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家帐下的这个兆何,还真是杀神转世。
一时,坐立难安,人人自危。
甚有胆寒者,全卸刀剑,直接奔来兆何帐下投降。他们不想等待被屠剿的命运,与其如此,不如先寻出路。
有一便有二,跟风效仿者又有二三。
大河之地匪患瞬间少了六成,余下四成,全往任家境地逼去。
……
兆何接连收了三支弃降的队伍后,一刻不辍,用两日时间把数方寨子巡视一遍。
一为收缴财资兵器,二为寻找温嫽下落。
耐何,钱财是拿了不少,可温嫽却依然无影无踪。抓了温嫽之人,看起来不是大河畔的这群匪首。
可对方……却又偏偏故意往大河这边逃。兆何具信,命人将事情向主公报去。
谢屹支收到信时已经是次日,而他,此时已经弄清了劫掳温嫽的是什么人。
是昔日文家旧将,区伍。那个当机立断脱离文家的人。
区伍本人,出身在奚地,区伍对奚地的熟悉不亚于文地。
谢屹支冷冰冰望向一个方向,忽而,他召来身边一个人。只见谢屹支不知吩咐了什么,便见一人迅速打马离去。
……
区伍挑的路十分偏僻,他从不走官道官城,一路只挑阡陌小道走。
他身边现在有数十人,都是曾经帐下的好兄弟。
原本其实有数百人的,但其余人都被区伍分散了,数百人一起走,目标太大,恐怕早早就要被谢屹支追上。
这日,傍晚,区伍夜宿休息。
他才掏出干粮,先给温嫽分了一块。
这是温嫽被他带走的第五天。
“吃吧,过会儿还要继续赶路。”
说是休息,可顶多歇个把时辰,便得继续走。她如果不想吃,那到时要是饿晕了,他可就直接扛着她走了。
温嫽默默接了过来,一口一口干咽。不一会儿,她抱膝迷迷糊糊睡去。
但被人忽然推醒了。
温嫽一倒,猝不及防睁眼。
把她推倒了的一个大汉:“……”
愣了愣,看看自己的手。他就轻轻拍了一下,温嫽怎么就倒了呢?
温嫽:“……”
他那叫轻轻的拍?他刚刚的力道,明明就是推。
“……又要出发了?”温嫽爬起来。
大汉寡言少语,“嗯。”
“要赶路。”
指着就快散架了的马车,“上去。”
马车造型非常普通,有些地方破的还连遮雨也没办法。但为了不让目标太大,区伍能满意的只有这辆马车。
其实不带马车最好,这会让区伍的目标变大。可温嫽不会骑马,区伍只能弄了辆马车来。
“出发。”
温嫽在马车往前走后,默默看了看地上。地上有车辙印,所以谢屹支应该能快点找到她?
她不能明目张胆留下踪迹惹恼区伍,只能用这种方式拖慢行程,顺便留下马车路过的痕迹。
……
区伍虽挑的是小路走,但第二天才走到下午,发现了不对劲。
忽然听到大片马蹄声时,绷紧了弦,下意识揪了温嫽出来,打算弃车奔进山林。可猛地数箭射来,已阻了他去路。
尤其,还听他手下一人闷哼了声。望去,是有人手臂被射中了。
拽着温嫽,区伍顿时绷紧。
凝神盯向一处。
只见远处一匹高头大马忽然出现,紧接着,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数百人依次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马背之上,数十人搭箭持弓,瞄准了他。
“……”
区伍揪紧了一分温嫽的衣裳,僵硬着未轻举妄动。他虽不动,将士们的箭却依然对准他。
以他劫了温嫽的罪过,已经足够他死个好几次。
为首的将领瞄过来数眼,忽然,指着刀,逼向区伍。将领身后的士兵则迅速围上前来,将区伍等人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区伍手下绷紧了,纷纷拔刀应对。
但区伍这时环视一圈,抿了抿唇,忽说:“放下。”
已经被追上,再做任何反抗对他来说都是不利。他慢慢的,也松了抓着温嫽的手。
“将军?!”区伍手下难以置信,难道连抵抗都不抵抗?
