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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循——伊人睽睽【完结】

时间:2024-06-26 23:12:19  作者:伊人睽睽【完结】
  于是,姜循本绷着神经,却见这个闯入的蓑笠男与她以为的不一样。
  他武功高强,几步掀开床帏的姿势,只够姜循握紧手中长鞭。姜循握紧长鞭的功夫,那人已经闪身到她身后,一只短匕横在了她颈前。
  姜循眼珠微动,那短匕就朝颈前递一分,让姜循不敢再动。
  身后贼人压着嗓子说话,声音沙哑:“你是这里主人?”
  性命在他人手中,姜循还是知趣的。
  她脸色不太好看,但她没有轻举妄动,声音也平稳:“是。阁下要什么?金银珠宝我都可奉上,请阁下饶我一命。”
  身后的江鹭挑眉。
  此次重逢,他认识的姜循性情难测,十分古怪。太子殿下更是亲口和他说,她有些“疯”,江鹭颇为认同。然而此时的姜循……
  他心念微动时,姜循身子轻轻一晃。从他的角度看,她垂腰的发丝凌乱,额角有汗面色皎皎,摇摇欲倒。
  她生病了?
  还是白日时受到打击……
  眼见支撑不住的姜循身子就要倒向他的匕首,江鹭将匕首朝后移了一分。他手腕微动时,姜循忽然发难,拧身用手中的长鞭朝他抽来。
  架势狠厉!
  江鹭淡漠。
  他早已见识过很多次姜循的耍诈,哪里会对她没有提防?他若在有提防时,再次败给她,他也不必再在东京丢人现眼,趁早回建康继承王爵得了。
  姜循手中鞭子被人抽走,那人再次挪移,稳稳站在她身后。
  姜循眼角余光只看到纱帘轻晃,她根本看不到蓑笠下的挟持者人脸。然而——
  他的这种反应,让姜循几乎确定:“阁下认识我?”
  江鹭哑声:“鼎鼎有名的姜家二娘子,未来太子妃,谁不认识?”
  他这话满满的嘲讽,让姜循蹙眉。
  姜循没想明白,那人匕首再抵她,似有些不耐烦:“你怎么买的这宅院?”
  姜循慢吞吞:“阁下与前主人有恩,还是有仇?我可以相助……”
  她旋身,袖中匕首翻出,朝身后人再刺。
  江鹭盯着她纤白手腕。
  姜循刺人的架势是他昔日教过的,他还教她女子力气微弱,用簪子不如用匕首……如今她用得好熟稔。
  她分明早已不要他,分明早与他分道扬镳,可她行动间处处有他的痕迹——
  这真荒唐,是不是?
  姜循趁他挪动时,弯腰去捡地上的长鞭。
  江鹭不拦。
  他盯着她拿鞭的模样:她果然不会用鞭……
  姜循心中生疑。
  总觉得挟持者游刃有余,像在逗弄她一样。她无论是握匕首,还是挥鞭子,皆碰不到他衣角。她折腾这般久,体力透支喘息艰难,手臂还会被他打几下,生疼无比……
  那人又一次浮于她身后时,姜循喘息微微、热汗袭身,装作无力,跌跌撞撞地转身,朝那人怀里扑去。
  那人似顿了一下,才挪开,让她扑空。
  江鹭脸微发热。
  这一下,姜循嗅到了清新的郎君气息,有些熟悉……
  她怔愣之际,不忘自己的计划——
  手中软绵绵的鞭子,她不指望可以打中此人。但是此番折腾,姜循离床边的花木高架十分近。
  “啪——”
  花盆被抽中,架子倒地,发出巨大的砰声。
  门外立即:“谁?!”
  是简简被惊动的声音。
  江鹭回头,幽暗中,隔着蓑笠,看到站在一地瓷片中的散发小娘子。
  美人泠泠清清,扬着下巴,挑衅看他,神色几分得意。
  江鹭恍神,鼻尖仍残留她身上女儿香。
  --
  姜循的这个侍女简简,平心而论,武功是非常不错的。
  先前江鹭敛了气息,没露出痕迹。而今简简被惊动,气怒难堪,生恼自己竟没发现有人夜闯,当即迸发出强大威力。
  江鹭被简简从屋内逼出屋子。
  二人打斗凌厉。
  立在屋中的姜循,听到屋檐上瓦屑簌簌,拳脚碰撞、武器缠斗。
  姜循垂着脸,思索自己先前的那股熟悉感缘由。
  那清清的香气,是因那人停顿一下,才没收敛住。那气息……
  “娘子!”玲珑披着衣,煞白着脸,跌跌撞撞跑入寝舍中,看到姜循平安,才松口气。
  玲珑正要说话,却见姜循忽而抬头。
  黑夜中,姜循眼眸明亮而神色古怪。
  姜循手指放于唇边:“嘘。”
  她就那样散着发,披上玲珑送来的月白外衫,走到灯台前,点燃灯烛。
  --
  江鹭不愿多事。
  今夜打探到此为止,他抽身欲走。
  简简看出他的去势,生气:“这里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给我留下!”
