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柏彦重新拿起刀叉,声线很淡:“今日的晚餐,是我母亲特别请了她的老友为你度身定制的,她提前告知了厨师你所有的喜好。”
虞清雨恍惚怔住,又有他轻飘飘接上的下一句话来搅乱她的神智。
“或者,其实是关系的呢。”
这是回答她先前的那句话。
——至于其他的,都没关系,我也还能忍。
——或者,其实是有关系的呢。
“……”红酒漫上来的微酸尾调充斥在口腔,虞清雨短暂地陷入迷茫。
“可是你真的觉得我们合适吗?没有任何基础的婚姻,就像一摊散沙……”她及时打住,这些谢柏彦大概也是听不懂的,她抿唇淡声,“我连你每天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
“谢太太,大可放心。没有什么其他临时居所,我只有一个家。”
他的语调散漫,很是淡定:“至于太太所关心的问题,也同样好办,我会让闻助理每天给你发送我的日常行程,或者太太不放心,视频也可以的。”
虞清雨眉心深折,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每天看着那些视频,逐帧放大查找谢柏彦的身影就觉得头大。
“算了吧,我也不是那么闲的。”
忽然陷入沉默的气氛,虞清雨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突然说到这些,明明她忍忍也就过去了,这些在联姻中似乎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偏偏谢柏彦认了真。
“你有把自己当做谢家人吗?”
“你有把我当做你的太太吗?”
几乎是话跟着话,红酒醇香飘入鼻尖,大概也有其作祟的冲动。
浅浅一轮呼吸,莫名焦灼的气氛停在他冷静的声音中。
“有。”
“我只有一个太太。”
虞清雨手指攥紧了餐桌上的方巾,她有些乱,大概是红酒的后劲让她无法聚神,但似乎一切又很清晰地摆在她面前。
“那你因为什么呢?”眼波荡漾在胭脂色的红霞中,水眸潋滟,勾人心弦的瑰丽。
她轻笑了声:“总不能是因为喜欢我吧?”
风似乎停了,楼下晃动的风铃也停了,只有小巷中偶然路过的几道人声证明时间的流转。
虞清雨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有些可笑,挽了挽额角碎发,展颜一笑:“虽然我也觉得我确实花容月貌,讨人喜欢。”
久久没有得到他的回答,虽然她也从未想过会得到他的答案。
虞清雨咬了咬唇:“所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你居然真的不近女色。”虞清雨思路跳得很快,直接跳进了死胡同里,她摩挲着下颚,试探地问道,“你不会是身体有什么毛病吧?”
谢柏彦还是那副所有情绪不达面上的模样,他挡住了虞清雨试图再次添酒的手。
“身体各项机能一切正常,每日规律饮食健身。若是太太不信,改日我会让闻森把我的体检报告发给你。”
“不过——”话锋一转,“谢太太,是有什么特别癖好吗?就这么喜欢把自己的先生往外推?”
瞬间恼羞成怒的虞清雨气鼓鼓地瞪他:“谢柏彦,你不要以为我醉了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可是有洁癖的人,你如果真的在外瞎搞,我会把你腿打断的。”
已然醉了。
“酒量不好,还要贪杯。”谢柏彦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停在她蜜桃一般的颊面上。
似有似无的又落下一句:“小醉猫。”
虞清雨没听清,她有些数不清自己今天喝了多少杯,乍一站起时,还有些没站稳。
故而,她很理智气壮地指挥始作俑者:“背我,我腿软了。”
西装外套轻轻披在她的肩上,微凉的指间轻轻刮过她的下颚,略带深意:“那你乖一点。”
大概是未卜先知,虞清雨确实不太乖,她趴在他的背上,很多片段不断浮现,她很热情地与他分享往事。
“我还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我爬树摔骨折了,还是我爸背着我上楼的。”
谢柏彦:“你不会是……”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虞清雨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只是我爸对我也还行吧,总比你好,只会欺负我。”
谢柏彦长长舒一口气,虽然不能与小醉猫论长短,但她现在这副迷迷糊糊的样子确实有些可爱。
“哪种欺负?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的。”
虞清雨睁着一双含水的眸子,几分不可置信:“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跟我理论这个吗?”
“难道你精进国语,难道只为了和我吵架吗?”
