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先想办法去给我爸抓药了,裴知青你……”
“啊,好,那我先回去了……”说着她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开。
樊志扬握着手里的两块钱,站在那里良久,久到早已看不清裴兰茹离开的背影,久到原本发热的头脑被风吹冷。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才转头回去。
“借到点开水了吗?”躺在病床上的人看到儿子回来抬头询问。
“没,爸,我找人来给你治病吧。我……借到了两块钱。”
樊志扬艰难的说,声音微弱,但却足够坚定。
床上的人一愣,接着就是满面怒容。
“滚!别管我!我就是饿死病死,也不稀罕用你那丧良心的钱!”躺在床上的人怒吼。
“爸!”樊志扬的声音也加大,眼泪更是堆积了泪水。
他妈离婚的时候他没哭,他家被砸烂的时候他没哭,他和他爸一起被送到这牛棚来的时候他没哭,可是现在他真的忍不住了。
“爸,就当是你体谅体谅我,行不行?体谅体谅您儿子!”他的声音依旧压的很低,所有的音调仿佛都从胸腔中发出,最后竟然跪在了床前。
他明明从小拜年都不给人跪下的,即便是长辈。
他也不想啊!他也不想收那个裴兰茹的东西,更不想去问她借钱。
她的眼神里满是侵略和势在必得,甚至还有他理解不了的贪婪。他不喜欢她的眼神,也不喜欢她。
可是能怎么办呢?他如果不接受她的东西,他父亲该怎么熬过去?他总不能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活活被饿死,病死。自己却只能助力在一旁手足无措,无计可施。
他知道那些东西都是她从另外一个男人手中骗来的,他也知道她背着那个男人把骗来的东西又塞给了他。
可他还是接受了。
他曾经明明是最骄傲不过的一个人,他也不想,但傲骨不能当饭吃,他可以没有傲骨,但不能被活活饿死。
他得确保自己和父亲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他相信总有一天他和父亲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去。
躺在病床上的人看到他这副模样也沉默了,一时之间破败的茅草屋里没有任何动静。
旁边还有其他住在牛棚里的人,除了开关门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响声。甚至连交谈都是一种罕见的事。
他们对刚才的怒吼漠不关心,又或者说每天都只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对任何事情都是这样。
不要多管闲事是他们来到这里学会的第一件事,也是他们活下去的首要准则。
“志扬,是爸对不住你,连累你了,可是咱们做人得有原则!你觉得那姑娘的做法对吗?你认同吗?”
“昧着良心做事迟早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樊生林红着眼眶断断续续的努力吐出自己想说的话。
他曾经是一名教数学的教授,年轻时候留过学,在国外生活过一段时间。
可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念着自己的祖国。他有文人的风骨,并不是徒有其表的伪君子。他自诩一生做人做事光明正大,对得起任何人。
却不料,活了大半辈子后还要面临这种抉择。
性命和心底的坚持哪个更重要?对樊生林自己来说无疑是后者。他向来是一个有信念的人,性命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这世界上有太多比性命重要的事了。
但若加上儿子呢?他头痛欲裂。
第61章
儿子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如今就那样挺直着身板跪在他的床前。
樊生林向来觉得自己是一个开明的父亲,他从不会要求必须要儿子听他的,也会在自己犯错后对儿子说对不起。
他是一个很会换位思考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越发痛苦。
他知道他如果就这样病死在这里,最痛苦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儿子。他的孩子会自责,会痛苦,会绝望。
可是昧着良心收下那些东西这些钱,先不说那个女孩日后会提出什么要求,就说对人家那个村里的男孩就不公平。
樊生林叹了口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换了一种思路劝导他,“即便我愿意治病,你又能去哪里找大夫呢?”
