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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渡佛——瓜子和茶【完结】

时间:2024-06-26 23:14:00  作者:瓜子和茶【完结】
  连太妃说情被他拒绝了。
  消息传出,大半个京城都拍手称快,佛子殿下的功德再添一笔!
  而苏宝珠的定婚宴也如期而至。
  虽说不准备大办,只是和相府几位主子聚在一起的“家宴”,南妈妈还是不放心,特地提前去相府察看,生怕卢氏以此为借口敷衍了事。
  出乎她的意料,相府准备得很隆重,府里张灯结彩,丝竹弦乐一样不缺,酒品菜肴大多是姚州风味,宴席器具均是金银器,阵势比正式的婚宴也不差。
  府里人人着新衣,个个面带笑,欢声笑语不断,里里外外满是喜庆。
  刘氏不无自豪与南妈妈讲,定亲宴菜式的制定,到器皿的选择,甚至挂着的红绸花纹,都是王铎亲手操办、亲自确定的。
  南妈妈总算放了心,看王铎的目光也多了慈爱和肯定。
  如此,一切顺利,掌灯时分,定婚宴开始了。
第16章
  定亲宴摆在后园子的敞厅,一应格栅门全部拆去,堂前高大的合欢树开得正好,粉花与红灯相映成辉,十分贴切今晚的气氛。
  带着淡淡花香的晚风在苏宝珠脸上轻轻掠过,看着满厅满院的红,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可还是有点紧张。
  还有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
  轻轻叹息一声,看这满府喜气洋洋的,如果他日二人取消婚约,不知道又是什么光景。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端坐席间的卢氏,虽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相较于嘴巴都合不拢的刘氏,始终笑呵呵的崔老夫人,她冷漠得像个局外人。
  苏宝珠嘴角翘翘,别人如何反应不好说,卢氏一定是非常乐于看见两家撇清关系的。
  “怎么了?”王铎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忘了告诉你,前些天我命人以相府的名义,给苏家送去聘礼,算算日子,大概这两天就能到。”
  苏宝珠觉得多此一举,万一两人不成,还得拉回来,“父亲信上不是说了,不用下定,假如以后咱们真的在一起了,再走这些礼节也不迟。”
  王铎但笑不语。
  苏宝珠一怔,忽然掩口低低惊叹一声,俨然明白他的用意了——他是告诉剑南道节度使,苏家是王家的姻亲!
  “那、那相爷可容许你这般行事?”苏宝珠偷偷瞥了席间一眼,三老爷王顺吉正端着酒杯给王怀德敬酒,不知说了句什么讨巧的话,引得王怀德颔首一笑,目光中颇有赞许之色。
  “我自己的亲事,当然我自己做主。”王铎语气温和,态度却很坚定,“我就是要告诉别人,你苏宝珠是我没过门的妻子,想对苏家动手,也要看王家是否答应。你放心,苏家的产业,我定会帮你保住。”
  苏宝珠心里泛上一阵酸热,卢氏待她不咋地,老夫人也是面子情,王相爷的态度捉摸不定,唯有这个王铎,对她可真不坏。
  一时感动于他的体贴温情,又茫然不知所措,总有种做亏心事的感觉。
  看到她眼中流出的愧疚,王铎脸上的笑容一顿,心猛地刺痛了下。
  “哎呦!”刘氏夸张地叫了声,瞬间打破两人间些许微妙的气氛。
  只见她拍着巴掌笑道:“瞧这小两口,头碰头,身挨身的,感情这个好啊。我看用不了多久,老夫人就能抱重孙子喽!”
