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道:“你就趁下次石相公来时求他。只要石相公答应,那鸟管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因为子骏私下给乌管家起了个绰号,叫他鸟管家,常安就跟着一起叫。
子骏想了想说:“有理。”
顺便拍拍常安的肩膀,表示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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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石棠果然来府中,邀子骏和他一起吃饭。他从小几乎看着子骏长大,对子骏也很喜爱,对他说话都是笑眯眯的。
子骏陪石棠吃了一会饭,见时机成熟了,便说道:“石相公,小生有一件事想求石相公。”
石棠一愣,说道:“你说吧。”
子骏道:“我有几个明州的同学,过几日想在樊楼聚餐,小生也想去。”
石棠当即说:“这有什么不行,你去就是了。”
子骏心里高兴,对石棠行礼道:“多谢石相公。”
石棠笑着咪了一口酒,对子骏说道:“让乌管家陪你一起去吧。你若是喝醉了,便叫他送你回来。”
子骏:….
他还想开口挣扎一下,见常安在旁边拼命对自己使眼色,便也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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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边,霖铃也回到了丕园。她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满脑子都是子骏要去樊楼聚餐的事。
自己该不该跟过去?该去?不ji该去?该去?不该去?
她纠结了一路,纠结得脑子都要爆炸了。
等她走进丕园,迎面看见一辆巨大的马车,马车上堆着一堆物品。戚山和戚姜正站在马车边,聆听窦氏的教诲。
“你们到明州见到何先生,定要以父礼待之,绝不可以怠慢无礼,知道么?”
“是,”两人恭敬应道。
霖铃心中小小吃了一惊。之前窦氏一直缠着她把何净的地址告诉她,她一个心软就告诉了对方。没想到窦氏真的记在心上,很快就派两个儿子去明州拜会何净。
窦氏看见霖铃,笑着道:“方姑娘可有需要小儿带去给何恩公的物品?”
霖铃笑着道:“物品倒是没有,就替我带句话给他,说我在京城挺好的。”
“好,”窦氏笑着应允了。
两人正在说话时,霖铃忽然看见戚月从不远处走过来。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襦裙加上浅褐色狐皮褙子,越发显得清雅迷人,让人移不开眼睛。
戚月走到母亲面前,轻轻跪在地上说道:“女儿有一事相求母亲成全。”
窦氏愣了一下,说道:”豆豆,你做什么?”
戚月轻咬贝齿说道:“女儿想随大哥二哥同去明州看望何大哥。”
窦氏更加吃惊了:“你…你找何恩公做什么!”
戚月犹豫片刻,咬着嘴唇说道:“女儿想…想要侍奉何大哥终生,请母亲成全!”
说完她伏在地上不肯起身,裙摆在地上散成了一朵白色的莲花。
这下不仅窦氏吃惊,连霖铃也是大吃一惊。听戚月这意思,她是想要跑去明州找何净…求婚?
我滴个妈呀。
窦氏显然也被女儿的脑回路给惊到了。在北宋那个年代,男女之间其实没有那么多礼教隔阂,女子稍稍主动追爱的例子也是有的。
但是像戚月这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千山万水地追过去要给何净当妻子,那是闻所未闻。更何况戚家与何净多年未见,对何净现在的情况也不晓得,戚月就做出如此大胆的决定,把窦氏吓得魂都要飞了。
她把戚月从地上拉起来数落道:“这如何能行!世上哪有女子跑去向男子求亲的,这岂不是坏了体统!”
戚月这时也急了,对窦氏道:“我如果不去明州找何大哥,他又如何会知道我的心意!况且为何这世上女子便一定要等待男子来求亲,为何女子便不能挑选自己喜爱的郎君!娘,这次我去明州向何大哥说明心意,如果他不肯接受,那我便死了这条心!但若是因为我不去而错过了他,我这辈子也难以甘心!”
说着,她又向窦氏叩头,流着眼泪哀求。
窦氏现在也是心乱如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局面。
霖铃见戚月一直在流泪,心里也有些感动。说实话,她觉得戚月有点恋爱脑,这样其实很危险。但话又说回来,人在年轻时如果不冲动一把,那何尝又不是一种遗憾?
