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回家先去外祖家还是先回李家？”
“先去你外祖家，然后我和你爹回家打点，事要一步步安排，咱家的大宅子还没盖好。”
考虑到大宅的人一时半会过不来，先盖族人的宅院，张罗店铺和田庄等事情，主宅是最后才盖的。
“哦，那我回去帮您，您一路也很辛苦了，回去还得忙乎。”
李玉担心母亲身体受不了这样的操劳。
“不用，你替我在外祖家尽孝，后续我和你爹再商量，你不是要让旭哥在王家读书么，你也一起去读书，李家的事有我和你爹还有你哥就够了，你也收收心吧。”
王氏摸了摸女儿的脸，疼爱的摸了两下。
“好吧，娘，门阀规矩是不是特别多，那我这个粗人……我估摸他们看不上我。”
“不会，有什么好怕的，谁人背后不说人，做你自己该做的事就够了，等宅子盖好了娘在接你回去，但读书还是要在王家读。你不是说要选了李家儿郎去王家学堂读书么，你不帮着张目一下，他们初来乍到难免陌生。”
王氏笑着说了以后的计划。
李玉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就点头：“那好吧。”
“家里还有你两个表姐妹在，你有玩伴，我也放心。”
王氏想让女儿好好歇歇，安抚女儿这一路的血腥和厮杀，痛失亲人的伤悲。
“好。”
李玉笑着应了，没有违拗母亲的心意。
王氏看了眼林月，“你也去王家学堂读书。”
“啊，我也能去？”
林月愣了一下不敢相信。
琅琊王氏的大门是我能进的？
她就算再无知，也知道琅琊王氏在文人心中的地位，那是领袖级别能够一呼百应的地位。
王家学堂是要考核的，不是谁都有资格进去学习。
王氏拉下脸，“怎么，我王家学堂不配教你规矩和学识？”
林月吓得连连摆手，“不是的，我一介孤女哪有资格进王家学堂？”
“你陪玉儿一起，去王家好好读书学规矩，你也在孝期怎么都要守三年，莫要荒废时光，还是用来读书学规矩好些，将来给你说个正经读书的好人家，首先你这规矩要立整。”
王氏是真看不上林月松散的规矩，奇怪的教养。
可孩子小，规矩学得不好是家传也不全她的错，也是可怜孩子，能拉一把就拉一把，本质也不坏。
“多谢夫人，我会认真学的。”
林月眼睛晶亮动人，十分激动，能进王家学堂转一圈，出来你都沾染了清贵二字，身份都能往上抬一抬了。
这么说吧，从王家学堂里出来的儿郎和姑娘，前程还是婚配都不用担心。
姑娘家更是多少人求娶，你只管挑就行。
“先说好，去学堂我来举荐，但王家学堂规矩严苛，错了要挨打的，不分男女，也不分本家还是外家孩子，夫子打你，娘老子都不许吭气，你可能忍？”
王氏板起脸态度很严肃。
林月坐在那俯首，“小女愿意学本事，再苦再累我都不怕，若有违背您只管轰我出去，再无怨言。”
这是主动自断后路，是真发狠要学本事。
“只要你肯真心改错，求学向上，你的婚事我和你姑姑给你保了，你莫要担心前程，但若想嫁得好过得好，终究还得你自己立得住。”
“是，谢谢夫人提点，我记下了。”
林月抬起头望着王氏认真点头。
王氏见她目光清正，不闪不避，比以往要沉静许多，这一遭人生巨变终究让她改变了。
“人生起起伏伏，谁无苦难过往，熬过去才能开花结果，一味颓废裹足不前只会沉沦的更快。”
“是。”
林月心中感激莫名，自己那样自私自利，毁人门楣的话都说了，可李夫人却不计前嫌，依旧给了自己机会。
到底是琅琊王氏的教养，对比后才晓得差距，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李玉拍手，“总算不是我一个人受苦，有人陪我了，别怕，以后我罩着你。”
她拍拍胸膛，表情别提多得意了，我是土匪我罩着你。
林月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53章 杜家
王氏忍不住失笑，又立刻板起脸训女儿。
“你去了可不许张牙舞爪的，如今学堂是你两个小舅舅在管，你犯错可不会容你糊弄过去，王家教养森严，可不是咱家，上下都给你遮掩。”
李玉怕老娘，她这头是严母慈父，对着大哥是慈母严父，兄妹二人教养不一样。
规规矩矩垂首应了，看的林月失笑，又打心底里羡慕。
王氏见她听劝，才露出一丝笑脸，望着她二人，语重心长的训诫。
“女子一生辛劳很是不易，乱世之下想要生存更为艰难，你二人去了学堂要认真读书学习，不可荒废时光，本事学会了才是自己的立身之本。”
