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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到一棵大树底下，苏怀晏停了下来问朱绪为什么跟过来。
朱绪则担心问他：“你怎么了，怀晏哥？”
苏怀晏抬头看了看月光中的婆娑树影，答非所问说：“我觉得自己很可怕，漾漾。”
朱绪听傻了，一时没说话。
苏怀晏停顿了会又问朱绪：“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漾漾？”
而朱绪则想问他：“怀晏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这个问题让苏怀晏沉默良久缓缓转过身，再次看着朱绪说：“没有，漾漾，我没有讨厌你，我是怕你讨厌我觉得我很可怕。”
“为什么？”朱绪问。
苏怀晏又一次沉默，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挣扎矛盾的光，他几度克制自己最终选择了放弃，他上前一步用力把朱绪抱进了怀里说：“我没有讨厌你，漾漾，永远不会讨厌你。我喜欢你，不是那种哥哥对妹妹的喜欢，你懂吗？我想和你在一起。”
朱绪听傻了，突如其来的拥抱也让她措手不及浑身僵硬。她一瞬间好像看到了那古怪逻辑的缝隙，还没等她回神，她已经一脚踩空落了进去。
“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漾漾？我一定会保护你会争取爷爷奶奶的同意。我们在一起行吗？我不想当你哥哥。”苏怀晏的语气从坚定到脆弱，最后仿佛在祈求。
朱绪彻底掉进了那个缝隙里，她的选择开始变得混乱，她身上背负的秘密开始变得沉重，因为她那时候没法拒绝苏怀晏。她傻傻又真心点头，像一只飞鸟在起雾的浓夜里决定起飞，没有方向没有未来，只有展开翅膀的那一刻自由。他们飞往狂热疯狂的孤岛越过世俗的道德底线。
她在十七岁早在一切发生之前，就和苏怀晏在一起了，他们小心翼翼接触着对方也在大家面前伪装成兄妹。所以，苏锐文当时看到的苏怀晏的那些情意，只是他伪装不了的真情流露。
那年孙瑾柯去世后，苏锐文找到她威胁她的时候，她其实没太当回事。她早就有心理准备，她和苏怀晏的事迟早会公布于众，她的身世会被人知晓，她当时想爱和理解会让这些事归位也重新开始。直到她的天真因为胡金毓的意外离世被击碎。而造成胡金毓意外的原因就是她，苏锐文手上有证据。
那时候她才理解了孙瑾柯曾对她说的那番话，在赤裸裸的真相面前，她也不是她。她和苏怀晏恋爱对家里所有人都接受不了，她不是真正的朱绪这事所有人也接受不了。
所以，苏怀晏问她苏锐文到底给了她什么，她很难说。那是她天真自私愚蠢的过往，是她一场漫长的自我救赎，是她看向自己的一面镜子。
水果店的老板娘准备收摊了，那只萨摩耶被掉下来的空水果筐吓了一跳，吠叫了两声。
那两声狗吠将两人之间绷住的弦割断了，苏怀晏已经冷静下来，再次问朱绪：“你从一开始就是在骗我是不是？”
朱绪诚恳回答：“没有。”
苏怀晏注视着朱绪，眼里再无昔日的爱意，有的只是冰冷和审视，他慢声说：“朱绪，不管你和苏锐文想要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而朱绪问他：“你特意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吗？我家地址是李睿给你的吗？”
苏怀晏没回答，微微抬眉，神态倨傲。
“不要再去问李睿打扰他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我和你以前的事，也不知道我现在的事。如果你真的想做什么，冲着我和苏锐文就好了。”朱绪说。
