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i挤出两个字来:“慢走。”
送弘晖离开,弘皙返回屋子,担忧地看着胤i:“阿玛,弘晋一直都盼着您过得好。”
胤i抓住弘皙的手:“我不难过,他是解脱了,都怪我傻,皇上的疼爱能值什么呢!”
弘皙只是垂泪,阿玛知道十二叔出任内务府总管后就和他念叨这句话。
胤i无声地哭,皇上从来不会体谅太子的苦衷,汗阿玛对他的疼爱没有丝毫用处。胤一点儿都不受宠,却依然可以掌控权力,他年少时对兄弟们的自傲到底是有多愚蠢!
咸安宫的凄风楚雨并不让人关心,朝堂上的权力斗争永不停歇,阿灵阿去世,他的儿子没能继承一等公的爵位,接替这个爵位的是阿灵阿的庶兄尹德。
德妃冷冷地看着十七福晋钮祜禄氏,钮祜禄氏乞求道:“姨母,子承父爵是天经地义,求您替我额娘说句话吧。”
德妃扯了扯唇:“太后娘娘病重,皇上焦急万分,你却在这里替你的娘家人说话,十七阿哥娶了你真够倒霉的。”
钮祜禄氏哭诉道:“姨母,您和我额娘是嫡亲的姐妹,我哥哥是您嫡亲的外甥,我们从来都尊敬您,您就怜惜哥哥一二,我求您了。”
德妃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她的妹妹忘恩负义,这个外甥女极其自傲于娘家是一等公府,架子端得太高了,曾经的诚亲王妃都没有这个样子,根本听不懂道理。
十七阿哥胤礼的额娘陈庶妃急匆匆赶来,钮祜禄氏愤怒地看了眼德妃,被陈庶妃拉着走了。
德妃看了看时辰,完颜氏应该快到了,她真的不明白十四要做什么,胤_根本就没去过军中,他消停地待在京城不行吗?就算想去,那也得说服胤G同意,而不是任由别的人举荐他。
德妃根本不相信胤_能控制住军队,当初和托合齐聚众宴饮的可还有兵部尚书齐世武,托合齐更是京城的侍卫头子,但皇上还不是说拿他下狱就下狱?谁见侍卫们要造反了?托合齐在步军统领衙门可是深耕十多年,胤_就是在自找麻烦!
完颜氏进来给德妃跪下磕头,德妃深吸一口气:“你不为胤_考虑,总也得替你儿子着想,兵权是那么好摸的吗?”
完颜氏小心翼翼道:“儿媳不敢过问十四爷的事情,十四爷会听从圣命的。”
德妃冷笑:“你了解他?胤_喜欢别人哄他,还喜欢出风头,你就拿你自己的儿子去搏吧。”
完颜氏沉默不语,万一皇上能多活几年呢?不管怎么样,十四爷办件差事总归有好处啊,再说了,雍亲王对十四爷挺包容的。
德妃闭了闭眼,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总有人喜欢用自己去试探皇上的底线,而他们唯一能倚仗的竟然是感情?
康熙同意了弘晖随军去往前线的请求,但是胤_和弘晖并没有立马动身,反正都拖延这么久了,再拖个一年半载也正常,去年策妄阿拉布坦就已经攻占了拉萨,朝堂上照样该吵吵该闹闹,胤_和弘晖去到那儿无非是个皇权代表。
太后的病总也不见好,在床上躺了大半年,身子眼见地越来越虚弱,康熙特别伤心,时常往宁寿宫去。在太医说太后大限将至时,更是不离太后床前半步,九格格哭得身子发抖,康熙同样泪流满面,父女俩整日待在宁寿宫,胤祺更是天天往宫里跑。
雍亲王府里,泰芬珠听说弘晖今儿回来得早,赶忙吩咐人去叫他过来。
弘晖声音温和:“额娘,您找我有什么事?”
泰芬珠无奈道:“我知道你忙,也想让你回家后多歇息,只是乌希哈说你最近待她有些冷淡,额娘想问问你,这是怎么了?”
