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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崖不落花与雪——十四郎【完结】

时间:2024-06-27 23:12:11  作者:十四郎【完结】
  它忽又想起什么,严厉警告:“也不许你再靠近那个少司寇!”
  那天它真是差点被仙丹吓死,突然冲过去握人家脸!那是谁?是刑狱司的凶神!是一个眼神丢过来能砸死它的那个少司寇!它还以为脑袋要搬家!
  肃霜嗓子里像藏了糖:“可他长得太俊,我一见就忘情。”
  “你忘情个屁!你不是说之前他把你当球玩,你迟早也要把他当球玩吗?”
  肃霜娇羞地笑:“我把他捧在掌心轻轻玩。”
  盒盖气得胸口生疼,熊熊怒火下,它突然一个激灵——仙丹这情况,莫不是所谓的春心萌动?平心而论,那少司寇确然生得极好,考虑到仙丹眼睛一直有点瞎,被他晃花了眼倒也不是不可能。
  盒盖苦口婆心:“你就是觉得人家好看,想春风一度是不是?你就不能看看别的神君?找那些温润如玉的,一看就温柔老实的不行?那个少司寇不合适,一言不合把你剁碎怎么办?”
  肃霜幽幽一叹:“盒盖盖,听过那句凡人诗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盒盖简直气炸,咻一声蹦下地,拔腿便跑。
  盒盖还是那么不经逗,算了,让它消消火气,不然又要被骂得狗血淋头。
  肃霜闲闲在玉清园里游荡,以前灵雨给她念书的时候提过玉清园,据说这天帝的花园四季景致都有,还有一大片云池,里面养着天上地下最后一条何罗鱼。
  那时候的吉灯会想很多,父亲有了新的孩子,自己迟早要被赶出幽篁谷,母亲也不大愿意收留,她该往哪里去?可能会像何罗鱼一样被养在天宫里,再活个千百年便郁郁而终。
  或许就因为做吉灯时孱弱而多虑,所以肃霜才要恣意放纵些,像是为自己弥补什么。
  只是肃霜也有太多弥补不了的遗憾。
  她的生命断裂出两个截然不同的形状,说不得哪个更好,似乎哪个都没什么趣味。
  正殿前喧嚣起伏,雍和元君正痛骂源明帝君摆架子,到现在都不出来,有许多神族附和,也有许多神族劝慰,闹哄哄地。
  肃霜换了个方向,避开纷争,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云池畔。
  此处春景妍丽,辛夷玉兰争相吐艳,花下坐着一位着玄黑氅衣的年轻神君,一手支着下颌,另一手食指翘起,上面顶着一张请柬,滴溜溜地转。
  又是那双与犬妖相似的眼,单薄的眼皮,睫毛顺着眼尾像一道细细墨线划上去。
  星星点点的火在胸膛里余烬尚存,顺着血脉,从头到指尖,从心到脚底,烧得肃霜微微发颤,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烧化,漏出一个空洞,里面传出叫嚣声。
  它说:去啊,有什么大不了?
  肃霜摘下左耳上辛夷花形状的坠子,扬手便丢了出去。
  祝玄头也没抬,伸手一捞,辛夷花耳坠被他夹在指间。
  风声从头顶飘落,他还是没抬头,晃了下胳膊,打算将骚扰者直接丢出玉清园。
  指尖探出,什么都没抓住,反倒痒丝丝地,有几绺头发似触非触。
  动作这么快?
