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笙到时见到这么大的阵仗,这才隐隐不安,被人从被窝里叫起的皇上皇后更是一脸肃杀恐怖之气。
北笙只瞥了一眼就跪地请安,再也没抬起头来。
长公主亦也满面阴沉,给刘尚宫递了个眼色,刘尚宫便跪到台阶下将嵯峨宫净房内发生的事交代了一番。
更将裴宁、江亚茹和华佳等人的证词呈给了皇上萧勉。
贺起凑近掌着灯,萧勉将证人之言扫了一遍,心头便有数了。
安国公和觅同柳承虽没能窥视证人之言,但从刘尚宫的口中听得,他们三人的女儿打架打进了净房。
觅同和柳承眼神齐刷刷狠盯向安国公,陛下跟前不便争执,然恨不得将安国公撕碎的心已经写在了脸上!
闺中女儿打架是常有之事,但将人塞进粪桶实在是侮辱至极!
萧勉面色带笑扫视了一圈台上台下一众,统掌整个大靖已有数十年,还是头一回因几个闺阁女子口角而劳师动众,大半夜升堂叫了这么多人来断案。
不由笑了一声,看向长公主,问:“此事,博陵你怎么看?”
长公主一时面露难色,低声道:“此事虽因徐二姑娘为了维护我和勖儿,但都是宦门贵女,我也无法做主。”
萧勉指了一下她,“你呀,就是太软弱了,连带着将勖儿都养的唯唯诺诺!”
他转过脸,看向台下道:“此事因徐二姑娘和勖儿引起的争议,那就将勖儿叫来,当堂对峙看他们二人是否有私情!”
长公主想到了所有该请的人,唯独没有想到叫萧勖,皇上提及,长公主也不敢反驳,便让刘尚宫差人去请。
觅同先一个箭步在皇上皇后膝前跪下,拱手道:“陛下,娘娘,即便小女言语有不妥之处,也不该被人如此凌辱,还请陛下和娘娘秉公处置!”
柳承正要跪下附和一阵,萧勉一扬手,堵了他们二人的进路。
萧勉道:“你先起来,等朕从头问清楚来龙去脉再处置也不迟!”
北笙默默抬眸,对上了郎琢,她这一次是死是活就看郎大人愿不愿意替她出头了,毕竟中午用膳时,自己和萧勖遭萧竗萧竮攻击时,他就在场。
但郎琢清冷的眼眸只扫了她一眼,就转过去了。
华皇后突然问:“怎么不见觅柳两位姑娘?”
刘尚宫急忙道:“回娘娘的话,两位姑娘受了委屈,奴为了保护她们二人,想等着皇上和娘娘传唤时,再请她们出来。”
刘尚宫话说得含蓄,说什么为了保护她们二人,实在是保护在场的诸位不被那两位身上的臭味熏到。
人少来片刻,大家就多能呼吸片刻的清新空气。
华皇后道:“那你可以将她们叫来了,本宫有话要问。”
刘尚宫不敢怠慢,亲自将觅毓和柳泽兰叫了来。
人往台阶前一跪,身后的那些贵女都不由后退了三步,徐北笙自己都默默往边上跪了,将中央位置留她们二人,也方便她们向圣上告状。
萧勉和华皇后还没反应过来,只一瞬后便有味儿随风丝丝缕缕飘了过来。
觅同和柳承都万般厌弃的捂住了鼻子。
萧勉挑了挑眉,华皇后抬袖虚掩了一下鼻子,从萧勉手上去过那份证言,借着火光仔细看了一遍,抬眸看向台阶下。
第128章 心怀坦荡
华皇后问:“柳泽兰,本宫问你,你说徐北笙是因为和萧勖有情才导致和高阳侯一家退婚,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是谁告诉你的,还是你亲眼见的?”
柳泽兰眼神游移,半晌答不出来,只低声道:“我、我、我……忘记了……”
安国公冷哼一声,“好一个忘记了!和赵家定亲退亲,皆是本公同赵家商议,是否要将赵家父子请来同本公对峙,看是否两家退亲是你这个理由!”
