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禾很满意,前所未有的满意。
要是江绿再给他生个大胖小子,他这一生就算是圆满了。
想到这里的周春禾在饭桌上笑出了声。
江绿看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
“又抽啥风?”周婆子还没从三高的恐吓里出来,又见儿子魔怔了,很是担忧。
周春禾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媳妇,说道,“娘,你以后别跳大神啊,吓到江绿。”
“你这话不是和我说过了吗?多大个人了,还吓到,又不是小鸡小猫。”周婆子对于儿子这种全方位的护着媳妇,很有意见。
“我不怕的。”江绿澄清道,周春禾越是护着她,婆婆越是看不惯她,这道理她这个未经人事的人都明白,这二头青咋就不明白呢?
愁人。
“看让你咸吃萝卜淡操心,拍到马蹄子上去了吧。”周婆子没好气地剜一眼儿子,白养了。
“挺好,本来就没啥怕的,还有,你既然跳大神都不怕了,就更不用怕我和我娘了吧?”周春禾又说道。
江绿一口鸡蛋噎在嘴里,讪讪地笑了一下,“不怕。”是原主怕,她有啥好怕的呢。
周春禾看着媳妇通红的脸蛋,发自肺腑地觉得舒坦,这日子就该这样过,一家人有打有闹的,才能把日子过活了不是?
他也不是真的不懂事,而是他这个老娘他明白得很,她和别人的娘的不一样,暗示没用,就得拿在桌面上,说敞亮说明白了,她才会放在心上,不然准不认账,揣着明白装糊涂,所以,他才要告诉他娘,他的媳妇他一定会罩着,就是老娘也不能欺负。
这一次,周婆子是真的放在心上了。
吃了饭,按照以往的惯例,周春禾是要眯一会的,但是看着江绿帮忙收拾碗筷,他就睡不下去了,这媳妇都开始好好过日子了,他是不是也该再加把劲,让这把火红红火火的烧起来?
收干就干,打了声招呼,背着手就出门去了。
“去哪儿?”周婆子里屋问道。
“有正经事。”周春禾只说道。
他说的正经事就是把他要好的两个兄弟全集结在了村东地头,一人给了一个鸡蛋,让他们把他家的自留地给翻一遍。
“老大,你这自留地可不少。”大满缩着脑袋反抗道。
周春禾瞥他一眼,“要是地少,我还至于浪费这俩鸡蛋?我自己吃不香吗?”
“可是这一个鸡蛋也不够啊,这老大块的地。”喜牙也附和道。
“别废话,今天干还是明天干,给个痛快话。”
“今天……”俩人反应过来,这厮压根就没给不干的选项啊。
“我也同意今天干,那就麻溜地,操起家伙下地吧。”周春禾揽住两人的肩膀,三个人排成一列,大摇大摆朝地里走去。
不怪周春禾威逼利诱,这下地的活他实在是不大精通。好在他脑子灵活,看过几次也就会了。这日子要好好过了,就该有个好好过的态度不是。
第8章 8 寡妇都嫌弃
队上的地油菜籽都已经下下去了,周春禾家的这块还没动静,所以周春禾才有些急,要是下的太晚了,迎来了打霜起冻,这来年的油菜花可就开不出来了。
“你们抓点紧,都别贫了。”周春禾又嘱咐了一遍喜牙和大满。
这俩人却不当回事,嘻嘻哈哈有一下没一下,下一秒,周春禾手里的土疙瘩就准确无误进了俩人的脖窝里,冰凉冰凉的。
“别逼逼了,赶紧的。”周春禾喝道。
“这太阳是打东边出来了吧,这厮竟然对地上起心来了。”大满小声嘀咕道。
“不对。”喜牙严肃道。
“哪里不对?”
“太阳本来就是打东边出来的。”
“是嘛?”大满有些不确定,又好像有些确定,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二十来年,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眼一横“我说的是这事吗?!”
目前,俩人都还是光棍,王家坝的资深光棍,地位难以撼动的那种。
“当初咱仨说好一起娶媳妇的,老大却先把嫂子娶进门了。”大满有些不满。
“就老大那媳妇,有啥羡慕的。”喜牙嘿嘿道。
知道的人当是娶了媳妇,不知道的还当是娶了祖宗,不下地不干活,连个崽都怀不上,在王家坝人看来,要是女人怀不了娃娃,不如养头老母猪。
“怎么不羡慕,好歹是个女的,活的。”
喜牙就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好歹咱也是个人,你能有点追求么?刘寡妇也是个女的,也是活的,你咋不要?”
大满不说话,哀怨地看了一眼喜牙。
喜牙咋舌,“你丫的还真找了刘寡妇?”
