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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一生——刀豆【完结】

时间:2024-06-28 14:43:17  作者:刀豆【完结】
  何咏声想办法,调到了离老家不远的一个乡镇,剑门关小学。这里离他家只有几十公里,回家要容易多了。旧学期结束,他给孩子们联系了新班级,就在自己教书的剑门关小学。夫妻两人,还有三个孩子都搬到了剑门关,住的地方,是学校宿舍。
  他跟梁文静,也再没有见面联系过。
  付宜云不再每天下地干活。她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每天洗衣服做饭,收拾打扫屋子。孩子们要上学,何咏声要上班,付宜云每天早早起床,准备好一家人的早饭。在何咏声出门之前,把他的衣服熨好。何咏声爱讲究,穿的衬衫必须得用熨斗熨过,不能有褶皱。还有他的皮鞋,也得每天擦擦灰,上鞋油。孩子们的衣服不讲究,干净就行,不用熨。等到把一大家子人都伺候出门,她又开始洗碗,洗衣,扫地拖地。
  宿舍的地跟乡下不一样。乡下的是泥巴地,洒点水,扫扫,灰扫走就行。宿舍的是水泥地,要用蘸了水的湿拖布拖。即便是家庭主妇的工作,排得这样满满当当,她还是觉得,有点太闲了。
  学校很无聊。
  即便是所有活干完,才不过才到晌午,太阳才刚晒到窗子。她一个人待在房子里,内心十分空虚茫然,无所适从。她不知道如何消遣,如何打发时间。
  屋里有书,何咏声爱看书,但付宜云不认识字,她没法看书。别人喜欢打牌,她也不会打。她也不爱走家串户,和别人闲聊,说些是非。她只能一个人,傻傻地坐在屋子里,发着呆。等到快中午时,就赶紧淘米,洗菜做饭,等丈夫和孩子回来。何咏声也看出她很无聊,一个人老爱发呆。
  何咏声教过她读书认字,但她学不会,而且非常抗拒。她看到大片的文字就觉得眼晕,脑袋疼。何咏声也无法勉强她。
  这天,何咏声拿回来一台小收音机。这可是个好东西,装上电池,装上天线,就可以听到人说话。可以听新闻,还能听歌,可有意思了。何咏声将收音机放到窗台上,将付宜云叫过去,教她如何使用收音机。
  “这是开关。”
  何咏声指着机顶上某个按钮,告诉她:“按下去是开,再按一下,就是关。”
  收音机背后,是装电池的。电池没电了要换电池。何咏声教过她很多次,怎么听收音机。先按下开关,竖起天线,然后转动某个旋钮,调到合适的频道,里面就能传出声音。他教了很多次她也学不会。她看到这种陌生的事物,内心本能的恐惧。她听到那滋滋的电流声,就感觉耳朵不舒服。
  何咏声说:“你自己试一试。”
  她摇摇头:“我不会。”
  何咏声于是就冒火了:“让你听收音机,免得一天闲得没事干在那发呆,又不是让你做数学题,解二元一次方程,不会什么不会!你是猪脑子吗,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付宜云被他吓得,更加不敢尝试了。何咏声压抑着怒火。
  她不会看表,搞不清楚时间。有时候还没到中午,便早早地把饭做好了,然后等半天不见何咏声回来。饭菜都凉了。何咏声问,知道她是不晓得时间,每天估摸着过日子。
  于是没过几天,他买了个挂钟回来。何咏声教她怎么认钟表。
  这次她有了点兴趣,因为钟表这东西有用,跟生活息息相关,她有时候经常因为弄不清时间,而耽误很多事。
  何咏声指着钟表:“那个最粗最短的是时针,指示的是小时。时针走得最慢,走一圈代表十二小时,一格就是一小时。针最细最长,走最快的是秒针,动一下就是一秒。秒针走一圈是一分钟。中间不长不短的那个是分针,分针走一圈是一小时。一小时等于六十分,一分钟等于六十秒。”付宜云便被绕晕了,半天计算不明白。
