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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个年轻男人，看上去二十岁出头，一坐下就开心问：“怀晏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回来都不通知我，我好给你接风洗尘。”
苏怀晏笑了笑说：“昨天才回来。”
“这次回来待多久？”
“看情况。”苏怀晏转了转桌上的水杯问男人，“李睿，你要喝点什么？”
“我刚快到的时候已经手机上点了咖啡了。”李睿说。
苏怀晏闻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然后李睿先开了口问：“怀晏哥，你回来见过朱绪了吗？”
“昨晚碰了一面。”苏怀晏答。
李睿闻言很高兴，随即又叹气说：“哎，你回来就太好了，怀晏哥，可算有人能管管朱绪了。不然我真怕她自暴自弃就这么蹉跎下去。”
苏怀晏见李睿主动提起了朱绪，不动声色顺势问：“她这几年怎么样？”
李睿听到这个问题面露难色，打量了苏怀晏半晌，才说：“不是我想说你们家人坏话，怀晏哥，你们家里人就是太宠朱绪了。尤其是苏锐文。朱绪这几年都没有工作，每次她找到一份工作，一点不开心就想辞职，我劝都劝不住，苏锐文不帮忙劝就算了，还煽风点火让她辞职，说她找的那些工作做下去没出息。但也没见他让朱绪进你们苏家的瑞安工作啊。”
“她这几年都没有工作？”苏怀晏皱了皱眉，看来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糕。
“差不多吧，工作一点烦她就不乐意做，我听说她现在就是靠苏锐文给她生活费。虽然你们都是她哥，但她也不能靠自己哥哥一辈子吧。”李睿嘟嘟囔囔。他是朱绪十一岁到金洲学校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两人做了很多年的朋友，他文静耐心她活泼开朗。他看到朱绪这几年过得迷茫不开心，心里很担心她。而朱绪这几年脾气一直不太好，他劝了她几次，她就干脆不和他联系了。
苏怀晏的脸色变得很差，开始眉头紧锁。
李睿见状，犹豫了片刻说：“我和她有段时间没联系了，她上份工作做了一个月要辞职，我劝她多考虑考虑先稳定下来，她听了不太高兴就不和我联系了。我发她信息，她开始很少回，我一直挺担心她。现在你回来真的太好了，你说的话她肯定会听，以前你在的时候，我看是她最上进的时候。”
苏怀晏越听神色越发沉，他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李睿看了看手机提示他的订单完成了，便起身进咖啡屋拿饮料，等他回来，苏怀晏又问他：“朱绪现在住哪你知道吗？”
“不知道她最近有没有搬家，我只知道一个地址。”李睿回答。
“地址发我。我听我爷爷说她今天去出差。她出差指的是去哪里？”苏怀晏问道。
这话把李睿逗笑了，他说：“她哪有什么差出啊，最大的可能性就去野生动物园看动物了。她之前不是和你奶奶她外婆在非洲领养了一只孤儿小象吗？这几年她还在一直续费，一直吵着说要存钱去看自己的小象。还有，你奶奶在的时候，不是还在金洲野生动物园给她领养了一些动物吗？我估摸着她都还在续，那一年花不少钱，可她自己又不赚钱，没事还常跑去看。我估计她出差就是去动物园了。”
苏怀晏闻言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表，他算了下从这里到动物园的时间，预计到了也是闭馆的时间了。他颓然放下了手，同时一股难言的愤怒从他心底涌起，是他一时说不清楚爱恨交加。
最后，他冷静了几秒，抬起头对李睿说：“谢谢你抽空出来和我见面，李睿。我晚上家里有聚餐得先走了，改天我再请你吃饭。”
“哎，跟我客气啥，哥，我和朱绪是铁哥们，她哥就是我哥。你晚上见到朱绪帮我和她说，我以后都不说她管她了，让她姑奶奶别对我这么冷淡了。”李睿笑道。
苏怀晏怔了片刻，点点头说好。
动物园闭馆，朱绪怅然若失从里面离开。每次她不开心的时候，就会一个人去逛动物园，在里面待很久，一个个动物馆看过来，直到自己变得开心。今天她还没有变开心，闭馆时间就到了，她沮丧搭公车去往下个地方：一家宠物医院。
上周朱绪在路边公园救了一只可怜兮兮满身是伤的小土狗，她把它送到医院治疗，付了一笔医药费。她想去看看它。
小狗骨折上周动了手术，现在还在恢复期。医生见朱绪来了，和她说小狗恢复得不错，可以接回去养着了。
朱绪问：“你能帮我问问有没有其他狗友愿意领养它吗？”
“你不想养它吗？”医生有些奇怪，因为他看得出朱绪对小动物很有爱心，她这几年可救了不少小动物，时常来医院。
朱绪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五年前苏怀晏走了，她的狗和猫也被送走了，她的心里好像就空了一块，很长一段时间不想再养任何的宠物。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养不好宠物，不想和任何事物建立起紧密的情感联系。
