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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先生语气虽冷，但几分包容还是很分明的。
这是季小姐，换了是他，八成已经被拉出去喂狗了。
“没有藏，看你们在谈事，不知道打扰合不合适。”
季如蓝低眉顺眼，将耳边的碎发绕脑后去。
宋忆把手机还给小牧，示意他先出去：“答谢会的事我再想想，不急着给商会回复。”
“好。”
季如蓝心里一咯噔，有点担忧宋忆不肯出面。
如果他不去答谢宴，那她也没有理由出实验室了。
她清楚，宋忆会接到这样的请帖，是因为谢白辰在放线，引蛇出洞。
宋忆挑了几筷子面条入口，汤汁还是熟悉的味道，面条顺滑，不咸不淡。
他已经连续很多天的晚餐都是面条了，小牧怕他腻，提议换别的菜色，可他拒绝了，就觉得季如蓝做的东西合他胃口。
那股奇妙的熟悉感，让他舍不得更换。
“听到多少？”宋忆低头喝汤，不去看季如蓝的眼睛。
他能感受得到，身边女人的气息不似往日那样沉静。
季如蓝没想到宋忆会主动提起这话题，也没隐瞒：“很多。”她顿了顿，又补充，“关于邀请函的事。”
宋忆敛眸，好脾气没计较。
“你…会去吗？”季如蓝多嘴问了句，貌似很自然地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宋忆接过，擦拭唇角：“没想好，其实不太想接触外面的世界。”
他这是实话，他从小生活在实验室，与世隔绝，外面的世界其实不适合他。
若不是想拿回流失在外的东西，那间公司他早注销了。
季如蓝心里一紧，语调有些失落：“哦。”
“怎么，你想我去？”宋忆将碗搁桌上，调子不冷不热。
季如蓝本能想撒谎说没有，话未出口，又被宋忆扔出的第二句话问住了：“还是，你想去？”
季如蓝心弦紧绷，想着若是点头，宋忆保不准会生气，可若是她否认，他就此作罢……
鼓了鼓勇气，她咬着唇：“有点。”
宋忆猎鹰般的眸子倏地锐利几分：“别作不切实际的幻想，你是属于实验室的人。”
季如蓝知道宋忆误会了。
他以为，她想出去，趁机走掉。
这个男人，真的草木皆兵，无时不刻不防备她偷偷溜走。
占有欲极强，却也很莫名。
“我只是怀念外面的世界。”她故作镇定，理了理头发，“没想过逃。”
“有什么好怀念的？”他语气很冷。
季如蓝垂下眼眸，眼角被斜入的夕阳映得发亮：“你没有怀念的人和事，你当然不懂。”
宋忆眼神转深，没让她发现他心底的不认同。
他怎么会没有怀念的人和事？
童年时出逃的小姑娘，和她短暂的相处时光，皆是他长久以来的怀念。
怀念到，遇见与那小姑娘相似的她，都舍不得放手。
“出去吧，我要休息。”宋忆端起手边的茶，不去关心季如蓝隐隐流露的期待。
那种表情，看得久了，会让人心软。
他真的没想好，要不要去参加迎新宴。
走出了实验室这个保护圈，外面的世界不受他控制。
从颜丹青手中拿回奇石，难度不小，她背后有谢白辰的支持，而那个男人，心思多得很。
他担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万一没弄到奇石，反而让谢白辰把季如蓝搞走了……
宋忆不愿去想。
毕竟，谢白辰的肖想被他撞破过，那声“先跟我走”，每每被他翻来咀嚼，都会有将人碎尸万段的冲动。
季如蓝耐着性子等了几天，宋忆那边一直闭口不提参加迎新会的事。
她旁敲侧击，想从小牧口中得到信息，可小牧谨慎得很，不敢随便出卖宋忆的想法。
“季小姐，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小牧尴尬笑着，“宋先生的计划，我如何能知晓，他若想去，下一刻就会让我订机票，会不会提前告知，也全凭他心情。”
季如蓝凝着眉，怕露出马脚，也没再多问。
小牧说得不无道理，宋忆阴晴不定，若是突然决定，就这么走了，也不无可能。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有可能被留在实验室。
紫水晶，就送不出去了。
季如蓝思前想后，觉得不能被动等下去。
外头不催，里头不急。
她趁着夜深人静，再度偷偷拨打了谢白辰的电话。
“迎新会什么时候开？”她压低嗓子问。
“这个月十五号。”谢白辰翻了翻日历。
那天正好是月圆之日。