  何咏声说:“你真是笨。我教过这么多学生,就没见你这么笨的。你怎么这么笨?你脑子在想什么?你要是在我班上,手板心都要被打肿。”
  付宜云听他说了一连串笨,自己也感觉自己很笨。
  何咏声不在的时候,她自己慢慢研究那个钟表。不懂的地方,她也不肯问何咏声,而是问桃花。桃花耐心地给妈妈讲,钟表上的那些针和那些格子要怎么看。付宜云见女儿都认识表,自己却不认识,心里难过得很。她觉得自己可能确实是笨。
  桃花安慰她:“妈妈不笨,妈妈只是以前没学过。”她花了半个月时间,才慢慢学会认钟表。
  何咏声看到她终于会认了,也挺高兴。
  何咏声有时,带她出门逛街。
  他以前,从不带她出门。依稀记得曾经一起出门,还是他们刚结婚的时候。那之后的十多年婚姻,他们再也没有一起出过门。但他现在又带她出门了,付宜云觉得很不适应。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何咏声回来,看她走路像蜗牛爬。
  他有些不耐烦:“走快点,磨磨蹭蹭干什么?等你这速度上街,集都散了。”
  他站在原地,等她跟上,然后一把拉住她。
  他牵着她的手。
  大街上渐渐热闹起来了,很多摆摊做生意的。
  这景象,在以前是见不到的。自从国家宣布改革开放后,农村的生活渐渐发生了变化,陆续开始有私人卖东西,做小买卖了,市场一下子热闹鲜活起来。以前上街,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现在,集市丰富多了。付宜云不自觉地松开他手,何咏声发现了,回头瞪她一眼:“让你抓紧一点,连个字都不认识,跟丢了怎么办?你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笨得要死。”
  他说:“我看把你丢在外面,你连问路都不会。”
  何咏声拉着她,沿着街道,边走边看。
  他买了一块豆腐。豆腐是剑门关的特产,听说比别的地方的豆腐都好吃。
  街上有做小生意,卖饮食的。就在店门口支起了摊子,一个大锅,上面架着蒸笼。一只木桶里,装着雪白的浆糊。据说这浆糊是大米磨的。店伙计熟练地舀一勺米浆,倒在铺好蒸布的蒸屉里,盖几分钟就熟了,起下来,一张薄而软,颜色半透明的米皮就摊在案上,刷上熟菜籽油,然后放凉,切成长条装碗。煮熟的豆芽菜垫底,一勺蒜水,一勺酱油醋,一勺红通通油汪汪的油泼辣子,少许盐和味精,少许花椒,食客们坐在桌子上吃得津津有味,满面通红。何咏声问付宜云:“你要不要吃那个?”
  付宜云说:“算了,回家吃吧。”
  何咏声没说话。旁边还有一家卖米粉的,味道有清汤和红汤。店门前用蜂窝煤炉,支着两个锅,锅里便是汤。红汤用的牛肉,加的卤料做成卤汤,上面漂着一层剔透的红油。清汤是用鸡肉加白萝卜片,还有海带熬制的,远远闻着就香气扑鼻。有客人上门,店家便从一只大桶里抓一把米粉。是细粉条,事先用冷水泡过,装到竹篓子,滚水中一烫,三秒钟便熟了,倒进碗里,然后舀一勺鸡汤,一勺牛肉汤,加两块牛肉,上面撒点香菜。
  何咏声说:“吃这家吧。这个有肉,那个凉面里头没肉。”
  他带着付宜云进店,要了两碗牛肉米粉。吃了饭,何咏声带她去买布,然后去裁缝店,想给她做点衣裳。
  她都没什么新衣,总是穿着那几件旧衣服,颜色灰蓝灰蓝的,料子又薄。快入冬了,何咏声想给她做一件厚点的羊毛呢子衣,轻便又暖和。下面穿个黑色长裤,再穿个皮鞋。她身材胖瘦适中,这么穿很好看。付宜云不要,一个劲拒绝。何咏声沉下脸来:“让你做你就做,又不要你出钱。看你穿的那衣服,有像样的吗?你好意思穿着去别人家做客。出门不得有件好衣服。”