“谢柏彦,你的这张嘴真的很适合修理一下哎。”
他只是说了一句,就有一连串连珠炮在等着他。
轿车停在两个路口外,虞清雨很轻,背着她并不费力,只是背上的女人还惦记着刚刚小小的争执,不安分地扭动着。
“谢柏彦,你真的一点都不乖。”
话音刚落,她已经掀开红唇,俯身咬在他的颈侧。
微微的刺痛后,是一个新鲜的齿痕。
她醉得迷糊,咬得不重,但那里似乎像燎了火,寸寸向下蔓延,烧不尽的热度鼓噪着心房。
换了几轮呼吸,谢柏彦方才沉沉压下一句:“虞清雨,别闹了。”
微微绷紧的音调,只有他自己察觉到的一样。
她的红唇水润,还有一点酒香余味残留,虞清雨歪了歪头,楚楚动人的样子,说出口的话也带着几分可怜:“你怎么不叫我bb了?”
任谁也看不出刚刚动嘴咬人的是她。
谢柏彦薄唇轻抿,清冽的音色缓缓溢出唇间:“bb,别闹了。”
压着隐晦的情绪。
可她依然不满足:“你好凶啊,一点都不温柔。”
谢柏彦真的很想把那句醉醺醺不允许进卧室那句话还给她。
可是哪有和醉鬼理论的道理。
只剩几步路,他也懒得再与她计较了,步子迈得更快了些。
“喂。”刚安静了两秒的虞清雨再次开口,“谢柏彦,你踩到井盖了,会倒霉的。”
“那怎么办?”谢柏彦没什么情绪地应道。
下一秒,清脆的声响乍然响起。
他的脚步停住了。
一个不太用力的巴掌拍在他的脸上,瞬间起了红印。
虞清雨迷茫的眼神短暂清明了一瞬:“老公,你的皮肤好容易出红印啊?”
打在他手腕上的那次也是。
谢柏彦喉头微滚,绷紧的青筋隐隐浮现,清冷气息笼罩压下。
他还未开口,红唇再度贴了过来,轻轻落在他的颈侧,上下微动的喉结上。
皓齿似有似无地刮过:“老公,你说糖果味是什么味道?”
那个更薄的超薄的糖果味。
第17章 Chapter 17
当夜,谢柏彦第十七次推开贴上来的虞清雨的时候,额角处一突一突的锥痛。
他很想把“下次喝醉了不要进他的卧室”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虞清雨。
刚刚洗澡的时候,她便已经很不老实。
刚进了酒店,她踢开鞋子,便跌跌撞撞地走进浴室。水声响了半个小时,谢柏彦不太放心去敲了敲浴室门。
回应他的是一声很轻的气音,混在淅沥水声中几乎听不清。
“谢柏彦,我没带睡衣。”
静了两秒,谢柏彦浅浅摇头,低喟一声,走进房间,打开属于虞清雨的衣柜,翻找着她的睡衣。
行李是闻琳替她收拾的,几件差不多款式的黑色丝绸睡裙,他分不清区别,只拿了件放在最角落的睡裙。
浴室开了半道缝隙,水汽氤氲透过,朦朦胧胧好像看不清细节,可谢柏彦还是转过了头,修长指骨扶在门上,微微半阖上了些许角度。
“你的睡衣。”
一双带着水渍的手指慢吞吞伸了出来,水滴落在他的掌心,溅起簌簌电流,迅速周游全身。
深色很快聚在他的眸底,如同窗外黑色幕布般的夜空一般。
眉心微折,谢柏彦掩下眸中晦暗深色,压下一点莫名咳音。
他还未转身,面前的那道门忽地被打开。
虞清雨只着一身黑色的单薄睡裙就走了出来。
过于单薄的吊带睡裙,腰间是镂空的蕾丝,裙长很短,只将将遮到腿根,行走间明明暗暗若隐若现。
一抹浅淡的花木香从鼻间略过,谢柏彦在那道倩影经过时,已经半垂下眼帘。
不知视线该往哪儿送。
颈侧那个红色的齿痕,绵延的余痛似乎再度涌上。
“你就穿这个?”从喉间压出的一道低哑声线,意味不明。
“难道我睡觉要穿羽绒服?”虞清雨微微侧过身,湿发上的水滴露在睡裙中,洇出道道湿痕,更贴合曲线的布料,她歪了歪头,唇角也弯了弯,“而且这不是你找给我的吗?”
