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郑雪吟提醒,贺兰珏的脸色一时青,一时白,被怼的哑口无言。
闭上眼睛,昨夜的一幕幕如潮水般被拍进他的脑海里,那张青白交加的脸,霎时像被火燎了。
贺兰珏触电般地松开手,背过身去,手足无措地立在床头,一眼都不敢看她。
“我并非故意为之。”解释的话,失了底气,再无了平日里的冷傲和锐气,反而磕巴起来。
“你们男人每每犯了错,都要狡辩一句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吗?”郑雪吟从鼻子里哼出声,“我百般示爱,你无动于衷,我还当你是什么正人君子,原来平时都是披着伪君子的皮假正经,其实是个不要脸的小淫贼。”
郑雪吟的一字一句,如鞭子般毫不留情地打在了贺兰珏的脸上,无地自容都难以形容贺兰珏此刻的心情。
平生第一回 被人骂淫贼,贺兰珏辩无可辩,一声不吭。
“若是你情我愿,你的私欲我都可以满足,可你这般究竟是什么意思?”郑雪吟不忿的声线在贺兰珏背后响起,“纵使我是极乐宗出身的妖女,也不是谁都能轻贱的,这辈子我还没有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贺兰珏,你用这种方式待我,不如杀了我!”
伴随着这声声激烈的控诉,贺兰珏头顶的仇恨值急剧地波动着,眨眼间倒退到了10%的进度。而在郑雪吟提出“杀了她”的那句话后,多日来顽固不已的仇恨值,竟在瞬息清零。
郑雪吟差点笑出声。
他厌恶她,是因她做了亵渎他的事。
如今,他做了同样的事,用的还是醉酒这样拙劣的借口。
身为明心剑宗的小师叔,所有弟子的表率,从小恪守清规,这般破格荒唐的行径,比她更可恨可杀。
他还有什么理由去厌恶郑雪吟。
“是我对不住你。”贺兰珏抽出腰间的冰魄剑,递给郑雪吟,“你当杀了我,雪你所耻。”
郑雪吟望着那把剑,并不伸手,脸上浮起嘲讽的笑容:“你明知我对你的心意,根本下不去手杀你,又何必惺惺作态。我想要的,你还不清楚吗?还是说,你是个懦夫,敢做不敢当,宁愿自刎逃避,也不敢担起自己的责任。”
这是激将的话了。
在郑雪吟拒绝手刃他以后,他的确想过自刎谢罪。
郑雪吟一脸“被我猜中”的表情:“堂堂七尺男儿,行事还不如我们做妖魔的坦荡,极乐宗的女子并不像你们明心剑宗那般,把贞洁看得重于一切,竟还要在额头烙下明心印彰显决心。我不会杀你,你走吧,此事我会当做没有发生过,不会再对任何人提起,更不会拿它来要挟你。”
贺兰珏没有走。
此时他要是一走了之,那是真不如妖魔行事了。
晨雾已散尽,朝日的斜辉透过花枝,落下斑驳的光影。贺兰珏站在那一束金色的光晕里,周身环绕着飞舞的尘埃,良久,启唇道:“我会负责的。”
郑雪吟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我会对你负责的,郑姑娘。”
【来自系统的提示,好感值进度条已上线。】
果然,贺兰珏话音刚落,头顶清空仇恨值的位置,多了个绿色的好感值进度条,进度显示1%。
从直呼其名的“郑雪吟”到温声细语的“郑姑娘”三个字,原来横亘的是1%的好感度。
“你可清楚你这句负责代表着什么?”郑雪吟没有如他想的那样欣喜若狂,她丝毫没有当真,撇了下嘴,“别忘了你们明心剑宗的规矩,难不成你想将我偷偷养在外面当做外室,一辈子为你守活寡。”
“我会自请逐出师门,抹去明心印,与你结为道侣。”
刚才还一脸平静的郑雪吟,突然“啊”的一声尖叫起来,在床上打起了滚。
贺兰珏被她吓了一跳。
郑雪吟裹着被子扭来扭去:“是你说的,你要同我做道侣,贺兰珏,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既答应了你,自没有反悔的道理。”
郑雪吟畅快地大笑起来。
极乐宗的妖女行事向来肆无忌惮,表达感情的方式同样毫无顾忌,伤心就大哭,高兴就大笑,丝毫不在乎旁人的想法。
不像名门子弟,做什么都要守着一套规矩,反而失了几分酣畅淋漓。
贺兰珏不知不觉受她感染,唇角隐约翘了下。
郑雪吟记起自己还光着,忙支使贺兰珏:“快将我的衣物取来。”