  简简可不是花拳绣腿,她袖中甩出几把飞刀,江鹭不得不旋身去躲。
  他躲开那几把飞刀时,简简从后又朝他腰间击来一掌。江鹭不愿伤人,朝后撤步。他立在墙头,身子后拧时,腰间忽然“咔擦”一声脆响。
  简简的刀击中了他腰间一样物件,那物件朝下跌去。
  与此同时,江鹭听到玲珑唤声:“娘子,你还好吧?”
  明火耀天。
  江鹭拧身侧肩那一瞬,看到明光火烛倏一下点亮,夜风徐徐,那扇被简简闭住的窗子,被从内推开。
  姜循站在窗前,朝外探身,朝他望来。
  她立在明明火光中,白衫雪肤,乌发朱唇,目光清清渺渺地仰望而来。
  “咚——”
  江鹭怀中掉下的东西,落到了姜循面前的窗台上。
  二人同时一怔。
  简简趁此,迈步上前,一把掀开郎君的蓑笠——
  玲珑:“啊,小……”
  “小世子”三字未说完,简简一声惨叫,被从墙头击下。
  再望去,明月悬空,花木扶疏,墙头空无一人。
  玲珑揉揉眼,怀疑鬼魅夜游。
  而姜循伸手,捡起窗台上江鹭掉落的那样东西——
  白玉瓷瓶,轻轻掀开,药香清苦。
  这是上好的“金疮药”。
  专治各类皮外伤……比如江鹭的掌心,也比如姜循白日被阿娅推倒后砸到地上受伤的手臂。
  姜循握紧白玉瓷瓶。
  --
  恼而离开的江鹭行在寒风中,几次想回头,将自己的药瓶拿回来。
  都怪段枫。
  非说他受伤不断,掌心伤要好好上药,要随身带着药。
  江鹭又恼自己看到明火就失神。
  明火下只有一个姜循,他纵是不低头也知道是她,何必看那一眼?
  ……像是他千里奔赴只为她送药一样。
  江鹭想反身取回自己的药。可那会惹得姜循嘲笑,还是算了。
  --
  贼人离去后,府邸并不算太乱,侍女们也没有很慌。
  玲珑发现夜闯者是江鹭,就不害怕了。
  白日时娘子受了委屈,心情不好;夜里,世子就来探望娘子。
  世子还给娘子送药。
  世子真是……哎。
  玲珑悄悄打量姜循,眼中的好奇快要溢出来了:江世子和她们娘子以前,到底是怎样啊?如今又算怎样啊?
  ……小世子想求和?
  不好吧……娘子要当太子妃的。
  玲珑这般纠结,欲言又止;简简则顶着一头乱发,从窗外爬进来,便萎靡不振地贴墙而坐。
  平心而论,简简是一个小美人。肤白眸圆,面孔稚嫩,拉着脸坐在那里时,像一只无力愤懑的小猫。
  简简咬着手指:那个夜闯者的武功真高。自己竟然拿不下……不甘心!
  简简忍不住看向姜循——她怀疑姜循认识那个人,玲珑脸色才会那么奇怪。
  但是,简简倔强,简简才不愿主动询问。
  平时,姜循看到她这样,一定会逗弄戏耍,再告诉她答案。然而这一次——
  姜循握着那白玉瓷瓶,坐在床榻边,反反复复地看。
  瓷瓶上尚带着郎君身上的气息,果然是兰草芳香。
  姜循怔怔坐着,想到方才,床帏打斗时,他始终在后;开窗点烛时,他垂眸望来。
  清风,明月,白鹭来。
  他与自己夜里的噩梦全然不同。
  他是过往幽暗地狱中的少许光华。
  ……可他也落下凡尘了啊。
  姜循忍不住托腮,乌浓睫毛一颤一颤。
  玲珑见她放松慵懒,便凑过来说:“江世子千里迢迢,专程来送药给娘子啊。”
  玲珑:“他八成是知道娘子手臂被打伤了,白日不好开口,夜里才来。他好在乎娘子啊。”
  姜循心头一跳。
  她握紧药瓶,慢条斯理:“也可能是,他是好人,见不得人被欺负。”
  无论是阿猫阿狗,还是姜循,他都会忍不住。
  他就是那般心软,才总被她……
  姜循怔怔想着,心间微有酥意。
  但姜循很快敛神,吩咐简简:“去市井帮我查消息——查建康府,孔益,阿鲁国,这府邸的前主人的所有消息。不管真假,无论多离谱,消息全都传回来告诉我。”
  她的友人不在,这些事只能先让简简去帮忙做了。
  这些消息必有一个交错点,才能吸引江鹭。
  姜循一手握紧药瓶,谁也别想夺走;一手转着自己的发丝,偏过脸思考。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要弄清楚江鹭在做什么,才能选择,合作或……兵刃。
  听到姜循的吩咐,正不开心于自己武功弱的简简一愣,抬头。
  玲珑睁大眼:……亏我以为你俩久别重逢旧情难却,正想着该不该劝你收敛呢。
  索性醒了,姜循又琢磨起联合几个与自己有交情的大臣,让他们弹劾太子。
  玲珑忍不住劝:“娘子既然与殿下是盟友,又为何不多忍耐一二,让殿下满意?”
