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道:“水至清则无鱼,况且如今行宫还得要用他,真处置了一时半会也无可用之人,把自己累病了可不值当,抓了他这一个错处,想收拾他还不容易嘛。”
乌拉那拉氏正欣慰儿子的好学,余光却瞥见小儿子抱着一株珊瑚,张嘴就咬了上去,眼前顿时一黑。
“哥哥,咸的,是鱼肉的味道。”
弘晖哭笑不得地将弟弟抱了起来,拿着帕子给他擦嘴,随后把人交给乳母,让乳母带他去漱口。
第129章
半人高的红珊瑚被摆在了偏殿里,乌拉那拉氏原想着收进库房里,奈何这东西不知怎么入了小儿子的眼,光看着还不够,还得时刻防止小家伙上牙咬。
乌拉那拉氏对于幼子向来溺爱,但也接受不了他当着外人的面,把珊瑚当大鸡腿啃,骂又舍不得骂,只能眼不见为净。
再一次拎着弟弟的衣领,远离那株红珊瑚,弘晖脸色变了又变,倒不是舍不得红珊瑚,而是这东西不知经过多少人的手,谁知道上面有多少细菌。
细菌这个词弘晖还是跟白榆学的,知道在他们所生活的地方,隐藏着许多看不见的细菌,不小心吃进肚子里就会生病。
“等回去让阿玛好好治治你的毛病,怎么见着东西还喜欢啃。”嘴上虽说着狠话,还是任劳任怨地给弟弟擦着嘴。
弘昶哼哼唧唧的表示,咸咸的珊瑚比鱼肉还好吃。
弘晖拧眉,每年福建几地都会上供鲜美的海鱼,不过都是寒冬腊月里,鱼肉不易坏,这大热天的哪来的海鱼吃。
行宫虽离海较近,一来一回也得小半个月,要是就为了一口海鱼,他们父子几个又得被那些酸儒骂个狗血喷头。
弘晖唤来小路子,吩咐他往县里去一趟,“小路子,你去县里一趟,看看有没有卖海货的。”
这话恰巧被进来的春岚听见,“世子想吃海鱼让下人们跑一趟就是,快马加鞭三四天也就到了,那海鱼应当还新鲜着。”
弘晖摇头,“一条鱼罢了,不值当费这般力气。”
春岚微怔,却也没再反驳弘晖的话,掀帘出了偏殿,转头就将这话一一学给了乌拉那拉氏听。
乌拉那拉氏同春岚想的一样,自家儿子想吃海鱼,又不是什么龙肉,转念一想儿子的性子,只得叹口气,“罢了,他也大了,我这个做额娘的也不好和他对着干。”
春岚笑道:“也就福晋依着世子,这要是万岁爷晓得了,就是再远也得寻来。”
正说着,春雪掀帘进了屋,对着乌拉那拉氏福了福身,“福晋,王庆领着那王家公子来给您请安。”
乌拉那拉氏微微颔首,让春雪带二人进来,片刻后,王庆领着个十几岁的少年进来,跪下同她请安。
“福晋,这就是那王家的小儿子,有几分聪明,能伺候世子小阿哥,可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王庆一脸谄媚地恭维着这位亲王妃。
王三低着头,听见王庆的话,忙上前磕头,“奴才在家行三,福晋娘娘叫奴才王三就行,奴才定会伺候好世子阿哥们。”
乌拉那拉氏抬手让他起身,也不知是不是受弘晖影响,她并不喜别人跪来跪去,“世子和三阿哥性子好,你陪着他们顽,是要不坏了规矩都无事。”
王三心中一喜,下意识看向一旁的王庆,他干爷爷可真有本事,雍亲王一家极有可能登上皇位,而雍亲王世子又极受圣上和王爷宠爱,他家算是抱上了金大腿。
刚敲打完王三,那头弘晖牵着弟弟就找了过来,“额娘,你让人做个磨牙棒吧,不然这小子见着那珊瑚就想啃,最好做个鱼肉味的。”
乌拉那拉氏瞧见小儿子略微发红的嘴,忍不住扶额,她终于明白儿女都是债这句话了,堂堂阿哥喜欢啃珊瑚传出去多丢人。
“春雪,快把红珊瑚收进库房里,让人寻两根花椒木做的磨牙棒。”乌拉那拉氏吩咐完,转头看向两个儿子,“这是王庆送来的,给你做玩伴。”
玩伴?弘晖想起昨日王庆贿赂他额娘的场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要说王庆不是计划好的,他都不信。
弘晖的视线落在王庆身侧的锦衣少年身上,一股熟悉感席卷而来,少年虽低着头,但他总觉得在哪见过。
“抬起头!”
