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环毓喃喃避开了视线,然后下一刻身子一轻,她又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他将她带到溪边,脱了她的绣鞋,褪下罗袜,就要给她洗脚。
顾环毓赶紧抽回,面色又红又烫,“……我自己来。”
他却没说什么,很轻易地将她的脚踝攥住,容不得她挣脱,将两只白嫩的玉足轻轻没入溪水之中。
他身穿白色单衣,高大的身躯低着,修长的手掌放着她纤细白嫩的小脚,一个脚趾一个脚趾给她揉搓着,洗的认真又专注。顾环毓不忍再看,将头默默低了下去,脸色白一阵红一阵。
洗好之后,他直接拿自己的衣裳擦干净了她的玉足,重新套上罗袜,慢慢穿好了绣鞋。又把自己的手洗干净。再次将她抱了起来。
顾环毓僵硬地缩在他的怀里,低头不说一句话。
“环环。”陆双将头抵在她的额头,亲了亲她的脸,深深看着她,“我们早点成亲吧,行吗?”
顾环毓悬着的一颗心再次提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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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风回去之后自然担心地吃不好睡不好。
她是一心要回去的,但是看小姐那个样子,还真的不一定能说得动她。
怎么办,她是一定要让小姐回去的,小姐不回去,那她就只能在这里嗟磨一辈子。
她得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对于这个来路不明的逃奴,赌坊的几个仆人自然是很看不起,脏活累活不想干的都丢给她干,看她最近心神不宁,连着摔了好几个碗盘,更是对她横眉冷对,觉得她最近不太对劲。
甚至有人把她当耳旁风吹给了胖夫人。
胖夫人横眉一竖,顿时大发雷霆!
论不喜欢,她才是是最不喜欢这个小蹄子的,当初老爷把她从外面领了进来,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丫鬟姿色不错,老爷肯定是对她动了别的心思,才会把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逃奴买了回来。怎么别家都不要,就他要了?
她还偏不让他得逞,捏了鼻子收了,丢给她最下等的活干,让她洗碗洒扫、端屎端尿,远远地把她跟老爷避开,甚至出门都要带着她,几乎是形影不离,生怕这个小蹄子趁着自己不注意便去勾搭老爷。
可是最近她察觉如风总是趁着出门的时候动不动溜走,在一个角落里徘徊,似乎是在等人的样子,然后再心神不宁地回来。胖夫人越想越不对劲,这小蹄子该不是背着自己真的做了什么腌臜事!
她命人搜了如风的床铺盒子,没想到果真从盒子里搜出来了一个金镯子!
胖夫人气得发抖,狠狠扇了她两个耳光,“说!这是不是老爷给你的!不老实的浪货!看我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如风哭的发抖,“夫人冤枉啊夫人,这是我的东西,并不是老爷给我的啊!”
“还撒谎!你进府的时候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怎么平白无故冒出了这么个金镯子!给我撕烂她的嘴!”
如风被打的哭成了泪人,一边躲一边解释道,“真的是我的!真的是我的啊!”
胖夫人大恨, “把她给我打死!拖出去喂狗!”
“我说!我说我说!”如风吓得魂飞魄散,爬过去抱住胖夫人的腿,“这是我以前的小姐给我的,是她给我的!”
胖夫人狐疑,“你家小姐?你不是说你以前的主子死了吗?”
“不不、她没死,她跟我一起摔下了马,后来被人救走了,我前几天碰到了她,是她把这个镯子给了我、是她给了我!”
胖夫人半信半疑,看着手中的金镯。
这镯子确实十分精巧,成色非常好,她至今还没有见过成色这般好的金镯子。
如风战战兢兢,又道,“夫人若是不信,镯子中间有一块金镶玉,里面刻着一个环字,我家小姐名字里就带一个环字,夫人一看便知!这绝不是老爷的啊!”
胖夫人顺着一看,里面果然有一个环字。
她的脸色松了下来,哼了一声,“算你这个小蹄子老实。”
“不过这样贵重的东西,磕了碰了就不好了,你一个下人也用不着这样好的东西,还是交给我tຊ比较好,你说呢?”