“放下。”区伍叹气。
众人:“……”
绷了绷,到底卸下了刀。
陆墩瞥了瞥他们的动作,又瞥了瞥区伍。没什么表情,他一个抬手,示意手下人上前将区伍所有同伙都绑了。
包括区伍。
区伍抿抿唇,一分反抗也无,任由陆墩手下的人绑了他。
陆墩一眼不看区伍,翻身下马,这时径自走向温嫽。
“某追击来迟,让夫人受惊了。”
陆墩长长揖拜请罪。
哪里,温嫽摇头。
“我无事。”
“并未受伤。”
他们来的也不算迟。
没受伤便好,陆墩往侧边退一步,伸出右手,“请夫人上马,陆某护送您往主公那去。”
今日他能拦住区伍,便是谢屹支调动各方部将,结合舆图来了个瓮中捉鳖。
其实远不止这一个方向有人在等着区伍。
区伍只要再往前走,无论是东西南北,都有人在等着他,主公势必要拿下区伍。
温嫽翻身上马,她不会骑,但坐还是没问题的。
陆墩见她上去,转头朝一斥候低语。
不一会儿,便见五人疾驰离开队伍。
五人中,四人去告诉其他将领已经捉拿区伍,另一人则直奔谢屹支,前去禀报已经找回温嫽的消息。
……
谢屹支听到消息,眼睛分外乌黑。一言不发,朝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转瞬,只见背影已远离数丈,男人马背上的身影越来越远。
陆墩这边,多了数十个俘虏,陆墩的队伍走不快。好在天黑两个时辰后,到底也回到县城。
陆墩带着数百人夜宿县衙旁边的一间空院子。
区伍等人直接被扔到牢中,派专人看守。
陆墩引着温嫽往院子里的一间正房去。
“今日且劳您先歇在这,明日末将会亲自送您往上楔城去。”到了正房门前,陆墩道。
温嫽:“好。”
陆墩不敢多看她,话罢便垂眸退下去。至门外,不放心,吩咐手下人在门边看守,绝对不能再生什么意外。
“是。”
温嫽却又将陆墩叫回来,朝他要了一样东西。
陆墩听到她要的东西,眼皮跳了跳。
“您真要?”
“嗯,给我去找些来。”温嫽说。
陆墩只能点头。
温嫽对他笑笑,转身回屋。
倒到榻中,不知不觉便睡去。
这些日子区伍虽一直没动她,但被对方挟持时的那种紧绷,感受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
对于这次被劫之事,温嫽也要对区伍施以小惩。区伍抓了她不为伤她,那她给他的回报,也不会伤及他的性命。
一早,温嫽还闭着眼,被门外的一道声音叫醒。
“夫人,再过两刻钟,我等出城赶赴上楔城。”
温嫽一下精神。
眼睛微微放空一会儿,好几息,温嫽颔首,“嗯。”
出院子时,温嫽看到门前多了一辆古朴的马车,望向陆墩。
陆墩上前来,“夫人,请。”
未来几天都会在赶路的路上,她乘坐马车,能舒适些。
温嫽冲他颔首表示了感谢。
而后,她才弯腰上马车去。
卯时三刻,陆墩引数百将士,出县城往上楔城去。
行至正午,停下休息片刻,半个时辰后再次出发。
这时,陆墩派身边掾属来给温嫽送饭,他自己,则去了区伍那些人那。
给区伍的是能吃饱就行的干粮,口感比他帐下士兵们吃的还次许多。
区伍瞧了瞧,倒也无所谓,能吃就行。
陆墩问:“你们可还有其他同伙?”
区伍:“无。”
陆墩会信才有鬼,就凭他们几十人,当初便能把夫人劫走?
“你可知,主公已派兆将军灭了张貉?”
“大河两畔,如今匪首几乎屠戮殆尽,余者,俱奔任家边境。”
区伍沉默了,他还真不知道。
他这五天一心想的是怎么拖长时间,让谢屹支尽量晚的找到他。
张貉原来已经死了。
但张貉死了他的目的其实也才达到一半。
劫温嫽确实是想借刀杀人置张貉于死地。
这也是为何他冒充的身份是匪首,而不是其他。
区伍听说过这位谢司马,他相信,他给了谢屹支这个借口,谢屹支应该会借口女眷被劫,发难大河之畔的匪徒。
毕竟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如今张貉死了……区伍只叹,没能把时间拖的更久。
若是待他带着温嫽直接顺河南下到了文家被任家占了的地方,那样谢屹支就会直接出兵任家了。
他想谢家把文家剩余的地方都夺过来,而不是由任家占着。
“我不知。”
陆墩说:“你只要知道若你那些同伙落草为寇,最终下场会和张貉一样便是!”