  其实他俩站得不算近,衣服也没挨着,不过大喜的日子,谁也不会说扫兴的话。
  卢氏淡淡笑着不开口,自有管事妈妈上前凑趣,这个说“三年抱俩”,那个说“子孙满堂”,哄得崔老夫人笑个不停。
  王铎眼睛弯弯的明显很受用,把苏宝珠窘得脸颊通红,也不好否认,只能低着头一言不发。
  相府的四位姑娘也在笑,王萍抱着大姐姐的胳膊嘎嘎直乐,王蓉矜持地摇着团扇,目光间或落到苏宝珠头上的金累丝嵌珍珠宝石步摇上,旋即不动声色移开。
  而王葭频频看向敞厅外。
  “三姐姐,你在看什么?”王萍好奇向外打量,“天都黑了,除了灯影子什么也瞧不见。”
  王葭浅浅一笑,“就看灯影子呢。”
  灯影子有什么好看的?王萍目不转睛盯着红灯笼,把眼睛都瞪酸了,也没看出个玄机来。
  揉揉发酸的眼睛,待要细问,却见从月洞门拐进来一个年轻的媳妇子,连走带跑,慌里慌张,险些撞到提壶伺候的丫鬟。
  刘氏呵斥道:“毛手毛脚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那媳妇子结结巴巴道:“非是奴婢莽撞,实在是,实在是……”她深吸口气,说的话带着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语气,“佛子殿下求见。”
  方才还喧哗的敞厅都安静下来了。
  还是王葭最先反应过来,急急走到那媳妇子面前,“你说什么?谁来了?谁求见?”
  媳妇子答道:“一个和尚,他自称缘觉,管家说那是佛子殿下的法号,因没见过,不确定是不是他本人,没敢往府里领。”
  刘氏明显还在发懵,愣愣地说:“假的吧,谁不知道殿下不入红尘,连自己亲娘都能狠心不去探望,来我们府里干嘛?我们又和他没交情。”
  王葭本欲说是我邀他来的,转念一想,此话出口,未免让人联想些有的没的,于是又咽了回去。
  “没人敢冒充缘觉殿下!”王怀德霍然起身,兴奋得满脸通红,“人在哪里,快快有请!不不,我亲自去迎。”
  “在门房喝茶。”媳妇子急匆匆引他往外走。
  敞厅顿时忙乱一团,卢氏一反方才的袖手旁观,忙不迭地指挥婆子丫鬟们撤荤腥,换素酒,上斋饭。崔老夫人生怕酒气对佛子不敬,命所有人用茶水漱口,香胰净手,又搬出香炉燃起佛香,好一通的折腾。
  喜庆气氛一下子冲淡了,王铎暗生不悦,觉得祖母母亲的反应太过了,可也不能指责她们的不是,便低低劝慰苏宝珠不要往心里去。
  苏宝珠根本没注意听他说话,“嗯嗯”两声,眼睛只紧紧盯着月洞门的方向。
  缥缈的月光,温柔地倾泻在庭院里,草树簌簌作响,满院的红灯笼也轻轻跳起了舞。
  一个僧人自月影中缓缓走来,僧衣胜雪,面冷若霜,凛凛宛如风拂玉树,高洁好似出尘谪仙。哪怕灯光给他周身染上一层朦胧的红晕,也不能改变那种与之俱来的清冷。
  空气一下子变得静谧,所有人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夜风袭来,合欢花落,搅起一场粉红的雨,与白色的僧袍交缠不休。
  近了,更近了,他踏过满地落红,逐渐显露在敞厅的灯光下。
  长眉修目,高鼻薄唇,一双瑞风眼苍翠如墨,让人想起月色下的湖水。
  可眼下,湖水泛起阵阵漪澜,似在酝酿一场风暴。
  崔老夫人趋步上前,毕恭毕敬与他行礼,所有人都如倒伏的麦子一样俯下身子,唯有苏宝珠僵立原地。
  “宝珠?”王铎轻声提醒她给殿下行礼。
  苏宝珠就像没有听见一样,眼睛直直望着门口的僧人,脸色煞白。
  “苏氏!”卢氏低低呵斥一声,脸上已浮现出怒气,又不免惴惴,唯恐殿下怪罪相府不懂礼数,一面引他上座,一面带着小心询问他的来意。