大满还是不说话。
“哈哈,哈哈哈,你个怂货,连刘寡妇都看不上你,哈哈哈……”喜牙笑得花枝乱颤,大满恨不得一锄头锄在他脸上。
“老大,老大,大满找了刘寡妇,刘寡妇还不要他!”喜牙又把这个令他高兴的消息报告给了周春禾。
“早就劝过你,你个傻货。”周春禾看着大满,恨铁不成钢。
他忘记了,他也是才成刚的。
“老大,你早知道这事?”喜牙就问道。
“嗯。”周春禾实话道。
“你俩,可真不够意思。”喜牙把锄头往地上一扔,罢工了。
“捡起来。”周春禾远远地命令道。
喜牙迫于压力,乖乖又捡了起来,“我不管,老大,我也要娶媳妇。”
“就你,下辈子吧,家里穷得只剩下蟑螂做亲戚了。”大满挖苦道。
“你家好,小偷来了都会给你留点钱。”喜牙也不甘示弱。
周春禾扛着个锄头大步流星走了过来,二人赶紧闭了嘴,埋头苦干起来。
还得是武力解决!
一下午时间,一块自留地总算是刨好了。
回去的路上,周春禾顺道在河边洗了个脚,河水冰凉,可是这正值壮年的汉子却一身汗如雨下,一点不觉得冷。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夜色,他的眼前又浮现起媳妇今天在地里维护他的样子,他得好好洗洗,干干净净的,这样媳妇才不会嫌弃他,才会让他上床。
洗好手脚,他又把脸洗了一遍,确保全身都干净了,他才扛着锄头朝家里走去。
心情很是愉悦,好久都没这样盼望一个黑夜的降临了。
江绿的心却随着这黑夜的迫近而愈发的紧张起来,她已经是人家明媒正娶的妻子,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就算这身体不是她自己的,可是这感觉,这情绪都是她自己的,她做不到灯一黑,眼一闭,就滚到一起去。
说实话,通过这两天的相处,她发现自己并不排斥周春禾,相反,这厮护起犊子来的那种狠劲是她从来未曾体会过的,让她有些惊喜,只是她是那慢热的人,做不到一拍即合。
眼见着天就暗了下来,王家坝村家家户户点起了油灯,昏暗的灯光穿过窗户,透过屋顶,点缀在这乡野人间,别有一番味道。
“我回来了。”周春禾标志性的大嗓门响起来,江绿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天都擦黑了,这又是去哪儿逛了,赶紧让你媳妇端了菜吃饭。”周婆子如出一辙的大嗓门应了声,她这话不是问句,并不需要儿子的回答。
江绿听见了周春禾的脚步声朝这边过来了。
门吱呀一声,周春禾就出现在了她跟前,这么冷的天,他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里面是一件深蓝色卫衣,胸口处写着为人民服务的字样,裤子也是深蓝色的土布裤,已经洗得褪色,裤腿有些短了,露出了脚腕。脚上是一双解放鞋,看得出来,已经穿了好几个年头。
这身打扮实在谈不上时尚,土里土气的,穿在周春禾身上,因为裤脚略短的缘故,还显得有些滑稽。江绿看着,却鼻子发酸,有些心疼,这样的感觉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她自己都还穿着打补丁的袄子,怎么还同情起别人来了?
“你怎么了?”周春禾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这里距离县城远不远?我想去一趟县城。”江绿想也没想就说道。
“你问我远不远?”周春禾笑了。
“对啊,有什么好笑的?”江绿心里毛毛的。
“你一个月去三五次,你问我远不远?”周春禾想,这娘们心里准又是憋着啥坏水。
“我去三五次?”江绿麻了,这娘们果然不省心,裤兜比脸还干净,去县城是当路人甲吗?
“这不是年底了吗,我想去买些年货回来,我们也过个像样的新年。”江绿解释道。
“你真是这样想的?”周春禾头一偏,痞痞地看着江绿。
“就是这样想的。”江绿抬头,就对上了周春禾那痞帅的眼神,霎时,心里跑进来一头牛,顶着两只角,没头没脑地乱撞。
江绿心虚地别开了眼睛。
“我就知道,你还想着走。”周春禾讪讪道。
江绿看出了他的失落,他是真的很在意她。
“不是,我就是想买件新衣裳,过年了,总要有个过年的样子,要不你陪我一起去?”江绿就说道。
“真的?”周春禾眼里泛出光,眼眸里映着江绿的模样。
“你不相信就算了,反正也没钱,去了也白去。”
“谁说没钱了,你等着。”周春禾就要出门去。
“等等,”江绿一个着急,起身忙拉住了他,“着啥急,先吃饭。”
“对,对,先吃饭,我把这事给忘记了。”周春禾傻乐道。
第9章 9 我不抢,我偷
吃饭的时候,周春禾就开口向他娘要钱。
没有任何的理由,就是硬要。
“你要钱作啥?”周婆子没当回事,儿子不当家的,要钱准没啥好事。
“过年了,我和江绿寻思着去一趟县城。”周春禾不动声色道。
周婆子警惕起来,看了看儿媳妇,漫不经心道,“要买东西?”