“是。”
二人同时应答。
“一会到了杜家要守规矩，尤其要注意男女大防，看到什么也不要露出稀奇古怪的神情，做派大方些，受了委屈若不是大事就不要张扬，我们是客，客随主便，懂么。”
“记住了。”
林月晓得是提点自己，不要咋呼闹事丢脸。
“娘，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临祁，还要在杜家客居。”
“傻孩子，等你哥哥们来接你呀。”
王氏笑着摸摸女儿的小脸，疼惜的望着她，这一路可把闺女累坏了。
“都到这了，也没啥危险了，接不接的也不要紧。”
李玉困惑的眨眼。
“这不是为了摆谱，而是展示实力，告诉众人，李家没倒架子，精兵强将尤在，你爹依旧强壮如斯。”
王氏最懂李老大，对李家上下了若指掌，她这个宗妇可谓做到了极致，得李家上下老幼信任依赖。
李玉眨眨眼，点头，“好复杂。”
“你呀，懒的要命，不动脑子。”
王氏气的用手戳她脑门。
李玉嘿嘿笑，嬉皮笑脸的贴在老娘身上撒娇。
“我娘最厉害，是女诸葛。”
转过头又跟林月显摆，“我娘闺中就被人称为女诸葛。”
“夫人真厉害。”
林月的佩服是真心实意的，这里不同于京城，没有夸捧成分，门阀聚集之地，能人太多，不是拔尖的人才很难出头，拔尖的来了这也未必拔尖了。
“莫听她瞎说，不过是给王家面子罢了。”
王氏摆手眼中毫无自得神色。
几人在马车说闲聊，说说这的特产和风土人情，大家一时情绪高涨，一扫之前的悲伤气氛，开始期待新生活的到来。
日照城到了，马车直接进了杜家大宅，杜老夫人和杜家女眷全都出来迎接顾李两家。
“母亲，这位就是顾老爷子，这位是李老爷子，这位就是李将军，爹常念叨的李将军，这位是他夫人，琅琊王氏的嫡长女，这两位是他们一双儿女，这位是顾家嫡长孙，这位是顾大夫人……”
杜瑜挨个为大家介绍。
杜老夫人早就孀居了，一身酱红色的锦缎八福湘裙，头上只戴了银簪子，旁边身穿浅蓝色湘裙的是杜瑜的母亲。
剩下的是杜瑜的叔叔婶婶们。
“给老夫人请安。”
李老大带着儿女们先一步抱拳请安。
“好好，老身给两位大人道一句平安。”
杜老夫人郑重其事的行礼，态度特别恭敬，眼神里有对英雄的崇拜。
“您客气了，不嫌弃叫一声老哥哥吧，我已经不在朝了。”
李老头浅笑着虚抬了一下手。
“好好，这是您二老的孙子孙女，真好，如花似玉，郎朗如玉，君子气度，好样的，您二老有福气。”
杜老夫人眼光落在李睿等晚辈身上，满脸欢喜的夸赞着。
“晚辈给老夫人请安，给诸位夫人们问安。”
李玉等晚辈上前一步行礼给杜家夫人们行福礼。
“好，快起来，都是好孩子。”
“祖母，我们屋里说话吧，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二老请到家里做客的。”
“这回事办的漂亮，赏你一碗肉吃。我亲自安排的，不给你丢面子。女眷住后院，姑娘们住你姐姐的闺房。老爷子住前院，你祖父的书房还闲着……”
这回是杜老太太亲自去安排，可见重视。
“给您添麻烦了。”
李老大再次抱拳道谢。
“李将军，您客气了，您能来咱家住，是我们杜家祖上积德了，杜家蓬荜生辉，您千万别客气。”
杜老夫人望着他脸面喜悦，这迎客态度都让人心中欢喜。
一路寒暄这就进了杜家正堂，杜家有钱，摆设却并不庸俗，反而透着低调清雅，摆设都是正经古董，可不是店铺里哄人的假货，全是真货。
丫鬟们依次上了茶。
长辈们在寒暄，杜老夫人殷切的询问了路上的事，得知是李将军救了大孙子，杜老夫人当即起身就要磕头，硬被李老大给拦住了。
杜老夫人擦着眼泪，“我儿突然去世，家中乱作一团，我这大孙子不得不铤而走险去压货，杜家满目疮痍，我这老婆子死不得又活不久，连累了儿孙……”
她悲痛的擦着眼泪，这乱世死的何止一人呀。
“您节哀顺变……”
这样的话晚辈不好插口，李玉等几个晚辈静坐聆听就好。
“李将军，咱们还真是有缘呐，瑜哥，那矿脉就给了李将军吧，钱财乃身外之物，合家平安才是要紧事。”
杜瑜起身应答，“祖母安心，路上我就把矿脉的事如实和李将军交代了，契约已经给了，我一会就带着人去过户。”
杜老夫人点点头，目光坚毅沉稳，语调平缓却坚定，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飒爽的脾气。
“莫耽搁，免得再生事端，留不住的财不要犹豫。”
“是。”
