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质疑太子心性的话,泰芬珠轻声道:“爷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胤G勉强笑笑,拉住泰芬珠的手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眉目寥落,说真的,他对太子很失望。
胤T手段不正就罢了,可太子是储君,要是也完全无视法度全凭亲近行事,底下的官员会如何作想?这等于是自己放弃了大义名分,抛弃了身份优势,一大批原本中立的官员都很有可能会转变立场,他这是让自己与胤T混为一谈。
如果这样,支持太子还怎么理直气壮?支持老大老八又有什么可指摘之处?在大清的法统下,太子才是尊贵的储君,法度是他的护身符,没了这个,毓庆宫就真的会摇摇欲坠了!
第73章
烈阳高照,马车里即便放了冰盆也依然闷热难当,泰芬珠摇着把扇子,靠在软枕上无精打采,胤G坐在对面,愁眉苦脸,频频叹气。
终于到了宫门口,泰芬珠稳稳地下了马车,慢悠悠地和胤G往毓庆宫走。
胤G再一次叮嘱丹桂和紫苏:“你们千万扶好福晋,片刻不能离身。”
二人再一次郑重应下。
泰芬珠笑道:“爷放心,这都不早了,用个膳很快就能回府,不妨事的。”
胤G嘱咐道:“反正你护好自己,不要和人挨着,最好就呆在太子妃身边。”
泰芬珠点头:“我知道啦,都听您的。”
胤G勉强安下心来,他最近在协助太子监国中遭受重大打击,稍有些疑神疑鬼。
进了毓庆宫,胤G看着泰芬珠往正院去,稳了稳心神,前去拜见太子。
汗阿玛带走了大哥、三哥、五弟、七弟、九弟、十弟、十三弟以及一些近枝宗室,可以说今儿的周岁礼,胤G只能跟太子还有老八面面相觑,十二弟和十四弟都只是晌午过来待片刻就会接着回上书房。
等到胤G进到厅堂,简单寒暄两句,各自无话。胤i低垂着头,汗阿玛待他依然亲热,书信发得也频繁,用词也温和亲切,可是汗阿玛三次亲征噶尔丹,都是他独自监国,如何现在就要让老四老八看着他了?索额图恭谨事上,他这个儿子对汗阿玛也是崇拜尊敬,如何就让汗阿玛不信任了呢?
胤T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眼四贝勒,端着茶盏静默无声,经过这些日子的争执,今年才十七岁的胤T委实有些笑不出来了,他还做不到时刻端着一副笑脸,尤其是在大家心知肚明彼此不和的情况下。
比起前院的尴尬,正院儿的气氛要好很多,石氏端庄持重,不偏不倚地照顾每个妯娌,泰芬珠旁边坐着哈达那拉氏,两人低声说着悄悄话。
哈达那拉氏满眼羡慕:“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和四嫂一样怀个孩子?”
泰芬珠笑道:“等七弟回来,你加把劲儿。”
哈达那拉氏抱怨道:“我说跟着七爷去塞外,他非说大家都没带女眷,不领我,可是一些宗室女眷都跟着,我可遗憾了。”
泰芬珠抿唇笑:“等下次七弟再随驾,你好好与他说。”
哈达那拉氏叹口气:“也只能等下回了。”
董鄂氏恭维了太子妃几句后,就惬意地靠在了椅子里,她早看出来太子妃与太子离心,只是没办法,胤祉要求她夫妻同心,她只能常来毓庆宫找太子妃,虽然她认为太子妃根本不想招待她。
不过嘛,她也不亏就是了,胤祉想带着田格格随驾的,被她连威胁带劝告给拦下了,董鄂氏喝了口茶,心情很愉快,胤祉非要和她在后院儿掰手腕,她没办法,只能应战了,她儿子的地位只能由她来守护,胤祉这个当阿玛的完全靠不住。
郭络罗氏和他塔喇氏搭了几句话,得到些不咸不淡的回答后,也没有再说话的意思,悠然自得的品茶,胤T极其爱重她,她的日子过得舒心,与这几个妾侍庶子女都有的妯娌本也合不来。
等到了时辰,三格格被抱出来抓周,左手抓了支笔,右手抓了个针线盒子,在场的亲近一人夸了一句,就是圆满结束。
略在宴席上坐了片刻,见着董鄂氏起身离开,泰芬珠跟哈达那拉氏低声道:“我身子不便,这就准备走了啊!”