霖铃见戚月和窦氏一直僵着,只好对窦氏劝道:“窦夫人,既然豆豆对何兄一片痴情,不如就让她随大郎二郎一起去明州吧,好歹让他们两个见见面。”
窦夫人一直叹气。自己这个女儿太年轻,对许多事情的认识太理想化。
何净虽然是他们家的大恩人,但他未必能做一个好丈夫。这个道理豆豆现在肯定不懂,但以后再懂可能就迟了。
但女儿已经铁了心,她这个做娘的除了心里担忧,又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过了许久,她终于含着眼泪把戚月从地上扶起,对着她看了又看,又抚着她脸庞道:“也罢,何先生是我们的大恩人,他舍官弃家保全你爹,你若是想以身报答,娘也…”
她说到这里,眼泪滚滚而下:“只是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你这次与你兄长去明州,若是见到何先生,你也确实心悦他,不妨让你两位兄长向何先生提出亲事,探探他的口气,切不可鲁莽行事,反而坏了戚何两家的情谊。”
戚月大喜过望,但又觉得悲凉,只含着眼泪道:“女儿晓得,多谢母亲。”
窦氏又向戚月的两个哥哥一通嘱咐,叫他们照顾好妹妹。
霖铃见戚月得偿所愿,笑着对戚月道:“这次总算遂了你的愿了。”
戚月笑道:“本来妹妹也没有这样的勇气,全是因为看到姐姐的勇敢,妹妹才敢做出这般决定。”
霖铃:…
自己成了反面教材了…
她见戚月一腔孤勇,突然想逗逗她,便说道:“你这么想嫁给何兄,万一何兄已经成婚了,你该怎么办?”
戚月脸色一变,继而又说道:“若果真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如果她夫人容得下我,我便与她一同服侍何大哥。若是她容不下我,我便…我便做个奴婢服侍他二人,想来她也不会再说什么。”
说着,她粉雕玉琢般的脸上流下两行眼泪。
霖铃也被这小姑娘惊到了。听她的意思,她竟然要给何净做妾,做丫鬟?我滴个妈呀!
换了以前,要是有女人说出这么自轻自贱的话,霖铃肯定会不屑一顾,甚至鄙视对方。但是如今面对着一脸坚定的豆豆,她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霖铃叹着气对豆豆说道:“反正我离开何兄家时,他还没有老婆。至于现在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
豆豆一听,脸上立刻绽出笑容。但晶莹的泪珠还挂在腮边,就像梨花带雨一般。
霖铃抿着嘴笑道:“不过你们动作要快一点。他上次跟我说他要南下去游历,你们去的晚了可能就见不到他了。”
豆豆听了点头。过了片刻,她略带害羞地问霖铃:“方姐姐,何大哥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啊…”霖铃想了想,笑着说道:“他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戚月似懂非懂地看着她。霖铃噗嗤一笑,刮一下豆豆的鼻子说:“总之,是一个可以选来做夫君的人。”
戚月脸上一下子绽放出明媚的笑容,给她略带稚气的脸庞添上一抹醉人的神采。
这时,戚山走过来说道:“可以了,咱们出发吧。”
众人簇拥着戚月几个走到马车边。窦氏含着眼泪,依依不舍地看着女儿。戚月临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母亲,一下子忍不住,又哭着拜倒在地。
窦氏眼泪滚滚而下,搂着戚月含含糊糊地叫她的名字。戚月也哭得不行,最后还是戚山出面分开二人,说了很多宽慰的话,戚月才止住眼泪登上马车。
这时天上下起了一点小雪。霖铃看着豆豆站在马车上,双手扶着木栏,身子倾斜着朝窦氏和自己的方向张望。
她就像一朵娇弱的桃花,颤颤巍巍的身影在飞雪中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雪地上只剩下两行浅浅的轱辘印记,也很快被飘落的雪花盖没了。
在这一刻,霖铃忽然感慨万千。
像戚月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孩儿,也有勇气去追寻自己所爱的人。而自己作为一个穿越来的人,行事却捏捏捏捏。
明明心灵已经告诉了自己答案,却不敢去争取。不敢去争取,但又偏偏放不下。
说到底,自己就是害怕,害怕会失败。
其实失败又如何呢?失败了,起码已经尝试了一把,起码问心无愧。
此时此刻,虽然她身处冰天雪地之中,浑身上下却感到一股火热的激情,让她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勇气。