  缘觉没理会她的问好,视线越过满堂的人,径直落在苏宝珠的身上。
  他向她走近。
  她心里的弦绷紧,再绷紧,就要断裂。
  他站定,白色的僧袍在风中悠悠飘荡,摇晃着她惶惶无措的心。
  缘觉缓缓垂下眼帘,声音冷然:“施主,好久不见。”
  嘣,有什么轰然倒塌,耳边嗡嗡一阵乱响,滚雷一声接着一声,风挟着雨,胡乱地拍着门板。
  她伏在他的膝上,喘吁吁,喘吁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可捉摸的香气,甜丝丝,暖融融,带着恼人的醉意,逐渐酝酿成淫靡,一点点吞噬着理智。
  身体变得比藤蔓还要柔软,缠绕,紧紧的缠绕,不容一丝一毫的间隙。
  曾经模糊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
  破他的色戒,要他的性命,他一定很恨她,听,一句波澜不惊的“好久不见”,就令她头皮发麻,双腿发软。
  蓦地,尾椎骨升起一股又疼又痒的悸动,就像有蚂蚁爬过,这些蚂蚁又啃又咬,拼了命地往骨头缝里钻。
  苏宝珠大惊失色,蛊虫,蛊虫竟开始发作了!
  胳膊被人扶住,是南妈妈。
  不怕,稳住,且看他什么意思。
  苏宝珠深深吸了口气,勉强笑道:“多谢师父出手相救,我才能平安脱身,此前冒犯之处,还请师父高抬贵手,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日后定当重塑金身,修筑宝殿。”
  王萍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上次宝珠姐姐在宫里被人欺负,就是殿下帮忙解困。”
  崔老夫人等人“哦”一声,齐齐松口气,原来是这事,那的确是苏宝珠失礼了,都没有好好谢过佛子殿下。
  瞧刚才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还以为两人有什么过节!
  王葭却觉不对,殿下绝不是如此浅薄之人,为一点谢礼耿耿于怀,他突然登门,定然是因为别的事情。
  “救你实非我愿。”缘觉冷淡如水的声音一落地,众人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
  晚风穿堂而过,他身上的佛香,悠悠荡荡包围住她。
  肌肤发烫,浑身不受控制地发抖,好痒,好痒,痒得她不得不紧紧并拢双腿。
  苏宝珠心一横,抬眸直直看向他,“事关性命,是小女子唐突师父了,如今说再多也是托词,只问师父,小女子要如何做,师父才满意?”
  缘觉静静看了她片刻,道:“贫僧只想取回落在你那里的东西。”
  苏宝珠意识有点不清楚了,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佛珠,下意识往胸口一摸,却摸了个空。
  今天穿的是红色齐胸襦裙,配黑漆漆的佛珠不好看,就没有带出来。
  她想叫吉祥回家拿,刚张口,就要抑制不住一声宛转低吟。
  急急捂嘴咳两声掩饰过去,旋即咬破舌尖,刺痛唤回一丝清明,苏宝珠不知道蛊虫为何突然发作,也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她必须找个理由离开这里!
  “那东西在我的妆奁匣子里,请师父跟我一同去取。”
  缘觉脚步未动。
  王葭见状道:“指派个丫鬟就好,何须劳动殿下再跑一趟?”
  “三丫头所言极是。”王怀德捋着胡须笑道,“近日我得了一本梵文佛经,送我的人说是孤本,我不懂梵文,也不知是真是假,可否请殿下品鉴一二?”