哈达那拉氏点头:“四嫂慢些,我再待片刻。”
泰芬珠与石氏说过后就往外走,看见十二格格在前头,笑着上前:“妹妹怎么躲这儿了?”
十二格格眨巴着眼,撅着嘴:“四嫂最近都不进宫了,刚刚我也没和您说上几句话,这不是眼巴巴地想亲近亲近您吗?”
泰芬珠拉住十二格格的手,低笑道:“额娘有没有嘱咐我和爷的话啊?”
十二格格惊奇道:“四嫂,您竟然真的能猜着,额娘说您肯定明白,是我四哥不明白,我原先还不信呢!”
泰芬珠无奈道:“乖,你快说,我着急回家吃些合口的饭。”桌上的菜太油腻了,她最近只吃得了清淡的。
十二格格连忙低声道:“额娘的意思是,这大阿哥与太子总得站一边儿吧,四哥秉公办事倒是值得敬佩,但总要顾惜自己啊!”
泰芬珠点点头:“我会告诉爷的,你和额娘放心,你四哥肯定会顾全咱们。”
十二格格信服道:“我明白了,我会告诉额娘的,那四嫂你快回家吧,别累着您和我侄子。”
泰芬珠叮嘱道:“稍待一会儿就和妹妹们走吧,记得和太子妃娘娘说。”
十二格格笑道:“四嫂放心,我懂。”
目送四嫂离开正院,十二格格才回到席上,这周岁礼规格虽然挺高,但是气氛一般,不热闹,有些淡淡的。
泰芬珠乘马车回府,胤G还得留下来帮忙,毕竟他和太子还是亲近,胤T都没走,他岂能提前离开?
依然是到了天黑,胤G才精疲力尽回到家,用完膳就瘫在软榻上,泰芬珠闲着没事儿,用丝线编彩绳玩儿,她的手灵活跃动,胤G就盯着看。
等编好一根,泰芬珠系到手腕上,笑着在胤G眼前晃了一下:“爷瞧瞧,好不好看?”
胤G呆滞地点头:“好看,很好看。”
泰芬珠看他一脸沉思,遂不再言语,接着编手绳去了。
良久,胤G长长地叹了口气,泰芬珠偏头看向他,胤G苦大仇深:“你知道苏尔发吗?”
泰芬珠愣了愣,琢磨了一下,满人同名的特别多,然后不确定地说道:“是多尔衮的嗣子的次子,今年被汗阿玛提拔为镶黄旗满洲都统的那个?”
胤G点头:“就是他,你听说过他的事儿吗?”
泰芬珠仔细回想,“之前就是个普通宗室贝子,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这几个月他的福晋登了好几次佛伦家的门。”
胤G接话道:“对,佛伦现在是工部侍郎,他是明珠的忠实盟友,这个苏尔发应该是投靠大哥了!”
泰芬珠放下手里的彩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斟酌了下言辞:“我记得八福晋和苏尔发福晋关系也不错。”
胤G喉咙动了动,到底还是说:“汗阿玛上个月给浑河改名永定河,因为直隶巡抚于成龙说基本竣工了,于成龙是治水能手,我之前也没当回事儿。但是这两天我在忙工部的事情时,觉得河道贪污或许特别大。”这件事他已经憋了三天了,实在绷不住了。
泰芬珠抿紧嘴唇,胤G深呼一口气:“前两个月我到工部基本是翻看往年的卷宗,熟悉一下衙门的人,等我浏览到今年工部拨款时,我才发觉那里头的很多款项不对,我在值房拨拉了很久算盘珠子,都差得特别大,而带着旗兵过去监督的就是苏尔发!”