“你和苏锐文？”苏怀晏玩味重复了一遍。
“嗯，我们两个对你来说才是有错的人。”朱绪说。
苏怀晏听笑了，他再次看了眼朱绪说：“现在认错还太早了，朱绪。”
朱绪听到这话，心口一紧，她探究紧张望着苏怀晏。
而苏怀晏也一瞬不瞬看着她，冷静欣赏她的慌张。最后，他越过她径直离开了。
朱绪独自站在路灯底下，身影被拉得老长。她低头，想起那天胡金毓流泪质问她为什么要骗他们。她才知道她这个人不是外婆的宝贝，“朱绪”这个名字才是老人家的信念。
第13章 Chapter13
早上要是没有什么事，朱绪一般不让自己醒，她不希望一天太长，能睡到下午就睡到下午。昨晚的事更是让她想多睡一会。
可是她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南方冬天室内很冷，朱绪伸手探出被窝就起鸡皮疙瘩，她摸过手机解锁，睁一只闭一只看信息。
一个网名叫晓的女孩是苏锐文去年分手的前女友，她给朱绪发了好几条信息，大概内容是关于她和苏锐文的情感总结，最后她说想把苏锐文送的东西还回去，她觉得那些东西还是太贵重了。而且看到总会想起他。
朱绪半清醒看到这信息长叹了声没回，干脆开了飞行模式，翻个身继续睡。她觉得世界真的不算公平，女孩认为贵的那些东西，朱绪知道那对苏锐文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苏锐文在一些商场里的贵宾卡，他给自己买六位数七位数的奢侈品，累积下来的积分可以换一堆东西。朱绪用他的卡给他一个女友买过一瓶千把块钱的面霜，最终只用付十多块钱。富人的积分是普通人的生活。
朱绪一觉睡到下午，醒来再次查手机信息，她看到苏锐文让她跑腿的信息，直接划了过去；还有刘乐知问她晚上有没有空。
朱绪看着这条信息很久，实在不想再掺和苏锐文感情的事，她就回了晚上刚好有事没时间。
刘乐知没有再勉强，表示下次再约她。
朱绪漫无目的起床下了床，她打开房门发现客厅里堆着一堆拆了一半的快递，看起来是什么柜子的拆分零件。
隔壁房间沈舒听到响动，赶紧开门出来说：“不好意思，客厅要占用一会，我买过了个书柜，搭起来需要点时间。等我搭好，我一起收拾。”
朱绪闻言点点头没说什么，抬脚跨过去走进卫生间。
沈舒见朱绪漠然的样子，心里有点犯怵，站着犹豫了好一会，等朱绪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她又说：“还有个事情，朱绪，我们上次不是说好了不要带异性回家来嘛，但我这个柜子，我可能得叫我哥来帮忙一下。就今天下午的时间，你看方便吗？”
而朱绪看着地上的东西想了想说：“我帮你搭吧。”
沈舒很意外，她问：“你会搭？”
朱绪点点头说：“我去拿个工具箱。你打算书柜放哪里就摆哪里搭，搭好了就不好搬了。”
沈舒忙说：“那我把东西搬房间去。”
朱绪在沈舒的帮忙下，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在沈舒的房间，搭好了一个一米宽的双门书柜。她搭完就开始整理自己的工具箱，沈舒很高兴一直道谢惊叹她的能干。
朱绪笑了笑说：“搭个柜子而已。”
但沈舒就是对朱绪刮目相看，她没想到朱绪动手能力那么强，朱绪拿出工具箱的时候很震惊，她一度怀疑朱绪是做木工装修的。而且，朱绪善手工给她的反差感很强烈，她以为她懒洋洋的，是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人。
为了表示感谢朱绪的帮忙，沈舒请朱绪一起吃晚饭。朱绪婉拒了，但沈舒很坚持一定要拉她出门。
两人在附近吃了鸡煲，沈舒主动和朱绪聊了很多。她能从鸡煲里的苦瓜好吃不好吃，聊到她家里所有人的口味。朱绪可以看出沈舒有个正常健康的家庭。
沈舒见朱绪话不多，笑说她：“你好内向噢。”
朱绪笑点点头说：“对，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和人处关系。”
