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芬珠无奈:“你们先回去吧。”
李氏跟着宋氏回钟粹宫,皇上的后宫人少,她们都是独居一宫。
看过六阿哥,李氏嗔怪道:“她倒是信任你,我还以为她会把孩子托付给皇后的。”
宋氏轻叹:“六阿哥这么弱又爱哭,必得有人精心照顾,皇后平日住在体顺堂,怎好让六阿哥扰了皇上的清净?”
李氏撇撇嘴,宋氏失笑,李氏总想说些大实话,但是何必呢?皇后有三位阿哥,真把六阿哥交给她,六阿哥要是能养大也就罢了,要是不行,大阿哥能高兴吗?瞧年氏那样子,她自己也觉得儿子够呛,宋氏叹息,年氏真够可怜的,运气不好就算了,娘家人也不省心。
李氏咋舌,乾清宫就是给皇上住的,坤宁宫才是皇后的住所,东西六宫原本住的就是妃嫔,也不知道那养心殿哪里合了皇上的眼缘?
泰芬珠回到体顺堂,自顾自地用膳,胤G确实是雷厉风行,一边清理朝堂,一边推行改革,他已经废除了贱籍制度,如今正在和各地士绅硬刚,想要把废掉的人头税从士绅的钱袋子里拿回来,弘晖就伺候在一旁,胤G希望儿子能够耳濡目染。
此时的胤G正在皱眉听着允祥对山东财政清查的报告,很多地方有拖欠中央的税款,胤G嘱咐允祥主管这些,但允祥受到了极大的阻碍,这个阻碍主要是年羹尧。
年羹尧之前只是管军需,胤G用他打了一仗,年羹尧就开始拿这个税款卖人情,只要求到他头上,他就给允祥写信,让允祥先免了那一地的清查,允祥让了一回后不肯再让,年羹尧却直接上表给胤G。
胤G知道允祥的不满,又看向允v:“你觉得呢?”
允v恭敬道:“臣弟以为应当防微杜渐。”四哥当然不可能忘记年羹尧与揆叙的关系,但是年羹尧忘了,四哥的名声因为收拾宗室已经不大好了,尽快把年羹尧按下去吧。
胤G挑眉:“朕思量一下,七弟和十三弟先回府吧。”
弘晖等到二位叔叔走后才又坐下,胤G拧眉:“如果年羹尧进京,你说他敢与一些人联系吗?”
弘晖干脆道:“儿臣以为会,年羹尧秉性骄傲自满,他肯定不敢违抗您,但他应该很享受八叔等人的追捧,并且愿意因为那追捧而和他们保持联系。”
胤G嗤笑道:“朕就不明白了,几句追捧有什么?你三伯也是那般,一边在朕面前唯唯诺诺,一边和他那些门客畅饮,他就听不出来那些文人在骂朕吗?”
看着汗阿玛的恼怒,弘晖抿唇:“或许可以让董鄂家的人劝说一下三伯,儿臣听不得那些人诋毁您。”可以想见,随着汗阿玛动土地,士绅一定会愤恨,苏努等人毕竟关系远了,可如果三伯和八叔被打压,汗阿玛的名声会更差。
胤G笑叹:“放心,朕早发现名声有多重要,要不然朕能让你三婶老往宫里来吗?”
弘晖失笑:“汗阿玛英明神武。”
胤G慨叹道:“年羹尧能力不错,可惜啊,他太过顺风顺水,还是把他召回京城,让他学学什么叫小心谨慎吧!”
弘晖认同,胤G扬唇:“你倒是不骄不躁,朕可是听说,年羹尧和傅尔丹也不对付,这个人是真的得志就张狂,他做巡抚的时候还对傅尔丹毕恭毕敬呢。”
所以胤G容不下年羹尧再蹦哒了,年羹尧竟然敢当面看不起傅尔丹,即便弘晖这孩子能稳住,他也不允许有人这么削弱弘晖的威信。倘若年羹尧能洗尽铅华,那他还会有被重用的一天,一切就看他的造化了。
胤G笑道:“饿了吧?咱们用膳。”他打算派人修葺毓庆宫,弘晖是时候搬进去了。
弘晖笑盈盈点头。
翻过年,弘晖住进了毓庆宫,泰芬珠和晨晨在储秀宫院子里溜达,泰芬珠笑问:“回屋喝口茶吧?”
