是在安慰她,名字之类的并不重要吗?
“别走神,”洛林说,“专心点。”
艾薇含泪控诉:“和你尚窗比上课还累!”
毕竟上课是他一人教那么多学员,不会纠正她一时的分心;而现在就是一对一的课程,她已经贝茶到一步到胃快丧失思考能力了,他居然还不允许她稍稍思考其他。
洛林笑了一声,忽然将她拥入怀抱中,她的脸完整地贴靠在他肩膀上,黑色的衬衫彻底遮蔽她的眼睛。
之后他专心做事,不再说话。
艾薇原本还想提到安全的问题,毕竟她即将加入探险队。和那些结婚是为了孩子的士兵不同,艾薇早就察觉到,洛林似乎对留下后代并不在意。这场婚姻的出发点从不是为了孩子,他也完全没有提到孩子的问题。
但现在的艾薇已经没有精力、也没办法分神去提醒他了。
她终于了解到《古代通识俗语课程》中“人狠话不多”的详细解释,骨头要贝庄碎,像炎热夏日运动后猛喝的冰汽水,又冰又冷又激又解渴。
“别担心,”洛林起身,他抱住艾薇,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手背轻轻摩挲她的脸颊,“想要什么可以自己来拿,聪明又勤奋的艾薇同学,向我展示你这次的学习成果吧。”
相隔三条街区的医院中,郁墨安静地坐在一片素白的手术室中。
拆掉他手指绷带后的医生吓得一声尖叫,她脸色苍白:“学长,这……”
郁墨的中指空荡荡,只剩下了尾部一点。
被,干脆利落地斩下整根手指,指骨断茬处露出森森皎白,触目惊心,皮肉已经完全萎缩,可怜地贴合着。
“不小心被毒蚂蚁咬了,”郁墨微笑,“避免毒素扩散,只好全部斩掉……岁衫,我知道你很擅长接断指。”
“话是这么说,可是也很痛啊,”岁衫抱怨,“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往危险的地方跑……就算教授的项目很重要,你也没必要以身犯险呀学长。”
念归念,目前在医院中工作的岁衫仍旧认命地去给学长取培养出的断指,打算给他接上。
“这件事可以替我保密吗?”郁墨说,“你知道……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岁衫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点头:“好吧……但你记得我的话!就算我是你学妹,也不可能一直替你隐瞒那么多事情……唉!”
她当然知道郁墨来她私人医院的原因,不单单是她卓越的断指再接术,还有她能保密。
郁墨想隐瞒的人……也只有那个聪明勤奋的艾薇了吧。
岁衫去自己实验室寻找合适的断指,隐隐约约听到房间中郁墨在和人说话,大约是打电话。
他声音很低,岁衫听了很久,只感觉到他好像在威胁人。
“……你不是她的杏玩具,记得你的职责。让你给她做狗只是形容词,你是她的管家、她的引导者、她的老师和保姆,不是要你当她窗上的狗。”
“……记住,如果再被杀掉,我不可能继续帮助你。”
“……下次见面时小心些,你们随时可能会被彻底淘汰。”
岁衫悄悄探头,发现郁墨独自坐在原位置。
他没和人讲电话,身旁也没有人。
察觉到她视线,郁墨微微侧脸,微笑:“怎么了?”
“没什么……”岁衫说,她拍拍自己脑袋,“昨天熬夜追剧,睡眠太少,我好像出现幻觉了。”
一小时后。
艾薇泡在浴缸中,盯着水面,能清楚地看到水中有明显不溶于水、属于洛林的东西。一团又一团,多到不可思议。
这次洛林的确很礼貌,最后还问了她能不能全都注入。艾薇知道他事先服用了能扼杀幼崽的药,但这种由他主导的安全方式还是让她有些不安。
她洗了好几遍椰子,但不知道是不是太沈了,还是会有残留。真希望他的药物能够完全起到效果。
——对。
和那个相比较,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摆在艾薇面前。
洛林提到,再有七日,他就要重回荒废区、继续工人工智能占据的地方夺回人类的领地,清理土地,建立新的人类生活区,扩大安全区的范围。
再有七日,艾薇也要跟随新的探险队出发,在荒废区中探索新的生物。
那。
现在和洛林相处的这七日,他准备做什么?有什么安排?
