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奇怪的,不必太在意,”他轻描淡写的说:“我见多了,说什么‘他们只是把六眼当做工具’,‘没了这双眼睛你什么也不是’……这些话如果要一句句听过去就太累了。”
“这也太过分了,”你脱口而出:“你不会伤心吗?”
“为什么要伤心?”五条悟却反问你道:“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六眼是我的一部分。在五条家的历史里,拥有六眼的不止我一个,但我只会是最强的那一个。”
“……”
你仰起头看他。
阳光下,少年的眼睛闪闪发光,连雪白的发丝也被金光渡上璀璨的暖意,他的背后是海浪般浮动的花,这晃眼的明亮让你征了一会,然后忍不住嗤嗤的笑出声来,连自己也弄不清楚的快乐起来了。
“你一点都不会怀疑自己吗?”
“不会,”他骄傲的回答:“因为我是五条悟。”
第62章 另一边的五条老师(非高专篇))
东京高专,已步入夏季的开端,蚊虫和草叶都开始活泼的生长起来,无下限的好处在这种时候显示的淋漓尽致——不管你怎么招摇也不用担心胳膊上起个很痒的红包。
温度很高,他站在窗户边上,白色衬衫的袖子卷到胳膊肘处,露出半截冷白色的皮肤,步入盛夏了,连吹进来的风也是热的,躁的让人心慌。
硝子把检测报告放到桌子上,病床上的人仍旧在昏睡,她的枕头旁边放着那把长刀,硝子认识那把长刀,那是整个咒术界唯一可以用来储存咒力的咒具,缺陷是对使用人的要求很高,但却十分匹配你。
那是五条悟送给你的礼物。
有时她想起从前会觉得一切都值得怀念,大家都在,整天乱七八糟的吵着闹着,生气的时候打几架,再被夜蛾罚,操场上两个人举着牌子对每一个路过的人大声喊‘我们是好朋友’,她和夏油在窗口偷拍照片……
那些从前,是再也不可能回望的青春。
“醒来还要过两天,”硝子说:“和高专那会一样……不是第一次了,不必太紧张。”
“我没紧张,”窗户边上的人懒洋洋的回答:“我知道怎么回事。”
她看了眼五条悟,对方身形高挑瘦削,即使背影也透着贵公子的潇洒气息,一起出门的时候五条悟总能引起一片窃窃私语,但在明白了这家伙恶劣的脾气后,硝子觉得他只适合单身。
当然了,那时候你还没转进来。
一半以上的时间硝子都是不明白五条悟在想什么的,但她也没心情去明白,她现在只觉得糟透了,而且还忍不住有些生气。
“她的咒力在快速恢复,这也是你的算计之内吗?”
“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你的回答也太轻巧了!”硝子加重了语气:“这很危险!”
“是吗?这话你该和她说。”
他侧过头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轻描淡写的说:“不要紧的,和之前那次一样,她会醒来。”
“可那一次醒来后她没理由的走了。”
“她有理由,”五条悟纠正道:“只是没告诉任何人,也许是不能,也许是不想,但无论如何不是没理由。”
“那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青春嘛,”他轻轻的嗤了一声:“不就是会理所应当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在自己身边吗?”
硝子微微挑起了眉,有些惊奇:“听你的意思,你要放弃了吗?”
“放弃什么?”
“比如少年的心事,我以为你是那种很容易就放下什么东西的人。”
五条悟侧过头看了硝子一眼。
“永远也不。”然后他回答。
……
随后是硝子离开的脚步声,医务室的工作非常繁忙,你这里并没有任何异常的趋势,所以她必须去照看其他病人了,五条悟还是站在床边,蓝眼睛隔着墨镜平静的凝视着那条石板路。
夏油杰很喜欢养这些到处乱飞的鸟,这条路上的各种颜色的鸟从前都是他养的,在你叛逃后,他随之也离开了咒术界,但偶尔还是会回来帮些忙,五条悟生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气,但很快又被前仆后继的工作扰的连生气也没空了。
要他说明当咒术师的意义是什么那是很困难的,他在这里就必须承担这份责任,仅此而已,连喜欢都谈不上一点,不过话说回来本来也没有人会喜欢和一群讲不通而且满口大道理的老头子们整天在一块吧?
