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真的找到了心里的那个平衡点,北笙浑身都舒畅了,她松了一口气,道:“那明日大人来接我。”
她转身出门时,才发现菩然娇媚的身影僵硬呆立在门口,眼神对上北笙时扑闪了几下,噙在眸中的泪水陡然滑落。
北笙没有理会她,径直下楼。跨出金碧辉煌的醉仙楼,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扬长而去。
她相信,郎琢会处理好菩然的事。
郎琢的注意力一直在北笙身上,北笙走时他才发现菩然就待在阁楼门口,不知她再此多久了,刚才的对话听进去了多少。
刚才不知去了何处,现在追上来的青阳看见这一幕顿时毛骨悚然。
菩然什么话也没问,只无助的盯了郎琢片刻后哭着跑开了。
青阳吓傻,急忙解释道:“刚才斡风打发了人来,说是金大人在府上等候大人,小人看菩然姑娘在招呼别的客人,以为她不会到大人这里来,所以才去听家人禀报……”
郎琢平淡道,“我本来就没承诺过菩然什么,是她自己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你好生安抚她,叫她莫要生了异心。”
青阳赶忙道:“菩然不会。”
郎琢木然地收回目光,抬手扫了一下案上的琴,发出铮铮琴音,他道:“我相信她不会,但事关重大,不能不防患于未然!”
青阳心头却是恐惧不已,他无比清楚这些年菩然能为郎琢做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喜欢郎琢。
如今郎琢心有所属,菩然难保不会生出异心。
若菩然真的背叛郎琢,那结果和下场都不是青阳愿意看到的。
稍一回过神,青阳便立即去追菩然。
徐照庭如北笙所求,明日的卫队首领当真换了一个人,唤做陈泽的年轻人。
徐照庭知道上回常林惹得北笙不快,这一次他对陈泽千叮咛万嘱咐,让陈泽一切都听北笙的,一切都以北笙的需求为主,不管北笙要做什么,陈泽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好北笙的安全。
北笙回到府上时,正听到父亲对徐家军中的几个守卫嘱咐。
徐照庭看到她回来,便叫住了她,让她自己瞧瞧,这会安排的人可还满意。
北笙没什么要求,除了能力高强外,最主要的是要听她的话。
这一点她已经听到父亲嘱咐过了,所以便不操心,其余的事让父亲看着办就是。
表示了满意后,北笙便回了青霭苑,收拾行装。
她离开只短短一个多时辰,贠夫人便为她准备了好些路上要用的东西,光是厚的绒氅就备下了十几件,其余的东西不计其数。
后院停着三辆马车,有两辆已经装满了行装,贠夫人只觉得这些还不够,叶栀带着几个男仆和婢女抱着好些东西又往车上塞了些。
南音盯着忙前忙后的仆人看了许久,转眼看见北笙过来,便嘲讽道:“旁人不知道,还以为你要出嫁呢!”
北笙淡淡一笑,“安国公府嫁女会简单如此吗?怎么也得敲锣打鼓吹唢呐吧?”
南音低眉一笑,没有说话。
北笙离京又回京,进宫又出宫,现在又要离京,忙忙碌碌的。南音说不上是心头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淡然的看着这一切。
人的心意变化无常,连她自己都做不了主。
她从前以为她会愤恨北笙一辈子,现在觉得讨厌一个人太累,不如放过对方也放过自己。
北笙过得不好,她没有多畅快,北笙过得好,她也没有多么的嫉恨。
反倒觉得自己现在平稳顺当,是最知足的了。
南音操心乐平王会反,担心自己会受牵连,但一切都有父亲挡在她身前。
安国公府再也不是从前只有她们孤女寡母两人的时候了,她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她只要做好安国公府大姑娘就好。
第149章 我怕你不来
卯时,天色未明。
昨夜半夜又下了一场毛毛细雨,导致道路湿滑。
安国公府门口护卫已经候立,三辆马车已经等候了良久。
郎琢的车队也在前方静静地等候。
他一身黛紫色的襕衫,外披了一件橘黄色的厚氅,很是亮眼的立在马车旁,注视着北笙从府门出来上了马车。
徐照庭夫妇出门来送,看见郎琢后,心头对他再有意见,此时也不敢给人甩脸色。
毕竟,女儿与他同行,路上要劳郎琢照应。
是以徐照庭走下府门台阶,到郎琢身旁,送了他一壶酒,路上好御寒。
郎琢收下酒壶转手让斡风收好,又朝徐照庭道:“此行晚辈要到盛乐,而北笙是要到汝宁看望舅舅,晚辈怎么说与公爷算是亲戚,顺带送北笙一程,也说得过去,公爷不必多想。”