“所以，你想同一天取药引，对吗？你那边再安排人，发信息催促催促。”季如蓝抚着手链，嘴唇开合的幅度很小，“宋忆不紧不慢，让人看不透，我怕…他会不带我去。”
她红唇贴着手链，精神高度集中，详细描述宋忆的状态时，完全无暇顾及外面。
关闭的门板不知何时被推开一道缝。
一双阴鸷的眼微微眯起，含着丝冷厉嗜血的光。
第306章 越是身边人，越是危险
男人隐而未发，修长手指蜷缩。
若不是卧室的门锁不了，他还真难发现这暗夜里的秘密。
季如蓝未曾察觉，依然在通话：“我不知道他什么心思，没注销公司应该也有其他的企图，你和丹青要小心。”
宋忆借着月光看了眼女人猫着的身子，无声“呵”了一句。
季如蓝又接着说：“我这边暂时没问题的，宋忆还算信任我，不然，我也没办法把资料室的药引抄给你了。不过，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你一定要让他去迎新会，否则，我没机会把紫水晶给你。”
不知那边又说了什么，季如蓝点点头：“我会注意的，你不用挂心。”她抿了抿唇，又压低了嗓子，“期待…迎新会见。”
她说完，摁断了通话。
手腕上的钻石手链反射月光，刺疼了宋忆的眼睛。
他薄唇紧抿，一声未吭。
背过身，走了。
推门回卧室，入目的蓝色妖姬，尽显嘲讽。
他一抬手，将花瓣扯得粉碎。
终于察觉，他是个蠢货。
被一个女人，里应外合，耍得团团转。
她说要看资料室的文献，他同意了，不限时间，甚至允许她把资料带出来，然后，她抄走了药引，暗渡陈仓给谢白辰；
她泪眼朦胧，说怀念母亲留给她的礼物，他便磨不过内心的愧疚和心疼，取了手链给她送来，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那是她跟那个男人之间的通话器；
她说她对尹博士的紫水晶感兴趣，要拿去看，他允诺了，甚至都没问她要回来，可直到上一刻他才发现，那颗水晶，是她准备偷给谢白辰的！
难怪她最近会对他那么好，好到他以为她心甘情愿为他洗手做羹汤了；好到他以为她定下心，愿意跟他守在这间实验室了。
她怎么可能是那么乖的人？
他那日看得分明，当谢白辰说跟他走时，她的眼里，明明有心动的。
他终于明白那日他的暴怒来于何处了。
是那抹暗藏着点点心动的眼神，拨疼了他敏感的神经。
她为了谢白辰，以身试险来实验室盗宝，甚至在他宋忆身上赔上了贞洁，都在所不惜。
而他，却傻傻地甘之如饴，甚至大半夜地跑去找她，想跟她说：真要想外面的世界，就一起去迎新宴吧。
呵呵……
宋忆笑自己。
他在她身上破了戒，而她，却心系谢白辰。
修长的指骨发出咯咯的声响，空气里凝成的低压，充斥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天亮，敲门而入的小牧被一地狼藉吓得瞪大了眼睛。
这是发的什么脾气？
好好的蓝色妖姬被扯成碎片，隐约还能看到碾压的痕迹。
宋先生一向偏爱此花，此刻这态势，像是发恨般将花蹂躏成泥。
一股子寒气从小牧脚底升起。
不敢多看一眼，他转身想走。
“回来。”宋忆冷冷开口。
小牧一惊，避开地上的花，畏畏缩缩走向宋忆。
宋忆示意他给自己的空杯子续上些热茶，无视他的惊恐，不含情感地问：“有事？”
小牧咽咽口水，颤声说：“拐了两个走失的逃犯，怎么处置？”
宋忆手握瓷杯，眼底含冰：“丢给申博士。”
小牧脸色煞白，半天无法找到自己的声音。
申博士在实验室的年限很长，几乎熬成个疯子，丢他实验台的人，往往最后惨不忍睹，收捡残局的那几个，往往都要呕吐半日。
他太疯狂，以至后来宋忆都不怎么理他，可今日，他却想都不想就把“试验品”扔过去，可见，男人此刻的心底，晦暗到了何种程度。
“还有什么事吗？”宋忆又问。
小牧不敢隐瞒，实话实话：“夏城商会又来消息了，确认您到底去不去，说是主办方好安排位置，提前宣传。”
“砰。”
空气里毫无预兆一声瓷器破裂的声音。
小牧一怔，回过神来才发现浓稠的血顺着宋忆的手，滴在雪白的桌布上。
宋先生捏碎了杯子，就在他汇报的时候。
小牧大惊，下意识拿纸巾，却被宋忆抬手阻止了。
他让小牧出去，任由疼痛啃噬自己的神经。
谢白辰果然催他了，
他听取了季如蓝的建议，加紧了对他的催促。
越是身边人，越是危险。
他怎么会天真的认为，季如蓝真会随他安身立命，同他一起在实验室，相伴到老？