看着泰芬珠愣住了,胤G苦笑:“今儿在毓庆宫,我试着和苏尔发说了几句话,他对我态度冷淡,我刚刚夸了一句直隶百姓以后不必再受水灾之苦,他脸色就变了,勉强说了几句话,找了个借口就溜了。”
胤G起身盘腿坐下,拉过泰芬珠的手:“我与你说实话,我有些害怕,本来我还打算今儿下午再去工部忙一会儿,我也没去,在毓庆宫陪太子消磨时间,打着你嘱咐我把食盒带回家的旗号,让苏培盛把我抽屉里的一些批注过的文书拿走了。”
泰芬珠握紧胤G的手,轻声道:“爷可以把书写过的东西都带回家。”
胤G叹道:“放心,我没写什么忌讳的,只是上面有我算出来的银两,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在查这事儿罢了。其实我还上了锁,只是我就是信不过他们。”
泰芬珠自信地笑:“爷,您肯定能处理好。”
胤G摇头:“这事儿没法处理了,汗阿玛刚刚赐了永定河的名儿,我不能上表质疑,那是损伤汗阿玛的颜面。这里头牵扯的人特别多,明珠一党就算了,直郡王和老八未必不知情。”大阿哥被汗阿玛封为直郡王,长子的待遇就是不一样,不像三哥那个郡王带着些权衡各方的意思。
泰芬珠闭闭眼,说道:“总之,您要保重自身。”
胤G感伤道:“自古钱财动人心,永定河啊永定河,汗阿玛希冀这条河永远顺服,可惜,注定是不可能的!人的贪欲永无止境,我不相信他们会在保证河堤牢固的情况下才贪些银子。永定河平静不了几年,于成龙都卷了进去,那河堤约莫就是个面子货。”
泰芬珠心疼道:“爷,这是他们目无法纪,不是您的错儿。”
胤G轻声说:“泰芬珠,我再也不想这么无力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我真的受够了!”
泰芬珠张口欲言,胤G摇头:“汗阿玛顾虑重重,太子一心维护地位,老大倨傲,老八逢迎,可是总得有人办事啊!我绝对不允许明珠等人再兴风作浪,视国运民生如儿戏,肆无忌惮地向朝廷拨的银子下手!”
泰芬珠不解道:“您想要做什么吗?”这看着不是想要和太子争的意思啊?
胤G目光坚定:“我要自学治水,永定河再决堤,我去治理!我在工部当差,身有爵位,佛伦也得听我的!”
泰芬珠欲言又止,这胤G能学会吗?
胤G看向泰芬珠:“你说我怎么才能悄悄地学这些?不能找官员。”
泰芬珠抿唇,给他出主意:“您要真想学,一些治水书籍是必看的,但是要想不是纸上谈兵,您总得实地考察一下。”
胤G皱眉:“可是我不能随意出京,而且那帮人做贼心虚,我要是去考察永定河,他们要是狗急跳墙加害我怎么办?”
泰芬珠认真道:“那您可以找些工匠来,也可以派人找些在河堤上劳作过的百姓,他们对于很多事情肯定清楚,毕竟很多事儿都是瞒上不瞒下。”
胤G喃喃道:“找些工匠学倒是个好主意,那些治水的有几个愿意围绕河堤走一圈儿,还不都是底下人干了他们领功劳?就一个于成龙有几分真本事,手脚还也不干净。”
泰芬珠点头,工匠是贱籍,工部就有很多,他们才是真的懂行的,可惜功绩永远只会算在清贵的大臣身上。
胤G笑了:“这样,你就说你的陪嫁庄子要引一条河,我给你找些人过去,我在监国,太子和老八巴不得我以权谋私呢,只是得过几天,我寻个机会让他俩自己提出来。”
泰芬珠笑道:“好,我在京郊有两个庄子呢,这又怀着身孕,娇纵得很,必得多要些人帮忙。”
胤G笑着摇头:“怎么也不能坏了你的名声,放心,他们主动就会给我派好多人,都指着我骄狂,惹汗阿玛不喜呢!”
泰芬珠笑眯眯道:“这是爷向着我了!”
胤G得意点头,随即又问道:“你见过十五弟吗?”
泰芬珠摇头:“我们没见着,爷在前殿看见了吗?”