徐照庭有些惊愕,但稍一细想,便听懂了郎琢话中的含义。
宫中对北笙明着的旨意,只是不让她参选太子妃了,去宝定那是暗中的意思。
现在北笙跟随郎琢一同离京,不知会有多少人吃惊诟病,去汝宁看望舅舅是个极好的理由。
徐照庭没有多说什么,只看着他上了马车。
这一回,北笙将鹿竹绾月晏清景帆都带上了,一路随行还有三十个护卫,个个都是徐照庭千挑万选出来的高手。
郎琢那边除了斡风和青阳跟在马车两侧,还有十余个自己人,另又跟了二十余宫中的护卫,后面的辎车上还装了不少要送给盛乐王的礼。
五辆马车,跟随几十号人,盯着一层薄雾,浩浩荡荡走在长街上,徐徐出了京中的城门,一路朝北上了官道。
北笙早膳吃得少,捧着一盒点心吃完了。
吃完点心又觉得口渴,喝了水又觉得腹胀,便躺在舒坦的车厢长凳上睡了一觉。
但时间一久又觉得无聊,便将鹿竹和绾月叫上车来说话。
她平时没有在意府上下人们的事,但鹿竹和绾月讲起来滔滔不绝,哪个小婢女看上哪个男仆了,哪个仆人不小心砸了东西挨叶栀的训了……
几十口子人的家长里短讲完也花了大半日的时间,北笙听得昏昏欲睡,偶尔听到好笑处也大声笑几声。
北笙这边欢声笑语,讲完了家里人的闲话,三人还唱歌下棋,时间混得很快。
但郎琢那边却无比无聊,他从来不和斡风和青阳聊闲话,本来带了许多书准备在路上看。
但长久的看书也很寡味,更何况马车颠簸,晃动之中看书也不甚舒服。
是以,书也不常看了。
后面车厢里的说笑声引得郎琢掀起了车帘向后看去,心中泛起了嘀咕。
自离京已经五六日了,除了下车休息用膳时见过几面,多时两人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郎琢心头惴惴不安,是不是北笙已经厌弃了他?
相识这么久了,他从来没有看懂徐北笙,只隐隐觉得她和自己一样,是个疯狂的人。
心思深沉,让人难以踹度琢磨。
她有时含蓄有度,有时张扬轻狂,一身的桀骜。有时怯懦畏缩,有时又胆大妄为,一股子的野匪之气。
郎琢甚至把握不准,哪个才是真实的徐北笙。但人终究是复杂的,一人有千面也说得过去。
他到现在都不敢把握那晚北笙喂到他嘴里的药汤,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的那般,往后只要一使力气便会腹痛难忍。
他只是相信北笙不会杀他,但要折磨报复他,北笙一定能做得出来。
盯着后面的马车出了一会神,郎琢突然坏笑了一下。
真实的药效怎样,找个机会一试不就行了么。
车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前方不远处就有一个小县城,今夜人马打算就要在此安歇的。
明月当空,夜色中藏着几分森然的寒气。
车队在一家驿站门口停了下来,几十号人今夜便在此落脚。
各自在房中用膳,北笙只觉得一整天坐下来,身上的骨头都松了,刚洗漱完毕打算入睡,房门就被人敲响。
青阳在外道:“徐二姑娘,我们大人说有事同姑娘细说,请姑娘过去一趟。”
北笙眉目一转,就猜到郎琢再打什么主意。
晾了他这么些天,郎琢终于熬不住了,但这还很不够。
北笙打算继续晾着他,给了鹿竹一个眼色,让她将人打发走,自己则脱鞋上榻钻进了被窝,打算舒舒服服的睡了。
鹿竹将房门开了一条小缝,压着声向青阳道:“我们姑娘已经睡下了,郎大人有事还请明早再同姑娘说。”
也不知是不是路途辛苦的缘故,郎琢这几天心情阴晴不定,青阳和斡风同郎琢说话大气都不敢喘。
这请不来徐北笙,青阳也不敢同郎琢去回话,却也不敢硬逼着徐北笙起床去见郎琢。
只能缩着首去向郎琢回话。
北笙打了个哈欠,瞌睡正好来了,门扉又被咚咚咚的敲响。
这会是斡风的声音,甚是焦急:“徐二姑娘,我们大人烧得厉害,还请姑娘快去看看。”
瞌睡虫被赶跑,北笙一下来了气,腾的掀开被子起身,今日若不去见郎琢,怕是不能好生安歇了。
气鼓鼓的下地披了一件厚氅,便出了门。
鹿竹和绾月要跟,被她抬手制止。若她们跟着,她还怎么收拾郎琢?
北笙住在三楼,郎琢住在二楼,楼层走廊上北笙和郎琢的护卫还在轮流守夜。
他们看见北笙跟着斡风从楼上下来,进了郎琢的房间颇为惊讶,但斡风立马出来解释说郎大人发烧生病了,请徐北笙去诊治时,众人又打消了疑虑。
毕竟这一路走来,徐二姑娘和郎大人话都没说过几句,即便这一回徐二姑娘进了郎大人的房间,谁也不会朝不好的方面去想。
门扉一开,郎琢的目光就转了过来,落在了北笙的身上,虎视眈眈。
北笙一双乌黑的眼睛凝望着他,淡淡道:“不是说病了么,我怎么看大人精神好的很?”
