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再提及过去的事,免得让大小姐徒增悲伤。
他耐心的给大小姐把了脉,又询问了平日里的一些表现症状。
之后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木柘在一边连忙道:“说话的事治不了也没关系,先调理调理身体也挺好。”
崔大夫想说他曾经跟着师傅见过这种病例,也许有的治,但又害怕自己治不好,让大小姐空欢喜一场。
“嗯,我尽力而为!”
说着,他就在自己本子上记录了些什么东西。
“我回去再细细琢磨一下方子,是得需要好好调理一下身体,身体调理好了一切都顺其自然的会变好。”说完他然后急匆匆回去了。连木柘请他留下来吃饭,他都拒绝了。
中医治病,向来因人而异。药材的剂量,配方都随着病情的轻重有所差别,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难以把握中间的度量。
他拜师的第一天,他师傅就跟他说,你治疗十个病号,若是能治好七个便可以出师了。
他当时还不以为然,后来才知晓其中的分寸究竟有多难掌控。
哪怕是表面上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的病症,实则内里也有可能会千差万别。
原本他是可以直接给大小姐下针的,可对他来说,大小姐岂能和其他人一样,他必须要反复琢磨后,开好了方子一同调理着。又多次确认了师傅的手札,才仔仔细细的写出来了一个药方,以及下针的穴位,并且自己又练习了很久给自己扎针。
他很早前就不给人扎针了,上一次在牛棚扎针是因为那两人自身难保,根本没办法举报自己,而且单凭草药效果太慢,那个樊生林的病又拖了太久。并且那一次还是他们家姑爷叫他过去的。
而这一次,他治疗的是他们家大小姐肯定是要拿出毕生所学的。
崔大夫反复思考后觉得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才收了起来,把其中需要用到的一部分药找遍了自己的珍藏。
他们家大小姐用药当然得用最好的。
甚至还拿出了自己从来没有用过的新银针。
一切都准备充分后,这才提着他的小木箱又去了木家。
“崔大夫呀,你这是去哪儿呀?”
“崔大夫好,吃了没,要不要去我家吃儿?”
“崔大夫,我家二狗蛋最近两天有点咳嗽,回头麻烦您给拿点药哈!”
一路上村民对他都很是热情,他也笑着一一应和。
大家知道他是去木家看病的也都不再纠缠,纷纷表示快些过去,他们就不耽误他的事了。
只有一个老太太拽着崔大夫道:“崔大夫啊,上次我喊你去我家看看我孙子你都不去,你现在怎么还主动去木小子家呢!”
她年龄长辈分大,向来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崔大夫也烦她,他为什么不去,这老太太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
他来这里定居也有二十年了,他刚搬到这里来的时候,这老太太这才五十多岁就喜欢倚老卖老,谁的便宜都喜欢占。直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
她们家人生病,让自己给治好却赖着不付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的诊金不贵,乡里乡亲的,他就只收一点儿辛苦钱和药材钱。即便这样,老太太依旧死赖着不愿意付。
曾经有一次她儿子摔伤了腿,自己上门针灸,拔针的时候出了点儿血,这老太太硬按着自己不许走,不光不付诊金,还让自己赔钱。
天知道他有多无奈,无论怎么解释,拔针出血是正常的,老太太都死活不听,并且还嚷嚷着如果不赔钱就举报他去。
最后还是乡亲们把他救出来的,还严令禁止这老太太出去胡说八道。
从那以后他都不愿意接触这老太太,更别提跟着他上门儿给他孙子治病。也是自那之后再也不给人针灸。
而且他那孙子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长到几岁了还不吃粗粮。老太太就非觉得她孙子生病了才会这样,也不想想他们一家把所有好吃的全给他孙子吃了,结果长大了,有了弟弟就吃不上好吃的了,突然猛的一下子被逼着要吃粗粮,他当然不吃了。
这种情况崔大夫去了也没法治,难不成让他掏钱给那小孩买吃的?
崔大夫烦这老太太烦的要命,但因为这老太太的辈分年纪还得回答上一句。
他也不能直说我不上你家的门,是因为你家太抠、太极品了。于是只能随口道:“人家木柘昨儿个给我提了一袋子糖来!而且昨天我一去才知道人家木家和我有远房亲戚关系。”
言下之意,人家和你不一样!
