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狗进屋还是没找到烟,小菊妈妈还在嬉皮笑脸不承认,春狗就有点生气了,脸都黑了起来,冲小菊妈发火:“你这个人,开玩笑差不多就行了,哪有一直这样耍人的,快把烟还给我!”
杨鑫真想看爸爸发火揍她一顿她才知道分寸。小菊妈却不急不恼,杨鑫实在看不下去,高声对春狗说:“爸爸你眼睛瞎呀,你的烟不就放在她小孩尿布下么。”
春狗才把烟抢过去。
杨鑫以为爸爸不会再跟这个女人来往了,结果根本就没有,春狗还是跟她如胶似漆的。这天早上杨鑫终于发火了。
起因是一件小事,逢场,春狗要骑摩托带杨鑫去赶集,本来都出发了,春狗说小菊妈也要去赶集,说好了要来的,要等等她。本来她经常坐春狗的摩托车不给钱,杨鑫虽然不高兴,也没说什么。毕竟一个村的熟人,顺路带一程也很正常的。但哪有不给钱坐顺风车还让人特意等她的,还等了半个小时都不来。
杨鑫说走了,不等她了,春狗还要说等等,杨鑫突然就气死了:“她又不给车钱,凭什么等她啊?天天等她,你又不是她的司机。”春狗还要辩解:“她带孩子走路不方便。”杨鑫怒道:“她自己不早点来,走路就走路好了,腿又不会断。”
杨鑫气得面红耳赤:“你等吧,反正我不等了,我要走了。你要带她就带她吧。”把头盔丢到地上,一个人顺着公路跑了。
她走出一公里,发现春狗竟然没有来追她,还在等那个女人,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第29章 事发
这天周五,杨鑫刚走出教室,就见罗红英站在外面,眼睛有点红红的,跟得了红眼病似的。
杨鑫大吃一惊:“妈?”
“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陪你念书么?”罗红英强作笑脸:“你今天放假了吧,收拾收拾,我们一会去你外婆家。”
杨鑫哦了一声,低着头回宿舍收拾东西。她一边收拾一边纳闷,妈妈怎么回来了,她不是在打工死都不愿意回来的吗?现在又不是过年。爸爸之前也没说过她要回来啊。
出了校门,罗红英便带她走山路去外婆家。杨鑫更纳闷了,去外婆家怎么不叫上爸爸啊?爸爸有摩托车,一个小时就骑过去了。走路得走三四个小时呢。
杨鑫小时候经常去外婆家,都是走路,要翻过好几座大山,还要过一条河,攀过巨大的岩石。这些路,现在很少有人走了,杂草都长得密密的。杨鑫热得出了汗,腿都酸得没力了,爬坡爬得气都喘不上来,心里直责怪妈妈。罗红英就是这样,有摩托车不坐,喜欢给自己找苦头吃。杨鑫一路问爸爸在哪,怎么不一起去外婆家,妈妈说:“管他干啥,他爱去不去,我们去就是了,随便他在家怎么浪。”
杨鑫嘲笑说:“他才不会一个人在家呢。你不在,我不在,没人给他煮饭,他才不会自己煮饭。”
罗红英说:“谁说没人给他煮饭,人家有人洗衣服,有人煮饭,过的是神仙日子呢。”
杨鑫心里一惊:妈妈说的是小菊妈吗?妈妈怎么知道的?
罗红英问她,是不是有个女人经常来家里找她爸,杨鑫怕罗红英生气,就说:“也没有经常来,我上学,我也不知道。”
罗红英没有多问,只是走路。从下午两点多出发,到天快黑时,她们终于才走到外婆家。大舅妈从门前迎出来,招呼她们进门,又看杨鑫说:“鑫鑫是不是哭过了?”
杨鑫莫名其妙,心说好端端的我哭啥啊:“没有啊。”
她问舅妈:“舅妈,你知道我妈回来啦?”