更神奇的是,在这一刻,她几个月来焦躁不安,痛苦不堪的心灵也突然平静下来。
她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样很好。
真的,很好。
第187章 再相逢
到了聚餐的这一天,子骏一大早就穿戴整齐,急不可耐地等待约饭的时刻。
其实韩玉他们约的时间是在晚上,但子骏实在等不及了。他甚至恨不得半夜就逃出去,到大相国寺那边直接和韩玉他们碰头。
但是乌管家在家镇守着,他有这样的心也不敢轻举妄动,怕他向石棠告状,这样反而不利于自己在石家的行动。
好不容易熬到可以出门的时间。子骏连忙带着常安往外面跑,一刻也不带犹豫的。
两人兴冲冲地赶到门口。正要出去时,子骏的脸色忽然一沉。
只见乌管家站在门口,正悠哉悠哉地看着自己。
“小官人,马车我已经替你备好了,你我一同上车吧,”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子骏说道。
子骏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哼哼唧唧地说道:“不牢乌管家跟随,我与常安两个一同去就行了,横竖晚上会回来。”
乌管家嘴角一勾,不冷不热地说道:“主家吩咐我照顾好小官人,在下怎可以擅离职守?再说小官人去樊楼喝酒,万一喝醉了也需要人照应。”
子骏还想顶嘴,常安拉拉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跟乌管家磨嘴皮子了。
子骏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常安上了乌管家的马车。乌管家坐在车厢里,指挥另一个小厮驾车。
子骏心里憋着气,故意闭着眼睛不看外面。没过多久,他听见乌管家对他说道:“小官人,地方到了。”
常安拉着子骏跳下马车。临下车时两人还被乌管家叮嘱一句,让他两一个时辰之内回来,不然小厮就会去樊楼捞人。
子骏理也不理他,直接咕咚一声跳下了车。
他脚还没落地,就听见前方传来几声七嘴八舌的呼唤。
“子骏!!”
“子骏!”
“子骏!”
韩玉和朱勉扑过来,当街把他搂住。子骏也激动得要命,只是他做不出来这些肉麻的举动,只是说道:“你们怎么不早些来看我!”
韩玉故意“哎哟喂”一声:“你住的那地方,高门大户的,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如何住的进去?”
子骏叹口气说:“这种高门大户住着也是受罪,我倒宁愿和你们一样挤在土地庙里,好歹自由自在。”
朱勉立刻说道:“那你就搬过来与我们一起住,就像之前在桃源精舍的号舍那般。”
子骏叹口气。
那种生活是一去不复返了。
韩玉见子骏伤感,赶紧说道:“咱们别站在这儿了,进去找个阁儿说话吧。”
大家一听觉得有道理。连忙簇拥着走进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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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汴京号称有七十二家正店,也就是有政府酿酒权的酒店有七十二家之多。
樊楼又是其中的翘楚,可以说是汴京第一酒楼,从皇亲宗室到三教九流都喜欢去樊楼聚会。
而这家酒楼的气派也非普通酒店可比。它位于东京宫城东华门外景明坊,门口彩楼欢门遍扎,进门是一个巨大的院落,底层散座,二层天井走廊都是包厢阁儿。
子骏他们进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酒楼里的灯烛也都通通点亮了。整个酒楼就像天上的水晶宫一般,几层廊庑间站着许多浓妆艳抹的妓女。
京城酒楼的妓女也非明州酒楼的妓女姿色可比,一个个身穿绫罗绸缎,满头珠翠,或艳丽或清雅,就像天上的仙女集会一般。
而且樊楼还有东西两座。东楼给老百姓住,西楼则是给皇亲国戚一类的“上层人士”光顾,有点类似于现在的国宾馆。
子骏他们当然去的是东楼。一个过卖把他们几个引到二楼的一间阁儿里面,上了看菜看果。
现在没了点菜大神王燮,子骏只好胡乱点了几样。反正他今天来的目的主要是和韩玉和朱勉叙叙旧,吃他倒是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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