老太太也知道她自己做的那些事儿不好,但她向来理不直气也壮,只嘟囔着,“医者仁心,怎么能只顾着那点儿东西和那点儿亲戚关系!”
有厌恶极了那老太太又泼辣的人连忙对崔大夫说,“行了,崔大夫,你赶紧去吧,不用理她!这老太太就是没理也辩三分,烦人的很!”
老太太听了手一拍,脚一蹬,“你说谁呢?你这个小娘们!”
那人也不甘示弱,“我爱说谁说谁,谁烦人说谁,就说偷了我们家鸡还不承认的那人!说棺材板压了一半儿还这么坏的人!反正说谁谁知道!”
崔大夫看这形式连忙摇着头,提着药箱快步离开。
帮他说话的人崔大夫也认得,平日里最爱跟人吵个架,他凑上去说话反而惹人嫌。
崔大夫的医术是真的很高超,他幼时经历过吃不饱饭的痛苦,后来得齐家帮助,不仅能吃饱饭,还送他去学医术,他自然学的极为用心。
而且因着经历,他比平常人更能吃苦,一生也没有娶妻生子,除了想要报答齐家,剩余的心思全在医学上。
上次来不自信没有选择直接治疗只是因为病人是大小姐,是他恩人唯一的血脉。
这两天准备充分,齐雅君的病症被治疗的不错。她的嗓子本就没有太大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心病,吃了些药,扎了几次针,在齐雅君自己的努力尝试下,如今慢慢好了起来,她能说出口的话越来越长。
这几天木爱媛上学放学的路上走路都带着风,看谁都热情的给打招呼。
没办法,实在是太开心了,愉悦的心情遮都遮不住,嘴角的弧度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她妈的说话问题越来越好,她才知道原来她妈不是天生的这样。这可真是太好了!谁不希望自己的父母身体健康越来越好呢?
而且家也分了,再也没有人整日在她耳边念叨,控诉自己不干活,上学浪费钱……
只是这一次没等她蹦蹦跳跳的回到家,在半途上就被一个婶子给拽住了。
“爱媛啊,你快去看看,你三哥好像和一个知青打起来了。”
妇人拽的力气不小,木爱媛听了这话也好奇,于是顺着她的力道就跟着一起去了。
到了地儿才发现只是在吵嚷。她就说嘛,她三哥怎么可能那么大的胆子敢和人打架。
对面的人她没怎么见过,但和他三哥吵起来,脸憋的通红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感觉比她妈的话还少。
木爱媛听了半天,觉得是她三哥在没事找事罢了,因为事情的起因是他现在用的镰刀坏了。
而这把损坏的镰刀昨天是那名知青在用。木爱国原本是主动去登记的,结果发现昨天是那知青用的,立马就变得不依不饶起来,非说人家损坏公物。
木爱媛就觉得她三哥挺闲的,还挺会得罪人。
镰刀坏了就坏了,又没有人责怪他,只要不是故意弄坏的,也就是登个记的事。结果他非要把这件事推到那知青身上。
知青什么反应不说,最关键的是这挺得罪负责农具记录的人,这不是说明人家收回来的时候没仔细检查,玩忽职守嘛!
木爱媛都快被她三哥弄无语了,看她三哥还在那里叭叭,连忙上去制止他。
虽然说现在已经分家了,但他三哥没结婚,还和爸妈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在外人眼里,他们一直都还是一家人。
“三哥!可以了,你快少说两句吧!”
木爱民当然不想就这么简单的放过韩望非,也就是之前和裴知青说话的男人。
尤其是被所有人注视着,就连裴知青也站在人群里。他就是想让裴知青看看,这人根本靠不住,损坏农具还不上报!
“小兔崽子,你又干什么呢!”
木柘听到有人议论急急忙忙的赶来,就看见木爱民拽着人家韩知青不让走。
木柘深吸一口气,按下当众踹他的冲动。
农具损坏向来都是很正常的事,毕竟用的久了哪有不坏的东西!大家跟管农具的人说一声就行了,即便忘记说了,后面用的人提一嘴就可以了。
结果这臭小子到底在做什么?拿着鸡毛当令箭,硬给别人扣大帽子。
木爱民还梗着头不知悔改,“爹,你来做什么?我这也是为了公家的财产好!”