  祝玄终于动了,懒洋洋地抬高眼皮,只见花树里探出个神女,身穿玄白双色交织的仙祠侍者衣,半个身体俯在枝干上,青丝如瀑,秋波慢转。
  “那是我的耳坠。”
  肃霜悄声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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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何罗鱼”,山海经的北山经有记载:谯明之山,谯水出焉,西流注于河。其中多何罗之鱼,一首而十身,其音如吠犬,食之已痈。
  这种鱼一个脑袋十个身体,叫声像狗,吃了能治病。
  因为审核问题,我觉得追更的同学可以每天下午3点后或者晚上来看,我这边就算存稿箱放了固定时间,好像也不能够准时放出,哈哈~迟点看也一样~
  明天继续更新。
第7章 旧梦百年意难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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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双相似的眼睛里落满她的倒影。
  像是得到莫名的补偿,肃霜忽觉愉悦,笑吟吟地盯住不放。
  发尾与他手上辛夷花坠的银链缠在一处,她试探着伸出手,轻轻在他手指上触了一瞬,细软的手指很快便藤蔓般缠上去,勾住辛夷花坠,极小力地拽了拽。
  “少司寇,”肃霜把这三个字念得软绵绵,“好巧啊,又见到你了。”
  掌心似贴非贴,辛夷花坠夹在中间,冰凉的。她用指尖轻滚花坠上的银链,在他指缝里滚。
  “不记得我了?”肃霜闲聊似的,“上次是我不对,少司寇容姿绝美,轩然若霞举,我一见之下不由得失了分寸,今日有缘再遇,我给少司寇赔个不是,别生我的气。”
  眼睛的主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她手指上的小动作只让他的睫毛颤了一下。
  肃霜把下巴枕在胳膊上,柔声道:“这里好安静啊,你也喜欢安静的地方?我是为了云池而来,对了,少司寇知不知道,云池里养了什么?”
  等了半日,他还是不说话不动,肃霜便叹了口气。
  今天怎么变成木头做的了?
  她用手指绕住银链,打算抽回耳坠,下一刻他却突然动了。
  修长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腕,肃霜只觉身体被飞快拉下花树,肩上被一托,膝后被一撞,不由自主便跌坐在他身前。
  手腕被抬起,祝玄缓慢地将她握紧的手指一根根拉开,把缠在上面的银链取下。
  “养了何罗鱼。”
  他低沉的嗓音像是会拉扯发丝,撞得额头微微发麻。
  辛夷花坠又被他夹在指间,放在眼前细细地看,一面补充:“死在五千年前。”
  他语气平静,甚至还掺了几分笑意,肃霜后背却没来由地窜起一股寒气。
  祝玄将银链上纠缠的几根断发挑出,这才抬眼望向她,目光从她唇边的梨涡游曳至纤细脖子旁松散的青丝,他眼神里渗人的寒意不知去了哪里,好像突然变得温柔多情起来。
  “不要动。”他吩咐。
  肃霜看着他姿态优雅地捻起辛夷花坠,似是要亲自帮她戴回来,她倏地起身,闪电也没她快,眨眼便溜得连衣角也摸不着。
  “我的耳坠,送你了。”和风送来她的余音袅袅。
  ……逃命的本事倒是厉害。
  祝玄看了看留在掌心的辛夷花坠,反手收进袖中。
  肃霜溜回正殿时,只觉莫名愉悦,好像长久以来的某种遗憾得到缓释;还有点刺激,像是刚从暴躁凶兽头上摸了一把毛后全身而退。
  很愉快,接下来找盒盖盖玩,继续愉快。
  肃霜四处张望,却没见着盒盖,不是这么生气吧?
  她正要找,不想玉清园正门处忽然涌进许多神官侍从,更有神兵开道,女仙执伞,十分威武气派。
  “源明帝君到——”侍从的唱喏声响彻整座玉清园。
  身着朱紫华服的高大身影款款而来,四周神族有立即上前行礼的,有发出不屑冷哼的,更多的则是站在原处静静张望。
  肃霜瞄了一眼传说中的源明帝君,他长身玉立,气度极不凡,端立众神中,还真有几分鹤立鸡群之感。
  “劳诸位久候,源明请罪。”他的声音亦是儒雅醇厚。
  肃霜忽觉一阵恍惚。
  好熟悉的声音,她听过同样的声音,却语气阴冷,指示神兵们来抓她,生死不论。
  有蟜氏?可成饶不是已经和母亲一起陨灭在大劫中了?