“把那测绘的人也一并给了。”
杜老夫人转念间就把事全落定了，干脆利落的脾气可见一斑。
“孙儿一会就去弄妥当。”
“嗯。”
“祖母，孙儿信上说的搬去临祁主宅的事……”
“可以，你考虑的也很周到，收拾妥当就搬，听你安排。”
杜老夫人行事能看得出是个强势不让人的主，不然也不能在中年丧夫后培养出优秀的儿孙，作为一个商人妇，能做到这份上，也不是一般人。
“孙儿一会就去张罗。”
“几位远道而来想必也人困马乏了，我让人备好了热水，你们先歇息，明儿咱们好好的吃杯酒聚聚。”
“好。”
杜老夫人这才端了茶。
丫头进来领着大家去客居院子居住，女眷是住在后院的，只有李玉和林月住的是杜家出嫁女儿的闺阁。
女儿家的院子都干净，不会让男孩住，也是表示对客人的尊重。
第54章 身不由己的苦
杜家下人伺候的特别仔细，给端了热水沐浴，还有熏炉热水壶，一应俱全，被褥都是新换得，十分妥贴。
李玉沐浴出来换了一身简单地长筒袍子坐在那，散着头发，自己泡杯茶喝。
“姑娘，我帮您擦擦头发吧，虽然天热可也入秋了，怕吹了头风。”
旁边站了个丫头，是专门派过来伺候她们的。
“好，谢谢姐姐了。”
“甭客气，我们老夫人亲自发话，一定要伺候好各位主子，万不可怠慢，不然全都赶出去一个不留。”
丫头笑眯眯的拿了帕子给她擦头发。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红莲，花朵的名字。”
“莲花高洁，是个好名。”
“多谢姑娘夸奖，晚上您想吃点什么，奴婢去要。”
“吃点清淡的粥吧，菜也不必复杂清淡些就好，走了一路颠簸的厉害，想缓缓。”
李玉没提要求，清淡点即可，这个比较好做，不会为难厨师。
“好，奴婢这就去安排。”
红袖给李玉擦干了头发，挽了个简单地双丫髻，就去厨房端饭了。
林月也沐浴完出来了，坐下来长舒一口气。
“我到现在还觉得身体跟着马车晃悠呢。”
“休息两日就好了，这一路确实辛苦。”
“我倒无所谓，主要是你们比我辛苦多了，玉儿谢谢你们救了我的命，一路带着我这个累赘，大恩大德我都记在心里了。”
林月再次诚心道谢。
“别这么认真，以后你要坚强起来，好好过日子才对。”
“我会的，这回没有人替我兜着了，我得自己坚强勇敢，我会好好活着，替我父母亲人一起。”
林月仰起头深吸一口气，终于清醒了，不能再做梦了。
李玉望着她抿着嘴，也不知该怎么劝，她还真是挺苦的，以前爹娘就想卖女求荣改换门庭，不顾她的脸面。
现在爹娘走了，就剩她一个了，便是有姑姑其实也顾不上她太多，毕竟顾林氏也是寡妇了，自己也没太大能力。
“去了王家好好学，有你的好处。”
“我知道，是你们怜悯我一次次给我机会，我不能再任性了，我会认真学本事的。”
林月落下一滴泪。
“人生的路终究要靠自己奋斗，你姑姑希望你过得比她好。”
“我……以前不懂，现在……懂了。”
林月含泪点头。
“莫哭，不然人还以为我又欺负你了呢。”
李玉给她擦擦眼泪。
林月擦着眼泪失笑，“哪有的事，明明是我一直欺负你来着，你这人心软最好欺负了。”
指着她扁扁嘴说了。
“还想拿捏我呀。”
李玉刮了刮她的鼻子。
“玉儿，以前是我对不住你，我太不懂事了，我……就是接受不了现实，你很幸福很幸运，有爹娘真心疼爱你，我没有，我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无能为力……”
我始终都是林家的工具，巴结上位改换门庭的一个棋子而已，我都明白，不愿意承认罢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劝你，我认为现在你未必就最惨了，如今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过日子，好好学本事，过踏踏实实的日子，再也不用成为的谁的棋子，只做你自己，林月。”
门外的顾林氏和王氏听个正着，是过来看看姑娘们安顿好了没，有什么缺的少的。
听到这句话顾林氏忍着悲伤，她何尝不是一个工具人呢，不过是被先帝爷摆布做了一回工具罢了，让林家人看到了希望，就像狼闻到了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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