舅妈笑说:“你妈早就回来了,这几天都住在你外婆家呢。”
原来妈妈回来这几天一直住在外婆家。外婆家跟杨鑫家是两个乡,罗红英是早上走了四个小时的山路,到杨鑫到学校,然后又走了四个小时路,把她带回外婆家。杨鑫感觉有点惊心,她知道罗红英是吃惯了苦的人。
杨鑫更奇怪了,妈妈回来怎么不和爸爸一起住:“那我爸爸呢?”
舅妈说:“你爸爸在你家。”
杨鑫跟妈妈一块进门,只听见大舅妈问:“鑫鑫还不知道这事吧?”
罗红英说:“她整天上学,就周末回去一下,她能知道个什么。她也不懂那些。她小孩子,还觉得那狐狸精对她好呢。”
舅妈就叹气说:“她不知道也好,这些事跟她说了也没用,还带着孩子跟着难过。”
杨鑫只听到这两句,顿时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厨房里生着火盆,外婆、大舅妈,还有罗红英围坐在一块,就讲起这件事。大舅妈说:“他们两个多久了?”罗红英说:“都有一年多了。村里的老乡看不下去,才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这事,要不然我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
大舅妈说:“那女的有啥好的。”
罗红英说:“有啥好,长得跟个丑八怪似的,瘦得像个猴子,黑得像个鬼。还带两个孩子。她那个女儿也是黑的像个鬼,丑的不得了,什么娘种子就结什么烂果子。可不是我故意诋毁她,你不信能问杨鑫,那女的是不是又矮又瘦又黑又丑。”
大舅妈不由地笑了:“真是能说的这样,那春狗看上她啥了啊?”
罗红英说:“看上她贱呗,会倒贴。要不怎么说人家眼光不一般,老母猪都能看成是貂蝉。”
外婆说:“会不会只是村里的人瞎说。”
罗红英说:“人家村里的人都知道了,怎么会瞎说。”
罗红英抹着眼泪说:“他什么人,我不是不知道。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以前年轻的时候更过分,那时候为这些事打了多少架,说了多少次离婚。要不是为了两孩子,我早就不跟他过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整天游手好闲,什么家务都不做,吃饭要把碗端到他面前去,洗脚都要人给他打洗脚水,这么多年早就受够了。当场他非说要回来陪杨鑫念书我就不同意,我不是不想陪杨鑫念书,我是信不过他。”
大舅妈叹气:“没办法,你那边家里又没有老人了,孩子没人照顾,放在亲戚家,确实不太好。本来把她送到我们这来也行,咱们关系总要亲一些,只是这边又远,她要过来就得转学,转学又麻烦,又怕影响她学习。”
大舅妈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从来没去过外面,也不喜欢儿女打工,感慨说:“这两口子都在外打工吧,孩子没有人照顾。留一个人在家吧,夫妻分居,又容易出这些事。纯粹两个人都待在老家又挣不着钱,能怎么办?把孩子带去城里,城里又不让咱们这些农民工小孩读书。你们这些人去打工,结果苦吃够了,钱没挣到钱,娃儿书不能好好读书,还搞得夫妻分居,动不动离婚。”
罗红英只是抹眼泪。
外婆说:“这种女人就是没脸没皮,自己有小孩还勾引别人家的男人,就该让他们去坐牢。”
杨鑫每每听她大舅妈和外婆说话就感觉特神奇,连结婚离婚的事,她们都能扯到封建糟粕。
“不说浸猪笼、沉塘啥的,那是封建时代的东西,但坐牢肯定要的。不然社会乱成啥样了,家里娶一个,外面还包二奶。”
杨鑫只是沉默不言。罗红英见女儿在身边,低声说:“你没事出去玩吧。”杨鑫也不走,只想听罗红英接下来怎么打算。爸妈要不要离婚呢?
大舅妈问杨鑫:“要是你爸妈离婚,你想跟谁?”