如风面色不舍,但又无可奈何。跟命比起来,身外之物又算什么?
“夫人喜欢……只管拿去。”她声音苦涩。
胖夫人心中得意,小心翼翼地拿帕子擦了又擦,准备将金镯戴在自己的手腕上,突然又变了脸色。这镯子太细,她竟是戴不上去!
她心中大恨,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但是守着这么多人不好发作,只能悠悠起身,把手搭在婢女的手上,趾高气昂道,“行了,今天就放你一马。我们走。”
刚一出屋子,胖夫人的脸就黑了下来,狠狠把金镯子塞到婢女的手里,“把它给我当了,当的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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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氏喜滋滋地收拾着衣箧。
她打开沉积许久的箱子,拿出压箱底的东西出来,一件件地轻扫掉灰尘,爱不释手地拿在手里看。
都是些布老虎、虎头鞋、红络子之类的小孩物件,她爱不释手地一件件看着,瞥了一眼坐在桌前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陆双,意有所指道,“这些东西再不拿来用,可都要长虫了!”
“这一件小衣裳是你二姨娘做的,这双虎头鞋是我托山下李大娘做的,还有这小裤子,还是我亲手做的嘞,你瞧瞧真是好!”
聂氏又展开一批红彤彤的料子,满意道,“嗯……这料子够鲜亮。将来等你成亲,娘还要用这料子给你做一身新郎官的衣裳,你穿上绝对好!”
聂氏还在那里喋喋不休,便看到陆双就一直坐在桌前,也不搭腔也不反驳。她心里不禁有些纳罕。
平时要是说这些,陆双肯定是不乐意的,肯定是还没听她说几句就要走。
今日是怎么了?
——难道?
聂氏放下手里的料子,两眼放光地走到陆双跟前去,有些激动道,“儿子,你莫不是愿意了?”
陆双还在沉思,闻言抬头去看聂氏,表情还有些怔怔的。
“什么?”
聂氏喜不自胜,搬个小兀子坐到他面前,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娘是说,你愿意娶环环了?”
陆双愣了愣。
娶她……
他怎么没有想过。
他甚至最近一直控制不住在想这件事
与她喜结连理,共度一生,他们会恩爱甜蜜,他会疼她护她一辈子,直到死亡将他与她分开。
就算是死后,他们的坟头也要挨在一起。
春天的时候,他会带她去清溪山上踏青,去无峰崖上看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入了夏,他便带她去飞瀑下乘凉,那里的鲢鱼又大又肥,他一次就能捉好几只;秋天的时候,他们一起欣赏梅山的漫天枫叶;而到了冬天,他们一家人就坐在庭院,一起温酒赏月,围炉夜话。
他们还会生儿育女,她会为他生下带着两人共同血脉的孩子。
等他们的孩子渐渐长大,若是男孩,他希望他能像他多一些,这样他就可以与他一起保护她,他从小便会教他打猎,教他谋生的本领;若是女孩,他便护她在掌心,女儿长得一定如她一般玉雪可爱,他会好好教导她成人,长大了为她择一门好人家。
他是陆家的独子。陆双知道,若是没有遇见顾环毓,他日后的日子大抵便是娶妻生子,找一个合适的人家,一个顺眼的妻子,再生几个健康的孩子,按部就班的过完这一辈子。
在没有遇到顾环毓之前,成亲这个词在陆双的眼里只是一个词语,一张模糊的脸,和一个平淡无波的人生。
在遇见顾环毓之后,这个词有了属于它的色彩。
那张未来妻子的脸,不知不觉已经有了具象的人。那是顾环毓的脸。
遇到了顾环毓,他没有办法再娶旁人了。
他一定要娶她为妻。
聂氏不知道他内心的翻云覆雨,见他沉凝不语,忍不住问道,“双儿,你在想什么?”
陆双抬起头,目光罕见地有了那么一点发怔。
聂氏好奇,“怎么了?”