裙角微微扬起,昳丽蹁跹。
谢柏彦清了清嗓子,再次别开了视线。
翌日,虞清雨如同往常一般准时起床,梳妆换衣时,看着凌乱的床铺,瞳底划过几丝不解。
她的梳妆台前放了一束鲜花,花瓣上还缀着露珠,空气里似乎也缠绕着清新的花香。
鲜花总会给人带来很多愉悦,虞清雨伸了个懒腰,神清意爽地坐在餐桌前。
谢柏彦大概是已经吃过早餐了,他正翻看着文件,神色间似乎几分疲倦。
虞清雨不由多看了他几眼,一向冷隽的面容上,眉眼微垂,带出几分懒倦慵散的意味。
听到声音,谢柏彦眸光极淡地扫过她的俏脸,与他寡淡的神情相对比的是她一身清爽。
似乎是睡了个好觉。
喝了两口果汁,虞清雨摸着精致的下巴,问道:“你晚上做贼去了?”
俊美的一张冷面上几乎掩饰不住的倦色。
薄凉的目光略过她翕合的红唇,谢柏彦端起面前的英式红茶,轻抿了口,嗓音润透,缓缓开口:“或许可能是捉贼。”
虞清雨挑起眉头,捉贼?
指尖轻点手中的玻璃杯,没太听懂他的语义:“法国虽然治安不太好,也不至于偷到顶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吧?”
谢柏彦向后微仰,散漫靠进椅背里,眉眼间卸去几分怠倦,薄唇浅勾:“忘记说了,是采花贼。”
“采花……贼?”虞清雨懵了几秒,目光忽然捕捉到他颈子上一点红印,“这里虫子是有些多,其实谢先生大可找服务生喷些驱虫喷雾,不需要大半夜自己打蚊虫的。”
她显然误会了谢柏彦的意思。
“谢太太,是否有种可能在下说的不是蚊虫,是人呢?”似笑非笑的弧度,点到为止。
再清楚不过的暗示,或者已经算得上是明示了。
虞清雨红唇抿直,在他颈子上那道红痕上望了又望。
那个形状,似乎是个齿痕?
她不由坐直了身体,莫名咽了下口水,那个红痕不会是她咬的吧?
红了又白的面色止于谢柏彦幽然落下的冷淡音色中——
“谢太太,我觉得夫妻之间,大概还是需要有一点规则约束?”
虞清雨对于昨晚的记忆模模糊糊只留有一点,是她在控诉谢柏彦来去自由的行程安排,颇不把她这位新婚太太放在心上的态度。
后来他大概有负荆请罪地道歉吧?
她有些记不清了。
“可以。”她轻托粉腮,姿态随意,“你说,要定什么规矩。”
谢柏彦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屈,轻敲两下桌面:“若要贪杯,有我陪同一起,可以吗?”
“谢太太如此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在下也不免担心。”
虞清雨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最近进修了成语大全啊。”
“当然可以啊。”很是淡定地耸耸肩,她微笑脸:“反正我从来不会喝醉的。”
掌心里攥着的茶杯紧了些,谢柏彦鸦羽般的长睫轻轻垂下,一点不明深意的弧度在那里落下。
“我酒品一向很好的。”见他不信,虞清雨鼓了鼓唇,又强调了遍,目光不由望向他颈侧那一点红印,总觉得有些奇怪,她脑海中划过一点不妙的猜想,“谢柏彦,不会是你昨晚喝醉了,对我做了些什么吧?”
不然,她这么善解人意温柔大方的性格怎么会咬他呢?
薄唇嘴角的淡弧一点点落下,在一点温润眸光逐渐转凉后,他重新拿起手边微凉的红茶,似有似无地应了一声。
茶水润过嗓音,他的眼神再次瞥过来:“没什么。”
“太太想尝尝法国本地特别糖果,我让闻森帮你搜寻了些。”
糖果?
虞清雨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餐桌角落处的一盘糖果,几分诧异。
她居然跟谢柏彦说想吃糖?
明明最讨厌甜味的也是她。
今天天气刚刚好,虞清雨踩着阳光出门,步行去了巴黎市中心最大的一家图书馆。
带了一杯咖啡,虞清雨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拿着的是当下最畅销的一本自传体小说《从四十到十》,大概是讲述的作者Melina从幼年到中年的故事,以女作者独有的细腻文风,娓娓道来,一经问世,迅速火爆。
听说已经卖出了电影版权,正在打磨剧本中。
悠闲时光就在翻过的书页中流淌,直到冯黛黛的一通电话打断了静谧。
虞清雨带着咖啡找了个安静的楼梯间,才接通她的电话。
冯黛黛:“你在法国玩得乐不思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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