罗红英说:“她想跟谁,她当然是想跟我,她打小也不喜欢她爸。”
大舅妈说:“那金盼怎么办。”
罗红英叹口气,说:“杨鑫还聪明一点,金盼那性子老实,跟她爸更得吃亏。”
杨鑫听了一会她们说话,感觉屋子里黑黑的,又闷,便去院子里透气。
她心想:爸妈要离婚了。
怎么办呢?
其实离婚是对的。
春狗那种人,连杨鑫都受不了,更别说妈妈了。妈妈这么多年吃了不少苦,真要离婚就离吧。只是离了婚她要跟谁呢?
她不想跟春狗。
但两个女儿,一般来说,罗红英和春狗会一人一个。两个都让罗红英养也养不起。她还要读书,以后还要花钱。而且春狗应该也不会答应两个女儿都跟罗红英。金盼一直很依赖妈妈,妈妈也心疼她,好像只有自己能跟爸爸。
她不想跟爸爸。
她心想:让姐姐跟妈妈吧,大不了我谁都不跟。反正这么多年她都是一个人,也从来没有人照顾,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哪怕去孤儿院也没什么。她成绩好,学校一直给她减免学杂费,她花不了多少钱。以后上大学她可以贷款,反正只要她成绩好,学校总会给她想办法,不会让她没书读。
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正在想着,她听到公路上摩托车声,不一会,春狗过来了。
春狗拿着车钥匙,笑嘻嘻说:“你妈呢?”
杨鑫面无表情,没有搭理他。春狗讪讪的,直接进门找人去了。
杨鑫没进去,在院子里停着,估摸他们得打起来,结果没有。
她当大舅妈会拿个扫把把春狗打出去呢,转头却见大舅妈客客气气把春狗让进门,口中嗔怪道:“你也真是的,弄的这叫啥事!进去好好劝劝吧!口气好点,赔个不是。”
春狗笑着进屋了,过了好久,也没听见动静。杨鑫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只感觉莫名其妙,这到底是要吵架还是不吵架?
没吵架。
晚上,一家人坐一桌子吃饭,大舅妈还给春狗拿酒,劝菜,伺候的周周到到的,杨鑫看的大是腻味。背地里都说得那么难听了,当面还亲得跟没事人一样,这些大人的行为真搞不懂。杨鑫低着头吃饭,任她们装模作样,也不跟她爸说话。
第30章 汶川
外婆家待了一晚,次日,罗红英春狗带着杨鑫又回大杨村了。
他夫妻二人开始争吵。
时时刻刻都要吵。杨鑫在学校眼不见为净,然而周末放假就躲不掉,一回家就听到吵。罗红英像个神经病,一会跟个老妈子似的把春狗伺候,给他煮饭洗衣,天天做好菜还给烹肉倒酒,生怕抓不住丈夫的心,一会又疑神疑鬼,一听到春狗手机铃声响,沉寂一阵,便开始发作:“刚才那个谁打来的?是不是那个贱人打来的?你说了不跟她联系了,为什么她还在打你电话?!”只要电话一响她就开始骂骂咧咧,春狗火了,也开始骂:“你有神经病,这个电话也是她打的,那个电话也是她打的,我就不能打电话?”罗红英气得更厉害:“你少跟我装,上次我翻你通话记录那个号码不是她?”罗红英夺过手机,把信息翻出来:“你敢说这个信息不是她发的?没人要的贱人!”
罗红英整天拿着春狗的手机,和小菊妈对骂,骂完又捶春狗:“这个贱人天天骂我,自己不要脸还好意思骂别人。”
春狗被她闹得不耐烦了:“谁让你去招惹的,活该。”
罗红英气得脸都涨红了:“我招惹她?我啥时候招惹过她,我就跟她说,让她不要再发信息,她就骂我,说我不要脸。”
春狗说:“你神经病了。”
罗红英说:“就只有你看得上这种人。丑八怪,难怪生个女儿那么丑。就是娘种子不好,生的娃才丑,天生遗传的。”
春狗嘲讽道:“你娘种子好,你会生得很。”
罗红英说:“老子就是会生,老子生的女儿比她强一百倍了,她算个什么东西。贱人!”