宋忆冷笑，眼睫擦过下眼睑。
一夜未眠，带了点干纹的眼角，落下最为阴冷的暗影。
黄昏时分，季如蓝端着晚餐过来了。
清汤香菇面，让空气染上了熟悉的喷香味道。
与往日不同，她的托盘上多了一瓶红酒，两个杯子，这种浪漫，与实验室死气沉沉的气氛格格不入。
宋忆眯了眯眼，没说话。
阴柔的神情，带着腐烂到骨子里的怪异美感。
季如蓝被一地的残花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桌上的血迹，又不自觉眼皮跳动。
宋忆一把扯走了桌布，扔角落，敲了敲桌子，淡言：“放这里。”
“哦。”
走近了，季如蓝注意到宋忆手上的伤口。
暗红的血痕，划过整个虎口。
“这怎么弄的？”季如蓝下意识问，“也不包扎？”
宋忆没在意手上的伤，眼皮上挑：“怕？”
季如蓝没接他的话，出去找小牧要了个创可贴，撕去膜布，递给他：“贴上吧，伤口要是深了，得缝针。”
宋忆没接，将手递她面前：“你来。”
季如蓝眨眨眼，没敢拒绝。
她垂着脑袋，悠长的睫毛在灯光下像泛金的蝶翼。脸上细碎的绒毛一时间很显眼，让她的顺从和乖巧放大了许多倍。
她有点怕血，给他贴创口贴时，手是颤的。
宋忆没忍住，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季如蓝整个人被他拉着往前带，惧意和不知所措让她的眼睛眨得飞快。
他看出来了，她不抗拒，并不是因为认命。
她的迎合，全为了谢白辰。
宋忆舌尖抵着牙关，胃里翻涌而上的，有酸意，也有苦味。
更有那从未有过的闷痛。
他冷哼一声，不知是嘲讽自己还是嘲讽季如蓝，然后，他手一松，放开了她。
季如蓝这才松了口气，贴好胶布，往后退了两步：“你现在吃东西吗？”
宋忆看了看面条，目光却移到红酒上：“这是干嘛？”
第307章 人生所有的正事
“无意在橱柜里找到的。”季如蓝低头，避开宋忆的注视，“放着浪费了好东西，本想问问你要不要喝，但你受伤，就算了。”
其实，这是她特地找来讨好宋忆的。
迎新会一事，他一直态度不明，她想，若是他心情好了，或许能松口。
宋忆轻笑，不甚在意，拿过红酒，就着桌沿磕破瓶颈，缓缓倒入高脚杯中。
玻璃破碎的声音吓了季如蓝一跳，尖锐的瓶口让她心里滑过一丝不适。
宋忆阴晴不定，行事又过于诡异，她不太懂他敲破酒瓶是什么意思。
“里面没毒吧？”宋忆倒酒，姿态懒散。
“啊？”季如蓝怔了下回过神，“怎么会有毒？实验室里的东西，谁敢？”
宋忆唇角贴近杯沿，微眯的眼角像绽放的罂粟花：“总会有第一个人尝试这种越界的事。”
季如蓝握住了宋忆的杯子：“既然这样，那你别喝了。”
她的眼波平静，好像还有点生气。
呵。
若不是无意听到了她跟谢白辰的通话，他或许真的会相信，她会在意他的怀疑，也会以为在她心里，有一点点他的位置。
宋忆拂开季如蓝的阻拦，一抬手，将洋红的液体吞了个精光。
“我想好了，参加夏城商会的迎新宴。”宋忆放下杯子，冷漠视线落在寡淡惨白的墙壁上。
季如蓝大感意外，强烈压抑着快要破空而出的喜悦。
“你好像很高兴？”宋忆扬眉。
“呃……”
“觉得可以跟着我一起出去？”他又问。
季如蓝扭着手指，不说话了。
眼皮半垂着，有点楚楚可怜。
就是她这种我见犹怜的姿态，每每与记忆里的影子重合，让他心软。
宋忆重重地将酒杯往桌上一搁，捏了捏眉心：“好吧，我同意你一起去夏城。”
他阴鸷的眸子里泛出一丝寒光。
去了夏城，就让你断了所有念想。
妄图利用他，成全谢白辰对奇石的执念，他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
夏城商会迎新宴是新一年来夏城商圈的头等大事，今年因是新会长主持操办，又宴请了部分未入会的商户，所以各种流程都格外谨慎，有传言说，宴会的选址，布置和人员配备皆精挑细选，以保万无一失。
傍晚，夕阳还未全下，华园酒店的门厅已是金碧辉煌，璀璨夺目。夏城上流社会的公子千金，个个打扮精致，一颦一笑，都似提前丈量过一般恰当得体。
休息间内，谢白辰对着镜子戴好腕表，低头看了下时间，问补妆的朱砂：“怎么不见柳长亭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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