王三咽了口唾沫,动作僵硬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张熟悉的脸,这不是前两日和他打起来的那伙人吗?事后他派人翻遍了县城也没找到几人,气得在家砸了不少东西,这人怎么会在行宫?
见王三脸色惨白一片,弘晖嘴角微扬,“哦?是你啊!”
一旁的王庆不知道二人之间的过往,还只当前几日弘晖偷溜出去玩,二人相识一场,“原来世子认识,这可真是有缘,王三,你可得好好伺候世子爷。”
王三脸色唰的一下更白了,求助似地看向王庆,希望他这位干爷爷能带他回去,早知道是酒楼遇见的那群人,打死他也不争这个名额。
“人留下你可以走了。”弘晖朝王庆扬了扬下巴。
。
弘晖刚坐在榻上,王三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直言自己瞎了狗眼,没认出世子爷,一边说一遍扇自己巴掌。
刚扇两下,就被魏海抓住双手制止了,“刚来第一天就鼻青脸肿,传出去不知道还以为我家世子爷苛待了你。”
王三急了,“奴才,奴才没有。”
弘晖朝他笑了笑,让人去寻弘昱几人过来,又吩咐魏海拿出纸墨笔砚,“你今日既犯到了本世子手里,最好把你家做的那些肮脏之事一一说出来。”
王三身子一抖,他根本就不敢说,自从他爹认了行宫管事王公公做干爹后,他家可谓是在滦水县说一不二,就连县令也不敢得罪他家。
原本他爹和干爷爷就商议,要把家中一个子弟送到阿哥身边做玩伴,因着他受宠,才在兄弟中脱颖而出,可谁知自己一早就得罪了几个阿哥。
王三战战兢兢的回答:“奴才…奴才年幼,家中很多事奴才并不知晓。”
一刻钟后,弘昱几人晃悠悠进了屋,刚走到门口就被眼前一幕怔住,地上跪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他的身下铺着密密麻麻的豆子,跪在豆子上的王三十分难受,却又不敢乱动,只得把自己知道和做过事一一写下来。
“两天不见,你竟会使手段整人了?”弘晋一脸不可置信,小时候那个可可爱爱的弟弟去哪了?
弘昱偏头去看地上那人,嗤笑道:“这混账东西怎么进了行宫?难不成是来请罪的?”
王三握笔的手抖的更厉害了,恨不得穿回去将几日前的自己掐死,得罪谁不好,得罪了一帮祖宗,就连他干爷爷也救不了他了。
一刻钟后,弘晖拿着厚厚一沓纸看了起来,越往后看脸色越黑,王三写的大部分都是王家子弟欺男霸女,杀人放火。
“王家欺人太甚,竟视朝廷王法为无物,我这就去禀了皇玛法,让我阿玛带人抄了他家。”弘昱气得直拍桌。
弘晋神情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王三,“你家已经结交了王庆,为何还要贪得无厌?”
王三咬着牙回道:“奴才…奴才不知。”
“世子爷,万岁爷让人来传话,说是游湖事宜已经准备好了,让几位阿哥都跟着去游玩。”有小太监来禀报。
弘晖把写有王家罪状的纸交给魏海,并吩咐他将人关押起来,等他们游湖结束再处置王家。
游湖的地方离行宫不远,骑马两刻钟就到了,游湖的船备了数十条,一条能坐四五个人。
湖面上波光粼粼,碧色的湖水深不可测,因着游湖的大多都是年幼的阿哥,胤禔特意挑了数十个水性好的侍卫跟着。
弘晖的面前摆着一盘棋,棋局已过半,黑子已呈现败势,坐在他对面的康熙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看着孙子急得抓耳牢骚。
一旁的弘皙领着弘昶在船边戏水,小家伙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外面游湖,很是兴奋,白嫩嫩的小脚丫拍打着水面。
“哥哥,快来玩呀!”