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只要家里有手机一响,气氛很快就会剑拔弩张,杨鑫只要一听到手机声,浑身的肌肉就紧绷。她开始患上了电话恐惧症,特别害怕听到电话响。罗红英一生气就是那句:“女儿在这不跟你吵,等她走了我再跟你说。”实际上他们时时刻刻都在当着杨鑫的面吵,什么难听的话都在往外蹦。杨鑫只感觉一口气堵在心里,总有种控制不住的冲动想大叫:滚出去,滚出去,要吵架滚出去吵。然而她喊不出来,她像是哑巴了似的,又像是麻木了似的,不说话,也不劝架。
罗红英极度伤心,抹泪说:“要不是为了女儿,我早就跟你离婚了。”
杨鑫听这话听得恶心了。她心想:我不要你为了我,你要是真为了我就赶紧离吧。我求求你们赶紧离吧,离吧,要恶心恶心你们自己去,不要来恶心我,我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都要吐了。她原先只觉得春狗面目可憎,现在觉得罗红英也一样丑恶。多贱啊,嘴里说恨男人要离婚,整天还上赶着伺候他,煮个饭都怕煮得不合他心意。你要犯贱要讨好他就专心讨好呗,整天又要一哭二闹,显自己母老虎的威。你对他再好,再当牛做马,只要瞪他一眼,他也会觉得你凶神恶煞,何必呢?好人不像好人坏人不像坏人,吃力不讨好。她在心里用犯贱这个词形容自己的母亲,充满了恶心感。为什么女人是这样的,她发誓她这辈子绝对不要做罗红英这样的女人,真是太恶心了。要离婚就离婚,干干脆脆,绝不让人轻视了去,要不离就不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好好过,当你的贤妻良母,说不能人家还能叫你一声好老婆心胸大度。婚不离,非要吵非要骂,骂完他就爱你,他就在意你了吗?
春狗也恶心,男人都是这个样子的,自私自利,享受着一切。永远不知道感激,永远不知道何为愧疚。连洗脚水都要别人来倒,这种男人居然也能被当成宝争抢,简直滑稽可笑。
你们都走吧,都离开我,我不需要这样的妈妈,也不需要这样的爸爸。你们都愚蠢又可笑。想到自己竟然曾经期待过这样一对可笑的父母来照顾自己,她感觉自己也幼稚的可笑。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再跟春狗和罗红英多待。
他们总是吵,但又不离婚,杨鑫知道他们是不会离婚的了。
她心中盼望着,赶紧初中毕业,赶紧上高中,让他们都走吧。她一刻也受不了了。
这是2008年的春天,离中考只有三个月。
学校的学习很紧张,然而对杨鑫来说算不了什么。大家都埋头努力,想考上好学校,但是杨鑫已经收到了县重点中学免试录取的保证。就是说她不需要参加中考,直接可以到重点高中就读。所有孩子梦寐以求的,对杨鑫来说却毫不稀奇,杨鑫学校的年级前十名都是被免试录取,而杨鑫是第一名。
她没什么压力,只想把这段时间尽快混过去。
劳动节过完,学校也要睡午觉了。
这天,她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地动山摇。身下的钢丝床不停地摇晃,远处轰隆隆的响声。起初还以为是宿舍后面建筑工地在施工,然而那轰隆摇晃始终不停。足足过了十几秒,突然感觉到不对。此时有同学从床上跳了下来。摇晃突然变得剧烈了,屋顶上的瓦开始狂掉,孩子们全都惊醒了,大叫:“地震了!地震了!”尖叫着往宿舍外跑。杨鑫从来没见过地震,感觉大事不妙,也跟着逃跑。整个宿舍楼都在晃,瓦片下雨似的砸在地上。幸好宿舍只有两层,很快她们就跑到了操场上。全校的师生都从午睡中惊醒,逃到了操场上。烈日炎炎下,操场上已经黑压压的是人,并且在持续增多。
有老师拿着广播在喊:“所有学生赶紧下楼,所有学生赶紧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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