晨晨微微一笑,扶着额娘往殿里走。
泰芬珠放下茶盏,晨晨看着只有母子俩在的屋子,低声道:“额娘,我会安分守己的。”
泰芬珠看了看炕桌上的几封信,轻声道:“这些不能给你启发吗?”
晨晨怔住,额娘的陪嫁铺子里那掌柜的儿子金宏确实是个妙人,在广东当官这么多年,将当地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商船出海能到达的地方也让他大开眼界。
汗阿玛是不会让他接触政事的,这片辽阔的土地注定属于大哥,他不能争也不敢争。大伯永远只能待在圈禁之所,二伯已经去了,三伯府上大门紧闭,八叔在七叔上门之后,莫名其妙把腿摔折了,十二叔虽然碰巧到上书房感慨过汗阿玛告师傅们御状让他拼命读书的事情,可是破镜难圆,十二叔曾经的待价而沽不是假的。
晨晨声音很轻:“我不想只管贸易,汗阿玛忙于推进摊丁入亩,额娘,我只能等。”
他什么都不会做,只等一个可能,大哥愿意给他一些钱财兵丁,汗阿玛舍不得他走的,他更不能让汗阿玛认为是大哥容不下他,但是他很想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他想要当真正的王,而这需要大清的支持。
泰芬珠笑叹:“你是个理智清醒的孩子。”
她真的特别高兴,晨晨不会因为心里的不甘而不管不顾的争斗,他从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只有皇位得不到,如果他仰仗她这个额娘发泄不满,那才是毁了自己,皇家兄弟之间的感情太脆弱了。
晨晨弯唇,目光坚定:“所以我要多学些,等我做足了准备,我相信运气总有一天会眷顾我。”
泰芬珠含笑道:“你不是想练习西洋语言吗?可以找你大哥和他对话,他能很流利地说。”
晨晨笑眯了眼,大哥见过他翻阅西洋书籍,大哥告诉他好好学,如今额娘也这么说,那他的盼头更大了!
泰芬珠看着晨晨的背影,即便是禁海,粤海关也一直存在,西洋的消息依然能传进来。
再过半个世纪,法国大革命就要爆发了,能不能在此之前让这片土地的社会氛围宽松一些?因为被冲击的法国王室一定会让统治者提高警惕。
泰芬珠不知道,这完全得看虎宝有多开明,所以她希望晨晨能干脆走出去,正好晨晨既有冒险精神也有野心。
泰芬珠抬头看了眼耀眼的太阳,在她有生之年,能看到一些改变吗?愿上天垂怜。
第126章 番外:平静的日子
用过早膳,胤G站在门边探头看了下,就被风吹过来的雨点儿砸了一脸,无奈地转身回屋,抱怨道:“这雨怎么说下就下?朕还打算召人商量事情呢。”
泰芬珠安慰道:“您别着急,兴许一会儿就放晴了。”
胤G踢掉鞋倚到软榻上,叹了口气:“朕觉着难啊,本来天都亮了,这又变得黑沉沉的,雨下得也太大了。”
泰芬珠递给胤G水杯:“您喝口温水,就当这是老天爷让您放松一天。”
胤G被逗笑了:“它让我歇也不成啊,要忙的事情那么多,官场上的陋规要整治就得持之以恒,我得盯着那帮大臣,不能让他们肆无忌惮地收受年礼,简直都不像话,贪污成了下官对上官的孝敬?从前我说你和恪靖官商勾结,人家盐商才是正儿八经把贿赂放到了明面上,都已经没人觉得这不对了!”