那些比橘子还有皱的一张张藏满算计的脸,他们的背后是长达数百年的积累,要一个人去面对这些简直是天方夜谭,十六岁的少年可以什么都不考虑,但二十七岁时就必须什么都要考虑了,比如学生,比如那些脆弱的生命,再比如这个他一点都不喜欢但不得不顾忌的世界。
……讨厌。
灰羽毛的鸟落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叫了几声,扑哧一下又毫无留恋的飞走了。
他转过身来,你还昏睡在病床上,面色宁静平稳,身上那些伤已经用反转术式治好了,并不严重,昏迷是因为受到了吸收了过多的咒力,想到这里,五条悟把视线又挪到了那柄长刀上。
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长刀,但其实相当珍贵,以至于真品被送出去后,五条家又立刻加鞭快马的制作了展示品挂在墙上,不过这些五条悟不会告诉你。
他也不会告诉你,第一次见到你时并不是在什么突发案,而是很美好的一天。
那天什么都很好,天气很好,人不算很多,他和夏油杰刚执行完任务,看到一个女孩正在和书店老板报地址,似乎是在订阅什么小说,得益于咒术师堪称优秀的听力,他和杰听到了大概的地址,于是在某一天,五条悟突然想起这件事,突然就想去看一看。
非常突然,就像那场灾难。
从口袋里掏出草莓味的硬糖,撕开包装袋扔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咬碎,尖锐的碎片划过口腔,留下轻微的痛意,五条悟神情寂了下去。
虚式构造……
是在他学会反转术式的那一天,你学会了用虚式构造修补身体。
再之后发生了什么?你明明一直在养伤,却非常突然的从医务室里冲出去,赶到任务现场救下了灰原和七海,然后是杰……那天五条悟执行完任务回来后没有听到夏油的任何解释,那个村庄的任务理论上也和你没关系,但最后却是杰抱着重伤的你回来。
命运啊……
手机铃声响起,是夏油杰打来的,他接起来,低垂着眉眼,那边的人语气匆匆,带着懊恼。
“加茂宪伦……已经死了。”
嘴里咬碎糖果的动作骤然停住,五条悟没立即出声,过了一会,他才慢吞吞的说:“什么时候?”
“就在今天,”夏油杰在手机对面说:“太突然了,我本来想着跟着他摸到大本营……”
“哈哈,”五条悟不以为然的笑了一下,笑声很轻,带着些嘲弄:“意料之中。”
那两名诅咒师没回去答复,加茂宪伦大概是意识到计划失败了。
“他没死,”他断定道:“脱壳跑了而已,别管了,你回来吧。”
“不,他跑了,其他人又没来得及跑,实验数据和文件都留在这边呢,我多留几天,把这些处理掉。”
“哟,劳模。”
“……你不嘴贱会怎么样啊?”
“夸你还不乐意啊?”五条悟‘啧’了一声:“也太难伺候了吧?”
对面人恼怒的骂了几句,然后问道:“凛最近怎么样?”
“……”他想了想,说:“你回来不就知道了?”
“听硝子说你一个星期前被她揍了。”
“那是摔的。”
“看了照片,你摔的挺有技巧。”
……照片?
……什么时候偷拍的,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在和挚友对骂几句后,五条悟愤然的挂断了电话,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伊地知发了很多条短信,大概的意思是今天的工作还没处理,他懒得回,想当做没看见直接划过去,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屈尊降贵的回两个字。
【五条悟:休假。】
什么?问谁批的假期?当然是五条家家主了,难道堂堂家主大人还不能决定一个高专教师的假期吗?
至于他们两个根本就是一个人的事情……五条悟才不管。
那留给别人头疼吧。
门又开了,硝子进来拿东西,柜子和抽屉被翻箱倒柜得找,五条悟看了一会,忽然问道:“你相信命运吗?”
这问题问的硝子有点莫名其妙,但五条悟本来就是个摸不着头脑的人,所以她还是回答了:“那很重要吗?”
“很重要吧。”五条悟说:“我觉得还挺重要的。”
“嗯……要是是我希望的发展的话,那我就信。”
“比如说呢?”
“比如说上面会给我放假。”
“那你就去做梦吧。”
“那我就不信咯,”硝子说:“说不定就真的有假期了。”
然后她想了想,问道:“你问我,那你呢?你相信命运吗?”
“……”
五条悟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看了看仍旧昏睡在病床上的你。
“我大概是信的吧。”
这下硝子有些惊奇了:“认真的吗?”
“难道我看上去很不认真吗?”
“这不像你的答案啊。”
“是吧?我也觉得,但有什么办法呢,这不就是命运吗?”
“听不懂了,”硝子随便的摆了摆手,朝门外走去:“管它命运不命运的,除非明天世界末日,不然我才不考虑。”
随后又是一声“啪”的关门。
只留五条悟一个人站在窗前,天色已经有些灰了,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影子,他随便的抓了一把白色的蓬松头发,近乎自言自语的轻声道:“……世界末日啊。”
“说不定命运的终点真的是呢。”
第63章 终于要写完这个委托了
命运……
你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这种东西的存在。
倘若命运的尽头是一场哀伤的死亡,你又能做什么呢?