最后，朱绪笑说：“你先帮我问问吧，范医生，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住，得先和我的室友商量。”
“好吧，我帮你问问，一直寄养在这里费用很高，希望能早点给这孩子找个家。”范医生笑道。
“嗯，找到能给它取名字的真正的主人。”朱绪抬手隔着笼子碰了碰小狗的鼻子，回头笑说，“对了，我今天也是来缴剩余的医药费的。”
“好，我给你账单。”范医生说着往外走，留了时间和空间给朱绪陪小狗。
从宠物医院离开，时间已经是八点多，朱绪站在路灯下抬头看灯光和夜空，看着看着她抬手挡了挡，然后笑看指缝里漏出来的光线。她想起刚到苏家的时候，她就诧异这家里的灯光怎么能那么亮，人怎么可以过得那么富足幸福。于是，她就在想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知足常乐好好生活。
她现在身边的人都认为她在蹉跎人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想把所有时间留给重要的人。她这几年见外公的机会不多，总要借着别人的工作时间去苏家或者去医院，所以坐班的工作对她来说是束缚，而她也不想拿了工资没法好好工作。她便干脆不纠结了，缓缓去自洽眼下的生活。
第6章 Chapter06
苏家的晚宴不是很热闹，但很周全，刘乐知宾至如归。
她看得出苏家的人都颇有素养，苏劲松年迈但风度依然，老人家坐那稳如泰山，耳聪目明。很难看出他大病初愈。
苏翰济两夫妻都是精致讲究人，餐桌上话不多，但一开口都是问重点。
而苏锐文和他哥都是青年才俊，两人各有千秋，一个沉稳心思却敏锐，一个潇洒心思却细腻。
这么一家人坐在一起，刘乐知觉得挺赏心悦目的。她刚认识苏锐文那会，就玩笑问他家庭关系怎么样，她说她可很烦豪门家庭勾心斗角。苏锐文当时笑说：“那些都是电视剧。你看看我和我妹的关系不就知道了？”
刘乐知则笑道：“其实我就是喜欢朱绪多过喜欢你，要不是她给我介绍你，我不一定看得上你。我家 Lucy 都喜欢她。”
“她以前就成天猫猫狗狗，小动物都喜欢她。”
刘乐知说：“听她说之前养了三只猫两条狗。”
苏锐文听到这事笑笑没说话。那年朱绪离家，她的猫狗被送人，她安顿好回来找猫狗发现这事，非常生气难过，她找了很久没找到，整个人颓废了大半年。
对这事，苏锐文于心有愧，他当年其实可以保住朱绪的猫狗，但一念之间，他什么都没有做。后来他说给朱绪再买一只狗和她作伴，朱绪冷漠拒绝了，她说自己以后再也不养宠物了。
苏锐文见状没再提这事。他自己本身就不怎么喜欢猫狗，以前朱绪养得开心，老两口会时常帮她照料，还有就是苏怀晏会帮忙。每次他们两人在院子里逗猫遛狗，他远远看着感觉自己是局外人，他便对这种融洽的感情关系感到不适，排斥的情绪便也强烈延续到了猫狗身上。
这晚，刘乐知没在苏家见到朱绪有些失望，她少了说话的人，而家里总是要有女孩子才比较热闹。饭后，她就陪苏劲松坐了会便离开了。
临走前，苏劲松很客气亲自送她到门口，这让苏翰济两夫妻都必须得跟到车边。她有些受宠若惊说：“苏爷爷，您别送了。”
苏劲松很坚持把她送到车边，嘱咐她以后常来，他特意说：“下回你和漾漾一起来，她每次带朋友回家来都很开心。”
“好。”刘乐知笑道。
苏劲松还交代苏锐文好好开车送刘乐知回家。
苏锐文照做，平安把刘乐知送到家。他没有下车的打算，但刘乐知忽然主动提出问他要不要上去坐一坐。他们确定恋爱关系有两三个月了，一直发展得很慢很柔和，因为他们两个都是现实的人，对有些事很默契，他们默认达成一致都在好好考量这段感情的利弊。但今晚过后，刘乐知感觉可以和苏锐文更进一步。从家世背景来说，他们很般配。虽然她一开始对苏锐文有一些花边新闻不太喜欢，但相处下来她更多看到了他的个人能力和修养。
而苏锐文对刘乐知这个邀请有些迟疑。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欣然接受，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看到刘乐知会想起朱绪，想到她们真的算是朋友这件事，就有片刻兴致全无。所以，他探过身去吻了吻刘乐知，笑说：“改天吧，我今晚还有个会议。”
刘乐知似笑非笑说：“苏锐文，你不会不行吧？”
苏锐文对这种调侃不置一词笑出了声，看上去自信又从容。
刘乐知又道：“那你就是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苏锐文很快回答笑道，“我今晚真的有事。”
刘乐知微微板起脸解开了安全带说：“我不喜欢欲擒故纵，下次我也不会邀请你。知道你身边红颜知己多，你要是对我不够真心，下次别来找我了。”
苏锐文还是笑说：“什么红颜知己，是谈过几个女朋友，每次谈一个是一个，从没有在一段感情里拈花惹草。我父母的感情就是因为有第三者才失败，我不想做同样的事情，我知道那很伤人。”