好奇的艾薇穿上新睡衣,主动问洛林。
他正在把整齐入豆腐块的被子展开,拍一拍,铺平,然后从艾薇行李箱中取出她的衣服,一件件挂入衣柜。
面对艾薇的疑问,从爱玉中恢复镇定的洛林,难得不嘲讽、直接回答了她。
“鉴于我们目前被婚姻捆绑在一起,且拥有共同的秘密,”洛林说,“我需要增加对你的了解——才能更好地查明你的来历。”
“很有道理,”艾薇深以为然地点头,“那么,我们先从哪里开始呢?”
“和我讲讲你和郁墨的故事吧,”洛林平静地说,“先从他如何知道你常做噩梦、如何知道你夜间惊醒需要人抱着安慰、如何知道你晨起后有半小时的心情——开始。”
“我很好奇。”
第38章 爱丽丝
艾薇面前摆了一碟洗干净的樱桃。
这还是郁墨带回家的,她洗了满满一碟出来,刚好和洛林聊天的时候吃——可惜这场聊天算不上多么愉快。
她说:“因为我和郁墨从小就一起生活……”
“我知道,”洛林说,“青梅竹马,继续。”
他似乎对艾薇的樱桃不感兴趣。
艾薇捧着杯子用力喝了两口水,得到滋润后的声带不再沙哑:“我们居住的街区不太安全,经过荒废区后,很多人都患有或轻、或严重的精神问题;所以,如果爸妈晚上要值班,我都是在郁墨家中睡的……叔叔家没有多余的房间,所以我经常和郁墨一张床。”
洛林说:“十岁之前的事情?”
艾薇瞪大眼睛,用力强调:“是七岁,七岁之后,我们就不在一起睡了。”
“那个时候的郁墨已经十六岁了,”洛林锐利地说,“不是六岁,这个年纪的男性大多处于讨厌孩子的青春期——如果他还在和小妹妹睡同一张床,我会怀疑他恋,童。”
“请不要恶意地揣度别人,”艾薇忍不住,“你好像很喜欢将人往坏处想——我也不是你的犯人,洛林先生。”
“我只是列举了一种可能性,”洛林说,“请继续,艾薇同学。”
艾薇继续说:“所以郁墨知道我很多小时候的习惯……后来叔叔阿姨去世,爸妈经常照顾他;他就像我的哥哥——”
“会诱导妹妹谈恋爱的哥哥?”洛林说,“这种无耻的行为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艾薇为郁墨正名:“是我追的他,他拒绝过我好多次。”
“喔,你追的他,他拒绝过你好多次,但仍旧成为了你的初恋,”洛林颔首,“确定他不是欲迎还拒?”
艾薇说:“他才不屑于做这种事情呢,你不要把他想得这么坏。”
“但愿如此,如果他不是欲迎还拒,就应该果断拒绝你,而不是持续性地态度暧昧,”洛林一针见血,“他比你年纪大九岁,恕我直言,他应该比你更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艾薇说:“你还比我大九岁呢?还是我老师,不照样和我作艾?”
洛林抬手:“能否让话题回到正轨?我们不是在讨论郁墨和你的关系么?”
艾薇指出:“是因为你始终对他怀有偏见。”
她说:“明明是你一直在跑题。”
“就算我有偏见,”洛林声音放缓,稍退一步,“艾薇同学,那你能告诉我,他长久以来对你若即若离,又是因为什么?”