  肃霜不免朝源明帝君多看了好几眼。
  “源明帝君是不是也轩轩然若霞举?”少司寇的声音突然近在咫尺,似羽毛轻刮耳廓。
  肃霜急忙转头,冷不防头顶被五根手指掐住,把她固定在原处,手指力道不大,却潜藏令人胆寒的危险意味。
  她非但不怕,声音反倒像烧化的糖一样软下去:“少司寇拿了我的耳坠,是来送回礼?”
  祝玄恍若不闻,一手捏着她,一手张开,唤出一道符,问道:“叫什么?”
  “我叫肃霜,有一首凡人歌不知道少司寇有没有听过,里面有句词就是九月肃霜……”
  “年纪?”
  “我今年一千岁,虽然我年纪不大,可是我的心很大,少司寇,我……”
  “何处办差?”
  “我是黑线仙祠的搓线侍者……少司寇你这是要把我召进刑狱司么?”
  “血脉种族?”
  他要干嘛?挖祖宗八代?肃霜摸不透这位少司寇的路数。
  祝玄俯首在她肩上嗅了嗅,“哦”了一声:“书精。”
  他随意在符上画了几道,往她背上一拍:“无故骚扰刑狱司少司寇,干扰公事,黑线仙祠搓线侍者肃霜,禁言五日,以儆效尤。”
  捏住脑壳的手指飞快撤离,肃霜终于得以回头,却只见到少司寇远去的背影。
  她想叫住他,一张嘴却发现出不了声——禁言五日?
  “我的回礼,送你了。”少司寇余音袅袅。
  她干什么了要被禁言五日?就是跟他友好地说了两句话,礼貌又不失亲昵地摸了摸手,还送了一颗很喜欢的辛夷花耳坠而已嘛!
  被刑狱司下了惩罚术的神族,头顶都有雷云笼罩,罪行轻重不同,雷云大小也不同,没一会儿,肃霜头顶便凝起茶杯大小的一团黑云,天雷如金线似的细,嘤嘤嗡嗡地劈在头皮上,又麻又痒。
  她连施好几个术,怎样也解不了禁言,终于懊丧地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大意了,还以为薅凶兽毛后全身而退,结果凶兽回头就用尾巴抽她一下子。
  吸取教训吸取教训,少司寇不能随便碰手,那下回她试试胳膊。
  眼看玉清园内神来神往,很多视线都朝头顶的小雷云瞥来,肃霜赶紧往僻静处躲。
  早知道她就不穿黑线仙祠的侍者衣了,麻烦得很。
  好在源明帝君见客人们来得差不多,便举起酒杯,霎时间诸神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朗声道:“承蒙诸位同僚爱惜,共赴此宴。轩辕丘玉清园乃天帝花园,源明本不该僭越……”
  雍和元君冰冷的声音骤然打断他:“你已经僭越了!我告诉你,天帝之位怎样也轮不到你!少做你的青天白日梦!”
  四周“嗡”一声炸开,源明帝君不动声色,他身侧的文象神君怒道:“雍和!你连帝君今日宴请的真正缘故都不知道!竟敢这样胡言乱语!”
  “不就是捏造出一个天帝的宝珠?”雍和元君冷笑,“你们这些捧臭脚的胡诌几句,就想推他上帝座?可笑!用你们芝麻大的脑仁好好想想也晓得多荒唐!真以为整个天界随你们摆布了?”
  源明帝君止住文象,温言道:“雍和元君说笑了,天之道悬于万物众生,天帝应天之道而生,源明何德何能,岂敢觊觎帝座?此事怪我,宝珠一事离奇而重大,请柬内无法详说。”
  他摊开手掌,掌心内赫然一粒浑圆宝珠,其色如墨,内里隐有金光闪烁。
  “此珠是文象神君在天河畔钓鱼时偶然得之,以神力灌注其中,珠上便会浮现文字。”
  源明帝君将神力灌入宝珠,果然上面很快悬起数枚金字,然而光彩黯淡,唯有一个“羲”字金光璀璨。
  “上上代天帝与帝后伉俪情深,天帝忙碌,不能时时与妻儿团聚,遂将他们的名封入宝珠,思念时灌注神力,便如亲眼所见。”
  终于有神族反应过来,指着那“羲”字惊道:“莫非是重羲太子仍在世?”