刘乐知愣了愣，她没料到苏锐文用这么轻松自然的口吻讲出他父母的事。
“黄阿姨是你的继母却是你大哥的亲生母亲？”刘乐知问。
“对。”苏锐文笑了笑。
刘乐知闻言没有再多问，她大概能猜到苏锐文母亲当时的痛苦，这肯定对苏锐文有很大的影响。她忍不住有些心疼他，她想他的内心是敏感细腻的，只是他不愿意让人看到他的脆弱。她伸手握住苏锐文的手，探过身去亲了亲他的脸颊说：“今天相信你放过你一次。”
苏锐文笑目送刘乐知下了车安全进了小区，这才驱车离开。然后，他在车内给朱绪打了个电话，和她说：“你在哪？我请你吃夜宵。”
朱绪正在转公车回家，接起这个电话想也不想拒绝：“不要。”说罢，她就挂了电话。
苏锐文被挂了电话不恼，不疾不徐给她转了钱。他等了会见她这次没收钱，他才有点恼了，又电话过去问：“你怎么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你少管我。”朱绪又要挂电话。
苏锐文预判了她的预判：“你再敢挂我一次电话试试看？我等会就去你家逮你。”
朱绪闻言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迟疑了片刻冷声说：“你到底想干嘛？我不想吃夜宵。”
苏锐文被问的反而词穷，忽然沉默了。
朱绪搞不懂苏锐文想干嘛，很快又没了耐心说：“你不说我挂了。”
这次苏锐文没说什么，还不等朱绪挂他自己就先挂了电话。他感到心烦，从知道苏怀晏要回来到现在他一直很心烦，所以不断找事给朱绪做。他心里有不安，开着车回家不是回公司也不是，最后他想起苏怀晏说晚上住苏家，便调转车头也回了苏家。
可苏锐文到苏家的时候，发现苏怀晏不在。苏翰济和黄依秋还在中厅的客厅闲聊没回他们的东屋，两人见到苏锐文都有些意外。
黄依秋笑问：“锐文，你送乐知回去了吗？”
苏锐文笑说是，看了圈接着道：“我想回来多陪陪爷爷。”
“你爷爷上楼休息去了，他今晚累了。”黄依秋说。
“嗯，那我就不上去打扰了。”苏锐文依旧站在客厅里像个客人。
黄依秋见状起身让他坐下，说：“要不你今晚也在这住一晚吧？我让张婶替你收拾收拾房间。”
苏锐文没有推却，但也没有在沙发坐下，而是顺势问：“哥也去休息了吗？”
黄依秋听得问，笑笑说：“没有，你来前他刚出去，估计有事要忙，晚上会回来住的。你爷爷喜欢人多热闹些。”
苏锐文闻言微微颔首。
苏翰济见他一直站着，不耐又一次招呼他坐下说：“你最近也很久没回来了，坐下和爸聊聊天。我刚和你黄姨还在说你这两年很长进，公司管理得好，个人事情也解决得好。我和你黄姨今晚见过乐知，都觉得她是个好女孩，你这次得认真好好把握，争取早点结婚，让你爷爷高兴高兴。”
“是的是的，你哥要有你一半，阿姨就省心了。”黄依秋笑道。
而苏翰济不喜欢黄依秋这么说，他皱眉说：“你看你，又拿两个人比较。锐文做得是好，但不代表怀晏就不好。什么有你一半有他一半，我看怀晏刚才就是被你这些话听烦了才走的。”
黄依秋被丈夫当人面说落，尴尬看了眼苏锐文说：“我只是说乐知家境好，自己也优秀，真的很难得而已。不用比较，你也向来比你哥有本事。”
“你怎么还说呢？”苏翰济提高了声音。
黄依秋不满嘟囔了一句撇开了头。
苏锐文笑了笑。他是被夸的那一方，但他没感受什么真正的夸奖，相反他只看到两人对苏怀晏的无形偏爱和关心。
他说：“哥很优秀，家里最优秀的就是哥。奶奶在的时候，经常说哥像太爷爷，有气质有魄力，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
苏锐文这好话不动听，一下让两夫妻想到五年前的事，苏怀晏的确做了出人意表的事。
黄依秋难受站起了身，面上还是努力维持笑说：“你们父子俩接着聊，我去交代张婶整理锐文的房间。”
而苏翰济也没有了聊天的兴致，他想到苏怀晏今晚的反应，总感觉他这次回来不是要重新开始，而是藏着更深的意图。他看了眼苏锐文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又叨念两句让他抓紧结婚，而后聊起了公司的事。
两父子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三十来分钟，苏翰济先坐不住了，起身要回房，他走前看了眼苏锐文说：“公司的事现在有你，爸很放心。如果你们能两兄弟合作，那肯定会更好。”
苏锐文笑领会苏翰济的心思不表态。
苏翰济没再多言，转身上楼。
苏锐文独自坐在偌大的客厅出神，不知道过了多久。客厅的灯被人无意关了。他也没做声，只是静静坐在黑暗中，这个家实在太安静了。
朱绪转了两趟车回到家附近的公交车站，她还要走十几分钟才到家。她像往常一样不急不慢走着，她走路速度不快，因为她每天有很多的时间，不用着急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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