他们是坏分子,是村里的小孩子看到了都要远离的人,是要被唾弃辱骂的。
别提治病,便是有钱去换点儿吃食,怕是都换不来的。
跪在地上的樊志扬心头蔓延起无限的绝望。
“我可以去求他们,他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条人命死在这里吧?他们顶多骂我两句,之后……应该会愿意让人来看一看吧……”
“行了,这话你就不要说了。这件事闹出去之后说不定还会给别人带来麻烦,你去接点儿热水,我喝两口就好了,乖,儿子,听话!”
樊志扬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手背青筋突起,像是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才缓缓站起来。
人在生死面前向来都是无力的,但更无力的是,明明有生的希望,而且就那么近,如果有药,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小病。可事实上,距离又是那么远,因为哪怕就是这个小病也无药可医,无人来治。
如果父亲真的是得了什么绝症,他反而不会如此难过崩溃。可现在问题是没有医生,没有药。
他有时候甚至都在想,如果裴兰茹是这个大队里土生土长的农家人就好了,或许他会非常乐意的和她在一起,无论她想做什么,总归会他们父子现在的处境有所帮助。
但裴兰茹不是,她是一个知青,甚至还是一个连谨言慎行都做不到的知青。
这也是樊志扬没让她帮忙买药的原因,让她帮忙,怕是药先没买到,反而她自己把自己给玩崩了,甚至会反而连累了他们父子。
“那我现在去借水……”樊志扬哑着嗓子。
只是刚打开门,就发现有一个中年汉子站在门外不远处。
他们这里向来极少有人过来,猛的突然站在那儿一个人倒让人大吃一惊。
等男人转过头来,樊志扬看清楚他的脸,就更惊了,不过这个惊就变成了惊恐。
他认得站在那里的人——是裴兰茹欺骗的那个男孩的父亲。
那个男孩叫木爱民,他父亲不知道叫什么,但大队上的人通常都管他叫木叔,是远近闻名的干活的一把好手,偶尔还会当当木匠做几个木制的小东西。
他来这里做什么?
樊志扬把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反应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父子俩住的茅草屋的门给关上。
如果真是来要钱或者批评他的,他受着,但不想让父亲听到看到。
果然,那人对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木柘看着眼前头发已经到脖子,胡子拉碴的人沉默片刻,没想到这人如今是这副模样。
也对,牛棚里的日子不好过,太多人甚至连活着都坚持不下去。
“崔大夫是我外婆的四舅姥爷的媳妇的侄孙,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晚上叫他来给你爹看看,但是这事不要声张。”木柘低沉微弱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牛棚中响起。
樊志扬一下感觉自己仿佛是在做梦,轻飘飘的,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木……叔,您是说真的吗?我……”说着他就想下跪。
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希望能成为真的,所以他决定跪下的反应很快。
大概是因为刚才跪过他父亲,这第二次下跪竟然显得是那么简单轻松。
木柘自然没让他跪下,一把拉住了他。
这人看上去挺高的,但骨头硌的他手都疼。
轻轻松松就把他拦住了,没费多大力气,因为眼前这人实在瘦的可以,穿着肥大破烂不堪的衣服倒是显不出来,一上手就让人明显感觉到了。
木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这还得多亏了他那脑残三儿子。
他下了工一回来,就听木爱民在跟他女儿炫耀,今天裴知青来看他了。
“所以来看你什么东西都没拿,还借走了两块钱?”小女儿声音并不小,让刚进家门,站在院子里的木柘听的一清二楚。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她那是把我当自己人,要不然他怎么不去问别人借钱,偏偏问我借?!”木爱民颇为自豪。
木柘在院门外正好听到关于这两块钱的事,这才想起了上一世发生的一些事。
木柘知道裴兰茹是重生的,不仅如此,他还知道裴兰茹第一世是怎么死的。
系统升级,他获得了这个小世界主要角色全部的故事线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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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世原身因为引开野猪彻底没有回来,三个儿子各有心思的分了家,一切都如了老大所愿,齐雅君和木爱媛都和大房一起过。
老大不算特别孝敬,但也不能说完全不孝顺,齐雅君的日子还算可以,木爱媛因为在齐雅君的坚持下也读完了高中,后来恢复高考,又成功考上了大学。
二房除了徐招娣经常补贴娘家,偶尔会吵吵闹闹,其他的倒是也不错。
老三木爱民得偿所愿娶了裴兰茹裴知青,生了三个儿子,木爱民自从成亲后倒也不算懒,努力干活倒也足够一家人糊口。
因着原身去世,齐雅君郁结于心,不到六十岁就离世了,离世前把曾经她妈的嫁妆,一个传女不传男的镯子留给了木爱媛,还有其他私藏的东西则都是让木爱媛捐了出去。
裴兰茹也正是因为这个镯子,心心念念了半辈子,最后还被活活气死。
不过她不知道齐雅君嘱咐木爱媛捐出去的东西,若是被她知道了,说不定能把她气死,再复活,再气死……持续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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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世因为裴兰茹的重生,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她开始费尽心思的让老三木爱民找出她惦记了半辈子的镯子。可那镯子被藏的严严实实的,又怎么会被他们发现?