陆墩嗤哼。
区伍垂眼。
那些兄弟不会。
他和他们分散前告诉过他们,无论如何不要落草为寇。
陆墩不再废话,转身离去。
他一走,区伍便只能饿肚子。
他的手仍被绑着,刚才是陆墩把东西塞给他吃他才能吃着。
区伍:“……”
呼了一声,作罢。
温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她看了看手里的泻药。现在还不是喂区伍吃的时候,赶路途中区伍拉肚子可不好。
陆墩继续赶路,到下午时分,被绑了手的区伍正走着时,突然觉得身后的马蹄声不对劲。曾经他是一员大将,对马蹄声极其敏感。
明显,现在身后的声音和队伍中原本的马匹数量对不上。
少说要多了一百匹。
条件反射回头,心想温嫽太过重要,身后的县城还临时决定追加人手护送不成?
视线看去,望到疾驰而来的一队人马中为首一男子剑眉鹰目,面上一片冷色。
区伍不认识对方。
凭其气度,猜测其大概是高于陆墩一级的将领。
默默看了许久。
谢屹支疾奔,自两边超越陆墩护送的队伍,拦停于陆墩跟前。
陆墩忽见主公,一愣。赶紧下马,匆匆见礼,“属下拜见主公。”
谢屹支飞速应了一个嗯字,一息不歇,紧接着就盯向马车。
其实,从始至终他第一眼注视的都是这辆马车。只是,到底还是选择先见了陆墩,目光才迟一步,专注的再看这边。
一言不发下马,直奔马车而来。
马车旁边的护卫见状唤了声主公。
谢屹支正要推开马车门,但手才抬,却见马车门已经吱呀一下开了。温嫽先于他开了门。
两人时隔五天,终于见面。
不只五天,若从燕城开始算,月余不止,两人一路从未同行。
温嫽眨了眨眼睛,谢屹支的眸光则变得有点重。从听到温嫽被掳了起,就恨不得想杀人。好在,好几天的奔波下来,她无事。
眼前的她,除了面上看着有些疲,并不像受伤的模样。喉结滚了一下,谢屹支非常想亲自弯腰上马车来,和她一起挤于这个空间。
可由于现场人太多,不合适。
抿了一丝声音,终究只是紧紧盯着温嫽,沙哑说:“你无事便好。”
还好是什么事也没出。
谢屹支忽而又扫视左右,这一扫,面对身侧的护卫,他已恢复了正常状态。
不似刚刚见温嫽,他明显是步履匆匆,形色着急的。
“不必停顿,继续出发。”谢屹支沉了沉声音。
“是。”
这一声是罢,谢屹支亲自替温嫽合上马车门。而他,退后几步,仍是骑马,未上马车。
温嫽在马车门关上的那刻,转头从车窗里小幅度看了眼谢屹支。正好看到谢屹支利落上马,一个摆手,下令前进。
其实不只是在燕城出来后她就没怎么见他。
从奚氏与任氏谋夺文屠两家起,他就时常整宿整宿的没时间回内府。
打战的那几个月,他更是偶尔会离开燕城一去就是一个月,等忙完了,他才会回来。
温嫽在谢屹支回头时,离开了车窗。
两人本该对上的目光倒是正好错过,谢屹支回头只看到开着的车窗,以及温嫽的一角肩膀。
谢屹支盯视了一会儿。
转头,又目视前方。
提了提缰绳,马儿扬蹄,往前踏去。
当夜,歇整之时,谢屹支先去见了区伍。温嫽身上的那包泻药依然还没用出去,还没到上楔城,还不是时候。不过她叫陆墩先和谢屹支提了嘴这件事,谢屹支挑了挑眉,倒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合适。
此时,谢屹支望着区伍,便是此人劫了温嫽。也是这个人,让他耽搁了好几天。
而温嫽,也只是想区伍闹一闹肚子。
谢屹支面无表情。
“劫谢某夫人,区将军倒是说说,是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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