你什么也不知道,你只是被命运洪流裹挟住的,一只柔弱的,沉默的,顺从的羔羊。
……你只是羔羊吗?
在等待铃木回来时,你和五条悟在门口的邮箱里收到了一封信。
是清扫卫生的婆婆交给你们的,虽然未经他人允许拆信件不太礼貌,不过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信封上面代表诅咒师联盟的大写字母“Q”实在让你很在意,所以你只犹豫了三秒,就毫不犹豫的拆开了。
在大致的浏览过内容后,你合上信封,和五条悟面面相觑。
“嗯……我现在倒是明白为什么他要多雇佣一个保镖了。”
威胁信根本不是针对什么女儿的,而是铃木本人,各种意义上他都撒了谎,五条悟饶有兴趣的问:“现在你还打算继续这个委托吗?”
“……难道现在还有反悔的余地吗?”
这种公示委托如果中途反悔不干的话,会被咒术界当局彻查的,还要写很多报告,对评级和考核也有影响,非常麻烦。
“怕啦?”
“喂,和怕不怕有什么关系,很麻烦的啊?”
“怕麻烦不也是怕吗?再说留在这里不是更麻烦?万一下次就动手了呢?”
“……”
你停顿了几秒,然后斜了一眼五条悟:“你不是保镖吗?这事不该你考虑吗?”
“哇,开始推卸责任了吗?”
“反正你到现在位置都只是睡觉,吃东西,睡觉,醒来再捉弄一下,到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吧?”
五条悟不服气的撇了撇嘴:“好像你不是这样一样,要我做什么就直说啊。”
“哼,”你得意的摆了摆握在手中的电话:“我可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来这里的第一天我就和冥冥联系了,刚刚她给我发了消息,说找到了关于铃木的消息。”
“所以你要我去和冥冥对接?”
“聪明!”你竖起大拇指:“他不是不让我出家门吗?那就你去好咯。”
“那铃木呢?”五条悟说:“你打算一个人面对他?”
“吓唬吓唬他,”你轻描淡写的说:“这不是很容易吗?保证让他觉得我很不好惹。”
“是吗?”他难得没对你提出质疑:“那就交给你了。”
……
等到大概晚上九点多的时候,铃木终于回来了,他似乎并不意外你正在等他,看起来是做了充足准备,面上一点慌张都没露出来,甚至友好的微笑了一下,温声询问道:“特地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也许你该为下午的事情给个解释。”
你坐在沙发上,交织起双腿,心平气和的说:“作为被委托方,我原本是很信任你的,铃木先生。”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他面不改色的说:“也许您可以更坦诚开布一点。”
“机会并不总是有的,”你叹息着说:“你确定要让我来说明吗?”
铃木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露出谨慎的表情。
“……五条少爷呢?”
“猜猜看?”
这话太微妙了,他情不自禁眯了下眼睛,试图从对方的神情上观察出一点端倪,但面前的少女太不动声色了,在这时他才猛然意识到,坐在对面的人并不是什么柔弱的羔羊,而是一只伺机而动的猛兽。
铃木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瞧了这两位咒术师,在他的算计里,鹿岛不过是个刚失去亲人的孩子,即使那位五条少爷是个足够聪明的人,但对方天生漠然的性子未必会插手,就算插手,他也不至于到无路可逃的地步。
他笃定你还尚未适应咒术师的生活,仍旧是个心软而柔弱的人。
但你不是。
少女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杯,细长的手指捏着小巧的银勺,在深色的液体的缓慢的搅动,动作优雅而利落,可单看她近乎冷漠的神情,铃木却感觉被搅动的不是什么咖啡,而是什么人的内脏。
银勺搅动的水声均匀而沉重,铃木只觉得心脏被攥紧了,喘不过气来。
在这种安静到堪称压抑的气氛里,他的面色终于保持不住镇定,他有羡煞无数人的金钱财产,他才四十多岁,再过一段时间他的事业就能更上一层楼,他的命比其他人珍贵多了。
“你不能杀我,”铃木极力镇定下来:“我不是普通人,要是我死了,警察院那边不会放过你。”
你被他的话逗笑了,忍不住揶揄的用上了敬语。
“瞧瞧您说的话,也太瞧不起咒术师了,让我猜猜警察院会给您定下什么样的结论?心脏病突犯导致的猝死怎么样?”
“……”
“很热吗?都流汗了,别紧张……”你低笑一声:“我开玩笑逗你的,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公民,怎么会干那么残忍的事情呢?铃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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