最后她意识到她真的拿不到拿条手镯,竟然直接举报了齐雅君,她上一世的婆婆。
她找不到,就不信别人搜查还搜不到!结果自然是搜查到了。
齐雅君除了那条镯子私藏的其他物件反而一打眼都看不出其价值,实际上都是古代名人的真迹,她祖父对这些东西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多多少少让她偷留了些,生怕这些国宝级的东西被人随意破坏。
齐雅君就这样被带走了,然后没出三天就死在了外面。她身子一向不好,加上遇到了这些事,刺激之下身体一时没能坚持的住。
老三明明怀疑是裴兰茹举报的,可依旧痴心不改,直到裴兰茹当着他的面说喜欢牛棚里的樊志扬,他才备受打击,彻底死心,一个人孤独终老。
而失去了亲妈的木爱媛跟着大哥大嫂也不再被允许去上学,直接开始上工挣工分,以及做家务照顾侄子。
等她十六岁那年,老大媳妇张阿曼就给她说了一门亲事,聘礼出三百,至于人,木爱媛悄悄找人去打听的,是个傻子。
木爱媛当然不会愿意,她想逃离大哥大嫂的掌控却被硬生生逼的跳了河。
不过幸运的是被一个知青救了上来,因为和男人有了亲密接触,木爱媛自然不可能再嫁给那个傻子,木大哥气不过,毕竟谁也不想白白丢失300块钱。他居然直接拿着棍子打断了救木爱媛那人的一条腿,才放木爱媛和他一起离开。
那知青是个好的,木爱媛也是个能干的,他们两人简简单单的成了亲,在大队长的帮助下有了一间破旧半土半茅草屋作为他们的家。
两人婚后越来越好,条件渐渐的提了上去,没几年还生下了一个小女孩,叫囡囡,长得白净又俊俏,可爱极了。
只是有一天囡囡在外面和小伙伴外,一不小心跌入水中,紧急时刻,正巧被一个人给救下了,救下囡囡后,那个人却淹死在了水中。
那个人就是樊志扬。
原来他当年收了裴兰茹的东西,欠下了她的人情,自然被她给缠上了。
第一世的他没有裴兰茹的纠缠,他也没收别人任何东西,坦坦荡荡维持着自己的骄傲,虽然父亲去世了,但内心始终燃着一把火焰,一步步成为了全国首富。
第二世却不同了。他打碎了傲骨,只为了让父亲活下来,可惜终究没有成功,父亲死了,他的骄傲也没了,开始自怨自艾,得过且过。
裴兰茹纠缠他可不是为了跟着他过苦日子的!她一边劝慰自己要有耐心,一边开始越发急躁。再坚持了几年之后,发现前世这个时候明明应该在商界展露头角,大有作为的樊志扬这一次居然连个屁的行动都没有,她就几乎快崩溃了。再加上她又认识了其他男人,那人比樊志扬长得好,穿的好,对她也特别好,索性就和樊志扬离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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