“嗯,想买件衣服,娘,给你也买一件吧。”江绿笑笑,出其不意地叫了声“娘”。
“我,我有衣服,况且家里哪里有那么多钱,我都攒着等小宝出生好派上用场呢。”周婆子听到这声娘,有些找不着北。
“着啥急,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先紧着眼前用。”周春禾就说道。
周婆子就不乐意了,“八字拢共就两撇,你俩这么个大活人,一人一撇就完事了,哪里就那么难?别人家一年一个,三年抱俩也没见多难,不过是两腿一蹬,身子一抖一激灵的事,怎么到你们这比登天还难。”
江绿听得一愣一愣的,男女间的那点羞涩的事到周婆子这里,就成了脱裤子放屁那么简单,还一点不脸红,果真高手在民间。
周春禾也意识到他娘说的太露骨了,怕吓到了江绿,接过话茬道,“你当年怎么也就生了我一个,要是我有个兄弟姐妹您也不至于总盯着我一个。”
周婆子拿着手里的筷子就敲了过去,“放你娘的狗屁,我那是不想生吗?你爹没了呀,我一个人咋生?!”
周春禾没躲,硬生生挨了他娘两下,周婆子见状,终究舍不得再打了,看着儿子,欲言又止,好像心里藏着无限的心酸事。
“娘,放心吧,保准让你报上大孙子。”周春禾哄道。
“少废话,赶紧吃饭滚回去睡觉。”周婆子放下筷子,下了桌,气饱了。
“正好,这红薯你吃了去。”周春禾没拦着他娘,把剩下的最后一个红薯放进了江绿的碗里。
“我够了。”江绿说道,这玩意吃多了放屁,她可不想晚上的被窝里奏起交响乐。
“那我吃。”周春禾就拿到了他的碗里。
江绿皱了皱眉,还不如她自己吃。
江绿吃好的时候,婆婆已经甩手走了,只剩下她和周春禾,这洗碗的活自然就落到她的身上。
这个时候的碗也不难洗,没啥油水,热水冲冲就干净了,问题就出在,婆婆为了省柴火,锅里一点热水都没有,天这么冷,江绿的手冰冰凉凉的,压根没勇气把手伸进去。
江绿站在厨房,就开始蹲下来生火烧水。
“你干啥呢?”周春禾进来说道。
“生火,这么大块的木头怎么烧得起来?”江绿嘀咕道。
周春禾拉了江绿起来,“笨,用这个。”
说完就扬了扬手里的稻秆。
江绿笑了笑,可不是自己笨么,她也没干过这事。
一个在灶台前生火,一个往锅里添水,远远看着,这画面琴瑟和谐,男俊女俏,充满烟火气,怪不得大满和喜牙都吵着要媳妇。
“钱的事你别担心,包在我身上。”周春禾觉得场面有点安静,找了话说。
“你娘要是偏不给,你还能抢不是?”江绿随口道。
“那不能,自己的娘咋能抢,我可以偷!”周春禾说道,“我娘藏东西的地儿我门儿清。”还不忘补充道。
江绿哑口无言,这真是亲娘俩啊。
“放心吧,我娘也不是真舍不得,只要你没别的心思,早晚这个家是你当。”周春禾看了眼江绿,说道。
江绿就明白了,这还是防着她逃跑。
“我不会当家,我也不稀罕。”江绿实话道,管家多费劲,这家的家底一眼就看穿了,在江绿看来,谁当这个家谁是傻。
可是周春禾听来,以为是江绿还有旁的心思,一时间,谁都没说话了。
水烧好了,周春禾又给把凉水提了桶进来,也不叫江绿的名字,对着灶台说道,“我出去一趟,你先睡。”
“你……”江绿想问问他这么晚去哪里,可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也好,她本来就怕和他共处一室,这样最好。
江绿抓紧时间洗碗,然后又用多余的水给自己泡了个热水脚,最后想了想,还是给锅里又添了些水,盖上了锅盖,才去自己那屋睡觉了。
她把屋子里仔仔细细找了个遍,没发现第二床被子,看来只能和周春禾同床共被了。
已经是腊月的天气,虽说南方的温度低不过北方,但是没有炕火,床上就像个冰窟窿,保暖全靠抖。江绿鼓足了勇气爬上床,然后在被窝里缩成一团,全身蜷缩着,勾成了一个球。
就这样,手脚还是冰冷的,这一点和她上一世一模一样。
周春禾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刚刚听江绿说了那话,心里还不大痛快,又想起有些日子没去二爷那里了,干脆出来了家,去看二爷了。
二爷是村里的绝户,小时候是王家坝村的少爷,如今八十多岁了,成了王家坝村的孤老儿,谁都不愿意和他结成小组,是周春禾拉着他进了二队,和他一起。
二队的人都不大乐意,但是碍着周春禾的面,都不敢说。
周春禾象征性瞧了瞧二爷家破旧的柴门,就推门而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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