安国公长年在外征战,即便站那也是满身肃杀之气,之前还以为是自己女儿跋扈,才在气态上和软了三分。
如今知道自己女儿被人诋毁,满身的戾气四溢,别说柳泽兰和觅毓两个闺阁女子,就是觅同和柳承两位在朝中浸淫多年的人物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柳泽兰浑身在发颤,低着头战战兢兢道:“臣女也是进宫后才从别人口中听说的,因见不惯徐二姑娘头一日进宫就跋扈气走公主和郡主,这才嘴快胡说的!”
萧勉眉头一皱,看向长公主,“这怎么还有竗儿和竮儿的事?”
长公主面色不佳,淡淡解释道:“今日午间勖儿进宫给我请安,大家一起在嵯峨宫用膳时,勖儿和徐二姑娘寒暄了几句,只因勖儿关心了一下徐二姑娘之前受的臂伤,可能引起了竗儿的误会,引得徐二姑娘不满,和竗儿竮儿起了口角,竗儿竮儿辩不过反被气走,勖儿也没怎么吃就提前走了。”
萧勉听着冷笑:“原来根源在这儿。”
安国公连忙跪到近前,道:“陛下,小女与勖公子清清白白,不存在他人口中的这些事儿!”
萧勉摆摆手,道:“朕不要听你说,朕要听她说,你先起来,贺起,给国公爷搬张凳子。”
贺起连忙又从宣政殿内搬了张高椅请安国公坐一边。
萧勉看向规规矩矩跪在台阶下的北笙,道:“徐二姑娘,你来说说,你和萧勖是怎么认识的,熟到了什么程度?”
徐北笙困得打瞌睡,被点到后清醒了三分,便扳着手指想了想了,才道:“回陛下,臣女与勖公子只见过四次面,第一次是长公主寿诞那日在长公主府上见的。第二次是勖公子在鞍辔局任职后带了礼物上我家来拜访,说是叩谢我父亲当年接长公主回京,他才能有今日的地位。”
“第三次便是在潞州了,臣女去凤阳取太子殿下当日落下的财物,不想被人追杀,一路逃到潞州,碰上勖公子在潞州出公差,勖公子见我受伤落魄,给我买了两身衣裳,第四次便是今日,在嵯峨宫正殿的正殿上。”
“陛下,娘娘,要问臣女与勖公子熟到了什么程度,臣女说不上来,臣女觉得要比普通朋友好些,但若说有深情厚谊,却也没有。”
她一脸坦荡,一点儿都不像是徇私的样子。
皇后扬了扬手上的证言,问:“你可是对大家说你视萧勖为挚友,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北笙抿了下嘴,理直气壮道:“回娘娘,是臣女说的,勖公子在我落魄无依之际出手相助,这份恩情臣女自然不能忘记,所以说是挚友也没错。”
半晌无言的裴秦冷不丁的嘶了一声,疑惑道:“这也只是徐二姑娘单方面认为和勖公子二人无情,若勖公子不这么想呢?”
他躬下身朝萧勉和华皇后行礼,继续道:“陛下,娘娘,依臣之见,还是等勖公子到后再加仔细盘问,徐二姑娘进了宫,参选太子妃,若此事不弄清楚,也有碍太子的清誉啊!”
长公主立马驳斥道:“裴大人!要盘问我儿这无妨,但还不要在事实未明之际做无谓的猜想!”
