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西厢就变得冷冷清清,而珠帘那头的东厢,此刻确实高朋满座,触光交错……
酒足饭饱后,一场热闹的应魁宴,也在摇曳的烛光中卸下帷幕。
秦无衍被衙门那帮人拉着去了醉春楼,枫溪居的马车这会儿还没回来,乔木瑶只得留下来等候。
喝得微醺的她,伫立在枫溪居四楼的檐廊上。
明月当头,看着脚下万家灯火,感受着那拂面的春风,乔木瑶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豪迈。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她突然就不想计较了,只想这么活着,无牵无挂,无拘无束,无嗔无喜的活着……
安景琛突然走到她身旁,盯着那轮明月,面无表情的说道:“谢谢你!”
谢谢?
这无头无脑的道谢,让乔木瑶一愣,“你说的是……”
安景琛扭过头,对着他浅浅一笑,“总之,就是谢谢你了!”
天!
天啊!
乔木瑶差点尖叫,一直以为他面瘫,想不到这冰块脸,不仅会笑,且笑起来还是这么好看!
喝了点酒,本就有些上头,看着他眉眼温柔,笑容缱绻的样子,乔木瑶顿时定住了。
“我脸上有东西?”安景琛感觉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
“没……没有!”
乔木瑶一颗心小鹿乱撞的,怔怔回过神来。
“天黑了,回去的时候当心点。”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安景琛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温柔。
乔木瑶点点头,想到中午去寝舍,听到了丁梦儿的声音,便忍不住问道:“你说你没吃丁梦儿送的饭菜,可我看她每天还是照送不误,那些饭菜都让谁吃了?”
安景琛沉吟半晌,方缓缓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倒是看她逼着赵远林吃过几次。”
“逼着赵远林吃?”乔木瑶疑惑道。
“嗯,他……也很烦。”
安景琛的声音越来越小,似是很不愿意提起。
想到丁梦儿每次回来,不是炫耀新买的首饰,就是炫耀新买的衣服,乔木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她和金玉中是什么回事?”
“金玉中?”安景琛眸光一凛,“他们认识吗?我倒没听说。”
“不仅认识,我甚至觉得他们关系不一般。”乔木瑶提醒道:“上次在玉人坊,我看到他们在一起,且关系很不一般。还有,丁梦儿最近的穿戴越来越奢侈,绫罗绸缎更是天天换,你不觉得蹊跷吗?”
安景琛想了想,觉得像是这么回事,便沉声道:“下次问问。”
这两人在枫溪居说丁梦儿,殊不知响水村里,常氏和丁梦儿,也在盘问着韶卿呢。
冬枝干完该干的事后,发现乔木瑶还没回来,只得留下秋雁陪着韶卿,自己则带着小满回家做饭。
两丫头正坐在银霜满地的院子里,兴致勃勃的翻着花绳。
丁梦儿突然拿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递给她们,说是家里有不少好吃的,邀她们过去玩。
两家隔得不远,常文惠不知出于某种目的,总是对那丫头示好。
韶卿毕竟是个孩子,人家对她好,她自然也不会设防。
两姑娘进门后,常文惠果然拿出一盘,村里少见的点心来招待。
还以为有什么稀奇的,韶卿拿起一块枣糕,兴致缺缺的看了看,又放回去继续吃手里的肉丁竹笋包子。
“这笋包可还好吃?”常文惠的笑容,始终那么和蔼。
韶卿并未说话,只是一味的点头。
“你乔姐姐怎么还没回来?莫是不要你了?”常文惠笑着打趣。
小姑娘立刻把小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不,乔姐姐去看哥哥了,她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你不是说他们都不睡在一起,那她怎么还去看景琛?”常文惠的脸色顿时不好了。
“那是之前,他们后来又一起睡了。”
韶卿嘟着嘴唇,那粉雕玉琢的脸颊,看起来万般委屈。
“哥哥不要我和乔姐姐睡,以后都是韶卿一个人睡了!”
“什么?”常文惠阴沉的脸颊,在昏黄的油灯一照,看起来十分可怖,“他……他们竟然睡到了一起?”
小姑娘嘟着嘴点点头,依旧委委屈屈的说道:“哥哥说夫妻就该一起睡。”
第62章 名正言顺
乔木瑶回到家后,韶卿已经在冬枝家睡了,她也落得个自在。
翌日一早,想着昨晚告诉景琛,明天会给他送饭,乔木瑶懒觉也不敢睡了,赶紧爬起来做饭。
毕竟先前说是给他送,每次都是在外面点。比起丁梦儿亲手做的,怎么看都缺乏诚意。
且这次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给他送饭,请了冬枝已经没那么忙了,再不亲手做一顿,真的过意不去。
路途遥远,三碟四碗的肯定不现实,想到上次腌制的鹿肉,乔木瑶决定用野山菌炖个鹿排汤。
那鹿肉还是在常武手里买的,野生的鹿肉看着新鲜,她当时一口气买了半边。
邀母亲和冬枝家吃了两顿后,余下的她腌起来做了熏肉,毕竟天气渐热,已经不适合做风干肉了。
拿着菜刀片了三根排骨,咔嚓咔嚓剁成小段,用滚烫的开水汆过,冲洗干净后放进砂锅。
倒入滚烫的开水,丢上几片生姜,煮上一炷香的时间,再把泡好的野山菌丢进去,简直不要太香了!