艾薇答不上来。
但她认为今天的洛林很不容易,他今天在床,上的技术很棒,充分满足了她所有的醒脾,甚至还提前吃了男性服用的避,孕药物。
最重要的一点,他甚至控制住自己,几乎没怎么说那些刻薄恶毒的话语。
多么不容易啊。
这比松锋变成魔法美少女还要不容易。
艾薇很容易心软,很容易看到事物好的那一面。
所以在洛林声音缓和后,她又把这一满碟的樱桃推到他面前,大方地邀请他品尝,尝试拉近一下距离。
“想想看,”洛林说,“你和松旭恋爱期间,郁墨有没有表示过对松旭的不满?就像他在车上对我说的那些话,责备松旭没有照顾好你。”
“我不需要额外的照顾,”艾薇解释,“而且郁墨就像妈妈,他过于无微不至——”
“看来他的确表达过,”洛林下了结论,“抱歉,现在我对郁墨的身份有严重的怀疑。”
艾薇吃惊:“你这是谷欠望的米青子全都排出去了,理智重新占据高地了吗?”
“如果真如你所讲,他是’妈妈’,这个理由可以解释他对松旭、以及我的部分敌意,”洛林冷静分析,“但是,如果他真自认为是’妈妈’,当初就不会答应你的告白,除非他性别认同为女、且极度恋女。”
“因为怕我伤心……”
“你相信?”
“……”
“他是个不稳定因素,至少不值得你完全信赖,”洛林身上的睡衣颜色和窗外夜幕相同,说,“艾薇,我建议你谨慎对待他。”
“谨慎?”
“不错,”洛林颔首,“我初步怀疑,是他杀死了真正的’艾薇’。”
艾薇瞬间站起:“我不喜欢你这样揣测我的家人。”
“家人?”洛林仰首,拿起一枚樱桃,“你确定?”
艾薇用力夺走他手中樱桃,生气地将一整碟樱桃都端走,只留给他一桌愤怒的樱桃梗和樱桃核。
她怀疑洛林是不是负责审讯久了、对什么事都怀有疑心?
郁墨在读医科大学时,第一次处死青蛙后,默默静坐,内疚到连晚饭都没吃——
他那样柔软的性格,怎么可能会杀人?
主卧内。
洛林挽起衣袖,收拾桌面。
不过一分钟,又听到有人敲卧室门。
“欢迎光临,擅长愤怒端走樱桃的艾薇同学,”洛林头也不抬,“有何指教?”
“不要这种语气说话,”艾薇说,“如果你能一直像床,上那样温柔就好了……”
洛林有条不紊地将桌子收拾干净:“如果你也能像床,上那样听话就好了。”
“……”艾薇说,“我明天要去探险队面试。”
“辛蓝明天会来接你,不必担心迟到,”洛林说,“放心,不是公车私用,道德感极高的艾薇同学。”
“我当然知道……你说郁墨对我好是有目的,”艾薇犹豫,“可是,你也隐瞒了我很多,好吧,洛林老师。”
洛林停下动作,微微侧脸,光照在他鼻梁上,让他的侧脸看起来如无情欲的雕塑神像。
艾薇直视他那双黑色尖晶石般的眼睛。
“信任是相互的,你告诉我,郁墨不可信,”她说,“事实上,我对你也一无所知。”
艾薇并不期待洛林能给出她想要的回答,她只是表达,认真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毕竟他身份特殊,不可能把一些涉密的事情全都告诉她。
毕竟这只是一份基于基因吸引力、有效期不足一年的婚姻。
床,上合拍大概只是因为高匹配度、激素的互相吸引;事实上,她们性格完全不同,一个迟钝,一个尖锐。
洛林没有要求她“改掉”迟钝,她也不该苛求对方不再毒舌。
只是联姻罢了,只是联姻罢了。
她一直都很清楚。
“你说你手背的疤痕是实验室事故,”艾薇说,“巧合的是,我做实验时也受过伤,也见过爸妈身上被酸雨侵蚀留下的疤痕——那其实就是酸雨的痕迹,你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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