洗干净的衣裙和鞋袜,在山风的吹拂下,都已经干透了。贺兰珏守在屋外,将竹门合起。
虽然昨夜她的身子已被他一览无余,该见过的都见了,未结发宣誓,正式成为道侣,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屋门嘎吱轻响,被人推开,郑雪吟在身后甜甜唤了声:“贺兰珏。”
贺兰珏回头。
红色的粉雾扑面而来,那粉末一入眼,便有轻微刺痛。
贺兰珏闭着眼,眼角因受到刺激滚下一滴泪来。
“别动。”怀中忽有柔软的身躯贴过来,他正要推开,那女子抵着他耳畔轻声开口,“做了道侣,不止要亲亲抱抱,还要同床共枕,若你连这些都接受不来,叫我如何相信你说的话。”
贺兰珏欲将她推开的手,慢慢垂到身侧,合握成拳头:“我说话算话,你不必用如此手段。”
铺天盖地的黑暗中,柔软微凉的唇瓣印上他的唇角。
郑雪吟很少施粉黛,那若有若无的幽香,是她肌肤自带的。
那是独属于女子的体香。
此刻,幽香扑鼻,所有感官被无限放大。她的软,她的暖,比往日的任何一次碰触都要强烈。
似有无边春色,在他漆黑的视野里燃烧起来。
郑雪吟指尖触碰到他眼角坠下的一滴泪,快速敛起,收入瓶中。
然后,结束了这点到为止的吻。
【恭喜作者获得关键道具:贺兰珏的眼泪。奖励剧情碎片一枚,请查收。】
在眼泪的洗涤下,覆在贺兰珏眼前的黑暗渐渐褪去,透出一丝模模糊糊的光亮。
郑雪吟近在咫尺,浑身都是雪色,唯独那张红唇一张一合,如灼灼绽放的山花:“我只是验证一下你对我负责的决心。”
等到贺兰珏眼前重复光明时,罪魁祸首郑雪吟已经不见踪影。只有柔软微凉的触感,还停留在唇瓣,一点点往心底渗透。
贺兰珏摸摸唇角。
郑雪吟伤他眼睛的药粉带来的刺痛已经不明显了,贺兰珏去山泉水那边洗干净眼睛,回来时碰见刚起床的简言之。
简言之将他泛红的眼眶盯了又盯,疑惑道:“贺兰兄,你这是?”
贺兰珏不擅撒谎,老实回道:“是郑姑娘所伤。”
简言之的重点全放在了“郑姑娘”三个字上:“你唤她郑姑娘?”
“不妥?”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这样很好,郑姑娘心里定是很欢喜。”简言之隐晦地笑了下。
伤了他的眼,换来“郑姑娘”三字,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真是令人好奇。
第40章 下天渊
“王家稳居京州首富之位已有多年,可惜世代子息单薄,这位王子楚小少爷是一个丫头生的,因体弱多病,王老爷很是看不上,被寄养在乡下多年,吃了不少苦头。后来,王老爷的几个孩子相继离世,反倒是这个庶子愈发得俊秀,王老爷就将他接回家中,养在膝下,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王老爷放出话来,只要谁能平安把他从天渊里带出来,直接送他一座矿。”
一大早,雀妖叼来张悬赏令,叽叽喳喳,打破了清晨的第一抹平静。
这雀妖只开了灵智,尚未修出人身,灵力低微,躲在深山里修炼,见郑雪吟四人颇有来头,主动凑上来示好。
正巧他们几人需要打探消息,又不方便露面,给了雀妖点好处,比如指导它修炼的窍门,让它帮忙打听万象宝鉴的下落。
没几日的功夫,雀妖就得了万象宝鉴的消息,跑来献殷勤。
“你说了大半天,和万象宝鉴有什么关系。”郑雪吟掰了根黄瓜,咬得嘎吱响。
早餐是贺兰珏做的,一锅粥全炖糊了,昨天用来凉拌的黄瓜还剩了点,郑雪吟索性拿来充饥了。
雀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全然不给他们几个开口的机会,言辞间全是王家的滔天富贵,让郑雪吟怀疑它其实是只披着麻雀皮的饶舌鹦鹉精。
“莫急莫急,下面就说到了。”
雀妖说起王家的有钱,露出神往的表情。
“这王家真是祖上积德,做什么生意都赚钱,毫不夸张地说,就是他坐在家里,钱都会主动找上门来。王家人做生意行,修仙不行,往上溯个十八代,最高只出了个金丹期,最后还被雷给劈了,王家也不是没有想过娶几门天赋好的媳妇改善下自己的血脉,偏跟中了诅咒似的,无论天赋多好的媳妇,生出来的种都平平无奇,好在王家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王家供养的修士少说有上千人,就这样那杀千刀的魔宗妖人还敢把王家小少爷劫了去。”