“你从小这样吗？”
沈舒越发觉得自己以前对朱绪的猜测实在太偏颇了，这个女孩分明文静内敛，不善言辞却热心肠。
朱绪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又觉得过去什么样已经不重要，便说：“差不多吧。”
沈舒点点头表示理解，她又忍不住好奇问：“朱绪，你做什么工作的啊？我在杂志社做编辑。”
“我还在考虑。因为现在家里有点事，我的时间不太稳定，所以没打算找全职工作。”朱绪简单解释说。
沈舒闻言恍然大悟，仿佛彻底了解了朱绪，心里的对她的防备也少了许多。
吃过饭，沈舒提出去周围散步走走，朱绪正欲点头，手机如火如荼的响起来打断了两人。
朱绪掏出手机发现是苏锐文，停顿片刻挂了。
沈舒很体贴以为她不方便接，下意识往旁边走了走。
朱绪见状主动解释说：“陌生电话，应该是推销广告的。”
沈舒笑说：“这些广告电话真的好烦。”
“是的。”朱绪点头。
那头苏锐文被挂了电话，心里猫挠一样难受。他明显能感觉到苏怀晏一回来，朱绪整个人就变了，她又离他越来越远。想到这事让苏锐文怎么也坐不住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离开。
苏翰济进屋看到苏锐文要走，皱眉问：“怎么要走了？你黄姨已经准备了你的晚饭，不是说好陪你爷爷吃饭吗？”
“临时有点事，得回公司一趟。”苏锐文说。
“什么事不用吃饭？”苏翰济有些不满。
苏锐文不想再多说什么，扭头就走，迎面撞上了刚回来的苏怀晏。
两人互相点了点头，苏怀晏先开口问：“不留下吃饭？”
苏锐文心里觉得讽刺，这个家哪还有他吃饭的位置，他早已经像个外人。他面上笑反问：“哥，你怎么才会回来？刚回来就这么忙。”
“今天去金大见了以前的教授，聊了点事情。”苏怀晏说。
“听说你最近在写书，到时候出版了，我一定去拜读。真不愧是我哥。”苏锐文笑道。
苏怀晏笑不语，问他：“你这么急是要去哪？”
“回趟公司。”苏锐文说着这句话，人就已经走到了门口，他还笑挥了挥手。
苏翰济看到苏锐文这副急匆匆的样子很不喜欢，他对进来的苏怀晏抱怨说：“他一直都是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风就是雨，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变得稳重些。”
苏怀晏原本没打算在客厅逗留，但听到苏翰济这话，他走到沙发边坐下了，他说：“爸，你应该对锐文多点信任，听说他这几年一直做得很不错。”
苏怀晏这句话没有安慰到苏翰济，反而让他的脸色更凝重，他看了眼苏怀晏，眼里都是可惜说：“从小到大你都是替你弟弟说话，从没有见他谢过你说你一句好。五年前那事，他也不知道劝一劝，还差点闹到公司去，不然你当时也不一定要走……”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说了，爸。”苏怀晏听到那年的事，相当平静说。
苏翰济却还是放不下说：“当时爸是生你的气，但主要是因为漾漾。你平时怎么对他们两个的，爸都看得到心里很清楚。爸心里一直很难受，这公司要交给有能力也要有品格的人，爸一直认为你才是最好的人选。”他对大儿子掏心掏肺，全心全意的信任。
“你不应该这么说，爸。”苏怀晏说，“公司现在交由锐文打理，你就应该信任支持他。”
而苏翰济被越劝越替苏怀晏不平，忍不住又开始数落苏锐文这几年做的风流荒唐事。
苏怀晏安静听着，等苏翰济说完，他说：“现在锐文已经打算稳定下来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就怕他还不知道收心！昨天那位刘小姐可不是一般人，他要是还不知道收敛，人家能容忍他？”苏翰济愤愤说。他也曾对苏锐文有过期待，但苏锐文之前的确闯过不少祸，而且有苏怀晏珠玉在前，他便很难以释怀。苏怀晏那年刚进入公司，就聪明能干是他的左膀右臂，董事会都看好苏怀晏，他更是觉得骄傲为苏家后继有人。可以说，苏怀晏在公司的那两三年真的是他做父亲最宽慰的几年。