  说起重羲太子,多数仙神对他印象并不深,只记得他年纪还很小时便做了太子,但后来不知何事惹得上上代天帝对其十分不喜,没几年天界又有了大劫,传闻中这位太子是陨灭在第一次大劫里。
  源明帝君颔首叹道:“正是重羲太子。都说他已陨灭大劫中,不过帝后极宠爱重羲,既然宝珠上能现出他的名,或许当年帝后另有安排,留下了天帝血脉。”
  诸神不由惊喜万分。
  上上代天帝在大劫中陨灭后,因子嗣都还太年幼,继任者便选了他唯一的兄弟,而这继任者把剩下的帝子帝女都在大劫里祸害完了,这才导致天界万年来始终没有新天帝。
  既然有帝子现世,对天界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他在何处?”有性急的神族们连声问。
  源明帝君不免怅然:“这便是我设宴的目的,宝珠似乎并不能让我见到这位重羲太子,我也不知他身在何处,天界能者众多,若能早日寻到他,天帝之位便不用再悬空了。”
  四周又“嗡”一声炸开,喧嚣声浪中,雍和元君的声音分外冷淡:“重羲任性暴虐,小小年纪就恶名在外,吉光一族的少君是不是命丧他手?当年此事虽被帝后压下,知情者可并不少!你们要这种货色当天帝?”
  肃霜正看热闹,不防突然扯上自己的陈年旧事,不由滋味复杂。
  吉灯少君身体羸弱,更兼满面瘴气斑,几乎没见过外人,加上父母都竭力避免在外提她,她在天界就是个透明的,想不到过去万年,还能听到这些旧事。
  那边厢,源明帝君终于露出怒色:“雍和元君是为着看不惯我,不惜放逐整个天界?”
  雍和元君冷道:“我看是你想放逐整个天界!推那个重羲上帝座?他真成了天帝,这天上地下迟早被祸害一空!何况谁知道宝珠是真是假?文象素来最会捧你臭脚,钓鱼钓出宝珠?是他自己捏的吧!”
  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二位神尊,宝珠应当是真的,来历却未必如此。”
  众神急急回身,便见祝玄背着手从容走来,身后跟着十几个凶神恶煞的秋官。
  是刑狱司的少司寇!看样子,刑狱司今日也要找源明帝君的麻烦?
  祝玄走到近前,却不说话,只弯腰往矮案旁一坐,神态倨傲。
  他身后的秋官之一上前一步,甫一开口,正是刚才打断争吵的那个,声音洪亮有力。
  “两百年前涂河龙王遭遇灭门惨事,本该由刑狱司彻查,不过源明帝君说与龙王交情匪浅,想亲自调查,少司寇便都交给他了。帝君,少司寇让属下问您一句:涂河龙王身故,藏宝库里丢了什么东西,您知道吗?”
  源明帝君涵养极好,刑狱司这正主不说话却派下官传话的傲慢行径,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反倒露出极惭愧的神色。
  “此事我还未查明,惭愧,实在是公事繁忙……”
  话没说完,祝玄便“呵”地一笑。
  那秋官又道:“少司寇说了,帝君要务缠身,两百年查不清也是有的,好在他比较闲。来,把神官带过来。”
  不出片刻,便有个颤巍巍的老神官走来,那秋官从他手里接过一本厚厚的蓝皮册子。
  册子被翻开,停在其中一页上,秋官高高举起亮给众神看。
  那一页画着一枚宝珠,旁边写着“畅思珠”三字,并有某年某月某时收于库房三楼某柜的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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