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何与小辈相处,早已生疏,也就罢了。
不过她这个时候来找他,是所谓何事?
楚梁易立即想到了自己方才正在琢磨之事。
不会是因那魏家小子吧?想到这个,楚梁易又难免有些不悦。
楚筠进书房后喊了声祖父,楚梁易嗯了一声。
她见祖父手边一摞书册,神色严肃,猜测是自己贸然过来打扰他了。
楚筠心中紧张局促,一时都有些忘了准备好的话。可都见到祖父了,又不能真一声不吭转身回府去。
楚梁易见孙女如此,忍不住先开口道:“站那儿做什么?”
楚筠眨眨眸子,忙去到祖父身边帮他倒茶,正好顺势说出了自己想进刑部见人的心思。
楚梁易目光移回,落到了孙女身上,心道果然是为了那个魏淮昭。
因为齐阳伯府的那桩荒唐事,楚梁易得知魏淮昭与赵家之事后,论私心只想让刑部的人多抽那小子两鞭子。
但也不得不说,此事是有些不对劲。
宴席当日他虽气极,但事后细想却有不通之处。两家婚事退后,他便让人盯着侯府和将军府,心中怪谲之感更甚。
那荒唐事暂且不论,不想转眼魏淮昭竟又杀了赵蟠?
姓赵的那老家伙今日在御前,颤颤巍巍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赵家曾经并不看重如今龙椅上坐的这位,背后使过些手脚,亦替先皇办过不少糊涂事。赵家能在皇上登基后安然至今,已是那位宽仁。赵家心中有数,也算安分。
但无论如何,赵老毕竟曾教授过先帝一二,为孙儿上御前讨公道无可厚非。证据证词明晃晃摆出,皇上明面上自是不好轻怠。
好不容易才将人安抚送下殿去,请了太医在偏殿歇息。他倒是铁了心就赖在宫中了。
刑部上下皆是外戚一党,就是不知季家掺和其中所图为何。
大理寺少卿曾是他门生,寻常探视受阻,可若由大理寺出面亦非不可。
楚梁易本想着婚事既退,孙女就不必为此焦心担忧了。但看芸芸这模样,对那小子属实在意,不禁叹了口气。
“祖父?”楚筠见祖父忽然叹气,不免又拘束起来。
但没想到祖父竟直接让人去大理寺请了吴大人来,然后摆摆手让她随吴大人同去。
离开官邸时,楚筠心想,祖父原来还是疼她的。
刑部大牢外,魏槐晴抱着胳膊踱步,不时抬眸看上一眼,却忽见两辆马车在面前停下了。
从那辆熟悉的楚府马车上下来的,还真是她楚家妹子。
可时隔几日再见,魏槐晴却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自己也憋着一股子气,偏生还找不着出力点。
这一天天的究竟怎么了?
她那日一回府,就听说了齐阳伯府的事。爹原本气的要动家法,但二人私下说过话后又忽然转变了态度。她去问时爹并未多言,只说稍安勿躁。
但转眼魏淮昭又惹了命案下狱,刑部的人更是处处阻挠。爹让她先在此附近盯着,待他面圣回来后再议。
魏槐晴才在此耐着性子。
虽然她从小不拿他当兄长,但魏家人岂能任他人随意算计污蔑。
只不过因为齐阳伯府那桩事,魏槐晴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楚筠。
楚筠也看见魏槐晴了,见她迟迟没上前没出声,便先喊了声晴姐姐。
吴大人已前去交涉。刑部与大理寺皆管刑狱,常年制衡下无论如何也不好明着阻挠大理寺办事,既然只是探视便松了口。
见吴大人示意,楚筠伸手拉住魏槐晴道:“晴姐姐,不如我们先进去吧。”
不管事实如何,本就与她没有关系的。
魏槐晴嗅到里面隐隐透出的血腥气,点头道:“好。”
……
在进了刑部大牢后,楚筠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地方关押凶恶,掌管刑杀,是极可怕的地方。
她还是第一回 踏入这样的地方。
魏槐晴一心想快些见到人,疾走了几步后意识到楚筠还跟在身后,回头便瞧见了她泛白的脸色。
她忙道:“不舒服还是别进来了。”
楚筠握在身前的手已出了汗,胸脯起伏深吸了口气,又因这儿的潮锈腥臭而皱眉。她逼着自己忽视掉脚边那道道或鲜或暗的血渍,摇了摇头。
她好不容易来了,总得见到他。
楚筠看着二人道:“我没事的,也不、不怎么害怕的。”
魏槐晴一把抓住她手,点点头。
狱卒在前带路,很快便到了魏淮昭的关押之处。
吴大人向着两位姑娘示意后,便停在了原处。他往里看了一眼便皱眉道:“人既已关押在牢,为何还铁索捆缚?”