  姜循身子后仰,歪在榻上,仰望窗外悬着的明月:“忍辱负重固然博他好感,可博他好感,本就让我……不痛快呀。”
  她今夜虽做了噩梦,此时却心情好极。
  美人散着发,一边打哈欠,一边笑眯眯,歪脸撩目时,因其散漫而迷人:“我不吃亏,你忘了?”
  --
  夜气清凉,薄风吹开窗木。
  同一时间,在屋中读书的段枫被冷风吹拂,咳得几乎喘不上气。
  他扶着桌木,发着抖躬身去摸自己的药。他却突然一顿,侧过头,看向书架那边堆得齐整的格子——
  他的药还在,给江鹭的“金疮药”却不见了。
  奇怪。
  小世子从不关心他自己的伤,怎么把药拿走了?
第23章
  天亮时,段枫趴在书桌上昏昏沉沉,被外面极轻的声音惊醒。
  他从一堆书山后起身,囫囵出去,见书房外,江鹭刚放走一只信鸽。
  日光微微,立在廊下的小世子金玉其身,昂昂清致,宛如小神仙。
  段枫看得失神,想起一些过往……
  江鹭回头,对他解释:“我查到了一些线索,让手下帮我证实,再查一下曹生得罪的那家人流放到哪里,曹生一家人的坟墓在哪里。”
  段枫听他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不觉点头。
  他心中忐忑。
  这些事让小世子一人忙活,实在……
  段枫:“我……”
  江鹭平声静气:“段三哥,你好好读书。”
  段枫:“……”
  段枫瞥到清晨院落门口,小甲几个侍卫躲躲闪闪,听到世子让他读书,那几个侍卫全在偷笑。
  段枫不觉长叹。
  段枫:“小二郎啊,术业有专攻。二月春闱马上就来了,你真觉得我可以吗?”
  江鹭疑惑侧头。
  段枫委婉:“我上次摸书本,都是三五年前了……”
  他本意是想让江鹭放弃这个荒唐的想法,但是江鹭低头思量片刻后,说:“你只管好好读书。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江鹭目光清明,实在干净:“段三哥,我一定会让你进枢密院。”
  段枫一口血堵在喉咙眼,只好一言不发,拖着残驱,回屋继续攻读。
  --
  二月初,借着“二月节”的名号,太子在禁苑办宴庆节,邀君臣同乐。
  禁苑当日,楼台悉以通草罗帛雕饰,宫人以百草斗戏。臣子与贵女入园,举目皆是杏花如绣,春容满野。
  太子与姜循携手,招待诸位客人。
  江鹭亦在进园的宾客间。
  他听到身边的年轻臣子三言两语:“前几日听了些传言,说殿下与姜娘子不和。如今看来,尽是谣言啊。今日见殿下和姜娘子同行,郎才女貌,不外如是。”
  另一臣子颔首:“是。我前两日也听家中妹妹说,太子专宠一个歌女……那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世间,只有姜娘子这般女子,馥郁雍容,才堪未来的国母。”
  江鹭抬眸,看向暮逊与姜循。
  太子着冠服黄,姜循大袖晕裙。美人妆花钿,肤色白皙红润不见前几日的苍白,说话时发间灯球小晃,流光溢彩。
  ……确实郎才女貌。
  江鹭心间有异,回头看向说话的臣子。
  那年轻臣子对上江鹭目光,反应过来这位是近来势盛的南康小世子,受宠若惊来见礼:“世子初来乍到,以前没来过这禁苑,不如让小臣介绍一番?”
  江鹭垂眸温声:“多谢。”
  臣子见他脾气甚好,心中一顿,不禁做起了攀上南康王府、从此飞黄腾达的美梦。
  江鹭一时间被三四个臣子包围住,不禁怔一怔,无意识地朝后躲了躲。
  --
  廊庑下日光渐躲入云后,姜循唇角轻轻翘一下。
  一旁的太子看到她笑,以为她今日心情好,不觉跟着笑:“循循不怪我便好。”
  他指的是他之前当众维护阿娅、落了姜循面子一事。
  姜循睫毛一颤。
  她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江鹭身上收回,回到太子身上:“我怎会怪殿下?殿下赤诚之心,是我之福。也是我不懂事,害殿下威望受损,被陛下与那些老臣敲打为难。”
  闻言,暮逊面容微僵,却强笑,且与她深情。
  毕竟他知道姜循虽帮他,却一点亏不肯吃。他既然要用她的“肆无忌惮”,便得强忍她的脾气。
  姜循与暮逊的试探、应付、你来我往的交锋,早已不是一两日的事。
  满园不是莺莺燕燕的争斗,便是臣子间的尔虞我诈。相比之下,一圈衣紫衣绿的年龄不一的男子中,只着珠白襕衫的江鹭,静立人后,有种鹤立鸡群的皎皎高贵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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