  付宜云只得老老实实,让裁缝量尺寸。
  晚上,何咏声做饭。开着煤油炉子,小火煎豆腐。小孩子高兴地围绕在爸爸身后,等着吃饭。
  付宜云坐在床上,缝补衣服。
  饭上桌,豆腐上桌,鸡蛋丝瓜汤也煮好了,满屋子饭菜香气,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这日子仿佛也很好。
  凑合着过吧。
  付宜云身体有些不舒服。
  她上厕所的时候,发现便中带着血。她心里一惊。一般人便血,多是因为痔疮。她也没有痔疮。她这段时间,身体一直有点不大对劲,不是拉肚子,就是胀气。吃东西也没有食欲。自从发现便血后,每次上厕所,都会带血。她也不敢告诉何咏声,自己藏着掖着。直到有一天周末,何咏声在家,付宜云正在弯腰洗着衣服,突然感觉腹痛无比。刚开始是隐痛。她咬着牙,手捂着肚子,强忍着,不敢出声。然而很快她忍不住了,肚子里疼得一抽一抽的,肠子好像在被人拉和拽。她往前一栽,撞翻了水盆,人也跌倒在盆子边儿沿上。何咏声正在做饭,听到动静,赶紧放下锅铲,冲了出来。
  “你咋了?”付宜云已经腹痛得说不出话。何咏声见状不好,他以为是急腹症,或者急性阑尾炎之类的。他赶紧回厨房关了火,把锅盖给扣上,然后抱起付宜云,冲到镇上的卫生所。到了卫生所,刚放下,医生刚过来,她突然又不疼了。
  医生按她的肚子:“这疼不疼?”
  “不疼。”
  “这疼不疼?”
  “不疼。”
  哪哪都不疼,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医生也没办法,说:“那你先观察一会吧。”
  小镇上的医生,水平有限,也没有什么医疗设备,只能输个液打个针开个药。何咏声吓得脸色惨白,还没回过神来。付宜云有些讪讪的,对他说:“我没事了,先回去吧。”
  她也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害怕何咏声以为她在装病。何咏声有点冒火。付宜云一身湿淋淋的,刚才抱她,弄得自己也一身水。
  “回去什么回去!”
  何咏声心急火燎地骂道:“什么病因都还不知道,回去有什么用。”
  “我真没事了。”
  付宜云小声说:“可能是吃了什么东西,肠胃受了刺激。回家喝点热水就好了。”眼下这医疗条件,何咏声也无可奈何。
  两人走着回家。
  何咏声边走,边拿白眼瞥她:“你能不能走?要不要我背你?”
  付宜云说:“能走。”
  何咏声说:“能走最好。我才懒得背你,弄我一身水。”他嘴上这么说,到了家,还是让她休息,卧床静养。
  付宜云说:“我没事。”还打算去洗衣服。屋子里满地狼藉,衣服和水散了一地。
  何咏声没好气道:“你不洗那几件衣服活不了是不是?回床上躺着去。”
  付宜云只得上床躺着。
  何咏声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拿去喝了。”又给了她一颗冰糖。他以为糖是能解痛的。
  他自己有时候浑身难受,吃上一颗糖,就会缓解很多。甜蜜的味道能给人身心带来极大的慰藉。
  付宜云将糖压在舌头下。甜蜜的津液渐渐溢满口腔。
  何咏声收拾厨房,把没做完的饭做好,又收拾满地的衣服和水。等孩子们回来,照顾孩子们吃了饭。
  付宜云躺了一下午,依旧没什么不适。何咏声始终不放心,说,要去县里的大医院看看,做个胃镜,或者拍X光。
  付宜云说:“我真没事。”
  何咏声沉下了脸:“不要总是讳疾忌医,有病就得赶紧治。”何咏声问她:“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其他哪里不舒服?”