弘晖嘴角微弯:“她倒是说话直白,也够亲近您的。”
泰芬珠轻叹:“她当然不是直说,乌希哈是个不错的姑娘,你得心里有数。”
弘晖认真道:“太后娘娘真的不好了,我们要进宫哭灵的,我不想让她这个时候怀孕,但这话不好与她说。”
泰芬珠看着弘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弘晖弯唇:“额娘放心,我的后院安稳与否都在我,我的两个妾侍都还小,她们不至于太心急。”
泰芬珠眼神柔和:“你能担起责任就很好。”
弘晖不好意思道:“这多亏您了,我阿玛可不高兴我的格格都才十三,但这几年真的不行。”
泰芬珠轻叹:“你汗玛法同意你去前线,乌希哈是有些着急了。”
弘晖摇头:“我是去办差,多的是要学的东西,我还怕精力不够用呢,只是这话乌希哈根本不相信。”
泰芬珠认真道:“她嫁给了你,你就是她唯一的倚仗,可你不光是她的倚靠,在皇家,一个阿哥能抹平太多东西,你不仅要对你的女人负责,也要为你的子嗣考虑,强扭的瓜不甜,你要明白人之常情是什么,礼法规矩是摆在那里,但你可不能只看你想看的。”
弘晖笑了笑,轻声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不能既想要兄友弟恭,又让那个弟弟比长兄尊贵。”那是给孩子们出难题,其实不管怎么做都能被挑出刺来,因为长幼和尊卑就对上了。
泰芬珠点头,又叹了口气:“太后娘娘确实不好了,这几天警醒着点儿吧。”
弘晖慎重应下,支持过八叔的人基本都好好的,何况弘晖突然发现娶了马齐之女的十二叔同样被一些人紧紧地围绕着,还有左右摇摆的十四叔,阿玛如今只有在见到七叔和十三叔才能放几分心。
至于那个三伯,弘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三伯往汗玛法那儿跑得很勤,对阿玛也很亲切,但是他手底下的那帮文人特爱阴阳怪气阿玛,弘晖都见到好几次阿玛听说传言之后的咬牙切齿,也不知道三伯图什么,阿玛这日子的确难熬。
太后薨逝,众人进宫哭灵,康熙病倒了,派遣胤_和弘晖出征之事只能暂缓。
康熙整整养了大半年的身体,感怀自己年老,吩咐内务府给后宫生养过皇嗣的庶妃进封。
弘晖站在胤A府前,无声叹息,弘昱也没了。
胤A麻木地看着弘晖忙前忙后,身边的侍从都不敢劝,爷是真伤心。
待到梓宫奉移出府,弘晖跟着将一切办好,再次返回,就看见大伯依然立在原地。
弘晖抬步过去,胤A没等他说话,就开口道:“我儿子连个子嗣都没留下,以后没人给他供奉香火了。”
弘晖抿抿唇,胤A直接转身离开,他原本是想刺老四和弘晖一句,可到底没能说出口,他这些年生了四子三女,这些孩子没有经历过风光,他们是能安稳地活下去的,他这个阿玛就不逞口舌之快了。
康熙终于在这一年的年尾送胤_和弘晖出征了,只是翻过年,朝廷很快就得到了大军出四川战败的消息。
胤G黑云罩顶,汗阿玛之前虽然撤了胤的内务府总管,但是却又派胤去管理正白旗的事务,这是由皇帝亲领的上三旗之一!而且他儿子还在前线呢!他们竟然敢战败!
胤v眉头紧锁,这不是把弘晖也陷进去了吗?
胤G勉强压住怒火:“傅尔丹请求在鄂勒齐图郭勒筑城,汗阿玛没同意,我要不要替他说说话?不行,这个只能汗阿玛拿主意。”
胤v也无法,他们跟着汗阿玛上战场打噶尔丹那回纯粹就是去蹭功劳,他对战事不敢妄言。
胤G心急如焚,这可不敢让弘晖背个战败的罪名啊!那样他不就把儿子坑了吗?傅尔丹只是其中一路军的将领,他靠谱吗?早知道大军刚出四川就战败,他决不会把弘晖给塞进去,汗阿玛可得多用心啊!
事实证明,康熙在战事上还是很靠谱的,他和富宁安、傅尔丹等前线将领通了几回书信,清军在修整了一年半后再次进击,终于赶走了准噶尔军队,夺回了西藏。
胤_率军进驻甘州,在当地驻扎了六个月后,和弘晖一起返回了京城面见康熙。
晚间,弘晖坐到了胤G的对面,胤G声音低沉:“他是个什么想法?”