郎琢眸光微微闪烁,起身走向她。
他已经洗漱完毕更了衣,此刻一身洁白的中衣,连头发都披散着,嘴角挂着笑:
“我若不说自己病了,只怕你不肯来呢。”
他说着,靠近北笙轻轻嗅了嗅,北笙脖颈间的经脉跳了跳。
第150章 不要再近女色
郎琢很迷恋她身上那股药香之气,他也曾找人配了药材来沐浴,可怎么都配不出北笙身上的那种味道。
北笙目光流转,盯着他半天,突然问:“郎大人,菩然姑娘到底是你什么人?”
郎琢一怔,没反应过来北笙会提起菩然。
刚起的心潮一下平静了下来。
见他没应,北笙又道:“我的衣裳从不借给他人穿,若是被别人偷去穿了,即便是我最喜欢的衣裳,那我宁愿将这件衣服剪烂扔了,也不会再穿。”
郎琢抬起双手,捧着北笙滑嫩的脸,两只拇指轻轻抚触她柔软的唇,压着声音道:“你可真是好狠的心,竟将我比做衣裳!”
他以为北笙像白天一样涂了唇脂,她的唇看上去很是红润,但一抚上着这两片润泽,便知没有丝毫伪装,这是它本来的模样。
不光是口唇,脸上肌肤亦如是,没有摸到丝毫的脂腻,却是一样的莹润。
一股汹涌的浓烈涌上郎琢的心头,抚触的手突然顿住,猛然埋头就吻了下来……
即便北笙早已看出征兆,也没能抵挡得住他的凶狠。
他将她往床边推,北笙一下清醒过来,睁大了双眼,将人死命往远了推。
一路跟随的人众多,现在不行!这一路上都不行!
郎琢却没有放开她的打算,她越是推得狠,郎琢越是将她捧得紧。
一张脸已经被捏的变了模样,嘴唇被挤得凸出来,反倒方便了郎琢。
男人发起狠来,一个弱女子岂是他的对手。
一个重心不稳,便双双倒在了床上。
轻柔,怜惜,郎琢一直小心翼翼的。
然而再轻柔的力量聚集到一定程度,郎琢也开始汗淋漓,渐渐吃力起来。
腹痛也在一瞬间,凄厉一声惨叫,便从床榻之上滚落。
郎琢蜷缩在地上,脸色已经疼得赤红,他向北笙伸手,艰难无比的挤出一个字:“药!……”
这一次比上回还痛上万分,他当真以为是北笙在故意吓唬他的,没想到是真的。
北笙淡淡道:“等着。”
穿好自己的衣裳,她随手将床上的被褥撤下来扔在了郎琢的身上,好歹遮个丑。
北笙开门,正巧遇到斡风端着盆水急急走来。
斡风给巡守的人说大人病了,可不得去打些热水来装样子么?青阳借口给大人取药早就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刚才郎琢那一声惨叫,可将生病的事坐实了。
斡风也是听到房中惨叫声后,才着急了几分,没想到刚到房门前,就看见徐北笙云淡风轻的推门出来。
她的脸颊还有些微红,对上斡风也不曾慌张,只道:“大人是吃错了东西,腹痛难受,你随我上去取些药来。”
斡风向里一瞧,看见大人蜷缩在地发抖,脸上霎时惨白!他从未见过大人这副模样!
急忙放下水盆,关上房门,便急急跟着北笙上了三楼。
大人和徐二姑娘之间发生了什么,斡风和青阳大致都猜到了,却从未想过徐二姑娘会给大人下药。
上了楼,北笙让鹿竹将行囊中的一个蓝色罐子取了过来,她从里头取了一颗花生豆一般大的药丸,放在了斡风手里。
她道:“这只是止疼的,没有其他功效,回去告诉郎大人,让他不要碰女色。”
斡风瞅了她半天,忽然脸色一红,左右看看还有绾月鹿竹在,但为了大人,他还是涨红了脸问:“姑娘,您以前说大人的身体需要尽快成婚,可现在又为何不让碰女色了?不是说只是吃坏了肚子么?”
鹿竹和绾月转过了身,假装收拾着收拾那。
北笙看着斡风,没有说话。
一开始斡风没有明白过来,但意识到了什么后,立马低下头,转身跑下了楼!
原来刚才大人赤着半胸缩在地上,是碰了女色的缘故。
而他刚刚去请徐二姑娘时,大人还好好的,徐二姑娘进去不多时,大人就这样了。
但又为什么,旁人碰了女色都神清气爽,大人碰了女色会掉半条命去?
郎琢疼得死去活来之际,终于等到了那颗止疼的药丸。
效果还真是奇了,药丸入肚不过片刻,疼痛便烟消云散,下腹只剩轻微的烧灼感。
郎琢身上未着丝缕,只拿被子裹着下半身。
斡风也不敢乱看,喂郎琢吃了药,便一直垂着头收拾盘盏。
遭了大罪,郎琢心内的汹涌却未散尽,他睨了一眼斡风,道:“徐北笙人呢?”
斡风声如蚊呐,道:“姑娘回去了,她让大人不要再近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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