狱卒只低着头道:“我们也是听令行事。”
魏槐晴当先入内,脸色犹如她私库里的剑戟一样铁青,喊道:“魏淮昭!”
在她身后,楚筠的裙角擦过脚下杂乱草藤上沾染的血渍,停在了魏淮昭的面前。
牢中之人不见他往日神色,捆绑而立垂首闭目,里衣之上则是道道鞭痕血迹。看起来既吓人又可怜。
楚筠看清后不由得连呼吸都滞住了。
闭着眼的魏淮昭起初察觉到有人靠近,很快又听见了魏槐晴的声音。眼皮微掀,却意外见那一角熟悉裙袂先入了眼帘。
魏淮昭愣住:“楚筠?”
楚筠一路忍着不适惊慌,到这会儿终于见到了魏淮昭。
多日的万般委屈,难过不安,和踏入此处的害怕齐齐涌了上来,眼眶里顿时盈满了泪,断珠似的一颗颗往下坠。
她抬手一扔,一块绢布跌落在他面前,摊开了半个角,又被魏淮昭身上滴落的血渍沾染,晕开出一团红梅。
她哭道:“魏淮昭,我不要喜欢你了!”
第37章
魏淮昭抬眸时, 便直直撞进她红彤彤的眼眸中。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前世今生两重景象交叠在一起,叫人分不清真假。
但他瞬间又勾动唇角,知道眼前之人确是楚筠。
因为前世的楚筠, 不会说这句话。
前世的她并不喜欢他。
他只是没想到, 即便这一世已截然不同, 哪怕他有过提醒, 她竟还是来了此处。
“傻姑娘,你怎么来了?”魏淮昭的视线落在那夜留给她的字画上面, 摇了摇头。
自回京后,他便隐约察觉有什么人暗中盯上了楚家。
在齐阳伯府,他受乔穆彤设计时,顺势起了一念, 可让楚筠暂且免于当下的风波牵扯。
只是事起仓促, 他来不及同她说,楚学士已一怒之下退了两家婚事。
何况重生一事天方夜谭,他要做的事本就难以与人明言。若细说起来何尝不是匪夷所思,牵扯重重。
以身作饵,自是因为他胸有成算。只是重来一世,每踏一步都可能生出新的变数,他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也就不愿让楚筠知晓那些阴暗的腥风血雨。
她胆子小。
只在偷偷去看她时,留下了那截绢布。上头所留之意, 就是希望她信自己这一回,这几日乖乖待在府中, 无论听闻何事都当作不知。
待京中的大事了结后,他会与她当面解释。
可楚筠还是来了此处。
魏淮昭心道, 大概她从不曾对谁如此恼恨过,竟是连害怕都顾不上了。
楚筠并不想哭,可又忍不住泪,透过朦胧水雾的视线不时落在他的身上,又皱眉闪躲。
魏淮昭看出楚筠是在担心他,嘴角又不禁上扬几分,实话说道:“没事的,小伤且算不上。”
此处毕竟是刑部所在,而他们定又得了季国舅的口风,这不过是入狱必经的见面礼罢了。
虽说瞧着吓人了点,但还没有爹的那手鞭子有劲。
楚筠已顾不上找帕子,抬起袖子使劲擦了擦不听话的泪,吸着鼻子瞥开了目光:“我又不在意。”
魏淮昭点头,柔声道:“嗯,你不在乎。是我在乎,担心你瞧了会害怕。”
魏槐晴此时脸色好不了一点,魏家人不怕血不怕伤,但哪能任人如此污蔑折辱。
若不是魏淮昭示意她近前,她已想去找人算账了。
她附耳过去,听魏淮昭说了几句,眉头越蹙越紧,眼中却渐露疑惑。
魏槐晴看了看他。
魏淮昭冲她点点头,然后道:“带楚筠离开吧,护好她。”
魏槐晴心道这不是应当的么,并适时提醒道:“你别忘了,你们那门亲事可都退了。”
楚筠虽见到了人,可还没说上几句话,狱卒就已在催促。
魏淮昭并未多言,只说这里太脏了,让她尽快回府去。
他同她说话时,笑意神色一如之前。楚筠沉默下来,对上他的视线静静看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说:“好。”
虽没从魏淮昭口中听到什么解释,可楚筠原本惶惶焦躁的心却不知不觉安定了下来。
她此时已不想再问齐阳伯府的事。虽不懂他究竟要做什么,但还是如同看清绢布时那样,决定信他的。
狱卒再次催促,请了吴大人和两位姑娘从刑牢中离开。
脚步声远离后,此间牢狱再次陷入沉寂中。
待人都走后,狱卒吴旗一手端着饭菜,一手解开了牢门的锁扣。进来放下后,就凑到了魏淮昭身边好奇嘀咕道:“魏大公子,刚刚那楚小姐就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啊?哦不对,现在已经不是了。不过原来这楚姑娘竟生得如此娇美。嘿,我以后也想娶个这么漂亮的媳妇!”