“王家不是供养了上千修士吗?千人都没派上用场?”郑雪吟将悬赏令拿起来看了一遍。
“王家小少爷被劫的消息一放出去,王家供养的修士从四面八方赶来,不到半个时辰,就将那劫走小少爷的几个魔宗妖人找到了。你说怎么着,那几人都身受重伤,快要死了,死前指认王家小少爷被一名女修救走,两人在躲避他们追杀的时候,不慎跌下了天渊。”
雀妖摇头晃脑,挥舞着翅膀,做出夸张的动作。
“呐,重点来了,几位仙长要找的万象宝鉴,就在那王子楚小少爷的身上,跟着他一起掉下天渊了。王老爷爱子心切,几位仙长如果能找到小少爷,王老爷定会不吝赠出万象宝鉴。”
“这个王老爷给出这么丰厚的报酬,去的人没准很多,轮得到我们吗?”苏解铃喝了口煮糊的粥,满脸嫌弃地放下了。
“万卷书,告诉糖糖天渊是什么地方。”郑雪吟把悬赏令递给贺兰珏。
万卷书听到郑雪吟的声音,十分狗腿子的从简言之怀中飞出,灵虫翻开书页,尽职尽责地解释道:“天渊,被称为大地之眼,因为远远望去它的入口像是一只眼睛嵌在大地上,随着每日天气的变幻,眼睛有时看起来是睁着的,有时看起来是闭着的。据说,这里是古战场留下的一道罅隙,里面潜藏着无数危险,千万年来有不少修士进去探险,却无一人能从里面出来,元婴期的高手也不例外。”
那雀妖附和道:“是这个理啦,如今这世道修炼不易,为了一座矿冒险,不值当。”
“我懂了,送死,没人跟我们抢。”苏解铃睁着呆滞的眼道。
雀妖汗颜:“小的看几位仙长都是有福缘的,别人去是送死,几位去是寻自己的机缘,小的在此预祝各位满载而归。”
*
万象宝鉴掉进天渊,这一趟天渊是非去不可的。
简言之休养得差不多了,四人一合计,决定接下王家的悬赏令。
两日后,四人去了趟王氏,要到王子楚小少爷的画像,并与王老爷说清楚,他们要的报酬是王子楚身上的万象宝鉴。
万象宝鉴之于王氏作用不大,能换回儿子的命,就是它最大的价值。王老爷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揭榜,当即表示能救回王子楚,不单把万象宝鉴送给他们,还会给他们一笔不菲的报酬。
出发前,简言之收到了一封信,脸色沉重道:“诸位,你们暂留在王家,我需出门一趟,半日的功夫,很快就回来。”
苏解铃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简言之颔首:“为师有个好友,失踪多日,她的尸首今日被找到了,为师要去看一眼。”
简言之的这位好友姓沈,是个散修,简言之与她相识不久,却是难得的志趣相投的酒友。
简言之说半日回,真的半日便回来了。
他的脸色比去的时候还要难看。
“可是有什么不对劲?”郑雪吟看出端倪。
“我那位朋友是被邪修所杀,伤口只有一道,是被人从正面偷袭,死的时候掌中握着这个。”简言之递出一只香囊。
香囊上绣着朵粉荷,并无什么异常。
“可有其他线索?”郑雪吟又问。
简言之摇头。
贺兰珏道:“被人正面偷袭,这个人是她的熟人。”
“我亦是这样的想法。”简言之叹口气,“她这辈子孤零零的,漂泊在外,身边无一个亲友,好在收了个徒弟,前些日子她还高高兴兴同我说,下次见面要带上她的徒弟,我们三人一起饮酒,如今是再也不能实现了。”
“人死如灯灭,生者能做的,就是为死者沉冤昭雪,让死者安息。”郑雪吟拍了下他的肩膀,“等拿到万象宝鉴,我陪你一同调查,将凶手揪出来,还她一个公道。”
简言之道:“多谢。”
翌日,郑雪吟等人出发前往天渊。
四个人,两柄飞剑,在万丈霞光里划出道长长的云气。
郑雪吟与贺兰珏共乘一剑,她还没有改善恐高的毛病,坐在飞剑上,死死拽着贺兰珏的衣摆,不敢睁开眼睛。
贺兰珏右手并起两指,捏着法诀,操纵飞剑,左手背在身后,被郑雪吟揪在掌中。
郑雪吟力道过大,贺兰珏受她钳制,足下飞剑速度减缓,已落下简言之师徒好大一截:“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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