北笙听着一怔,不由抬起头来,还是头回见长公主态度硬气。
之前在嵯峨宫,旁人怎么诋毁她和萧勖,长公主都无所动,这时倒知道维护萧勖了。
裴秦耷下眼帘,道:“长公主勿怪,臣也是替太子担忧啊!徐二姑娘还未进宫之前,嵯峨宫内安安静静,徐二姑娘一进宫,便在贵女之间引起争议,还事涉公主和郡主,臣不由不多此一想。”
安国公要反驳,郎琢轻轻抬手挡了一下,他道:“裴大人,陛下叫你来是帮忙断案的,如今事实为明,大人就多加猜测。从前不知大人是如何执掌刑部,今日倒是让本官窥视了一二。”
郎琢向前踱了两步,淡然一笑,继续道:“太子正月凤阳城外遇刺,四月本官同徐二姑娘在同一地点遇刺,刑部拖拉一直没有破案,最后还是被刑部司务厅发现了端倪,这才打掉了这伙逆贼。之前本官一直以为是这伙贼匪太过狡猾,如今看来是裴大人能力有限啊。裴大人若是做不到秉公断案,便趁早让贤,朝中有的是后起之秀。”
裴秦心头不比那两位喝过粪水的贵女好受,一下被揭了老底,面色瞬间铁青,缩首一旁不说话了。
北笙跪得双腿发麻,默默扭了一下身姿。
其余贵女都立在她的身后,只听见华佳叹了一句:“这郎大人真是个厉害人物!”
一众之中经常进宫的是华佳,常来向华皇后请安。她从皇后口中已经宫中太监宫女口中皆听说过郎琢的风采。
只是她一直没有机会得见,即便郎琢进来常往嵯峨宫,华佳也只是遥遥一观,并没有真正领略过他的才学。
谁人不知作为刑部之臣,口才当是一等一的好。然却被郎琢寥寥数语就点到根上,裴秦连如何反驳都不会了,若不是郎琢太厉害,就是裴秦太蠢了。
裴秦被怼,有些看热闹的不由将目光投向裴宁,裴宁垂着眼眸,一脸愤愤。
江亚茹一双圆瞪的眼睛已经看呆。
从前只觉得郎琢长得好看,为人清冷,听他说这番话时觉得他周身多了几分寒霜。
昂首挺姿站在那,像一株覆了冰雪的青竹。
若这样的人能做自己的夫君,那该多好!当什么太子妃啊,做太子的师娘好像更好。
江亚茹默默环视一周,发现众多贵女的目光都被郎琢吸引。
郎大人今日一鸣惊人,怕是会被更多的贵女惦记,她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请辞出宫,让父亲向郎琢提亲。
裴秦在刑部的作为萧勉清楚的很,然此时不是计较此事的时候,他道:“两位爱卿别吵,裴爱卿先候着,在朕同皇后未审问完之前先别说话。”
“是。”裴秦讪讪退了边上。
萧勉还要再问,一个小太监走过来通传,勖公子到了。
第129章 结案
地板冰凉,北笙双膝觉得彻骨的冷。
初秋的天白日里不算冷,正午还有些热,但到了夜里,又是在风口上,还还穿得单薄,她不禁发了个寒颤。
小太监禀报完后,她就听到身后有男子的脚步声传来。便知又是一场围绕她和他只见私情的询问。
如何询问她都无所谓,但是问萧勖……
北笙微微闭了下眼,她的心头如同被人凌迟。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回话时无意露出马脚来。
脚步从她身边经过,人影在她眼前跪倒,声音朗朗:“臣鞍辔局萧勖,拜见圣上万岁、娘娘千岁。”
又道:“母亲大人安好。”
没人让他平身,便一直伏地跪着,身上的官袍还未还,只从背影就能窥见,他是被人从鞍辔局直接叫过来的。
北笙握了下手心,强迫自己镇定。
刚才的几方的应答,已经被秉笔太监记录在案。
萧勉一抬手,秉笔太监将刚才的记录连同之前供词一同交给了萧勉。
萧勉坐得累了,斜斜靠在椅子上,倦怠的眼神看了一眼手上的案卷,问得很直白:“你同徐二姑娘相识,又在潞州对她出手相助,若你对她有情,朕可为你们做主,定下这桩良缘。”
北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萧勉身侧的郎琢藏在袍袖的手暗暗握紧了。
萧勖一怔。
来时的路上传话的太监已经说了宫里发生的事,如今看到北笙和另两位贵女跪着,心头已经有数。
但没想到陛下会直接撮合他和北笙,稍一想,便知这是陷阱。
夤夜叫他进宫,这么大的阵仗,再回想起今日午膳时,萧竗和萧竮的刁难,必不是说亲这么简单。
萧勖轻一敛目,满是疑惑,问道:“陛下,臣与徐二姑娘只见过数面,潞州偶遇只因是认识之人,是以才在力所能及之下帮了一二,如何要说亲?”