弘晖如实道:“此次回京一半是商议下一步的军事行动,另一半是想看看汗玛法的态度,阿玛不用担心,汗玛法选择的将领都是妥当人,军需也被兵部死死地卡着,十四叔确实能吃苦,又是皇子,因而被人称赞几分。”
胤G紧皱的眉松了些,但却没开口说话。
弘晖同样忧愁,这么偌大的朝堂,不可能没人关心下一朝皇帝是谁,汗玛法不下明旨,将来少不了有人质疑诽谤,这完全可以预见。
胤G喉咙动了动:“之前有人请封太子,汗阿玛就开始提你二伯。”
弘晖无奈,这事儿他也听说了,当时十四叔都是目瞪口呆,二伯的人被汗玛法收拾得差不多,其余的以十三婶阿玛为代表的一些人早就投靠了十三叔,希冀求得新君谅解。
但这不妨碍汗玛法拿这个来搪塞众人,这十多年的朝堂震荡对汗玛法的威信影响不小,这么多皇子牵扯进夺嫡,官员们同样不得安心,最突出的就是钮祜禄家族损失惨重,所以汗玛法对待贪污很是宽纵,也已经打定主意不立太子了。
胤G低声道:“你确定可以轻易拿下兵权吗?”
弘晖肯定地点头:“没有人会站出来阻止,人心思定。”曾经将二伯拉下马的人都死了,他们的儿孙且没有那么位高权重,其余的人瞧瞧八叔也不敢再和汗玛法犟,他们只是想着法不责众混过这一关,何况汗玛法是没有立太子,但是他做了准备,新君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接掌朝政,决不用担心京城安全。
胤G喉咙动了动,盯着弘晖:“你得照顾好你十四叔。”
弘晖郑重地应下,汗玛法的精气神真的很不好了。
胤_和弘晖踏上了返程,正是春寒料峭之时,叔侄俩坐进了马车,胤_感慨道:“我们的补给线拉得太长了,接下来可怎么办啊?”他不想再到前线去,他已经有军功了,想要留在京城发展一下,可汗阿玛哄了他好多,胤_只能再次上路。
弘晖摇头:“我不知道,十四叔以为呢?”
胤_一时无言,他只在军中,接触不到朝臣,而军中的将领只是公事公办,他突然明白八哥的心灰意冷,也突然理解了为什么一进中原就要照搬汉家制度。汉唐的不好提,前明的以文制武让将领事实上没有拥兵自重的可能,他们满人好武,军功被推崇,但这些不能转化为实际上的势力。
胤_想着汗阿玛给他封的大将军王,其实他想当亲王,亲王才有实打实的旗下人口,那些人是他名正言顺的奴才,汗阿玛对他连连称赞,但连个贝勒都不给他,收复西藏啊,这样的功劳都不能换个贝勒,以后该怎么办?
弘晖安静地坐着,十四叔想要驰骋疆场,向往位高权重人人敬仰的日子,可他实在不该和八叔等人亲近,阿玛很不喜欢八叔,八叔和大伯是真正与储君对上的。阿玛喜欢十三叔,十三叔既跟过二伯又与曾经的太子党人关系很好。但是弘晖想起了祖母,他看向胤_,十四叔得及时低头啊。
胤_只觉得苦涩,汗阿玛就没有考虑过他吗?准噶尔的老巢离京城这么远,汗阿玛想要直捣黄龙,他得在外待多久啊?但是四哥对他还是一贯的温和,无论如何他总能接着掌兵吧?
弘晖在军营里从不多话,是否再次进攻没个准信儿,高级将领开完会议,傅尔丹快步跟上弘晖进了屋子,弘晖诧异地看向这位岳父,这四年,傅尔丹就没和他私下说过话。
弘晖客气道:“将军请坐。”
傅尔丹摇头:“不坐了,只是奇怪为什么还没有收到折子?”他和皇上交流算得上频繁,这回隔的时间有些长,这种时候得多留心啊!