  “那东西,别人不知道在哪里。”苏宝珠颤巍巍的就要坚持不住,看向缘觉的眼神隐隐带着祈求。
  缘觉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良久方道:“走吧。”
  回身时,苏宝珠的手轻轻在南妈妈肩上一拍,悄声叮嘱:“拦住他们,叫吉祥在后园子角门等我。”
  手指冰凉,掌心滚烫。
  南妈妈惊得心脏一缩,脸上却是不显,伸手一挡,拦住想要跟过去的王铎,“我们老爷有要紧的几句话要和相爷、公子商议。”
  “等等再说。”王铎急着去追苏宝珠。
  南妈妈微微一笑,放下手,“苏家新发现一处盐场,反正是好事,本想锦上添花的,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就听公子的。”
  王怀德一听上了心,“这是大事,来来,我们去后头说。”
  王铎只得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
  天空更低地压下来,那样的静,仿佛听得到夜色是如何从树梢一点点滑下,落在微微颤悸的,圆润的肩头上。
  缘觉停下脚步,“你要带我去哪里?”
  苏宝珠缓缓回过身,吹气如兰,眼神迷离。
  缘觉一怔,冷冷吐出两个字:“妖孽。”
第17章
  丝竹声透过浓重的夜色传来,敞厅的定亲宴还在进行。
  今天本该是她和另一个男人许下婚约的日子。
  苏宝珠仰起头,呼吸逐渐变得粗重。
  体内燃起火,过不了多久,她的神智就会消失,只剩下身体上的本能,然后就是奇痒,痒得让人忍不住把自己的皮一层层扒下来。
  身体上的折磨远比心理上的更为直接。
  这一刻,什么礼义廉耻,仁义道德,统统不管用了,现在,她只想抱着这个男人。
  “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我知道你没死,只有我知道,只有我能感觉到你。”罗裙贴上僧衣,玉臂披着清辉缠绕过来。
  缘觉暗恼,推又不好推,只能连连躲闪,“施主,请自重。”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苏宝珠揪住他的衣领,踮起脚尖就要去亲他。
  缘觉下意识伸手去挡,不想掌心碰到她的唇,惊得他急急收回手。
  一触即离,短暂得像没有碰触到,可那湿湿的,微凉的,仿佛花瓣一样柔软的触感,仍徘徊在掌心,久久不肯走。
  夜风轻轻吻着树梢,草树摇摇晃晃,些许的慌张。
  他握紧手,面色冷凝,“我的佛珠呢?”
  “你抱抱我,我就告诉你。”
  “荒唐!”
  他甩手,苏宝珠猝不及防,后背撞在树干上,惊呼一声:“师父,你弄疼我了。”
  声音带着湿漉漉的水气,很甜很细,颤巍巍的像哭又像笑,不经意间,就勾起一些拼命想忘却的场面。
  缘觉呼吸一窒,转身就走。
  却在此时,小路那头亮起一点昏黄的灯光,灯光映出那人的脸,竟是王铎!
  来不及多想,缘觉推着她重新隐入树林。
  妖孽看着他,吃吃的笑,笑得缘觉一阵恼火,“闭嘴,站好。”
  苏宝珠根本站不住,她身子软软的,一点力气使不上,不由自主就抱住他的腰。
  他瞬间硬如木雕,肌肤冰凉,抱着他,就像炎炎夏日抱了块大冰块,凉沁沁的触感登时将体内的灼烧感逼退一大步。
  苏宝珠忍不住又是一声喟叹。
  “宝珠?”王铎提着灯笼,迟疑地向这边走来。
  缘觉示意苏宝珠不要出声,可她还在胡乱地扭来扭去,时不时发出意味不明的呢喃。
  只能用僧衣垫手,捂住她的嘴!
  湿热的潮气,一点点透过僧衣传到他的掌心,在他心里荡漾起—种无法形容的滋味。
  晚风也来添乱,把她身上那股清甜的气息吹过来,想躲都躲不掉。
  这个盛夏的夜晚,纷乱而昏热。
  “宝珠?”王铎提起灯笼,一步步探向树林。
  草树并不繁茂,夜色也不足以掩盖白色的僧衣,只要他再往深处走几步,就可以看到树后露出的那片与罗裙缠在一起的僧衣。
  缘觉垂眸,面前的女子,皮肤烫得吓人,饶是月色朦胧,也能看出她眼神迷离,神情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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