已阖眼的魏淮昭抬眸瞥向他道:“送了什么饭菜来?可有你的舌头下酒?”
虽是玩笑话,可吴旗听来不禁后背起了身凉意,赶忙道:“没有没有,是小的失言。保证再不乱说了。”
魏淮昭是真将那楚姑娘搁在心尖啊,他随便调侃一句都不成。
他怕魏淮昭记他一笔,于是转了话头问:“我说魏大公子,你还打算在这刑部大牢待几天啊?”
“你该不会是真遭大事没法子出去了,要没命了吧?可别啊,我还等着您之后提携提携,我好做我的副牢头呢!”
魏淮昭轻哼一声:“副牢头?你就这点出息。”
前世刑部人称鬼面判官的副牢头吗?
吴旗眼珠一转,呵呵笑道:“怎么,难不成还能当个牢头?”
“办你的差事去,少来聒噪。”
“好嘞!”
从刑部出来之后,魏槐晴解开一旁拴着的马儿,翻身上马后便说要先送楚筠回府去。
楚筠还在想着方才之事,听见晴姐姐执意说要送她,也就没有拒绝好意。
而且她今日出来跑这么一趟,都未与爹娘知会过。眼看天色不早,怕他们知道了担心。
待几人都离去后,不远处的宋誉收回视线,说道:“看来,我们暂时无需想办法进去见魏兄了。”
魏淮昭被刑部扣押后,情形不明。宋誉正在此和莫重旻商议法子时,便看见了魏槐晴等人。
从她们脸色上看,至少魏兄目前无恙。
莫重旻则疑道:“那楚姑娘不是与魏兄退婚了吗,怎么还会前来?没想到平日里瞧着娇滴滴的,今日竟连这种地方都敢进去。真了不得。”
宋誉正皱眉思索着,没搭话。
且不说魏兄究竟是不是失手推了赵蟠,害人摔死。就说此事一夜之间能闹如此之大,刑部更是明显得了授意要在暗中动手脚,这桩事明摆着就没有表面上瞧来的那样简单。
要知这刑部上下背里可都是季家的人。
如此针对,如若不是季常斐终于得知是魏兄折了他的腿,在蓄意报复。那恐怕就是他们想借此事生些更大的麻烦。
宋誉突然想起,之前闲聊时魏兄似是提过一句,让他赴任之前多留府中少些走动。
此时想来觉得这话古怪,于是问了莫重旻:“魏兄此前可有提醒过你什么?”
莫重旻纳闷摇摇头道:“似乎没有吧?”
“不过虽说不清楚什么感觉,但我就是心这里慌慌的。”莫重旻按了按胸口,忽然一顿,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他将刚摸到的一个锦囊从怀中拿出,说道:“之前同魏兄喝酒时他顺手塞给我的,还说务必只能在这两日内拆看。哎哟我怎么给忘了!”
“你说魏兄他难不成早有预料,给我的就是能破局此事的锦囊妙计?”莫重旻顿时兴致大起,三两下拆开后从里头抽出一张绢布来。
莫重旻还纳闷魏兄何时如此谨慎了,竟连怕水的宣纸都没用,然而看了两眼后笑容褪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宋誉一把扶住他,看过来问:“怎么?”
莫重旻慌忙将绢布胡乱揉做一团塞回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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