弘晖瘪着嘴在棋盘上放下两颗棋子认输,嘴上嘟嘟囔囔抱怨出来了怎么还要下棋。
康熙抬手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脑袋,“跟朕学了这么久,还下的这么差。”
弘晖捂着脑袋一脸委屈,“玛法,咱商量一下,下次能别打我脑袋吗?我这么笨肯定是被你打的。”
这话一出气得康熙吹胡子瞪眼,手中的扇子啪啪敲着桌子,“你这么笨是怪朕吗?不对,谁敢说你笨,朕的孙子就没有蠢货。”
弘晖回头看了一眼一手拿着糕点,一手拿着磨牙棒,哼哧哼哧啃的正香的弘昶,心想,他这弟弟就挺蠢的。
刚从船上下来,一个身影便跪在了康熙面前,王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脑袋磕的砰砰直响。
“王公公这是做甚?平白的扰了万岁爷的好心情。”梁九功挡在康熙面前,质问道。
王庆道:“万岁爷,奴才有罪啊!奴才蒙万岁爷恩典,得了这么好的差事,一时糊涂在外认了门干亲,还巴巴的把人送到世子爷跟前伺候,可听说世子爷罚了那小子,奴才知晓世子爷性子极好,定是那混账做了极大的错事,不查还不知道,那家混账东西借着奴才的名头在外惹是生非,奴才一年也出不了行宫几次,竟没察觉出来,还请万岁爷责罚。”
弘晖惊讶不已,从他让人把王三关起来到现在也不过几个时辰,这王庆不仅知道了,还想出了应对之策。
“哥,咋办?”弘晖捅了捅弘皙的背。
弘皙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即拱手对康熙道:“皇玛法,这事不如交给孙儿去查,孙儿年纪不小了,正好拿这事练练手。”
康熙面上的悦色被冲淡了些,这事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竟无一人来禀报,若不是弘晖将人捉住,不知还有多少百姓受苦。
弘皙出来领了这差事正合他意,康熙随即点了些人,配合他查此事。此事虽不大,但康熙是眼里见不得沙子的人,更何况还是底下的奴才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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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晖站在行宫门口,手里拿了把草料喂马,身后则是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王三,等了一会,弘皙领着数十个侍卫姗姗来迟。
十三岁的弘皙身姿挺拔,一身淡青色的衣裳衬得他更加俊美,惹了不少宫女嬷嬷偷看,看见等在门口的弟弟,少年冷峻的面容露出一丝柔意。
“等久了吧,可以走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行宫,可怜王三头朝下趴在马背上,被颠得直想吐,好不容易熬了过来,一睁眼就到了自家大门口,眼睁睁看着侍卫闯进了自家,王三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不出两刻钟,王家大大小小的人都被赶到了前院,面对凶神恶煞的御前侍卫,王家老小害怕的挤成一团。
“这位贵人,不知草民犯了什么错?”王家家主颤颤巍巍出来,小心翼翼问向弘皙兄弟俩。
弘晖让人把晕倒的王三扔到王家人面前,冷声道:“你们王家那些破事圣上已经知晓,本世子劝你们最好如实招来。”
话音刚落,王家女眷忍不住痛哭出声,那王家家主依旧不死心,试探地问道:“草民与行宫的王公公有旧,能否让草民给王公公传个话。”
弘皙抬手,立即有侍卫堵了他的嘴,将一众王家人关押在前院一处空屋里,剩下的侍卫开始满院搜查。
王家仅仅几个时辰就倒了台,滦水县上下恨不得放炮庆祝,同王家有仇的人家更是守在押送王家人的街上,拿着烂菜叶子臭鸡蛋砸。
王家没了,行宫里的王庆战战兢兢了好几日,见几位主子一直没有动静,正要松口气时,侍卫径直闯进他的屋子,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上了枷锁,同王家一样流放宁古塔。
整个行宫的人被翻了个底朝天,该撵的撵该罚的罚,累的惠妃和乌拉那拉氏连喝了两日的安神汤。
弘晖见状叹气,他还没怎么发力,王家连带王庆全都被收拾了,一点都不带劲,想当年他阿玛抄家,那可谓是惊心动魄。
弘晖王乔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却也没想过他阿玛抄的都是些什么人家,区区王家,若不是两个孩子想练手,康熙随意指个小太监都能将此事办妥。
乌拉那拉氏牵着浑身脏兮兮的小儿子进屋,正撞见大儿子一脸憧憬的模样,好奇问了几句。
“想什么呢?”
“想抄家呢!”
乌拉那拉氏惊骇到小儿子满地打滚也顾不上了,伸手探了探弘晖的额头,“好好的,怎么说胡话了,抄家不是儿戏。”
第130章
闷热的夏天在一声声蝉鸣走向末尾,回京的日子也定了下来,乌拉那拉氏又开始忙碌起来,住了短短两三个月,母子几个多了不少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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