泰芬珠无奈:“他们是太放肆了,这事情根本就不是秘密,常往江南跑的内务府属官对此都是一清二楚。”可这个真没办法,风气如此败坏不是一朝所致,就盐商孝敬那事儿,曾经是有官员奏报康熙的,康熙认为应该收下,那就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胤G挑眉:“对了,你昨儿不是说要和我商量内务府吗?什么事情?我正好先处理这事儿。”
泰芬珠起身把她整理出来的名单给胤G瞧:“内务府包衣是您亲领,内廷的宫女都是选自其中,许多人家都会给家中姑娘报免选,还有些选进来的也真不好派去干活儿,基本就是寻个清闲差事养着,这包衣小选和秀女大选好像得调整一下。”
胤G仔细看过,感叹道:“这个问题我不是早就想到了吗?包衣外放做官的越来越多,伺候皇家子弟的也多是包衣女子,这还要让包衣的姑娘进宫当宫女,必须做些调整了。”
泰芬珠点头:“十七弟妹之前进宫给皇额娘请安,我也才想到十七弟的额娘勤太妃同样是巡抚的女儿,却依然被选进宫做了宫女。”
胤G轻笑道:“汗阿玛会同意留下,就是有心纳她做妃子,不过这种宫女确实让人为难。”说是妃嫔吧?她就是个宫女,说是宫女吧?大家也能猜到她早晚会被皇帝宠幸。
泰芬珠弯唇:“我是觉得不好让出身太高的姑娘进宫做宫女,嬷嬷无法管束,其实是隐患。”
胤G叹道:“可不是嘛?一样的道理,官员贪污成了习惯,所谓的法度就不是法度了,宫里的规矩在一些出身好的宫女上破了例,久而久之,规矩就彻底成了人情,很多事情就是一纸空文了。”
泰芬珠看着胤G思索,胤G沉吟道:“这样吧,包衣里出身好的单列一档,她们选秀女,剩下的选宫女,别再出现这种模棱两可的情况。而且纵使是宫妃尊贵,真让出身远高于她的宫女伺候,也真的不合情理,估摸脑子正常的也不敢轻易使唤,更是尴尬。”
泰芬珠扬唇:“好,等我整理好再给您看。”
胤G轻叹:“这就是治标不治本啊,难道还能提拔一个官员就赶忙给他家再调整一下?或者是黜落一个官员后,就把他家的姑娘放到宫女里头?包衣这个旗问题太大了。”
泰芬珠迟疑道:“您觉得不好让他们到外朝做官吗?”
胤G皱眉:“总归问题太大,为了避免宦官乱政,咱们用了内务府,可是效果也不咋样,太监还得认个师父徒弟给自己拉拉关系,内务府倒是好,干脆就都是亲戚,太监干政会被人口诛笔伐,包衣出身的官员反而官员亨通受人巴结,说白了,天下乌鸦一般黑。”
泰芬珠抿唇:“这就得您做主了。”
内务府设置的初衷应当是为了安全,皇上肯定更放心让家奴来伺候,只是这天下都是皇上的,所以内务府包衣渐渐走到了外朝,除了包衣的身份和在内务府的关系网,他们和普通外官已经没区别了。
等于说到了后面,这座皇宫和外臣关系很深,以往的朝代可都是忌讳外官打探宫闱的,不过本就没有万无一失的制度,只不过是后面的皇帝已经无力填补漏洞罢了。
胤G挑眉:“阿鹤也十五了,你不给他准备俩妾侍?”
泰芬珠苦笑:“他说不要。”
胤G无奈:“阿鹤一门心思研究火枪,允K就不干好事儿,竟然敢把戴梓带回京城,要不是他想起来补了个奏折,朕非要抹了他爵位。”戴梓那可是汗阿玛亲自流放的人,又是研究火枪的行家里手。
泰芬珠附和着笑笑,戴梓被流放只有一个原因,他是一个汉人,却精通洋枪洋炮这种杀伤力巨大的武器。
胤G却思索起了阿鹤的妾侍,在后院搞平衡没有一点儿意思,说到底,总会有人成为最后的赢家,而这个基本就是靠子嗣,何必拿多子多福来当幌子?庶长子对正妻来说就是祸,有那么一个庶出的大阿哥存在,管家理事的难度会大大增加,他没有让阿鹤后宅不宁的想法,也决心限制包衣旗,那就早些给阿鹤指个福晋吧!