胤G惆怅地说:“太子让人把他带出来给我和老八瞧了瞧,很乖巧的一个孩子。”
泰芬珠扬唇笑:“那不很好嘛!”
胤G无奈道:“十五弟是个好孩子,可是他的额娘王庶妃背景复杂,你有听额娘提起过王庶妃在宫中的行事吗?”
泰芬珠努力回想,“额娘只说王庶妃是个聪明人,对大家都恭敬有礼。”
胤G叹息:“江南给汗阿玛奉上的女人,自然是又漂亮又厉害,脑子不好使就不会选她了,王庶妃娘家是汉军旗,纯粹的汉人血统,这给了太子示好南方汉族士绅的机会,他待十五弟确实很好,身上的衣服配饰都是顶尖的!”
泰芬珠抿唇,胤G表情复杂:“历来皇子争斗,最好不涉及地方,以免天下动荡,可是老大和太子都在争相拉拢南方官员,汗阿玛对于我和太子老八呈上的折子却都准允了,汗阿玛估计十一月份才能回京,地方上都要知道有个极得圣宠的八贝勒了!”
泰芬珠担忧道:“那可怎么是好?”
胤G迷茫摇头:“不知道,我隐约明白汗阿玛是在考教太子,今儿太子特意给我显摆了汗阿玛给他写的书信,让我安心听从他。只是我总觉得照这样下去会乱套的,我还是先学学治水吧!”
泰芬珠被胤G突然转换的话题给噎了一下,不过他这思路确实没问题,他也只能好好当差。
康熙现在只是头疼胤i的不受教,但是因为胤A是挑衅进攻的那一方,康熙并没有对太子多失望,看三格格周岁礼的规模就能知道。他容着老大老八大部分都是因为索额图,胤i现在仍然是尊贵的太子,胤G和胤T真的只是辅佐,政务都是送到毓庆宫的!
胤G想起额娘和三嫂就无力,他嘱咐道:“太后娘娘不在,你也不用进宫,我和额娘说不通,她的眼里只有围绕着汗阿玛的权力斗争,根本看不到底下的黎民百姓,她估计以为江山自开天辟地以来就是稳如泰山的,跟她讲不通道理,反正你怀着孕她说让你不请安的,她也见不到我,她爱怎么琢磨怎么琢磨,随她去,反正她也没办法。”
泰芬珠抿唇笑:“我听爷的,只是额娘老与十二妹妹诉说,我只能安慰一下妹妹,怕妹妹跟着害怕。”
胤G突然皱眉:“你这话可是提醒我了,十二妹就算了,一个姑娘家想法左了她也干不了什么,我得去管教管教十四,他定时给额娘请安,我不能叫额娘教胤_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明儿就去阿哥所瞧瞧十四,这也能安抚一下额娘!”
泰芬珠笑道:“爷思虑周全。”康熙对于十阿哥之后的儿子基本不管教,只是想起来了赏点儿东西,真正是当幼子养的,胤_受不到来自父亲的教导,只能让胤G代劳了!
胤G又叹了口气,无力道:“还有三嫂,你派人盯着些她府上的动静,眼见得三哥赶不回来,孩子的洗三满月都得我帮衬了。”
泰芬珠笑盈盈道:“爷这是给咱们的孩子提前练手了。”
胤G小心的摸了摸泰芬珠的肚子,终于扯出个灿烂的笑容:“没错儿,给咱儿子练手,哎,太后娘娘去塞外也好,你可以安心在家好好怀儿子。”康熙太后一走,福晋们轻易不进宫了。
“嗯!”泰芬珠笑眯了眼。
毓庆宫的周岁宴过后,胤G不再像之前一样事事较真儿,大差不差的他都任由太子和老八去了,汗阿玛放任不管,他能如何?
照理去阿哥所找胤_,胤_乖乖坐在椅子上听他哥讲课,胤G满意地教完一篇章,看着胤_抄书,语气轻柔地老生常谈:“我之前进学的时候学多久?你现在才学多久?做学问怎么能如此懈怠呢?就这会儿才到我以前下学的时辰,胤_听话,你好好学,四哥给你带好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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