弘晖抿唇:“我明白了。”汗玛法身体衰弱,出现如今这样传信滞后的情况,有很大可能是京城正在进行权力交接,他得密切注意朝廷来人,十四叔肯定得回京。
傅尔丹踱步离开,这几年他都特别担心,今上仁慈,八贝勒失势,还要用八贝勒举荐的十四贝子来督军,这皇子间的平衡之道从朝堂蔓延到了军中,尽快结束吧!
康熙确实驾崩了,皇宫里,德妃穿着孝服,泰芬珠站在她面前。
德妃颤声道:“胤_只是想当大将军,他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泰芬珠肯定道:“不会,绝对不会,弘晖还在十四弟身边,您该相信弘晖吧?”
德妃使劲点头,对,还有弘晖在,他会劝好胤_的。
泰芬珠扶着德妃坐下:“您跪了一天,快歇歇吧。”
德妃太害怕了,她见过弘昱和弘晋的意气风发,可是两个孩子都受不了圈禁的日子,她知道胤_肯定要被关一阵子,她想要胤_得到一个保证,但是她清楚胤G不会给,所以她只能希冀弘晖,她不会说明这个想法,她清楚这是在难为泰芬珠,她只求胤_不要天真地在这个时候试探胤G的底线。
德妃抚了下有些肿的眼睛,看了看泰芬珠,这是皇后了,那她就是太后?
泰芬珠递给德妃一杯茶:“您喝一口,润润嗓子。”
德妃接过去,她真的渴了,这跪着哭了一天了。
放下杯子,德妃淡淡道:“你去忙吧,先帝的妃嫔不用你担心,惠妃只求大阿哥在府里能安生过日子,五阿哥和九阿哥与皇上素来和睦,宜妃不会生事,只一个荣妃,她担心诚亲王,就更不会惹是生非了。”
泰芬珠点头:“那您歇着,我得去看看三格格和年氏。”
德妃叹了口气:“年氏脸色很不好看,但是没办法,先帝大丧,她必须跪着,我看她那肚子是保不住了,你带着太医去瞧瞧她,三格格就先让李氏看着,那也是个体弱的孩子。”
泰芬珠应下,这是德妃的善意,年氏这连着三年怀孕,康熙五十九年生的小阿哥就活了八个月,六十年生的六阿哥倒是瞧着还行,刚隔了大半年这就又怀孕了,三格格在府里时就是由宋氏和李氏养着,年氏真没那个精力。
这会儿大家都是住在一个院子里,康熙的妃嫔住满了后宫,胤G的妻妾子女就都只是被暂时安置在一起。
泰芬珠从永和宫回去,就看到宋氏从年氏的屋子出来,轻声问道:“她睡了吗?”
宋氏摇头:“没有,她难受得睡不着。”
泰芬珠进屋,宋氏行礼之后朝李氏的屋子走,三格格倒是睡了。
李氏叹了口气:“她必须跪吗?”
宋氏无声点头,年氏上午就不舒服,但是皇上没有传话说不用跪,她只能硬挺着跪在灵堂。
李氏眨眨眼,看着床上熟睡的三格格,她可算明白这男人的宠爱值什么了。
宋氏声音很轻:“你收敛些神情,年氏才怀了一个半月,又不是挺着个大肚子,她怎好不跪?孝是美德。”
李氏轻哼一声,不搭理宋格格,这里四处都是皇上的人,她当然不敢说什么。但是,人家身体健壮的,跪一跪还凑活,年氏是个什么身板儿?去年还经历了丧子之痛,连女儿都顾不了,这会儿的跪灵根本就是在要她的命!
屋外传来小孩子凄厉的哭声,李氏皱眉,赶忙安抚三格格。
宋氏无奈:“我去帮着哄一哄。”
李氏点头,这肯定是年氏的六阿哥在哭,人家耿氏生的五阿哥早就睡了,就算哭也不是这个音儿。
李氏摸了摸三格格的小脸,这孩子最好多学学她的憨直,年氏聪慧,可慧极必伤。因为养着三格格,她对年氏也渐渐了解,那是个幻想夫妻情深义重的傻姑娘,就算认了要做侧福晋,但还是会因为雍亲王的不走心而暗自伤怀。不过李氏觉得挺可笑的,年氏也就这三年才被雍亲王盛宠,她竟然能这么轻易地忘记之前的冷落?反正李氏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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