汤煲好后乔木瑶就吃了一碗,排骨腌制得入味,加之有野山菌提味,怎一个鲜字了得。
等她收拾好,并把家里安排妥当,老李的马车也来了。
本想带着韶卿一起去,可那丫头非说要和小满翻花绳、踢毽子。
乔木瑶只好作罢,叮嘱了她不要乱跑,就提着装着砂锅的食盒离开了。
今后的手剥笋就只提供给枫溪居,不用再跑来跑去,老李直接将她送入翠云庵,并贴心的将食盒带走,说是带去枫溪居热热。
翠云庵后院,乔木瑶刚一进门,许仪年就迎了上来,说是妹妹的情绪似乎好了一些。
前世,精神类的疾病可是她最擅长的,病人有起色,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想到昨晚见到的陈县令,乔木瑶总觉得,他似乎没自己先前想的那样坏了。
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道:“把夫人送到翠云庵后,陈大人就没来看过?”
许仪年讪讪一笑,“昨天来呆了一刻钟,见她有起色还是挺高兴的。”
看他这样子似是不想多说,可病人家属的陪伴也很重要,乔木瑶边诊脉边问道:“陈大人今日没来吗?最好让她每日来探视一番。”
“听闻松树堡那边的三个县,已经被宋军占领。祁王殿下亲自带人讨伐,今日正好路过枫溪县,陈大人前去接风慰问还没回来。”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城里的外乡人越来越多。
乔木瑶边扎针,边询问那丫鬟,陈夫人昨天的情况。
出了翠云庵,乔木瑶带着食盒直奔书院。
想着他一个大男人,光喝汤怕是吃不饱,乔木瑶先前就叮嘱老李,带了几个葛花饼。
考虑到自己中午也要吃,乔木瑶带的汤,分量很足。
余子安和赵远林出去吃面了,寝舍里就剩下他们二人。
乔木瑶盛了两碗汤,一碗给自己一碗递给他,两人分坐书桌的两端,就着葛花饼开始吃了起来。
这加了肉糜的葛花饼,比外面卖的不知要好吃多少倍。
乔木瑶忍不住感慨,枫溪居的百年老字号果然不是吹的,却见穿金戴银的丁梦儿,挎着食盒推门而入。
见二人正相对而食,顿时如遭雷击般定住了。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她就指着安景琛,大声质问道:“我送的不吃,你凭什么要吃她的?”
闻着那浓郁的脂粉味,乔木瑶皱了皱眉,“因为我是他娘子,吃我做的名正言顺。”
言下之意,吃你做的名不正言不顺!
“你……你不脸!”丁梦儿一想到韶卿的话,就气得咬牙切齿。
不知道是被她纠缠惯了,还是眼不见为净,安景琛似是没听到,没看到一般,依旧头也不抬的吃着。
这家伙还真是能忍啊!
也对,且不论丁梦儿和他关系匪浅,就一个大男人和女人撕,怎么看也有失风度。
既如此,还是由她出面吧。
乔木瑶放下手中食物,拿起手绢揩了揩唇角,这才慢条斯理的起身。
“我和自己男人吃饭,怎么就不要脸了?”
“你……你和他睡在一起,就是不要脸!”丁梦儿气得口不择言。
安景琛缓缓抬起头,意味难明的看了她一眼,又接着吃了起来。
“哈哈,一个大姑娘家的竟然说这话!”乔木瑶被她这话逗乐了,“丁梦儿,我怎么觉得你躲在我家听过墙根?再说夫妻之间不一起睡才不正常……”
丁梦儿又羞又怒,气得冲着安景琛摆脸色,说是以后再也不会送饭了。
乔木瑶简直不要太开心了,“你早就应该醒悟的!”
自始至终景琛哥都没替她说一句,且方才那一眼,她分明感受了一丝危险气息。
丁梦儿气得直抹泪,被乔木瑶呛了几句,更是气得扭头就跑。
丁梦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玉人坊,正好遇到金玉中。
看到她手中食盒,金玉中顿时明了,“唉哟,我说小美人儿,你这是何苦呢?”
对啊,她这不仅是自讨苦吃,还是自取其辱!
丁梦儿听得这话,哭得更大声了,铺子里的人早已见怪不怪,金玉中则像往常那样,带着她去了隔壁的库房。
拥仄的库房里,除了货架外,还有一张值夜的床。
金玉中一进去,就像是变了个人般,痴痴盯着她。
“想我金玉中,被你这小美人,迷得茶不思饭不想,你却连个正眼都不愿意瞧!”