木柘刚想说什么就被远远过来的赵大娘打断了。
“哎呦,我看看是哪把镰刀呀?这是我头几天用的时候不小心给用坏了一个豁口,我那天去还农具的时候太晚了,还急着回家做饭,当时就给忘记说了,哎呦,真是不好意思!”
“赵大娘,这是您弄坏的呀?真是的,搞出这些个乌龙出来。”旁边看热闹的人纷纷活跃起来。
“害,原来是赵大妈您啊,不要说!行了行了,赵大妈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故意损坏的呀,让小李在册子上标记一下就好了。这浪费半天时间!”
原本木爱民揪出来个知青,本来是小问题的,也成了大问题,毕竟知青和他们可不是一路人。谁知道那知青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故意给弄坏的农具!毕竟坏在知青手上的农具可比坏在村民手上的农具多多了。
知青一共就那么几个,可农具有很多的都是坏在他们的手里。有些人早就对此不满了,那可都是公家的财产!
但现在知道了,是赵大娘不小心弄坏的,他们便不觉得有什么了。用久了会坏,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
大队长也知道他们的心理,所以才会没有率先过来拉住木爱民,反而是让路上闲着玩儿的小孩子分头去各家各户的问一遍,看看有没有人弄坏了农具忘记说了。
“行了,赵大妈,下次可不能再办这种事儿了!农具损坏了一定要及时做报备!还有爱民,你还不赶紧松手?冤枉了人家韩知青就赶紧给人家道个歉然后赶紧干活,人家的活做完了,你的还没做完呢!”
韩望非这小伙子给大队长的印象很好,因为大多数知青猛然来到这里都是不太会干活儿的,但韩望非却干的很不错,即便有些技巧性的东西他不知道,但一教就会,做的也很认真。
最关键的是平日里没有其他知青那么多事,知青院儿里吵吵嚷嚷的是一般都和他没有关系。
作为大队长,他当然喜欢这种事儿少干活儿利索的人。
本来大队长以为道个歉,今天的事儿也就到此为止了,可没想到木爱民好说歹说都不乐意道歉。
人群散去,到底木柘上前热情的主动说话,“不好意思了韩知青,是木爱民他不懂事,冤枉你了,要不这样,今天你去我们家吃饭吧,现在家里也该蒸好馒头了!”
韩望非想拒绝却发现根本挣脱不了木柘拽着他的力道。
……木家这父子俩,拽人的劲儿真是如出一辙。
木爱民一听这话就炸了,满是不可置信的质问木柘,“爹,你请他去家里吃饭?”
木柘没搭理他,拽着韩望非就走。
木爱民等人走出去好远,才意识到自己再一次被无视了。
“我不用,我回知青院里吃就可以。”韩望非犹犹豫豫,小心翼翼的开口。
他从来没经历过这种热情。虽然这种热情有可能是为了木爱民的行为产生的歉意。
“你叫我木叔就行,家里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准备好了饭,回去我炒两个菜,咱们爷俩喝两盅。不要跟我客气!”
木爱媛一听眼神一亮,也激动了,“是啊是啊,你就别客气了,我爹炒菜可好吃了!”
木爱媛特别喜欢吃她爹做的菜,不管是炒青菜还是炒肉都比旁人炒的好吃,尤其比她妈的厨艺好。
只可惜她爹天天上工已经挺累了,平时回家的时候都是她妈做饭炒菜。
她妈炒菜有一种什么感觉呢?感觉就是没有感觉,吃了能饱但没啥味道,炒肉都神奇的没啥味道,也是出了奇了。更出奇的事她的手艺和她妈的一模一样……
木爱媛觉得她妈做饭也很辛苦,她不能嫌弃,更别提她也这样。但偶尔也是真的非常想吃她爹做的,打打牙祭。
别人家打牙祭是吃肉,吃荤菜,她们家打牙祭是吃她爹做的菜,不分荤素。
“行了,快走啦,快走啦!”木爱媛一边说着一边推搡着韩望非。
韩望非一张被晒的有些黑的脸上泛着红晕,赶忙快步前进,努力不让她碰到。
木爱媛虽然才十四,但女孩向来发育的早,吃的也比平常人家好,木家从来没有像别人家那样重男轻女,男孩儿吃的女孩儿不能吃,所以长得比普通这个年龄的女孩儿都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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