北笙松了一口气。
郎琢凝结在眉睫的冷霜也瞬时就散了。
萧勉搓了一下嘴角,淡淡道:“你二十有三,早该谈婚论嫁了,朕听到宫中你和徐二姑娘之间的传闻,故而一问。”
萧勖眉头紧蹙,脸色带愤,语气了凌厉的几分:“谣言伤人,陛下和娘娘万不可信。臣与徐二姑娘清清白白,只因徐二姑娘进宫参选太子妃,有碍他人利益,故意借口污蔑,还请陛下和娘娘秉公处理!”
他目不斜视,炯炯眸色只盯着台阶之上最尊贵的两位。
萧勉似乎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继续问:“你是朕看着长大的,朕深知你性子软弱,不得姑娘们喜欢,徐二姑娘是唯一视你为知己之人,你若是有意,亦可求娶,你是朕的外甥,配得上她,你也不必替太子顾虑!”
北笙心头一凛,她何时说自己视萧勖为知己了,她明明说的是挚友!
萧勖如何不知今日情形的凶险,扶在地上的手都默默蜷紧了。
北笙在他的心头无可取代,藏在心头的属意却不能摆到面前来。
若将来太子妃不是她,他或许有机会争取,但现在他不能和她扯上任何关系。
若今日他露了心底,自己被人嗤笑没有关系,但他不能将北笙架在火上烘烤。
理顺了心头的思绪,萧勖抬起头来紧盯着萧勉,道:“臣虽年超二十,但我朝律例并没有规定超出二十必须成婚,臣只想多奉养几年母亲,若遇到心意想通的女子再成婚也不迟。”
萧勉微微一挑眉,“这么说,徐二姑娘不和你心意想通?”
萧勖低眉,淡淡道:“她若是与臣心意想通,便不会进宫来了。”
萧勉嘴角一扬,“这倒也是。既然如此,你且先回。”
萧勖面无表情,眼帘未抬,起身拱手:“臣告退。”
脚步又从北笙身侧经过,场内一时寂静无言,北笙却觉得自己的心被扯走了,脸上的那份虚假的坦然再也无影,只徒留悲伤的闭上了眼。
安国公瞪了一眼台阶下神色晦暗的觅毓和柳泽兰,愤愤道:“我女儿的清白险些毁在你二人手上!”
事实已明,一众贵女都松了一口气,也有人心有余悸。
幸而钟云涔和吴锦知几个最先上了楼,没有卷进这场风波里。
裴宁将父亲在台上受的屈辱化作了对柳泽兰和觅毓的怨气,若不是她们二人挑事,父亲也不至于被大半夜的叫进宫,被郎琢逮着机会奚落。
她垂下目光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缩发抖的两人,道:“如此会捕风捉影、胡编乱造,不去茶馆说书当真是可惜,跑来参选太子妃也当真是屈才!”
华皇后皱了皱眉,看向萧勉,道:“事实已明,勖公子和徐二姑娘是被冤枉了,女儿清白最是紧要,也不怪徐二姑娘生气,虽说将让推进……”
污糟的词她说不出口,稍一迟钝,道:“倒也情有可原,陛下看此事该如何裁夺?”
萧勉目光落在了下方,北笙未抬头也感受到场上阴冷压抑。
萧勉是帝王,一直传说其身体有恙,但能夜半审理几个贵女打架的事,可想而知对太子选妃一事有多重视。
只听他道:“觅毓、柳泽兰妖言惑众,诋毁皇家亲贵,念在初犯,就让觅同柳承领回家好生教养!徐北笙维护长公主和勖儿有功,也受了委屈,赏蜀锦两匹,钗环一对!另,范阳公主萧竗和莱阳郡主萧竮无召不得进宫,贺起你明日一早就到高阳侯府传旨,令高阳侯及高阳侯世子严加约束范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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