胤G目光怔住,他又想起二哥了,二哥娶太子妃时已经二十二岁,这是没有任何理由的拖延,因为孝庄文皇后和孝懿仁皇后的孝期早就过了,怪不得石家会那么坚决地放弃了毓庆宫,精明的臣子早早地就看出了汗阿玛的防范有多严。
窗外雨声渐歇,胤G回过神来,看向泰芬珠:“内务府的藏污纳垢确实严重,怎么样才能打断他们沆瀣一气呢?”
泰芬珠斟酌道:“包衣旗的人丁滋生也很严重,也不是人人都有考科举的天赋,所以就更盯着内务府的缺儿,有些人已经生活困顿,比较好的官位其实就是在一些家族里流转,他们伺候宫里又很用心,就是怕将来变成一张密实的大网,真的密不透风。”
胤G淡淡道:“我打算精简各衙门,干脆把内务府也捎上吧。”
泰芬珠真的佩服胤G,精兵简政从来就是最困难的事情,大家恨不得朝堂多些官位,好多安排家中子弟呢,谁乐意皇上削减官员数量?虽然很多官员真的没用,就是坐衙门里喝茶,但是这就叫清贵!
胤G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汉军旗的人丁在八旗里已经过半了,甚至超出很多,有些人对此不满,希望将一些汉人驱逐出八旗,尤其是世祖入关之后才编入汉军旗的。本质上还是因为人丁滋生,他们想要挤出一部分汉军旗从而让自己的子弟能有更多的机会当官,我不同意,我还特意和弘晖聊过,他也觉得这不算好办法,可到底该怎么办?”
泰芬珠无奈道:“一个萝卜一个坑,人越来越多,可是官位就那些,竞争自然越来越激烈。”
胤G沉吟道:“其实最关键的是朝廷不允许八旗人丁自谋生计,我知道底层的旗民日子难过,可是他们现在都不会说满语了,任由他们随意离开京城,那?”
泰芬珠抿唇:“我有教导孩子们多说满语。”
胤G苦笑:“光咱们说有什么用?科举考的是儒家典籍,满人家里的奴才很多都只会汉语,他们为了方便就也跟着说汉话,我管着地方官不收孝敬就很难了,哪里还能管他们在当地用什么语言?就是关外的那些官儿,有些也不会用满语写奏折,竟然是请幕僚帮着写?那幕僚竟然还是汉人!我真的无可奈何。”
泰芬珠点头:“宗室里由汉人生下的阿哥也不少。”康熙自己都纳了汉女作妃嫔,皇家更没有立场指责那些人,说实话,只要进了中原,为了统治接纳了汉族士绅,朝堂上还立着汉官,那么汉化就是迟早的事情。
胤G轻叹:“所以我不同意他们说的放汉军旗人出旗为民的事情,早些年的重视血统确实是为了维护统治,因为当时江山尚不稳固,可如今的重视满人与血统就不怎么挂钩了,根本就是那些满州大族在维护现有的优越地位,满人不过是他们替自己争取优待的口号。可是祖宗家法摆在那里,关键位置上的官员只能是满臣,我如今又靠他们压制各地士绅,也不好不给他们脸面。”
泰芬珠为难道:“您确实只能顺其自然。”
胤G摇头:“如果真的要出旗为民,不能只出汉军旗的,要不然那些人一定会心怀怨恨,享受过旗人待遇的人不可能像普通汉民一样逆来顺受,他们会彻底成为隐患。”
泰芬珠知道胤G还算能比较公正地看待满汉军旗,只是问题不解决,估摸拖到将来也是汉军旗出旗为民,政权的核心一直都是满人。
胤G嘴唇动了动:“弘晖想要派一些人从事官方贸易,但是与朝廷禁海的大方针不太符合啊!可不找别的缺儿,八旗内部斗争会更激烈。”
泰芬珠抿唇:“阿鹤说他提供武器给商队。”
胤G犯了个白眼:“我相信他还不如相信戴梓,他在皇庄待得太久了,我一会儿就召他和允K回京,赶明儿我就把允K打发到关外,俄国那个叫彼得的皇帝死了,我打算在边境上占些便宜,他们国家的商队也挺有钱的,朝廷缺银子啊!”
说完话,胤G下炕走了,雨停了,他要去召人商议政事,今儿耽误了这么久,他必须得把时间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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