而苏怀晏没有苏翰济心情那么复杂，他听着苏翰济的话，心里在想昨晚的刘乐知。他今天已经去查了刘乐知，已经知道这个女孩的确不简单，有官三代的家世背景，政商两界都有人脉。追求这样一个对象肯定要花不少时间，想必苏锐文关注她很久了。苏怀晏看得出来苏锐文走的每一步棋，都是为了稳住他在瑞安的地位。
昨晚，苏怀晏观察到苏锐文对刘乐知十分周到体贴，虽然挑不出毛病，但他爱过人，知道爱不是那么简单的。只是他曾经的爱人在帮别人伤害他的利益，他昨晚听到刘乐知说起朱绪，心里就像被针扎。他看到的是朱绪和苏锐文同流合污，汲汲营营的可恶，他意识到两人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昨晚宴席散后，苏怀晏独自在后院待了很久，他很久没有回来都快忘了曾经这里是怎么样的，被拆掉的狗窝猫架，和朱绪相关的所有东西都离开了这里。而他却还记得那天在树下，朱绪明亮的眼睛里闪着泪光，答应和他在一起。他当时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以至于他们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很小心翼翼，总担心自己哥哥的权威会压迫到她。
苏怀晏觉得回忆特别伤人，但它也提醒了他不能心软。他要让伤害过欺骗过他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也要让两人藏着的秘密公诸于众。
苏锐文开车离开苏家，直奔朱绪家。他到朱绪住的楼下又给她打了两三个电话，她还是不接，他就冲上楼去了。
苏锐文憋着口火气用力按着门铃，等到门一开，他就忍不住说：“朱绪，你到底在搞什么？！”
但开门的人不是朱绪，是目瞪口呆的沈舒，她手上还拿着一把用于自卫的螺丝刀。
“你，找朱绪？她不在家。”沈舒回神觉得衣冠楚楚的苏锐文很眼熟。
苏锐文则尴尬又挫败，他皱了皱眉说了句抱歉问：“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沈舒知道朱绪去哪了，但不敢随便告诉眼前这个看上去情绪波动很大的男人，她说：“不知道，不如你自己打个电话给她问问。”
苏锐文闻言，缓缓冷静下来恢复了常色，他脸上挂起温柔得体的微笑说：“我就是忘了带手机，才这么着急。能不能接你的手机用一下，我给朱绪打个电话。”
沈舒犹豫着。
“如果不方便没有事，我就在这门口等她。”苏锐文还是笑眯眯。
沈舒这才掏出手机借给苏锐文说：“你开个免提吧。我没有朱绪的号码，你自己拨号吧。”
苏锐文说着感谢接过手机，飞快按下朱绪的号码，等待接通。果不其然，换个号码，朱绪就接电话了。苏锐文更恨得直咬牙。
朱绪听到苏锐文的声音从沈舒的电话里传来，她就知道这个人又发疯了。她想起了孙瑾柯病逝那年苏锐文的惨样，也怕他继续骚扰沈舒，最终于心不忍告诉他：“我在一家宠物医院，我发地址给你。”
“你最好是真的发来。”苏锐文一字一顿微笑说。
电话挂断后，苏锐文特别礼貌用双手把手机还给沈舒，再次道谢。
沈舒接过手机，尴尬笑了笑缓缓关上门。而在她合上门的瞬间，忽然想起了苏锐文是谁为什么眼熟，他是有名的瑞安集团的总裁。而她所在的杂志社也有采访他的议题。沈舒很意外，她没有想到朱绪认识苏锐文，而且两人关系看上去很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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