  付宜云小声说:“就是排便有点带血。也不是痔疮,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何咏声:“你怎么不早说?”
  付宜云说:“我以为没有多严重。”
  何咏声说:“你又不是医生,你知道什么严重什么不严重。下周就跟我去县医院,让医生拍个片子。”
第十六章 她总是遭遇各种不幸
  等到下一个周末,何咏声携着付宜云,搭上汽车,两人前往县城的医院。
  临行前,他安排好家里,嘱咐桃花带好弟弟,自己做饭吃。因为不确定当天是否能回,晚上家里没人,就三个孩子,多少有些不放心,他又给邻居打好了招呼。万一天黑之前回不来,让邻居帮忙给照看一下。好在桃花懂事,说:“爸爸妈妈你们放心吧,我会看好弟弟,看好家里的。”
  何咏声提前凑了些钱,怕医院里不够用。到了医院,医生询问病情,接着给安排了做胃肠镜和X光。
  当天检查的结果就出来了,情况很不妙。
  医生怀疑是直肠癌。付宜云听到癌这个字,顿时心都凉了。
  即便她没有学问也知道,只要一沾上这个字,人就等于半个身子都进了棺材。她一时恍恍惚惚的,心不在焉,整个人像是灵魂出了窍。不过医生说,她这个情况,还好发现得早。应该还在早期。如果及时手术切除,应该是可以治愈的。就是得花点儿钱,建议最好去省城的大医院。先确诊,然后进行手术。
  何咏声面色凝重地跟医生交流着,付宜云则是什么也没听见。何咏声说:“预计得花多少钱?”
  “你先准备个五百块吧。不一定能花那么多,但你得准备充足。这肯定不是一两天就能治好。到了那,还得住院,还有些杂七杂八的药费。”
  付宜云听到五百块,顿时起身就往医院外走。
  何咏声拽住她:“跑什么?”
  付宜云讪讪地:“走了……走了……我不治了……不治了。”她直接走出诊室。
  何咏声气坏了,仔细地和医生沟通完,这才出去找她。
  她像只迷路的野兽,独自在医院外徘徊着。
  何咏声拽着她的手:“你好好的跑什么?我跟医生话都没说完,你就跑。”
  付宜云喃喃说:“我没病,我不治了。”
  何咏声一脸严肃数落道:“有病就要治病,说什么不治。”
  付宜云说:“太贵了……咱们治不起。”
  何咏声把脸一拉:“治不治得起用你说?又不要你挣钱。这个家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付宜云说:“太贵了。”
  何咏声说:“钱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付宜云知道家里的情况。何咏声一个月也只有五十多块钱工资,要管一家人的生活开支,吃饭穿衣,还有两个孩子读书。他本就是个大手大脚的人,讲究吃穿,又抽烟喝酒,喜欢打牌。这点收入供养一家人,维持这种生活也只是勉强够,根本就没有剩余。哪有多余的钱做手术。她自己就是个废人,只能靠丈夫养着,没有能力谋生,挣不到钱,还要花钱。
  “鼠目寸光。”何咏声训斥她:“眼睛里就只有钱,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当天,两人返回家。
  夜里,何咏声就出了门,找熟人借钱。这件事不敢告诉孩子们,付宜云强颜欢笑,心里已经想到了死后的事情。
  她对死,其实并不畏惧,只是舍不下孩子们。何咏声现在愿意照顾孩子,她心里已经放心多了。桃花爬到妈妈的膝盖上,担忧地问:“妈妈,你生了什么病?”
  付宜云抚摸着女儿的头,好像是最后一次抚摸她,心里十分不舍。
  “妈妈没事。”孩子多小啊,都还没成年。她的三个孩子,都是她十月怀胎,拿命生下来的。都是她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抚养大的。等他们长大,还会记得自己死去的母亲吗?桃花肯定会记得,这个孩子心软,最爱妈妈。妈妈死了,她肯定会很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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