陆双看着聂氏,眼底那点阴郁渐渐隐了下去,缓缓道,“我想起了曾经猎过的一只白狐。”
聂氏皱眉。
“娘,”他没头没脑的说道,“你还记得吗?”
那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美的一只狐狸,狐狸通身雪白,似是沾染了深山里的几分仙气,伶俐的很。
他当时少年心性,无意间发现了它,被它雪白的样子迷惑,下定决心要猎住它。
白狐十分狡猾。他蛰伏了整整三个月,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了它。
那白狐似是真的通了人性,在他将它带回家的一路,一直不断地嘶叫着,小嘴一张一合的,似乎真的像是开口求他放了它。
当时的聂氏看到猎回白狐的陆双,大喜过望,吩咐陆双好生将白狐养着。这么干净雪白的白狐,卖到山下一定价值不菲。
陆双将它养在了庭院,那白狐中间一直不断试图破笼而出,等到发现挣脱无果后,竟然开始绝食抗议。
数日水米不进,它的皮毛一天天干瘪了下去,陆双想尽了办法让它进食,可是怎么也不见效。它就是打定了主意来个鱼死网破。就算是自己死了,也不会让他们拿它换半分钱。
陆双其实从来都没有想过杀它,一开始捉住它只是少年一时的猎奇心,逮回来之后也劝说了陆父陆母不要立刻杀它,自己好吃好喝地将它养了起来,可是事与愿违,人间的烟火养不了天生地养的畜生,它日渐消瘦,形销骨立。
终于在一个夜里,陆双做了个决定。
他决定放了它。
白狐出笼的那一天,犹豫地看了看他,似乎不相信他真的就这么轻易放了自己,四目相对之时,白狐明白了过来,然后便甩开尾巴往前跑。
跑了一段后,它突然又折返,回到了他的身边,用尖尖的下巴触了触他的胳膊,像是在对他告别,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这只白狐。
事后聂氏懊恼不已,骂他心肠太软,当不了猎户,之后总是时不时提起这件事来说教他。
他并没有反驳,一一挨了过去,只是觉得,与其让这只白狐嗟磨在他的手里,倒不如放它自由。
千年修炼的白狐,他至少见过一次,便知足了。
聂氏闻言果然脸色不太好看,“都过去这么久了,我都不常提起了,你现在又提起它来做什么?不是,娘跟你说正事呢,你跟我扯这个干什么。”
陆双抿起唇,不言。
他不禁又从白狐想到了顾环毓。
她是他不期而至的珍宝,也许是那只白狐带给他的福祉。
他那日瞧的真切,他确定她在下山之前戴了镯子出门。但是她却说丢在了家里。
她骗了他。
她为什么要骗他?
顾环毓有一双不会伪装的眼睛。他想起那日找到她时,她看向自己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惊慌失措。
她隐瞒了他什么?
那个镯子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可是如今丢了,她却并不急着要找到它。
只有一种可能。她确信她的镯子没有丢。
那么是她给了谁?
在他与她分开的那段时间,她见了谁?
而这段时间里,他也能够敏锐地感觉到,她心事重重。
她甚至开始抗拒他,这种下意识的反应是伪装不了的。
每每想到这里,陆双就感觉整颗心说不出来的焦灼。
他愿意把整颗心掏出来给她,同样的,他也希望顾环毓不要对他有任何隐瞒,任何一丁点的欺瞒或者疏远,都会让他痛苦万分。
这好像又在一遍遍地提醒他,这段自己强求而来的感情,注定隔阂重重。
他注定把握不了。
陆双感觉自己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阴郁的那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想向她质问为什么要骗自己,而温和的那一个则继续强颜欢笑,扮演那个温和的、永远不会让她害怕的样子,但是却还是会忍不住失控,她知不知道她越是躲避,他越是想要不顾一切地靠近她、占有她。
所以,他应该像当初的白狐一样,放了她吗?
这个想法刚才脑子里想了想,便立刻被他坚定地压了回去。
不。
他不能放开她。
她不是狐。
她是人。
所以,他不会用对待白狐的做法来对她。
他这一次下定了决心,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就算是赌上一切,他也不能放她离开了。
他不会再放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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