他故作深情的,夺过丁梦儿的食盒,恨恨说道:“不知好歹的东西,他不吃我吃!”
“都凉了,还吃什么啊!”丁梦儿破涕为笑的,拿着帕子揩了揩眼角泪花。
“凉了就不吃!”金玉中嬉皮笑脸的说道,“我今儿个可是得到了一样好东西,你看后保管喜欢。”
“什么东西啊?弄得这般神神秘秘!”丁梦儿擦干泪水,半嗔半怒的白了他一眼。
金玉中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个朱漆雕花小椟来,在丁梦儿的期待中,小心翼翼的开打。
当看到那套做工精致,镶有珍珠玛瑙的点翠头面时,丁梦儿的眼睛顿时亮了。
“想要吗?”
“想!”她毫不犹豫的回道。
“让我亲一下,这些都是你的。”金玉中像头恶狼般盯着她。
第63章 羊入虎口
上次在玉人坊,接受他赠的衣裙,又因没马车在客栈住了一宿,两人的的关系就变得不一般。
那晚,金玉中不仅在锦春堂,定了最好的上房供她休息,还请她吃了先前从未吃过的佳肴。
但金玉中把她送至客房,叙了会儿话后,就起身告辞了。
想不到这位其貌不扬的书生,不仅出手阔绰,还是位正人君子,丁梦儿对他顿生好感。
自那以后,金玉中今日送朵珠花,明日送盒点心,总是以各种理由接近她。
丁梦儿起先还拒绝,可金玉中总是云淡风轻的,说这些不过是别人送他的,用不上或是吃腻了,你若不喜欢就扔了。
父亲在世时,虽能想法子赚到钱,可要贴补安家母子,日子虽不至于拮据但也并不阔绰。
父亲去世后,除了地里庄稼的收成,就靠哥哥在外跑镖赚钱。
可哥哥这两年要攒银子娶媳妇儿,往家里拿的银子越来越少了,她置办新衣服的频率,也越来越低。
这些东西都是她心心念念,却又买不起的,丁梦儿哪里舍得扔?
再者,发现乔木瑶那狐狸精开始打扮后,景琛哥对她的态度似乎也变了。
她自然要打扮得比乔木瑶更漂亮,才能吸引景琛哥的目光啊!
可眼下这种情况,家里根本无法满足她的需求。
恰在这时,金玉中送来了她想要的,就好比肚子饿了有人送饭,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她欲迎还拒的也就接受了。
金家人丁本就不旺,到金玉中这一代,就剩下他这么一根独苗。
除了天上的星星,水里的月亮,自是要什么给什么。
至于那些个阿堵物,金家又不缺,只要他能好好上学,自是要什么给什么。
丁梦儿发现这个冤大头不差钱后,对他的态度也慢慢变了。
犹记得金玉中送她第一根玉簪时,乘机摸了她的手,看着这支做工精致的上好玉簪,她竟是佯装没注意。
这次得逞,让金玉中尝到了甜头,也愈发的变本加厉。
以至于后来借着送衣裙的由头,乘机搂腰摸臀的揩油,丁梦儿也是半推半就。
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丁梦儿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财帛动人心啊,每每看到村里人艳羡的眼神,她就觉得只要能留住清白,一切都值得。
殊不知他的欲迎还拒,半推半就,在金玉中看来,这个没见过世面的穷家小户女子,已经拜倒在他金钱下,或者说对他芳心暗许了。
一个流连勾栏瓦舍的男人,会有多少耐心?
是以,今日竟是急不可耐的,提出要亲丁梦儿。
虽然他时不时伸出咸猪手占点便宜,可亲嘴什么的还从未有过。
想到景琛哥那张俏脸,再看他这油光满面的样子,丁梦儿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还是第一次被她拒绝,金玉中气得“啪”的一声将盖子合上,“要知道这套头面,可是我花了五十两银子,托人从莱阳府的翠宝阁买回来的。”
且不论这头面价值五十两,就那精湛的掐丝工艺,和指头大的珍珠,村里人怕是一辈子都没见过。
这要是带回去,还不知道要风光成啥样……
虽然母亲不反对她和金玉中来往,但一再提醒她守住清白,说身子必须给景琛。
这辈子肯定是要嫁给景琛哥的,可这头面她真的很想要!
一想到金玉中先前对她有求必应,今日竟然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竟是委屈得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金玉中这次下了血本,就是存心想占她便宜,谁知惹得她落泪了。
你别说,这梨花带雨的样子,还真是我见犹怜。
瞧她这眉头蹙的,竟是和陶陶越来越像了!
一想到他砸了那么多银子,却连陶陶的小手都没摸过,金玉中顿时心软了。
“唉哟,我的小祖宗啊,且不论先前给你花的,就这一套头面就五十两了,你们村里姑娘的彩礼都没这么多吧?我就想亲个小嘴,你怎么就哭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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